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一襲名牌運動服,紫紗遮遮掩掩的行走在街上,並不時以手指壓低鴨舌帽,小心翼翼地留心著四周,避免叫人窺見自己的長相。
會不假思索的逃出體育館著實出乎紫紗預料,只因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當時她又過於緊張考慮不了太多,才會糊里糊塗一個人身無分文的逃到街上。
甚至為了掩人耳目,她還刻意挑選人煙較為稀少的巷弄行走。
在複雜的巷弄間左彎右拐的穿梭,別說是紫紗早已沒了頭緒,就算是她後悔了想回體育館,也找不出來時的道路。
陌生的國度裡,一個人孤零零的行走在異國的街道上,紫紗從來沒有一刻覺得如此孤獨過,甚至害怕到想要掉淚,心裡的恐懼讓她按捺不住痛罵起自己的莽撞。
唐紫紗,你這個大白痴,明明就不認識路也敢學人家蹺頭,這下好了,迷了路看你怎麼死。
懼恐之餘,紫紗不禁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吶喊著雷斯的名字,期望他能立刻現身來解救自己。
然而期望終究只是期望,除了偶爾擦身而過的異國男女外,紫紗依舊沒能盼到雷斯的出現。
在巷弄間繞啊繞的,紫紗不經意的轉進當地的傳統市場,頓時只聽到熙熙攘攘的叫賣聲不斷傳來,到處是金髮碧眼的異國人。
紫紗唯一能做的是,緊緊的壓住頭上的鴨舌帽,不讓自己的身分曝光。
紫紗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各個攤販間,每當遇有菜商肉販對她招手吆喝,腳下行走的步履便又加快幾分。
在距離市場幾公尺前的位置,一群人正駐足圍觀,基於人類好湊熱鬧的天性,即便是明知不應該,紫紗還是湊上前去一探究竟。
原來是一對年紀輕輕的小兄妹,從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不難看出,家境應該相當清寒。
站在小兄妹面前還有三個長得流裡流氣,像是地痞混混之類的男人,除了惡聲惡氣欺陵小兄妹外,偶爾也對周圍指指點點的群眾叫罵。
在惡霸的粗言恫嚇以及圍觀群眾的竊竊私語聲中,紫紗多少了解眼前橫眉豎目的三個大塊頭應該是傳統市場裡專門收取保護費的地痞流氓,照小兄妹的情況看來,應該是繳不出保護費。
年紀較小的妹妹早已被嚇哭,這會正害怕的抓住哥哥的衣角,年僅十出頭歲的小哥哥一方面要保護妹妹,另一方面還得守護辛辛苦苦掙來的微薄收入。
在小男孩斷斷續續的哀求聲中,紫紗依稀瞭解到小兄妹的媽媽生病了,需要錢看醫生,所以年紀輕輕的他們才會出來幫人擦鞋。
眼見三個大男人好手好腳的,居然幹出搶小孩錢這種卑劣無恥的事來,紫紗忍不住義憤填膺憤慨不已。
偏偏礙於自己的長相,為了不讓身分曝光,紫紗只能混在人群裡乾著急,期望有人能代為出面幫幫那對小兄妹。
無奈,這年頭有勇氣挺身對抗惡勢力的善心人士實在不多,尤其對方又是三個魁梧的大塊頭,圍觀的群眾只敢站在外圍小聲的替可憐的小兄妹抱不平。
這時,三個惡霸因仗著自己塊頭碩大,再加上認定小兄妹年幼可欺,竟強行動手去搶他們所謂的保護費。
小哥哥因堅持不肯鬆手,因而被其中一名地痞給推倒在地。
混在人群中目睹到這一幕的紫紗頓時心火升起,當下再也顧不得什麼身分問題,衝口喊道:「住手!」脫下其中一隻運動鞋使勁擲向動手推人的那名惡霸。
運動鞋重重砸到對方頭上,該名惡霸痛呼一聲,隨即轉過頭來,「是哪個不要命的敢用鞋子丟我?」
不等惡霸過來揪人,紫紗已自行跳出來承認,「連小孩子的錢也搶,簡直是不要臉!」
由於紫紗將頭上的鴨舌帽壓得很低,在場並未有人認出她來。
小兄妹顯然沒料到會有人跳出來幫他們,乃怯生生的望著紫紗。
「連老子的事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煩了你。」說話的地痞使個眼色,旋即夥同另外兩人將紫紗團團圍住。
紫紗見狀非但未露一絲怯色,反而還擺出迎戰的架式。
從小到大她別的不敢說,就數打架這門功夫練得最為專精,孤兒的身分讓她常常遭到同儕的嘲笑與排擠,因而累積不少的實戰經驗。
在圍觀群眾的驚呼聲中,三名惡霸齊攻向紫紗,四個人很快便打成一團。
雖說紫紗的身手不差,但對方畢竟人多勢眾,在雙拳難敵六掌的情況下,亦無可避免的捱了幾拳。
圍觀的群眾儘管對紫紗的見義勇為很是佩服,卻也沒人敢插手幫忙,畢竟拳腳無眼,誰也不想讓自己身上掛彩。
混戰中有幾聲尖銳的哨音傳來,人群中有人興奮的喊道:「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話聲剛落,果然見幾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趕抵現場。
三名地痞眼見情勢不對旋即便想蹺頭,可惜才跑不到幾步,便被幾名警察給制伏。
氣喘吁吁的紫紗非但身上有多處掛彩,頭上的鴨舌帽也在剛才的混戰中被打落,臉上雖然布了些許青紫,猛一抬頭仍是讓人一眼便認出她的身分。
「坎貝兒!是坎貝兒耶!」人群中有人興奮的喊道。
不出半晌的時間,紫紗已然成為全場注目的焦點,非但圍觀的群眾激動不已,就連在場的幾名警察也都難掩興奮。
然而這其中最吃驚亦最受衝擊的,莫過於三名甫遭制伏的地痞流氓,他們作夢也沒料到剛才跟自己對打成一團的人,居然是東方娃娃坎貝兒?
頓時,整個傳統市場裡除了尖叫著坎貝兒名字的鼓譟聲外,便是震天價響的如雷掌聲。
直到紫紗被警察恭敬的請上警車離去,市場內有幸目睹到這一幕的圍觀群眾仍因驚喜而久久不肯散去,今天以後坎貝兒在他們心中將不再只是在運動場上為國爭光的東方娃娃,她的義勇果敢將深植在眾人心中。
◆◆◆
雷斯在接獲通知火速趕抵警察局時,警局外頭早已被聞風而至的各家媒體團團包圍,擠得水洩不通。
守候的媒體一見著雷氏企業總裁雷斯出現,紛紛一擁而上-閃光燈四起。
當雷斯終於突破重圍進到警局時卻意外發現,裡頭的情形實在比外面好不到哪去,男女老少的員警將紫紗團團包圍,興奮的向她索取簽名。
在她身旁還有一對瘦弱的小兄妹,奕奕的神采裡難掩對紫紗的驚喜與崇敬。
然而這些都不是雷斯所關注的,他心急的眼神在觸及紫紗臉上的青紫時,氣得想揍人。
紫紗一發現他的到來隨即開口喊他,「雷斯!」
雷斯大步走向她的同時,亦硬聲對周遭員警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一旁的員警自然而然恭敬的回覆,「坎貝兒小姐在市場撞見三個混混想搶小兄妹的錢,便見義勇為幫了這對小兄妹。」字裡行間盡透著對紫紗的崇敬。
紫紗在一旁亦興匆匆的同他描述事情的經過。
聽到她居然不要命的一個打三個,雷斯心中又是一陣翻騰,但表面上仍力圖冷靜。
敘述告一段落,紫紗說出對他的請求,「雷斯,他們的媽媽生病了需要錢看醫師,你幫幫他們好不好?」
即便氣紫紗不懂得保護自己,但雷斯心裡十分清楚她的善良,自然不可能拒絕她的請求,「嗯。」
見雷斯應允,紫紗又道:「還有他們家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
「我會一併處理。」
得到雷斯的承諾,紫紗隨即開心的同小兄妹轉述這個好消息,並和他們一起雀躍得手舞足蹈。
跟警員做過確認後,雷斯讓隨同前來的律師留下善後並處理小兄妹的事宜,自己則先行領著紫紗離去。
在步出警局時,蜂擁而上的媒體幾乎將兩人完全淹沒,幸賴警員出面維持秩序,才順利將兩人護送上座車離去。
坐上黑色轎車後座,雷斯先是按鈕升起與前座之間的阻隔板,之後才讓內心真實的情緒流露出來。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居然不要命的跑去跟三名地痞流氓打架?」他懷疑她到底還有沒有腦子。
紫紗儘管對雷斯一反剛才在警局的態度感到訝異,仍是將原因再次解釋一遍,「因為他們想搶小兄妹的錢。」
「所以你就拿命去搏?」
認為他說得過分誇張,紫紗出言反駁,「我沒有。」
「那你臉上這些是什麼?」雷斯的手掌心疼的撫上她臉上那些青紫。
「噢!」紫紗吃疼的痛呼。
「現在知道痛了?」雷斯雖然十分不捨,但為了讓她記取教訓,語氣仍舊強硬。
紫紗痛歸痛,但一想到對方,「還好那三個混蛋沒佔到便宜。」得意自己也賞了他們一頓苦頭吃,這才不算太吃虧。
「你還有話說?」雷斯對紫紗的執迷不悔感到氣惱。
知道雷斯是真的動怒了,紫紗遂暫時封口,雖說她仍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見她不再繼續爭辯,雷斯總算放軟聲調,「還疼嗎?」
看出他是真的在心疼自己,紫紗順勢同他撒嬌,「疼死人了。」咬著下唇一臉可憐兮兮。
「既然知道疼,下回不許再這麼莽撞。」雷斯藉機再次告誡她。
因為不想再聽他繼續說教,紫紗不甚情願的應允,「知道了啦!人家以後不再自己一個人出門就是了。」覺得自己也挺倒楣的。
雷斯這才滿意的笑了。
提到自己一個人紫紗便猛然想起,「遭了!雷斯,今天媽咪帶我去體育館,結果我……」
「你非但當場搞砸了,還技『驚』全場。」雷斯替她把話說完。
「咦?你怎麼知道?」紫紗驚訝。
「早在你溜出體育館後,媽就心急的打電話到公司,把經過的情形全跟我提過了。」
當時雷斯由於太過擔心紫紗以致無暇多想,這會見她平安無事,再想起藍母描述當時的情況,心裡不禁感到好笑。
真虧她做得出來,居然當著眾目睽睽下表演拋棍棒的雜耍?莫怪要叫一票人全看傻眼。
心急的紫紗可就笑不出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現在怎麼辦?待會回去媽咪要是問起……」
雷斯抓住她慌亂的小手安撫她,「別慌,一切有我。」
紫紗雖然相信他,但因自己這回捅的摟子實在太離譜,著實考驗雷斯圓謊的能力。
「但是這真的是太誇張了,媽咪她……」
「噓——」雷斯的拇指輕柔的抵住紫紗紅嫩的雙唇,阻止她再繼續說下去,「我會想辦法的。」眼神里透著堅定。
見他眼底的自信,紫紗總算安心了,她點頭表示對他的信任。
雷斯心中一動,低頭吻住她的唇。
車子抵達藍家,當兩人一進門,藍氏夫婦早已先一步接獲消息趕回家裡等候,夫妻倆在瞧見紫紗臉上明顯的青紫時,皆難掩吃驚與心疼。
「天啊!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藍母一個箭步趕上前察看紫紗的傷勢,嘴裡不住咒罵對方喪盡天良,居然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打成這等慘狀。
紫紗因不忍見藍氏夫婦為自己這般憂心,遂開口安撫,「媽咪,你別慌,我沒事的。」
「都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是傷,還說沒事?」藍母不以為然。
「是真的媽咪。」紫紗保證,「雖然看起來青紫雜陳怪嚇人的,但其實都只是一些瘀傷,等過幾天瘀血退了,自然就沒事。」
紫紗雖然刻意說得雲淡風輕,卻絲毫未能減低藍氏夫婦對她的半分心疼,藍母開口喚人去拿藥箱,要幫她擦藥。
「不用了媽咪,剛才在警局他們已經請醫師過來幫我看過,也上過藥了。」
對於人民的保母居然大費周章,為了她這點微不足道的小傷,特地將醫師給請來警局為她擦藥,紫紗算是見識到了。
「那醫師怎麼說啊?要不要緊?需不需要再到醫院去複診什麼的?」藍母慌忙追問醫師看診的結果。
聽藍母越說越誇張,紫紗不禁抿唇一笑,「媽咪,你別這麼緊張,醫師說都只是皮外傷,擦擦藥就行了。」
雷斯適時插口緩和藍氏夫婦的心情,「爸、媽,既然醫師都說沒什麼大礙,你們就別太擔心,還是先讓紫紗回房換下一身髒衣服吧!」
經雷斯這麼一提醒,藍氏夫婦才連忙催促紫紗回房將自己清理乾淨。
紫紗接收到雷斯傳來的眼色,知道他自然會找理由幫她掩飾,便轉身上樓。
只不過她並沒有立刻回房,她因為心裡頭好奇,便躲在樓梯轉角想聽雷斯要如何幫她圓謊。
待紫紗一消失在樓梯轉角,雷斯便一臉凝重的同藍氏夫婦表示,關於她今天在體育館的失常行為,極有可能是因為壓力過大所致。
「壓力過大?!」藍氏夫婦異口同聲,顯然都對這樣的答案感到詫異。
「是的。」雷斯臉不紅氣不喘的表示,「我想她之所以會一時衝動在公眾場合和對方動手,想來也是為了抒解壓力的緣故。」
藍氏夫婦在聽到女兒居然壓力大到需要靠打架減壓時,均相當震驚,甚至深感自責,只因他們身為綾衣的父母,居然沒有在意到女兒承受著如此巨大的壓力。
為了更進一步取信於藍氏夫婦,雷斯甚至向他們表示,綾衣為了不辜負眾人對她的期望,在回國不久便將上午的家教課程全部暫停,全心全意致力於體操的練習。
聽到女兒瞞著他們如此的拚命,藍氏夫婦著實心疼不已,對雷斯的一番說辭壓根不曾懷疑。
藍氏夫婦緊張的詢問雷斯該如何是好,甚至還想請醫師過來幫紫紗看看。
雷斯一聽連忙阻止,「我想綾衣的壓力主要是源於她對自己的要求過高所致,如果請醫師過來,可能會在無形中又加深她的壓力。」
[那該怎麼辦?」
「我想我們唯一能做的是在一旁靜觀其變,等她自行調適過來。」
藍氏夫婦彼此對望一眼,均無法確定。
雷斯接著遊說,「為了避免加重綾衣的壓力,這陣子不如讓她繼續留在家裡做練習,免得到體育館跟其他選手競爭又加重心理的負荷。」
雷斯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藍氏夫婦在拿不定主意的情況下,最後終於還是決定聽從兒子的建議。
躲在樓梯轉角的紫紗從頭到尾將經過聽得仔細,對雷斯著實佩服得不得了,便放心轉身上樓。
◆◆◆
原本藍氏夫婦還在擔心,紫紗在傳統市場打架一事會被拿來大作文章,對女兒造成嚴重的二度傷害,甚至是加重她的精神負荷。
然隔天各大媒體均以見義勇為等正面標題大肆報導,輿論一面的倒向坎貝兒,各界對她的讚揚聲浪不斷,果敢善良的形象在一夕之間深植於全國人民心中。
對於這樣的結果,藍氏夫婦雖然替女兒感到高興,但是一想到女兒現在的情況,心情便不由自主又沉重下來。
至於紫紗則從此海闊天空,再也不需要一天到晚提心吊膽,時時刻刻擔心藍母會突然抽檢她的練習情況,以致識破她的身分。
加上有雷斯在一旁百般呵護,紫紗的日子可說是過得愜意又逍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藍氏夫婦因為相信雷斯的說辭,近來心情明顯低落許多。
夫妻倆每回出現在紫紗面前時,彷佛是怕再帶給她額外的壓力,總刻意佯裝笑臉迎人,藉以掩飾他們笑容背後的愁苦,讓人看了著實不忍心。
日復一日,面對藍氏夫婦的強顏歡笑,紫紗開始認真考慮是否該把實情告訴他們。
之前,紫紗之所以答應雷斯繼續隱瞞,為的是不想傷害藍氏夫婦,但是照如今的情況看來,繼續隱瞞對他們造成的傷害似乎更大。
今晚,紫紗左思右想掙扎許久,終於還是來到藍氏夫婦房門前。
臥房的門這會正虛掩著,紫紗清楚的聽到藍母愁苦的聲音傳來,「或許我們該把真相告訴綾衣。」
「告訴綾衣?」藍父的語氣聽起來並不怎麼贊同,「當年我們不就是為了不讓她心裡留有陰影,才刻意隱瞞她的嗎?」提醒藍母他們當年所作的決定。
「但是我們的隱瞞非但沒能讓她快樂,反而還在無形中將壓力加諸到她身上。」或許正是因為他們不自覺的將心中另一份期望加諸到綾衣身上,才會使她揹負如此沉重的壓力。
「唉……」藍父聞言深深嘆口氣,「看來我們畢竟是失敗了,對綾衣是,對她姊姊也是。」
姊姊?怎麼綾衣還有其他姊妹嗎?
門外的紫紗意外,貼在門板上的手掌不自覺加重力道,致使門縫被推開幾分,因而驚動房間裡的藍氏夫婦。
「綾衣?!你怎麼會在這裡?」
既然被發現了,紫紗索性順勢表明來意,「爹地媽咪,我有事想跟你們說。」
藍氏夫婦彼此對看了一眼,顯然也作出某種的決定。
藍母起身將紫紗帶進房裡,「你來得正好,媽咪跟你爹地也有事情想對你說。」
「有事對我說?」難道是關於綾衣的姊姊?紫紗心裡暗忖。
果然,「是有關於你雙胞胎姊姊的事。」
「雙胞胎姊姊?」
誤以為紫紗對雙胞胎一事感到驚訝,藍父乃娓娓道出實情,「這麼多年以來,我們一直沒有告訴你實情,其實你姊姊並沒有死,而是失蹤了,跟你是一對雙胞胎。」
「失蹤?!」紫紗越聽越玄。
藍母接著道:「這些年來我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實情,是不希望你心裡因而存有疙瘩或陰影,原以為這麼做對你比較好,但是誰也沒有料到,我們居然會在無形中將心底那份對你姊姊的掛念化作另一份期望,全數加諸到你身上,以致造成你沉重的壓力。」臉上寫著濃濃的自責。
原來……
知道他們誤會了,紫紗連忙想開口解釋,「不是的爹地媽咪,其實我……」
藍母打斷她,「你先聽我們把話說完。」決心一鼓作氣將傷心的往事全盤托出,「在你們年紀很小的時候,我們帶著你們姊妹到臺灣探望你翟伯伯翟伯母,卻因為一時疏忽讓你姊姊在機場走失,當時我們雖然曾動用大批的人力物力協尋,卻始終一無所獲。」聲音因回憶而變得哽咽。
「臺灣?!」這麼巧?
「是的,這也是為什麼多年來,我們一直不願意再踏上臺灣那塊傷心地的原因。」淚水潸潸的流出藍母的眼眶。
見妻子難忍悲痛,藍父上前扶住她,並繼續對紫紗說:「剛開始的一兩年,我們因為不肯輕易放棄希望,先後又跑了幾趟臺灣,甚至為了找尋你雙胞胎姊姊的下落,而將你留在法國託給保母照顧。」
雙胞胎……臺灣……
紫紗越聽越是心驚,「結果呢?」心急的想知道後續發展。
「結果我們非但沒能找到你失蹤的姊姊,就連留在法國的你也因為保母的疏忽而引發高燒,這時我們才猛然覺醒到對你還有一份未了的責任,為了專心的扶養跟照顧你,從此才斷然絕了再踏上臺灣的念頭。」
此時紫紗的腦袋瓜裡早已亂成一團,壓根無法思考。
望著紫紗青春洋溢的臉龐,藍母一時又悲從中來,「如果你姊姊還在,你們想必會長得一模一樣吧,」
「轟」的一聲巨響,藍母無心的一句話宛若一顆威力十足的原子彈,意外將紫紗的腦門當場炸出個大窟窿。
一模一樣?!
印象中她每回作夢,在夢到小時候的自己時,身邊總會繞著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
紫紗整個人為之一震,難道……自己跟綾衣是……下意識倒抽一口冷空氣。
藍氏夫婦理解的看著紫紗的反應,「我們知道你很震驚,一時間很難接受,但是如果我們早知道刻意隱瞞反而會造成你沉重的壓力,一開始我們就會選擇直接告訴你真相。」
此時的紫紗壓根聽不進他們在說些什麼,腦袋裡唯一的念頭是,「那我呢?你們就從此放棄我,不再找我了?」她激動的追問。
「找你?」
「放棄你?」藍氏夫婦一愣,沒能聽明白她話裡的含意。
紫紗猛然記起自己此刻的身分,「不是,我是說找姊姊,難道你們從此就放棄她,不再尋找她?」語氣裡透著對答案的急切。
「當然不是。」既然手心手背都是肉,藍氏夫婦又如何能割捨?「這些年來我們雖然不曾再踏上臺灣那塊傷心地,但仍一直委託你翟伯伯、翟伯母代為大力尋找,只可惜始終沒有你姊姊的消息。」想起流落異鄉的大女兒,藍母的淚水流得更兇。
聽到他們並沒有放棄自己,紫紗在欣喜之餘,總算稍稍冷靜下來,「這麼說來,你們並沒有要放棄姊姊?」
「放棄?這世界上有哪個做父母的,能夠放棄自己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親骨肉?」
見藍氏夫婦哀痛欲絕,紫紗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翻騰的情緒,「爹地、媽咪!」她激動的抱住他們。
藍氏夫婦同樣激昂的抱住她,「你肯原諒我們?不再怪我們了?」對多年來加諸在女兒身上的無形壓力深感愧疚。
「不怪了!再也不怪了。」雖說這些年來她曾怨過,也曾恨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如今聽完他們的解釋,紫紗總算釋懷了。
一家三口緊緊相擁的畫面,任誰看人都要為之動容。
◆◆◆
跟藍氏夫婦道過晚安,回到房裡紫紗的情緒還有些激動,無法立刻平復過來。
她怎地也沒料到,這一個多月來對自己疼愛有加的藍氏夫婦,竟然就是她日思夜想了多年的親生父母。
至於綾衣,那個跟自己有著一模一樣臉孔的女孩,居然是自己的親妹妹?莫怪當初在初見到她剎那,她心裡會掠過某種奇異的感受。
說起命運這種事還真是玄妙得緊,十幾年前它讓自己跟父母失去聯繫;十幾年後,它卻又假借妹妹之手將自己帶回父母身邊。
看來人世間一切的悲歡離合,冥冥中皆有定數,老天爺自有安排。
正當紫紗滿心歡喜的感謝老天爺之際,冷不防的卻讓她想起雷斯。
等等!如果自己跟綾衣是雙胞胎,藍氏夫婦是自己的親生父母,那麼雷斯不就是自己的……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紫紗拒絕相信。
雷斯怎麼會是她哥哥?!他們怎麼可能是親兄妹?!
天啊!老天爺,怎麼會這樣?
同一個晚上,紫紗找到失散多年的親生父母,卻也同時失去心愛的男人。
直到此刻嚐到心痛的滋味,她才猛然意識到原來這就是愛。
可諷刺的是,她卻註定無法擁有這份彌足珍貴的愛。
這一刻,紫紗真心怨怪起老天爺的惡意捉弄,怪它怎能如此狠心的對待自己。
哈哈哈……兄妹……她跟雷斯居然是親兄妹……紫紗的內心哭喊著。
想不到她原先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跟雷斯終究,還是犯下不可饒恕的亂倫大罪。
不!不可以,她不能由著自己繼續錯下去。
對,她得離開這裡、離開法國,唯有離開才能結束兩人之間這段不為世人所容見的孽緣。
想清楚後,紫紗隨即著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