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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6章

    第二十五章同學聚會

    四月中旬,春花正盛,軟風徐徐,人走在街上,也顯得格外有精神。這會是新聞旺季,每天大街小巷都在上演著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事情,連樂樂每天忙忙碌碌,只有週末才能和韓濤忙裡偷閒,拉著手去逛個街,不過日子過得倒也稱心如意。如果不是校友錄上的一則消息,連樂樂會覺得更快樂一點。

    “同學聚會挺好的,你幹嘛愁眉苦臉的?”這天,在連樂樂第N聲長嘆後,鬆鬆忍不住過來問她,“你工作也挺好的,收入也挺好的,有房子有男人,也算小小的中產階級,同學聚會即便不比所有人好,但比一半人過得好總是有的,你還發什麼愁呀?”

    “你不瞭解。”連樂樂搖頭,又嘆了口氣,對著手裡的小鏡子照了又照之後說,“我發現我老了,眼角都有紋路了,你說,這人這一輩子過得可真快,我們上學時候的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可是一眨眼就不知不覺到中年了。我們這是高中同學聚會,畢業之後,我們十年多了吧,從來沒有聚過會,這些同學我基本都沒再見過,這種感覺你能明白嗎?”

    “不明白。”鬆鬆搖頭,“我們同學幾乎年年聚會,同學聚會不就那麼回事嗎,大家吃吃飯飯,聊個天,發發牢騷,上學的時候不敢表的白,不敢說的話,成年了,在*****久了,無所顧忌了,喝上點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還別說,我們班成了好幾對呢,都是同學聚會上勇敢勾搭的結果。”

    “真的嗎,還有在同學聚會上……表白的?”連樂樂睜大眼睛,覺得勾搭這個詞頗有貶義,“那多不好意思。”

    “呸,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鬆鬆說,“都多大歲數了,還有幾年青春值得揮霍,年輕時候的感情比走到工作崗位之後的純粹多了,上學的時候臉皮薄開不了口,上班了再不吱聲就等著一輩子錯過去了。”

    “也有道理,”連樂樂重新嘆了口氣,點點頭。

    “連樂樂同志,”鬆鬆忽然湊過來,眼睛緊盯住連樂樂的說,“你為了同學聚會煩惱如斯,是不是因為……”

    “因為什麼?”連樂樂也盯住鬆鬆,“表白這種事,和一個人的年齡無關,都是很私密的,除非是當事人,不然你是怎麼知道的?”

    “反咬我一口是不?”鬆鬆臉色微微一紅,退開兩步說,“那也不能改變結果,你有問題,說,高中同學裡,有當年暗戀的對象吧!”

    鬆鬆話音一落,辦公室裡一片寂靜,眾人的視線都投向這邊,連樂樂飛快的轉身,裝成一本正經的打字寫稿的模樣,留下鬆鬆一個人接受眾人目光的洗禮。

    晚上下班,連樂樂抓著鬆鬆去了趟商場。同學聚會這種事,要麼不參加,要參加就得有充分的準備。什麼算充分的準備呢?一套優雅點的服裝是前提了,都是三十歲的人了,穿得太隨便總歸是不好看,而連樂樂因為工作的關係,每天不是跑車禍現場就是火災現場要不就是上山下鄉的,服裝始終是休閒為主,鞋子也少有細高跟的款式,因為實在沒場合穿,不過既然是同學聚會,那就只能出血破費一把了。

    逛街買衣服是純體力活,一件一件的試,然後一件一件的否決,兩個女人走得筋疲力盡,也沒有找到共同認可的衣服,最後如果不是連樂樂接到了韓濤詢問她什麼時候回家吃飯的電話,立刻在距離他們所在位置最近的一家店買下了一套衣服的話,她們可能還得換家商場繼續逛。

    鞋子相對簡單了,連樂樂有買固定牌子的鞋子的習慣,應季的新款鞋不過二三十個款式,一大半的款式連樂樂連看都不看一眼,喜歡的就那麼兩三種,試試,比較下,很快就買好了。

    臨出商場之前,連樂樂又買了支睫毛膏,她家裡的睫毛膏已經不好了,有點幹,雖然還不到三個月,但打出來的效果已經有蒼蠅腿了,平時對付一下還可以,不過細看,脫落的點點黑色就難看了,得重新買一支。

    這樣大包小包的提著回到家,韓濤倒是沒有太留意,只招呼連樂樂去吃飯,反而是連樂樂本人,有點小小的心虛,所以決定不提同學聚會的事。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以至於夜有所夢,連樂樂居然夢到了讀高中時候的事,說句實話,學生時代留給她印象最深的,除了大她兩屆打籃球特棒的學長之外,就是一場又一場的測驗。學長姓甚名誰,甚至長成什麼樣子,她忘得一乾二淨了,但是考試的場景,深入骨髓,所以她理所當然的夢見了考試,貌似還是高考。出門之前找不到准考證,急得直蹦,找到准考證找不到去考場的路,恨不能哭出來。好容易進了考場,卷子發下來,連樂樂又大吃一驚,數學卷,居然是她最最最不會的數學卷,而且數學卷子上的題她居然一道不會,她不知道怎麼就覺得那居然還是大學的高數,她怒了,覺得簡直豈有此理,於是拍案而起,大聲的對監考老師說,“卷子發錯了!”

    “樂樂!”然後韓濤就衝進考場了,拿著她的筆就說替她答卷,連樂樂又急了,這不是公然作弊碼?她要被取消成績的,這回一急,人就徹底醒了,睜開眼睛,瞧見韓濤正支著身子叫她。

    “你做什麼夢了,什麼卷子發錯了?”韓濤其實剛睡下,最近他在寫一個論文,看資料,整理自己的材料,潤色,總要熬到深夜,這次是剛剛睡下,就聽見連樂樂喃喃的說什麼卷子發錯了,而且神情很緊張,擔心她做惡夢,叫了她兩聲。

    “吵到你了?我去客房睡吧,”連樂樂睡得迷迷糊糊,就想爬起來去客房。最近韓濤很忙,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是她也知道,他睡得很晚,白天還常要做手術,睡眠不能保證可不行。

    “別動,”結果連樂樂剛剛坐起來,身子就被韓濤摟住了,她重心不穩,自然又躺回到床上,然後他整個人貼了過來,下頜枕著她的肩頭,“抱抱,你睡吧,我也要睡了。”

    “哦,”連樂樂點頭,下頜也貼著韓濤的肩頭,感覺很暖很堅實,韓濤的身上總有淡淡的消毒藥水的味道,他該是知道她不喜歡,所以用了她買的很香很香的沐浴露,連樂樂滿意的聞了聞,然後睡著了。

    同學聚會就在週末,韓濤去加班了,連樂樂發了短信給他,說晚上出去吃飯,然後換了衣服,對著鏡子照了照。鏡子裡的人還算年輕,至少她自己認為,看著不像三十歲這麼老,只是據說一個人的眼神是最騙不了人的,那裡面的歲月感非常濃重。其實那天對著鬆鬆,她有一句不大好意思說的感慨,是在她照鏡子的時候忽然想到的,那就是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倒也不是她以美人自詡,而是實實在在的,忽然就冒出了這樣的感嘆。

    同學聚會在市中心一家大酒店裡,聚會的組織者剛剛歸國的海龜,定了最大的包房,能聯繫上的同學幾乎都來了,連樂樂來得不早不晚,包房裡坐了不少人了,但還有很多人沒到。他們班的同學感情不算親密,大抵跟幾次分快慢班有關係,快班的學生彼此在意的就是成績,大家很少在一起玩,而且在連樂樂記憶中,他們算是最後幾個月臨時組成的班級,衝刺高考忙得恨不能連自己姓什麼都忘記了,所以這次的久別重逢,她沒有想到,居然還能叫出不少同學的名字,最奇的是,還有更多的同學還記得她。

    “連樂樂,你當記者了?”已經有些發福的肖丹是當是連樂樂的後桌,她拉著連樂樂說,“我記得上學的時候,你話可少了,沒想到你會選擇當記者,真讓人羨慕。”

    “羨慕什麼,都是為了養家餬口,”連樂樂呵呵一笑說,“我記得當時你可喜歡汽車了,咱們靠窗戶坐的時候,你總告訴我樓下過的是什麼車。”

    “呀,你記性真好,我還真就這麼點小小的愛好。”肖丹樂了,說,“以前我愛看車,後來結婚了,我老公給我買了臺車,哎,這車自己一開就覺得累了,現在行人都說司機二百五,開車不看認,其實行人能好到哪裡去,還不是照舊過馬路車也不看一眼,開車的人一疏忽就得出事,累死了,對了,你們記者待遇那麼好,是不是單位都給配車呀?”

    “我們跑新聞,單位有采訪車,有司機開車,我們只要去採訪就好了。”連樂樂一曬,覺得頗有些話不投機了,不過肖丹難得抓住人能和她說話,又開始滔滔不絕的講她的孩子和老公,知道吳航過來叫她們入座吃飯。

    吳航就是這次活動的發起者,連樂樂口中的海龜。記憶中,他似乎該是個戴著眼鏡,白白的,斯文得近乎秀氣的男生,不過這次重見,連樂樂就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錯了,眼前這個高大雖然稱不上健碩但非常結實,有著被陽光曬成小麥色的皮膚和爽朗的笑容,還有一雙很深邃的眼眸的男人,真是吳航嗎?

    “連樂樂,你還是話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入座的時候,吳航正好坐在連樂樂右邊,吃飯的時候桌上的男人都高談闊論,女人說著媽媽經,連樂樂覺得哪邊都插不上嘴,其實她是擅長在這樣的場合說話的,甚至主導話題,這是她每天工作的一部分,但是現在是休息時間,她真是覺得累,如果她那麼做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活得太不真實了。結果沒想到,埋頭苦吃的時候,吳航倒抽空和她說起話來。

    “還好吧,你是現在少有的幾個說我話少的人,一般熟悉的人都覺得我這人特聒噪。”連樂樂隨口說著,當然,這話不算撒謊,她確實變得很聒噪,可以動不動就給被採訪對象上一臺教育課,鼓勵他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之類的。

    “是嗎,你還聒噪?”吳航笑了,“我記得你以前就總是安安靜靜的,那時候還想,你的性格,當個老師應該蠻好的,沒想到你當了記者。”

    “哈哈,我當時還覺得你話很少,想著你理科學得好,還以為你會做科研呢,也沒想到你學了工商管理,到企業高管去了。”連樂樂想想,那個時候她真是滿安靜的,一心想上師範,當老師,結果高考分數倒是夠了,可惜報得太高,提前批次沒走上,生生去了第一志願,入了新聞這一行,陰差陽錯的,開始以為會很難受,沒想到最後竟也愛上了,一干就將近十年。

    “那幾年工商管理火呀,但是等到大學一畢業就發現這專業坑人,根本不好找工作,我一琢磨,同學都改行當會計做出納了,我不如繼續考個研,看看能有其他出路不。”吳航說,“那幾年國內研究生也不好考,我也不想再耽誤工夫複習,就申請了國外的學校,外面的機會比這邊多點。”

    “現在衣錦還鄉也好呀,大家都很羨慕呢。”連樂樂說,“聽說這次你都是亞洲區的副總裁了。”

    “什麼副總裁,還不是給人打工。”吳航無所謂的聳聳肩說,“主要也是在外面呆了幾年,想家了,外國的飯菜怎麼吃都是一個味,牛排永遠帶血絲,哪有咱們家的炒菜香,你都不知道,前兩年我在德國呆了一陣子,去當地朋友家吃飯,一進廚房,把我嚇得,以為進化學實驗室了,什麼量杯、天枰的到處都是,他家女主人特意學了兩道中國菜要做給我吃,就這個鹹鹽放多少,就在那裡量了好幾分鐘,你說那菜能好吃嗎?”

    “真的假的,”連樂樂笑了,德國人古板出了名,但是做菜也不用這樣認真吧,還用天枰量,雖然她不會做菜,也知道炒菜憑的是種感覺,可不是教材上刻板的規定。

    “騙你幹啥,真的,後來我看不過去了,自告奮勇,我也不會做什麼,就圓蔥炒雞蛋,結果我自己愣沒吃上幾口,都讓他們家人給吃了,最後盤子舔得溜乾淨。”吳航夾了一筷子菜,閉著眼睛品了半天味道,然後看著連樂樂說,“瞧見沒,人家就這麼吃了我的菜,而且從此之後,經常邀請我去他家下廚,每次都做這個菜,最後我吃膩了,人家還沒吃夠。”

    “你就可勁吹吧,今天的牛肉都是你吹死的。”連樂樂笑得很開心,發覺吳航這個人,在國外轉了一圈,別的學沒學到是不知道,但是貧嘴這個技術,很純熟呀。

    “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誒誒,吳航,你不對呀,你就顧著和連樂樂說話,我們大夥都觀察半天了,這怎麼行,來來,罰酒。”一個連樂樂叫不出名字的男人拿著啤酒過來,二話不說就給吳航滿上了,末了也不放過連樂樂,“聽說記者都是海量,連樂樂,你也得喝一個,不然是不給我們全班男同學面子。”

    一杯酒上升到如此高度,連樂樂不好意思再退卻,她確實不怕喝酒,這是一段說起來頗為有趣的歷史,也是為了新聞,很多新聞都來自於酒桌,不喝不行,連樂樂開始的時候喝一杯啤酒就不走直線,後來能喝兩杯,再後來能喝多少自己也不知道了,她就有一個原則,不喝白酒,因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怕被撂倒了丟人現眼。

    “你們攀比人家女同學,丟份不丟份?”沒想到吳航倒攔在前面,拿下連樂樂的酒杯,喝乾自己的,又喝乾了她的,“我替她喝了,來,咱們繼續。”

    “你憑什麼替她喝酒,這事不對呀,”先前給連樂樂倒酒的男同學意味深長,“這可得給大家個合理的說法,不然可不能矇混過關。”

    “要尊重女士,不能勉強女士,”吳航說,“喝酒是男人的事,咱得尊重女士不是,來來來,我敬哥幾個一杯,不喝是不給我面子。”這樣一鬧,總算把眼前的尷尬鬧過去了。

    連樂樂琢磨著,再坐下去,這些男同學都喝到位了,真保不準和鬆鬆說的一樣,酒壯膽,什麼話都開始說,看著幾個女同學陸續告辭,就也站起來,對吳航說,“今天謝謝你,改天請你吃飯,今天我就先走了。”

    “這就走,不多呆會?”吳航站起來,一臉惋惜,“大家好容易見一次,沒事多聚一會也好。”

    “太晚了,現在社會治安可不如前幾年,我得早點回家了。”連樂樂想都不想,就拿出了招牌理由。天太晚了,任何人都不會強行留客,萬試萬靈。

    “我看看,”吳航看了看手邊,說,“原來都這麼晚了,那我送你回去吧,走吧,咱們先出去。”

    “這裡還有不少同學呢。”連樂樂一愣,吳航今天是主人,他送她走,那客人怎麼辦?

    “他們還得喝一會呢,我先送你,回來再喝。”吳航說完,不由分說,當先走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曖昧是種境界

    第二天上班,連樂樂去了趟法院聽一個案子,回來的時候怒氣沖天。鬆鬆剛送走一個採訪對象,過來拍拍連樂樂說,“你早晨吃火藥了咋的,這臉黑的,包公都不如你。”

    “別提了,今天鬱悶死了。”連樂樂憤憤的說,“今天去法院聽個案子,因為是原告直接找的咱們,就沒經過法院宣傳口,你知道這大門進得多憋氣,居然要搜包,你說法警有什麼權利搜包?”

    “還搜包呢?”鬆鬆也很驚訝,“不是有安檢門嗎,你進去的時候大門響了?”

    “安檢門還沒進呢,就攔住我,不搜包不讓進,簡直是太氣人了,”連樂樂說,“你說本來咱們接到消息去的就晚,我是真有心和他理論理論,可是這案子也不等人呀,越想越生氣。”

    “算了,下次咱們早一會去,他要還搜包,就和他一起算賬,”鬆鬆安慰連樂樂,然後一臉壞笑的說,“我知道了,其實你不是真為這事生氣,你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說說吧,逃避是沒有用的,昨天晚上同學聚會如何呀?”

    “你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連樂樂繃不住,無可奈何的笑了,“我想了這麼一早晨,想到這個挺可恨的事想轉移你的注意力,你的思路怎麼就跟不上呢?”

    “我不需要跟上,我就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鬆鬆搖頭晃腦,拉了把椅子坐在連樂樂身邊,“說說,有豔遇嗎?”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豔遇,你言情小說中毒了?”連樂樂伸手推了鬆鬆一把,“離我遠點,怪熱的,別貼乎這麼近,我對你沒興趣。”

    “大姐,你對我有興趣,我對你也沒興趣,”鬆鬆退開點,又抓著連樂樂的手搖晃,“快點說說,別吊人胃口。”

    “有啥好吊胃口的,一幫三十多歲的男女,人到中年,拖家帶口的,不是說孩子就是說老公怎麼了不起,要不就是炒了什麼股票,開了什麼車,沒勁到極點。”連樂樂想了想說,“去了其實挺後悔的,我們班當年也有幾個小帥哥小美女,這會一看,完了,帥哥都發胖走形了,美女都成孩子他媽了,美好的記憶都被破壞了。”

    “有沒有你說這麼嚴重,”鬆鬆撇嘴,“要不怎麼說,你這人本來看人就挑剔,又被你家韓醫生把眼睛養得更刁了,誰在你眼裡都是糞土了,對了,你不是說這次吃飯是你一個海歸同學請客,他怎麼樣?”

    “還好吧,我們原來就不熟,也沒說什麼話。”連樂樂回答得很快,一半真來一半假,真的是原來她跟吳航是真的不熟,雖然同在一個班級裡學習了一年,但是連樂樂高中之後就很少和男同學說話,那個時候喝現在不一樣,男女大防,男生和女生說多了話,從同學到老師,都開始盯著瞧著了,弄不好無中生有也是要找家長的,作為乖孩子,連樂樂是絕對遵守規則的,上高中的第一天就決定,除了同桌之外,不和別的男生說話,默……她高中三年的同桌,想想,好像都是女生。

    假的那一半就是,其實她和吳航在這次聚會說了很多話,也不算是她有意要說的,主要是一桌人坐著吃飯,大家都有說話的夥伴,如果就她沒有,那太無聊了,而且吳航又坐在她身邊,沒道理捨近求遠再和別人說話,何況……

    何況,吳航還自告奮勇非要送她回家。

    連樂樂從來沒覺得,她家住得那麼遠過,而且要命的是吳航非要說,走走可以醒醒酒,幾次出租車到了眼前,連樂樂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咱們是高三才同班的,是吧?”吳航一邊走,一邊問連樂樂。

    “是呀,原來你在一班吧,反正我在五班,”連樂樂想了想,吳航是數學老師的侄子,數學老師是一班的班主任,所以他一直在一班沒錯,只是不知道他後來為什麼選擇了文科。

    “估計你沒聽說過我,但我早就知道你,你信不信。”吳航走了兩步,回頭看連樂樂,然後說,“當時你在咱們年級可有名了,你自己知道嗎?”

    “我?”連樂樂吃了一驚,她這種不言不語型的女生,還在年級有名,有沒有搞錯?

    “對,就是你。”吳航想到了什麼一樣,忽然笑了起來,“看來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怎麼能不知道呢?”

    “我怎麼了?”連樂樂撓撓頭,她著急或是囧了就會有這樣的小動作,常被鬆鬆說裝嫩,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呀。

    “高一的時候,校級籃球賽你還記得嗎?”吳航問連樂樂。

    “記得呀,”連樂樂趕緊點頭,那時候他們正軍訓呢,開學的第一個禮拜,打籃球沒高一學生的事,但是拉拉隊非他們莫屬。當時只要軍訓一解散隊伍,他們都衝到籃球場邊去看熱鬧,給學校的師兄們加油助威。其實連樂樂是個體育盲,只多少會打一點排球,因為她讀的小學和中學都是排球特色校,玩了七八年的排球,打不好也比一般人強點。但是對於籃球她就一無所知了,就是在那場籃球賽上,她第一次知道三分球,高三的一個帥學長最擅長投三分球,那叫一個準呀,每次連樂樂都跟著同學興奮得大喊大叫,然後此後三年,對這位連名字都忘了的學長念念不忘。

    “那你記得什麼?”吳航故意問連樂樂。

    “記得三分球,”連樂樂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其實我一點不懂籃球,那場比賽上,我才知道三分球的說法,哦,還記得高三一個學長籃球打得特別棒,好幾次帶著咱們校隊絕地反擊,而且反敗為勝。”

    “到底是記者,這詞都是一套一套的,”吳航笑了,說,“但是我,不準確,我們吧,很多男生記得的和你可不太一樣。”

    “你們記得什麼?”連樂樂想了想,沒覺得比賽還有什麼特別之處。

    “我們記得,有個女同學,一點不懂籃球,還對裁判的判罰非常不滿,說人家吹黑哨,後來咱們校隊輸了三分,無緣決賽,這個女同學站在籃球場邊就哭了,把裁判弄得手足無措的。”吳航說,“我們都覺得這女同學特有意思,就互相打聽,想知道她是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

    “啊!”連樂樂囧了,這件事她早就忘了,但是發生過的事,經別人一提醒就總是會想起來,那該是她剛上高中的時候,發生過的最糗的事情了,所以她感激四下看,想著地縫在什麼地方,有就吱一聲,她要鑽進去,她必須鑽進去,眼不見心不煩。

    “啊也沒用,”吳航哈哈的笑了起來,“你當時抗議裁判還算正常,可是後來你哭什麼呢?”

    “這個……”連樂樂嘆了口氣,眼前是一條剛翻修過的柏油路,別說地縫,路面上裂紋都沒有一條,她無處藏身,只能坦然面對提問,“我小學中學都是特別有集體榮譽感的人,孩子小嘛,以集體為家,愛班級愛學校都很正常,那是我第一次看籃球賽,然後咱們校隊打得還那麼好,我就特別希望他們能得冠軍,希望太大了,失望的時候就很難受,我眼淚窩又淺,當時就沒忍住。”

    “嗯,有道理,那個時候咱們都差不多,校內競賽的時候,就向著自己班級,校際競賽,就向著自己的學校。”吳航不想讓連樂樂太糗了,趕緊把話題帶開,事實上,當時他們都覺得這個女生有趣之極,偶爾在操場上遇上,都偷偷眨眼睛偷笑,不過看起來,就連樂樂這根遲鈍的神經,她是沒發現什麼,也好,幸好沒發現,不然今天見面,怕是會尷尬呀。

    “對了,不是就這麼點小事,你記著十幾年吧,吳航同學,你這樣可不好,男子漢大丈夫,得心懷天下,這麼芝麻綠豆的小事,你怎麼可以還記著?”連樂樂存心岔開話題,決定把話題從給自己身上,轉移到其他地方。

    “好大的帽子,”吳航笑得非常開心,他多喝了兩杯,比平時話多,“高二的時候各個班的男生私下裡選誰是班裡最漂亮的女生,這事你知道嗎?”

    “我也不是男生,我怎麼能知道?”連樂樂來了興致,當年原來他們班還有班花嗎?她怎麼不知道。

    “想你就不知道,”吳航點點頭,“那你自己榜上有名的事,你知道嗎?”

    “我?”連樂樂萬分驚訝,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眼睛睜得圓圓的,有些不可置信,“還有我?”

    “是呀,要不怎麼說,我和咱們班不少男生對你的記憶都很深刻呢?”吳航說,“那時候各班都偷偷寫了名單,嘻嘻,我們下課的時候就到處去看美女。”

    “暈了,真的假的,我覺得咱們那時候的孩子就知道學習,都不和異性說話,怎麼咱們的記憶差別這麼大?”連樂樂抓了抓頭髮,想到學生時代的生活片段,總是讓人覺得愉悅的,不過吳航說的這一段,她可真是頭一次聽說。

    “那是你自己這麼認為了,”吳航說,“那時候你也不愛和男生說話,臉上都寫著男生別靠過來的字樣,我們即便想和你說,也怕你翻臉。”

    “我的脾氣很好好不好?”連樂樂不服,她哪裡那麼容易和人家翻臉?

    “那還敢指責裁判老師的判罰?”吳航存心逗她。

    ____________

    “無知者無畏呀,我那時候不是不懂嘛,你怎麼還老咬著這件事不放?”連樂樂臉紅,想著這種敢對不公平的事情“開炮”的事情她現在是常做的,但是自己當年怎麼可以這麼勇敢,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嘻嘻,看來,她天生就是要吃記者這碗飯的。

    “對了,連樂樂,”又走了一會,吳航回憶了很多和連樂樂記憶中不一樣,但是她偏偏也記得有這麼回事的事情,兩個人又說又笑,都覺得那個時候人傻得可愛,然後吳航忽然停住腳,認真的叫了連樂樂的名字。

    “幹什麼?你別弄這麼嚴肅的表情,我看著緊張。”連樂樂不知道吳航又唱哪一齣,也站到了一步之外的地方。

    “聽說你還沒結婚?”吳航問了句讓連樂樂幾乎咳嗽出來的話,沒錯,今天同學聚會,不少同學都對她至今未婚表示驚訝,然後都說她肯定是挑花眼睛了,默……她怎麼沒覺得是挑花眼,這些年眼前擺著可挑的都是些爛桃花,就一朵好的,她可沒錯過。

    “是,是沒結婚。”連樂樂點頭承認,同居和結婚還差好長一段路要走呢,不過吳航為什麼要這麼問她?

    “你有男朋友了嗎?”吳航又問,表情居然很嚴肅,和剛才逗她樂的時候截然不同。

    “有呀,怎麼想起問這個?”連樂樂困惑呀,沒錯,幾個月前她還是快樂的光棍一名,但是現在,她有韓濤了。嘻嘻,不知道韓濤晚上回家吃了沒,她發現其實韓濤也是懶的,她在家,他就四菜一湯的準備著,她不在家,麵包牛奶他也能對付一頓,這個習慣不好,回去要是他沒做菜,又對付的,她就得嚴肅的批評他,男人也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呀。

    “哦,”吳航點點頭,“隨便問問,我想,你不該沒有男朋友。”說著,又轉頭向著連樂樂家的方向走去。

    “那你呢,你結婚了嗎?”連樂樂想,說話這種事,也是禮尚往來的,人家問過她了,她也得問問,還別說,剛才吳航在桌上說了很多自己的事,還真就沒提這個。

    “和你一樣,單身貴族。”吳航笑笑,“像我這麼四海漂泊,居無定所的男人,誰家姑娘能看上我呀。”

    “得了吧,你還四海漂泊居無定所?別把自己說得好像古代俠客似的,你整個一剝削階級,你們那個公司我聽說過,出名的高薪,看上你的姑娘肯定特別多,就是你沒看上人家。”連樂樂撅嘴,不信吳航說的話,她是女人她知道,這種三十歲上下,事業有成,長得還很不錯的男人,對二十歲到同齡的女人都非常有殺傷力,他都不用有什麼表示,就得有大把的女孩願意貼上去,誰不想少奮鬥個幾年,坐享其成呢?

    “誒呀,那勉強算成是愛我的人兒我不愛,我愛的人兒不愛我吧,所以蹉跎了,可憐吧?”吳航聳聳肩,轉頭看了一眼連樂樂,“要不我也不能回國,這外國倒是都是洋妞,可大家生活習慣詫異太大了,她們的行為舉止都實在不合中國人的胃口,我媽就說,我要娶一洋妞,她就跟我斷絕母子關係,我想著不行呀,一輩子就這一個媽,她不要我可不行,就趕緊回來了,現在往街上一走,就舒坦了,到處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姑娘,看著就順眼。”

    “哈哈……”連樂樂又被逗笑了,笑過之後想到一件事,“對了,你真沒女朋友嗎?”

    “沒有呀,比鑽石還真,”吳航轉頭盯住連樂樂,“怎麼,你決定成全一個大齡未婚男青年,給我當女朋友?”

    “少扯,我是想,我們單位未婚的姑娘特多,我們這行找對象都難呀,小年輕的時候工作忙,有句形容我們的話是怎麼說的,起的比雞還早,吃的比豬還爛,乾的比驢還多,那叫一個忙得沒日沒夜的,週六週日還得值班,談戀愛呀、約會呀,都需要時間,我們也沒有時間,就沒什麼機會談戀愛,都拖成大齡了,怎麼樣,我給你介紹一個?”連樂樂想,吳航條件很好,要是真有心*****朋友,還真是個不錯的對象,雖然她從來沒當過媒人,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就是把想著合適的男女往一起介紹一下唄,成不成的,就當交個朋友也好。

    ________

    “也行呀,”吳航無可無不可的說,“就挑個和你差不多的就行,我的電話你有吧,歡迎隨時騷擾。”

    晚上回到家,韓濤果然是用她的零食——牛奶和麵包對付了一頓晚飯,為此連樂樂對他進行了認真嚴肅的批評教育,這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得愛惜再愛惜才對。韓濤點頭,表示積極接受領導的批評教育,以後一定注意。

    “你不在家,我一個人吃飯一點味道也沒有,”摟著連樂樂在沙發上看電視,韓濤說,“你們同學聚會好玩嗎?”

    “沒什麼意思,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比學習,現在比誰當了官,誰有錢,誰嫁得好,誰孩子聰明,有什麼好比的呀,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不就得了,別人好,別人的錢還能揣你兜裡?”連樂樂哼了一聲,“我在校友錄上看人家別的班級同學聚會,都可親近了,怎麼到我們班就變樣呢?”

    “大家這麼多年不見了,不從這些簡單話題入手,感情哪那麼容易聯絡。”韓濤安慰她,然後說,“你們是AA還是有人請客?”

    “哦,有人請客,我們班有一個海龜,回來當大集團的亞洲區副總裁,有錢人了,他請我們。”連樂樂說,“他人還不錯,就是沒有女朋友,我還說給他介紹一個,你們醫院有合適的沒?”

    “什麼標準呢?”韓濤一愣,倒不知道連樂樂還有做媒的潛質,不過還是配合的說,“我們醫院醫生護士倒是不少,你的同學要這麼優秀,怕是條件很高吧?”

    “條件?”連樂樂想,吳航怎麼說的來著,他說和她差不多,和她差不多,是個什麼樣?大齡的?

    “怎麼了?”韓濤看連樂樂苦惱了的樣子,把下頜搭在她的肩頭蹭了又蹭,“很奇怪的條件嗎?”

    “還好吧,”連樂樂趕緊反駁,她這樣的,是個很怪的條件嗎?不可能,她是多大眾的一女人呀,“我想了半天,原來當時他沒具體說,就是我說給他介紹個女朋友,他說也行。你說,是不是我熱心過頭了?”

    “應該不是,”韓濤樂了,親了親連樂樂的臉頰,“回去睡覺吧,反正他也回來工作了,要是需要,他會拜託你的。”

    “嗯,”連樂樂想想也是,這種事得兩廂情願,吳航當時的態度也不明確,作為一個曾經不得不去相親,還得見些歪瓜裂棗忍受痛苦的人,她深知這種痛苦的煎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還是等吧,要是吳航真找不到對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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