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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初見端倪

    夏日炎炎,那血紅的落日,雖然有一大半隱沒在天邊,可是那火熱的餘威依然灼得大地發燙,一草一木都垂頭喪氣地懨懨欲絕!

    路上的行人,更是揮汗如雨,熱得七竅生煙。

    在河南通往湖北的大道上,卻有一對青年男女,舉着輕鬆的腳步,談談笑笑地絲毫不把這炎熱的天氣放在眼內。

    二人的臉上,點汗不流,天氣雖熱,對他們卻似乎沒有一點影響。

    這兩個異乎常人的青年男女,正是專程趕往武當的燕元瀾和雍冰!

    他們這一路上,沒有了搜奇客那春霖,也沒有了花戒惡和秦無痴,更沒有天聾、地啞二者,沒有了這些人在身旁,好不得其所哉,一路上賞玩不完的山水,説不完的情話,無拘無束地便進入了湖北境內了。

    燕元瀾忽地伸手遙指前面的鎮甸,道;

    “那邊的大鎮,便是老河口,我們今晚就歇在那裏,明天過了漢水,就要進入武當派的勢力範圍了。”

    雍冰“哼”了一聲,道:“在她們的勢力範圍又怎樣,我才不理這些!”

    燕元瀾笑道:“話雖如此,但我們得要嚴肅一些,免得……”

    雍冰櫻唇一噘,道:

    “我們愛怎樣就怎樣,牛鼻子們管得了嗎?”

    説話之間,已行近鎮口,只見一個店夥打扮的人,笑容滿面的迎上前來,哈哈笑道:“大爺才來呀!”

    燕元瀾心中奇怪道:“客店夥計迎接生意,大都是在店門口,這傢伙怎地跑到鎮甸外面來拉生意?”當下,故意一扳臉孔,道:

    “廢話,我們不是才來,難道昨天就到了嗎?”

    那店夥喏喏連聲,陪笑道:

    “是是,小店乃是本鎮有名的老字號,小的奉命恭候大爺大駕,小的這就給大爺帶路。”

    説罷,又是連連哈腰行禮,轉身朝鎮裏走去。

    燕元瀾暗地好笑,這傢伙真會見風轉舵,滿口胡扯,當下,也不理會,同了雍冰,跟隨着走進鎮中。

    那店夥領着二人,來到大街上一家名叫高升的大客店,早見店中又奔出幾個夥計,像接財神般將二人恭恭敬敬地接進店中,簇擁着恭送至店後一間雅潔的套房內。

    直到洗臉水打好,香茶泡上,這一撥店夥計才一個個躬身行禮退去。

    雍冰洗了臉,笑道:

    “這家客店招待得挺周到,我們明天可惜多破費幾個小賬了!”

    燕元瀾微微一笑,道:

    “不見得,我相信我們可能會白吃白住,一文錢也不用花哩!”

    雍冰奇道:

    “住店吃飯,難道還有不花錢的嗎?”

    燕元瀾道:

    “不信,你就等着瞧好了。”

    説時,店夥計們又穿梭般走進房來,擺上了一席極其豐盛的酒菜。

    雍冰大為奇怪道:

    “我們兩個哪能吃下這許多,同時我們還沒有要過這些酒菜啊!”

    那為首的店夥哈腰道:

    “粗餚水酒,不過聊表小店一點敬意罷了,請兩位不用客氣!”

    燕元瀾冷笑道:

    “是不是武當山的牛鼻子們交待要你們做的?”

    那店夥陪笑道:

    “大爺明察,這正是道爺們的意思。”

    燕元瀾“哼”了一聲,揮手命店夥們退下,笑對雍冰道:

    “如何,我可沒有説錯吧?”

    雍冰沉吟道:

    “你看這些酒菜裏會不會有毛病?”

    燕元瀾搖頭道:

    “這個你倒用不着擔心!”

    雍冰懷疑地問道:

    “為什麼呢?你不是常常説江湖中人心難測嗎?”

    燕元瀾笑道:

    “這些牛鼻子一向自號名門正派,我知道除了在他們的道觀裏或是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他們才會幹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我們在鬧市,又是他們吩咐過的客店,所以我敢擔保他們不會這麼笨,砸自己的招牌啊!”

    雍冰聽了,這才明白過來,當下,二人就在房中開懷吃喝,用過了晚飯,又閒談了一會,便分別歇息。

    第二天一早起來,二人梳洗過了,店夥又送上一頓豐盛的早飯來,二人也不客氣,吃完,略為收拾,便吩咐櫃上結賬。

    果然不出燕元瀾所料,那掌櫃一聽燕元瀾要付錢,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道:

    “大爺的一切開銷,山上的道爺們早巳吩咐過,小的怎敢再要,倒是招待不周,請大爺包涵則個!”

    燕元瀾頷首一笑,依舊掏出一錠碎銀,丟在櫃上道:

    “那麼,這個就給夥計們喝兩杯吧!”

    在震耳的道謝聲中,燕元瀾挽着雍冰,跨出店門,走出鎮甸,來到江邊渡口。

    只見四個身穿藍綢道袍,烏簪高髻的中年道人,快步迎上前來,躬身齊聲説道:

    “貧道等奉家師之命,恭迎燕大俠和雍姑娘過江!”

    燕元瀾微微一笑,頷首還禮,道:

    “不敢當!請教令師是太乙還是太清道長?”

    四個中年道人躬身肅容道:

    “家師上太下清:”

    燕元瀾“嗯”了一聲,便舉手命他們帶路。

    四個中年道人恭敬地禮讓燕元瀾和雍冰登上一艘特製的大木船,待二人坐定,便吩咐梢公開始。

    渡過了漢水,舍舟登陸,只見岸上早已擺了兩乘山轎,那為首的中年道人躬身道:

    “此去敝山尚有一段路,不敢有勞大俠貴步,請上轎!”

    燕元瀾雖然覺得對方太過客氣,摸不清究竟是什麼用意,但在此情形下,過份謙虛反覺多餘,遂不再客氣,和雍冰坐上了山轎,朝武當進發。

    這四個抬轎之人,似是久經訓練,走起路來,迅如奔馬,轎子卻是乎穩異常。

    沿途上,不論打尖歇腳,武當都派有專人等候着招待酒飯茶水以及點心水果,燕元瀾和雍冰也樂得當作是遊山玩水一般,盡興享受。

    申牌時分,一行人已抵達武當山麓,只見登山道上,在那寬闊的青石磴道兩側,排列着兩行身穿藍綢道袍,懷抱柏木長劍的中年道人。

    磴道右側,有一口畝許大小的池塘,池中矗立着一塊巨大石碑。

    轎伕將山轎抬至距離那兩行抱劍的道人三丈之處,便停步將山轎放下。

    那四個接待燕元瀾的中年道入也停了下來,由那為首的躬身説道:

    “請燕大俠將防身寶劍解下來。”

    燕元瀾詫道:

    “為什麼?”

    那道人伸手一指立在池中的石碑,道:

    “大俠請看碑上文字,便知道原因了。”

    燕元瀾和雍冰舉目望去,只見碑上刻着“解劍池”三個盈尺大字,旁邊另有一行小字,刻着“天下武林,至此解劍登山。”

    燕元瀾看罷,軒眉道:

    “這是貴派的規矩?”

    那道人垂手道:

    “豈敢,這是天下武林的許多前輩施主所立,乃是為了敬仰敝派三豐祖師,故此相約不得攜劍登山!”

    燕元瀾哦了一聲,道:

    “原來如此,但不知道碑立了多少年代了?”

    中年道人略一思索,道:

    “大概已有一百八十多年了!”

    燕元瀾微微一笑,道:

    “那麼,貴派三豐祖師現在何處修真?”

    中年道人肅容道:

    “二百年前,祖師爺已得道成仙去了!”

    燕元瀾故作恍然道:

    “既然如此,我想那些立這石牌的前輩,也早都不在人世了!”話聲微頓,正色又道:

    “須知我不是那個時代的武林人物,自然不應受這碑文的約束,請恕我不能將劍解下!”

    那中年道人躬身道:

    “可是武林中世代相傳,都一體遵守這碑文的約束,請大俠諒察!”

    雍冰在一旁突然“嗤”的一笑,插嘴道:

    “我明白了,敢情你們武當派的劍術,到現在仍然被武林中人所敬仰,不敢招惹你們是嗎?”

    那中年道人神色一整,胸部微微一挺,道:

    “豈敢!”

    他口中雖在謙虛,但神色和語氣之間,大有承認雍冰的話,一點也沒有説錯之慨!

    燕元瀾“哈哈”一笑,道:

    “如果我不肯解劍,那又怎麼辦?”

    中年道人莊容道:

    “大俠只有兩條路可走!”

    燕元瀾冷冷道;

    “第一條路是什麼?”

    中年道人道:

    “請大俠回頭下山:”

    燕元瀾冷笑道:

    “第二條路呢?”

    中年道人神色越發莊肅,望了望抱劍肅立在磴道兩側的道人,沉聲道:

    “這第二條路是由敝派的十八柄護山法劍,恭迎大俠上山!”

    燕元瀾仰面大笑道;

    “好!好!燕某人願走第二條路,一瞻貴派絕學!”

    中年道人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激動的神色,但隨即平靜下來,躬身道:

    “大俠請!”

    燕元瀾也不客氣,大步向前走去……

    那十八個肅立在蹬道兩側的藍袍道人,等燕元瀾走近到大約一丈的距離,突地各人的身形微微一錯,右手一揚,抱在懷中的柏木長劍斜斜舉起,有的劍尖朝天,有的劍尖指地,前吐、斜削,擺出了十八個不同的劍式!

    劍式雖是不同,但動作卻是整齊如一,燕元瀾凝神瞧去,發現這十八柄柏木長劍,每一劍都隱含着極大的變化,似乎每一劍將要攻出的部位,都是無懈可擊,尤其是那十八個藍袍道人,個個神情莊嚴肅穆,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概,竟將這條登山磴道,宛似布起了一堵銅牆鐵壁!

    燕元瀾心頭微凜,腳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那中年道人趨前含笑稽首道;

    “大俠如覺敝派這微末之學尚堪賜教,不妨請亮寶刃!”

    燕元瀾聞言,不禁心中生氣,遂手握劍柄,微一運勁,“倉”的一聲,將昆吾短劍拔出了幾寸,冷笑道:

    “道長以為貴派這十八柄護山法劍,能抵受得了這前古神物的一擊嗎?”

    中年道人眼見對方短劍才只出鞘幾寸,自己便被那森森劍氣刺激得目眩神昏,不由大吃一驚,聞言,哪裏還敢吭出半聲。

    燕元瀾“哈哈”一笑,啪地將劍鋒插回鞘中,朗聲道:

    “燕某不才,且看我空手通過貴派護山十八劍!”

    話音方歇,身形疾閃,迅似飄風,已到了第一柄柏木長劍的前面。

    那藍袍道人朗喧一聲“無量佛”柏木長劍疾刺而出!

    燕元瀾大喝一聲!劈出一掌,“先天罡氣”狂湧過去,那藍袍道人怎敢硬接這剛猛絕倫的內家真力,只好身形微閃,長劍一張,卸力化力,勉強讓開……

    燕元瀾更不怠慢,身形一閃而進,耳聽佛號連聲,眼前劍影縱橫,已然陷入交織的劍網之中!

    他心中早有成竹,是以絲毫不懼,雙掌連環劈出,“光連璧月”、“影爍銀河”,兩手上合天星變化的奇招,藴藏着“先天罡氣”與“乾元真力”兩種絕頂內家真力,迴環併發之下,但聽鋭嘯驚天,十八柄柏木長劍所交織成的劍網,頓時露出了幾道空隙!

    燕元瀾仰天長嘯,身形捷如閃電般掠進一道空隙,立展師門奇學,身形左右三折,便已容容易易,巧妙無比地透網而出,綽立在磴道的另一端!

    武當一派的十八柄護山劍,織成的劍網,百十年來能夠空手闖過去的人,可説是絕無僅有,如今,在甫一接觸之下,便被燕元瀾闖過去了,那十八個藍袍道人頓時個個呆若木雞,腦際一片空白,三十六道茫然的眼神,怔怔地望着燕元瀾,心中的感受,除了他們自己,恐怕外人是無法知道的了!

    山風蕭蕭,松濤陣陣,但人聲卻是一片靜寂!

    那四個迎接燕元瀾和雍冰的中年道人,雖然看出燕元瀾乃是憑着深厚至極的內家真力,乘着劍網初展之頃,將劍網震開了幾道縫隙,搶佔了幾先,才得這樣容易闖得過去,但實際上,燕元瀾在那瞬息之間,已密切地配合和發揮了心思、手法、內力、身法這四種罕世絕學,這一點,那個中年道人自然也十分清楚而暗暗佩服至極!

    於是,那為首的中年道人,略為鎮靜一下激動的情緒,高喧了一聲“無量佛”!大聲道;

    “師兄們列隊恭送燕大俠和雍姑娘上山!”

    十八個藍袍道人聞聲,如夢方醒地齊聲吁了口氣,各將手中柏木長劍歸鞘,移動身形排成兩行隊形。

    那四個中年道人禮讓雍冰先行,通過下十八個藍袍道人的行列,與燕元瀾會齊,方始稽首肅客!

    燕元瀾攜着雍冰的手,在眾道人簇擁之下,緩步踏着石磴,向山上走去……

    日影漸漸移向西方,那酷熱的陽光經過山風一吹,透過茂密的松林,熱射到地上,已經變得十分温和了!

    那巍峨雄偉的“紫霄宮”,已隱約地在林木之間展現眼前,燕元瀾雖然身懷絕學,無懼於天下,但此刻面劉這百十年來威鎮武林的聖地,也禁不住從心底泛起了敬仰之意。

    同時,他的心中,彷彿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這座巍峨雄偉的道觀,會給他極大的希望,也由於這種感覺,使他在步履之間,越來越顯得嚴肅了。

    雍冰自然是無法瞭解他這種感覺的,她只以為燕元瀾的神色變得這樣嚴肅,乃是因為大敵將臨的緣故,於是,她也就收起了遊山玩水的心情,暗自將“七陽神功”運聚,留心防備着……

    一行人穿過了松林,那高聳的山門便巍然呈現在燕元瀾面前,山門上,“紫霄宮”三個斗大的金字,在夕陽之下,發出耀目的光輝!

    跨進了山門,只見一片青石鋪成的廣場上,井然有序地肅立着百數十名背插長劍,身穿各色道袍的道人。

    廣場中央,並肩站着四個鬚髮俱白的老全真。

    燕元瀾一眼便認出這四個老道當中,有兩個便是太乙和太清,心中暗忖道:“這倒簡單,武當四大護法真人全都出場了!”

    那四個相隨在燕元瀾後面的中年道人,低聲請二人停步,然後快步走到太清道長面前,躬身施禮,由那為首的道人,低聲將一切經過稟告了。

    太清道長微一頷首,便揮手命四個中年道人退下,自與太乙等三個老道緩步上前,對燕元瀾稽首道:

    “施主提前來敝派赴約,想必是金谷園的賽珍大會,順利地解決了?”

    燕元瀾還禮道:

    “多承道長福庇,賽珍大會總算順利解決了!”

    太乙道長神色微變,接口道:

    “昆吾長劍和三才玉玦兩件奇珍,既已被施主獲得,敢請讓貧道等一開眼界如何?”

    燕元瀾搖頭道:

    “慚愧得很,在下僅救出了家拜兄和師妹,至於那兩件奇珍,已被軒轅雷震攜着逃走了!”

    太乙道長暗地吁了口氣,神色立霽,緩緩説道:

    “在賽珍大會上,領教了施主的絕學,回山與貧道兩位師兄提及,兩位師兄認為貧道似乎有點過甚其詞,今日施主光臨,不知可否再度賜教?”

    燕元瀾目光一掠,心中暗地有氣道:“這老牛鼻子口中説得文縐縐地,其實場面早巳排好,哼哼!今天不是為了那點希望,不教訓你們才怪!”當下,莊容道:

    “在下這次專誠前來貴派赴約,目的並不是為了和道長們較量武功,實在……”

    太乙道長沉聲截住道:

    “施主既不是為下來較量武功,為何不照規矩解劍登山!”

    燕元瀾莊容道:

    “在下這柄昆吾短劍,並非在下所有,當然不能將借自他人之物擅自交給貴派保管,尚祈道長明察!”

    另外兩個老道聞言,四道眼神立時移注在燕元瀾腰際的昆吾短劍上面,臉上都流露着付難以形容的神色。

    燕元瀾瞧在眼裏,心中冷哼一聲,對太乙道長道:

    “這兩位護法真人,不知法諱如何稱呼?”

    太乙道長似乎沒有聽見,沉聲又道:

    “施主的寶劍既是從別人處借來,就應還給原主之後,始可前來赴約,否則便顯然懷有敵意而來,是也不是?”

    燕元瀾佛然不悦道:

    “在下此來實在是想謁見貴派掌門人,道長何必一再糾纏,似乎有點不夠名門正派的風度吧!”

    另外的兩個老道當中,一個貌相威猛,身材高大的,忽然重重地哼一聲,宏聲説道:

    “施主要見敝掌門師兄也不難,只須將劍解下,貧道自然會領你前去!”

    燕元瀾忍耐的本事再好,到這時也覺得難以按下心中的怒火,當下,臉色一沉,冷冷説道:

    “諸位一再強人所難,究竟是什麼意思?”

    太乙道長沉聲道:

    “施主攜劍登山,損及本派聲威,故此非教你見識一下本派的絕學不可,這是第一個理由;其次,貧道若不再度領教施主的武功,實在於心難安……”

    雍冰“呸”了一聲,對燕元瀾道:

    “燕大哥!這些老道既然存心要打架,咱們就和他們較量較量好了!”

    燕元瀾心中迅快地盤算了一下,自忖:對方這樣做法,若是瞞着他們的掌門人的話,我只要和他們動手打起來,自然便將掌門人驚動了,如果他們是奉了命令的話,那麼,他們的掌門人尋找於我,便分明是惡意了,我也就不必客氣了……

    主意已定,遂點頭笑道:

    “冰妹説得對,我們就和他們較量一番便了!”言罷,轉對太乙道長,沉聲喝道;

    “你打算如何較量?是單打獨鬥還是……”目光一掃肅立周圍的百數十個背劍道人,冷冷道:

    “還是大夥一齊上?”

    太乙道長道:

    “敝派的‘三元九宮劍陣’,在武林中薄有微名,打算請施主不吝賜教!”

    燕元瀾冷笑道;

    “不知貴派這劍陣,比峨嵋派的‘天人十三限大陣’如何?”

    太乙道長冷然道:

    “各擅勝場,貧道不便置評,休看施主曾經擊破了‘天人十三限大陣’,便以為敝派的‘三元九宮劍陣’也不過爾爾,施主若有這想法,便大錯特錯了!”

    燕元瀾笑道:

    “錯與不錯,動手便知,空言無益,不過道長必須知道,昆吾短劍乃前古神物,出鞘必須見血,希望你能夠多考慮一下才好!”

    太乙道長冷冷地説道:

    “流血的不知是誰,施主顧慮得太早了!”

    燕元瀾神色一整,道:

    “好!那就請道長令貴派弟子列陣吧!”

    太乙道長語氣如冰,面沉如水,聲音硬得有似石塊一般地説道:

    “陣勢早已列好相待了!”

    燕元瀾目光連閃,果然發現那百數十個肅立周圍的背劍道人,就在這幾句話的工夫,竟已各自變換下原來的位置,列成一個極為繁複的陣式。

    百數十人一齊動,竟沒有發出半點聲息,也沒有現出一絲移動的痕跡,這種情形,端的是罕聞,不由燕元瀾心中暗吃一驚!

    他知道這一戰,不但關係着師門榮辱,並且也關係着他心中的那一點希望,是以應該怎樣對付,方能得到圓滿的結果,這可是大費周章之事,當下冷靜地説道:

    “貴派門下訓練有素,在下甚為佩服,請亮劍吧!”

    太乙道長眼見燕元瀾竟能夠這樣鎮靜,心中也大為佩服,遂一揮手,沉聲道:

    “一元復始!”

    話聲一落,立聽“倉”然一聲懾人心魄的劍嘯起處,百數十個道人整齊劃一地翻腕拔劍,頓時百數十道森森白光,整齊劃一地在夕陽斜照之下,一閃而止!

    烈日失色!炎暑生寒!

    燕元瀾和雍冰霎時有若置身於劍海之中,目光所及,只見一片白濛濛的騰騰殺氣,那百數十個道人,僅現出一點點灰色的影子!

    威鎮武林的玄門劍陣,果自不凡,陣勢還未發動,便已有這般威勢,燕元瀾與雍冰驚凜之下,互相看了一眼,各運神功戒備……

    太乙道長神情嚴肅,目光註定燕元瀾,一字一頓地説道:“施主準備好了!”

    燕元瀾劍眉軒動,朗聲道:“在下敬謹候教!”

    太乙道長沉重地頷首,右手徐徐舉起了……

    陡地——

    “琤琤琤!”三下清越的雲磬之聲,直透入陣中!

    太乙道長聞聲一愕,右手便再也舉不起來!

    只聽一個清脆的童音,道:

    “祖師諭令!立即撤去劍陣!”

    太乙道長這時的臉色難看已極,勉強啞聲躬身道:

    “謹遵法旨!”停在半空的右手猛地一揮!

    “瑲”的一聲,那一片白濛濛的殺氣立即斂去,温暖的落日餘暉,重複照在廣場之上,那百數十個道人已自納劍歸鞘,垂手肅立!

    廣場盡頭,三清寶殿的丹墀上,綽立着一個錦衣小道童,高聲道:

    “掌門祖師有請燕大俠至丹室相則”

    燕元瀾聞言,心中自是憂喜參半,喜的是如願以償,憂的是這一謁見武當掌門人,不知是吉是兇?自己的那一點希望,是否能如所料?當下,對雍冰道:

    “冰妹在此稍候,待我去見見那位掌門人!”

    雍冰不依道:

    “不嘛!我要和你一齊去,好有個照應!”

    燕元瀾朗然一笑道:

    “冰妹不必多慮,何況人家單獨指名約見,你若同我前去,恐怕會令人笑我們膽小哩!”

    雍冰無奈,只好叮囑燕元瀾多加小心。

    燕元瀾安慰了兩句,便轉身對武當四位護法真人,抱拳道:

    “請恕在下失陪了!”昂然從那四個猶自茫然而又無可奈何的老道人當中通過,登上丹墀,隨着那錦衣道童,進入殿中而去。

    雍冰和武當的四個護法真人,眼巴巴的望着燕元瀾走進了三清寶殿,雙方的心情,自然是各有不同。

    雍冰的心中,充滿了憂慮和盼望,不住地默默祝禱着愛人的安全……

    四個護法真人,心中都是一樣的盼望他們的掌門人,請燕元瀾單獨相見,乃是預有安排,巧妙地置他於死地……

    時間,在憂慮和不同的盼望中悄悄逝去!

    終於——

    三清寶殿的大門在百數十道目光注視之下,緩緩開了……

    隨着那兩扇厚重的硃紅大門緩緩地開啓,雍冰的一顆心,“怦怦怦”地幾乎要跳出胸腔來,眼睛睜得大大地定神瞧去……

    紫霄宮四大護法的八道流露着希冀之色的眼神,也是瞬也不瞬地緊緊盯着那兩扇大門……

    只見大門開處,兩個錦衣道童,引導着燕元瀾緩步而出……

    他臉上的神色同進殿時一般的嚴肅,可是卻有一股掩不住的喜容浮在嘴角眉梢,步履之間,也顯得輕鬆多了!

    雍冰暗地吁了口氣,心中的一塊大石,這才輕輕地放了下來。

    太乙等四個老道失望地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又復燃起了熊熊怒火,四人身形一分,太乙道長的右手又緩緩舉起了……

    那兩個錦衣道童走到殿角丹墀,便自停步,一齊大聲説道:

    “奉掌門祖師法旨,本門弟子速即列隊,以迎送貴賓之禮,恭送燕大俠下山,不得有違!”

    太乙等四個老道聞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個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燕元瀾已自對兩個錦衣道童連聲謙遜稱謝,拱手行禮,步下丹墀……

    雍冰心花怒放,喜極忘形地奔了過去……

    那兩個錦衣道童眼見四個老道仍自木雞般呆立不動,俱不由一皺眉頭,再次大聲道:

    “護法師叔還不速領法旨,意欲何為?”

    太乙道長這才如夢方醒地一咬牙,把舉起了一半的右手,沉重地左右一擺!

    百數十個藍袍道人,身形齊展,剎那間,這白石廣場上,便從殺氣騰騰的陣勢,一變而為兩隊莊嚴肅穆的行列!

    燕元瀾瞧在眼裏,心中也是吃驚至極,暗忖:“名門大派,氣勢果是不凡,適才若是憑功夫硬闖這劍陣,恐怕也要大費腦筋哩!”

    想着,已自神態從容地攜着雍冰的玉手,含笑對太乙道長等四大護法真人點頭謙謝,舉步前行。

    太乙道長等人氣在心裏,表面上卻不得不遵從掌門法旨,按禮送行,只聽他一聲朗誦“無量壽佛”!陡地——

    “瑲琅琅”一陣龍吟,兩列藍袍道人又齊地翻腕抽出背上長劍,個個將劍尖斜指天際,交織成一條寒氣逼人的劍道!

    燕元瀾神色一整,攜了雍冰,嚴肅從容地走進了劍道,目不斜視的走出了這座威鎮武林的紫霄宮的宮門!

    夜幕低垂,一彎新月,緩緩從羣山背後升起。

    紫霄宮遠遠地拋在後面……

    解劍池也迅快地一掠而過……

    燕元瀾攜着雍冰飛快地在下山的磴道上奔馳……

    月上中天,二人已到了武當山腳,燕元瀾這才長長吁了口氣,將腳步放慢下來。

    雍冰悶了半天,這時再也忍不住開口道:

    “哥!那個武當派的掌門人請你去幹什麼?”

    燕元瀾道:

    “他請我進去,對我透露了一些關係黑森林縱火一案的事情。”

    雍冰“哦”了一聲,驚喜地説道:

    “真的?他可曾告訴你是什麼人放的火嗎?”

    燕元瀾點了點頭。

    雍冰猛地停步,緊握着燕元瀾的手,急急道:

    “是誰?”

    燕元瀾微嘆了一聲,道:

    “這個人真是我意想不到的!”忽地一把抱住了雍冰,興奮地説道:

    “冰!你還記得我曾經告訴你,我只有三年的命了嗎?”

    雍冰黯然地點頭道:

    “怎麼不記得呢,我每天都在數着,每當一天過去了,我心裏便多加一分不快樂,哥,你問這個幹什麼?”

    燕元瀾笑道:

    “現在你可以不用憂慮了,我想,我大概不會死了!”

    雍冰大喜道:

    “是真的嗎?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燕元瀾緊緊地抱着她,道:

    “因為……”話剛出口,忽地閉嘴,警覺地鬆開了雍冰,霍地旋身,朝前面山路望去……

    淡淡月色之下,一簇人影疾奔而來!

    眨眼之間,這簇人影已來到切近,燕元瀾目光觸處,不禁“咦”了一聲!

    這簇人影此際也發現了燕元瀾,似乎也是大感意外地霍然停了下來。

    雙方沉默了片刻,來人當中的為首之人,方始高喧了一聲“無量壽佛!”開口説道:

    “燕大俠久違了!”

    蕉元瀾冷冷一笑,道:

    “好説!道長不回峨嵋清修,半夜三更如此奔波,不知意往何處?”

    這人正是峨嵋掌門一陽道長,聞言,眉頭一皺,道:

    “貧道意欲前往紫霄宮拜訪乾元道兄,燕大俠莫非也有事於武當?”

    燕元瀾聞言,也是暗自皺眉,心想:“這老牛鼻子這般匆忙的去找武當掌門人,不知想幹什麼?”口中淡淡應道,

    “在下的事情已經辦完,有勞道長垂詢!”

    一陽道長又是一皺眉頭,暗道:“這小子跑到紫霄宮去幹什麼?”當下,稽首道:

    “大俠公子既畢,敢請高升一步,讓貧道登山如何?”

    燕元瀾冷笑道:

    “道長敢情是在金谷園中的賽珍大會上,輸得有點不服,打算找武當掌門人幫忙對付在下是嗎?”

    一陽道長雙眉一揚,沉聲道:

    “明人不做暗事,貧道之意正是如此,燕大俠有何高見?”

    燕元瀾冷笑道:

    “不是在下掃道長的興,道長這一趟恐怕是白跑了!”

    一陽道長聞言一愕,抬頭望了望武當山上,冷冷道:

    “貧道是否白跑,不勞燕大俠關心!”

    燕元瀾冷哼一聲,握着雍冰的手微向道旁一閃道:

    “道長既是不辭辛苦,那就請吧!”

    一陽道長沒想到事情這樣容易解決,不由有點意外地怔了怔,方始微一稽首,領着門下弟子,匆匆奔上山去。

    雍冰眼看着一陽道長等人去遠,有點不大服氣地説道:

    “哥!這老牛鼻子念念不忘和你作對,為什麼不攔住他,和他打一架呢?”

    燕元瀾笑道:

    “和這些敗軍之將打架,贏了也沒有意思,倒不如讓他們白辛苦一趟還來得有趣哩!”

    雍冰“哼”了一聲道:

    “你就敢擔保武當的牛鼻子們不會幫他?”

    燕元瀾道:

    “這個我自然有幾分把握!”言罷,攜着雍冰,繼續向前走去。

    雍冰緊傍着燕元讕,關切地説道:

    “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三年後會死不了的原因哩!”

    燕元瀾歉然一笑,道:

    “剛才給這幾個牛鼻子一打岔,我倒攪忘了,冰,想當日我為了誤殺祁連的朱鶴阮西強,答應三年後償還他一條性命,如今,這樁事情可以不算了!”

    雍冰不解地説道;

    “為什麼?”

    燕元瀾道:

    “因為武當的掌門人乾元道長告訴我,昔年在黑森林縱火之人,乃是玄鶴齊明,所以我對阮西強之死可以不必內疚,自然更不必賠償他的性命了!”

    雍冰大喜道:

    “是真的?那麼,武當派的掌門人,可曾告訴你有什麼證據沒有?”

    燕元瀾搖頭道:

    “沒有!”

    雍冰急道:

    “既然沒有證據,又怎能證明玄鶴齊明就是黑森林縱火之人呢?”

    燕元瀾微微一笑,抬頭望了望天際,但見殘月御山,距黎明不遠,遂停步説道:

    “這事説來話長,我們不如找個乾淨地方略為歇腳,我詳細説給你聽,等天亮再走便了!”

    雍冰點頭應了,於是就在附近找了一處較為乾淨的樹根坐了下來,取出乾糧,燕元瀾一面吃,一面説道:

    “十六年前,那時候,乾元道長還是一個武當的俗家弟子,尚未接掌掌門人的職務,就在我恩師和谷叔決定要到雲南高黎貢山的黑森林中較藝之時,他的師傅,也就是武當的上代掌門人,忽然獲得一個消息,説是有人打算要乘我恩師和谷師叔較藝之際,陰謀暗算兩位老人家,於是便令他趕往雲南,對兩位老人家加以警告……”

    雍冰插嘴道:

    “那麼,這位乾元道長也到過黑森林的了?”

    燕元瀾搖頭嘆息道:

    “他是到過了黑森林。只是當他到達黑森林時,整座森林已成了一片灰燼了!”

    雍冰道:

    “為什麼呢?難道他在路上耽誤了?”

    燕元瀾道:

    “正是如此,他不但耽誤了時間,並且還差點把命送掉了!”

    雍冰聽得入神地急急説道:

    “好哥哥!你就快點説吧,不要賣什麼關子了!”

    燕元瀾展顏一笑,道:

    “原來這位乾元道長奉了師命,晝夜兼程,當他抵達雲南交界的七星山峽時,被他無意中發現下一樁岔事……”

    雍冰忍不住插嘴道:

    “什麼岔事?”

    燕元瀾故意把面孔一扳,道:

    “你叫我不要賣關子,卻又來亂打岔,你還想不想聽?”

    雍冰急道:

    “好好好!我不再打岔就是,快點説下去嘛!”

    燕元瀾璞哧一笑,把雍冰的小手親了一下,才説道:

    “他説,那時候,大概是將近黎明時光,他自離武當之後,從湖北南下,連日來,橫貫貴州一省,數千裏奔馳,已然疲乏得很,便找了個地方歇一歇,打算睡一覺再走,卻忽然被一陣低沉的説話聲音驚醒了……”

    雍冰又忍不住插嘴道:“是什麼人?説的什麼?”

    燕元瀾故意扳起面孔,睬也不睬!

    雍冰小嘴一嘟,道:

    “你神氣什麼,我早就知道那説話的人是誰!”

    燕元瀾“哦”了一聲,笑道:

    “倒看不出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領,那你就説出來聽聽,看是對也不對!”

    雍冰粉臉一揚,道:

    “哼!你會賣關子,難道我就不會麼,我偏不説!”

    燕元瀾道:

    “好吧,你既然不説,就由我來説好了!”

    雍冰急道:

    “不准你説!”

    燕元瀾奇道:

    “那就怪了,你不説又不准我説,那麼,這個故事怎接得下去呢?”

    雍冰“噗哧”一笑,道:

    “呆子,急什麼!你好好的聽着,那説話之人一定是玄鶴齊明,是不是?”

    燕元瀾連連點頭道:

    “對!對!乾元道長偷偷摸過去一看,曙色朦朧之下,發現那説話之人,正是祁連派的大弟子,玄鶴齊明,正與一個身材纖細,面蒙黑紗之人説話,而話中之意,竟然是告訴那蒙面人,一入雲南境內,行動便得特別小心,到達黑森林之後,要算準時刻,在‘南龍’、‘北鶴’全神較藝之際,縱火焚林……”

    雍冰忽地插嘴道:

    “那個蒙面人是誰?”

    燕元瀾笑道:

    “你不是很會猜嗎?你就猜猜看。”

    雍冰搖頭道:

    “猜不出來嘛!”

    燕元瀾道:

    “不只是你猜不出,就是乾元道長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那蒙面人是誰。”

    雍冰“哦”了一聲,道:

    “那他當時聽見了玄鶴齊明説的話,又怎樣了?”

    燕元瀾道:

    “他那時乍聽玄鶴齊明竟然就是要陰謀暗算我恩師和谷師叔之人,不禁心頭一震,一不小心,竟發出一些細微聲息,頓時被玄鶴齊明覺察出來……”

    雍冰道:

    “於是他們就打起架來了?”

    燕元瀾點頭道:

    “正是如此,據乾元道長説,他那時的功力,絕不輸於玄鶴齊明,可是那蒙面人的武功,卻十分詭異辛辣,以致雙掌難敵四手的情形下,胸、背各捱了一掌,被打落峽谷下面,臟腑易位,心脈幾乎震斷,人也整個昏迷過去……”

    雍冰道,

    “那又是誰救了他呢?”

    燕元瀾道:

    “是我恩師和谷師叔。”

    雍冰奇道:

    “那他不是正好把這消息告訴兩位老人家了嗎,為什麼又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呢?”

    燕元瀾嘆了口氣,道:

    “那時候,他雖然被兩位老人家路過發現,用靈丹護住了將斷的心脈,運功使他的臟腑歸位,將他從死亡邊緣救了回來,可是,他到底傷得太重了,人雖甦醒,但仍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從我恩師和谷師叔的對話中,知道了兩位老人家的身份來歷,卻苦於無法説出聽到的警語,同時,我恩師和谷師叔又急着到黑森林去較藝,沒有多餘的時間來照顧他,就在察知他的性命已經無礙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雍冰道:

    “那麼,他傷愈了之後,仍然可以趕去呀!”

    燕元瀾道:

    “當他在原地運用本門內功心法,將傷勢療治得差不多的時候,便立刻動身,可是已然耽誤了好些日子,黑森林已成一片灰燼,兩位老人家也不知去向了!”

    雍冰默然良久,忽道:

    “那麼,關於黑森林縱火這樁疑案,乾元道長便是活的證人,他為什麼不和你一道,去祁連派指證玄鶴齊明呢?”

    燕元瀾嘆息一聲,道:

    “這就是適才我為什麼對一陽道長説,他這一趟要白跑路的原故了!”

    雍冰眨眨眼睛,道:

    “我仍然有點不懂,這是什麼原故呢?”

    燕元瀾道:

    “乾元道長當日趕到了黑森林,發現那裏已成了一片灰燼,又到處找不到我恩師和谷師叔,這一驚自非小可,於是,便又馬不停足地晝夜兼程趕返武當稟報,須知他那時的傷勢尚未完全復原,這一數千裏奔波遂種下了無可救藥的隱疾,他回山不久,便奉命接掌武當掌門之位,十餘年來,他無時不在設法打聽我恩師和谷師叔的下落,同時更千方百計想將那隱伏的傷勢治好,可是……”説到此處,又嘆子口氣,道:

    “他愈着急,便愈容易出岔,就在有一次他自行運功療傷之際,竟然將真氣逼岔了穴道,半身僵木不能動彈……”

    雍冰“啊”了一聲道:

    “原來如此,所以他才派那兩個老道下山來找你,是嗎?”

    燕元瀾點頭道;

    “可笑太乙、太清兩個老道,不明其中原委,還以為他們的掌門人要尋我的晦氣,一味纏夾,才惹出這場糾紛來。”

    雍冰略一沉思,愁聲道:

    “他既然不能親自去指證玄鴨齊明,我們光憑口説,又怎能使對方俯首認罪呢?”

    燕元瀾道;

    “乾元道長説,他這僵木的半截身子,近日來更有惡化的現象,當今之世,只有武林六寶中的白玉杖,可以利用杖上所藴的陰寒之氣,來化解那日益阻塞硬化的脈穴……”

    雍冰猛地跳了起來,搶着道:

    “白玉杖不是在我那‘天殘’、‘地缺’兩位師叔手上麼!我們這就到邛崍神仙谷去跑一趟,向二位師叔借來用用,不就行了!”

    燕元瀾道:

    “看你急得那付樣子,我正是打算先到邛崍去一趟……”

    説着,神色一整,又道:

    “不過,你千萬別想得太天真,想要從那二位師叔手中借到白玉杖,恐怕還得費一番腦筋呢!”

    雍冰道:

    “不管怎樣,明借不成,我們就給他來硬的好了,事不宜遲,我們快動身吧!”

    燕元瀾抬頭望了望天色,但見曙光微露,涼風習習,正是趕路的好時光,遂一笑應允,牽了雍冰,振衣而起,雙雙展開絕世輕功,取道朝邛崍奔去!

    一路上,戴月披星,飢餐渴飲,平安無事地,便抵達邛崍山的太乙峯頭!

    這時正是盛暑,太乙峯卻是山風振衣,松濤盈耳,了無半點暑氣!

    燕元瀾和雍冰來到太乙峯頭,走到崖邊,低頭對“邛崍二絕”所居的那條幽谷望去,只見下面雲氣迷濛,不知“天殘”、“地缺”兩老怪和那“無手小飛龍”霍三通,是否仍在谷中。

    雍冰看了一會,道:

    “我們這就下去找他們好嗎?”

    燕元瀾道:

    “且慢,我自有辦法!”言罷低頭對谷中舒聲長嘯!

    這一嘯,足有一盞熱茶時分,方始收歇,嘯聲初起之際,直如風鳴龍吟一般,清越好聽,但越嘯越覺寬洪高亮,臨到收音時節,簡直如百萬天鼓齊擂,無數雷霆震怒!

    尾聲收後好久,遠山近壑,猶自迴響嗡嗡,將草木中所藏的蛇蟲鳥獸,嚇得紛紛逃竄!

    誰知,燕元瀾這一故技重施,將“先天罡氣”溶會在嘯聲以內發出,打算將谷下的“天殘”“地缺”兩老怪激出來,沒想到嘯聲收歇了許久,谷中卻不見半點動靜!

    燕元瀾一皺眉頭,牽了雍冰,道:

    “我們下去看看!”話落,雙雙施展絕世輕功,朝谷下飛縱……

    不到半盞熱茶工夫,二人便已落到谷底,放眼望去,但見遍地繁花如錦,曲徑通幽,果然不愧稱為神仙之谷!

    樹蔭中,隱露現出石屋邊緣!

    “天殘、地缺兩位朋友,燕元瀾登門拜訪,請出一見有要事相商!”

    石屋之內,卻是一片寂然!

    燕元瀾劍眉微皺,重又説下一遍,依然不見石屋中有半點反應,當下,便不再説,招呼雍冰留神防備,一同朝石屋走去。

    抵達屋前,但見門户虛掩,燕元瀾力貫掌心,遙遙一推,兩扇木門便“呀”地推開,目光到處,見屋中傢俱陳設頗為雅潔,卻不見人影,凝神傾聽默察之下,才發現竟是一座空屋!

    看情形,屋中之人業已離開多時,燕元瀾和雍冰怔然相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兩老怪和門人究竟因何事離谷遠出?

    沒奈何,二人只得退出這神仙谷,攀上太乙峯頭,互一商議,只有先去古城,與天聾、地啞二老以及搜奇客那春霖等人會合,再設辦法。

    於是,二人便離開邛崍,走向川邊。

    不消數日,他們已置身在川、甘交界的古城鎮中。

    這古城雖然名叫城,但實際只得一條大街,鎮中只有一家客棧,小飯鋪也僅有兩三家,景況貧瘠荒涼至極!

    可是,當燕元瀾和雍冰走進那間獨一無二的客棧投宿之際,竟然發現天聾、地啞二老,早已在店中等侯多時了!

    燕元瀾自是又驚又喜,趕忙詢問二老提前來到的原委,才知二老也是和他一樣在神仙谷中沒有見到天殘、地缺兩個老怪和“無手小飛龍”霍三通,同樣也是猜想不出這師徒三人的去向,是以提前到古城來等候。

    燕元瀾聞聽之下,心中自是充滿了疑慮和焦急,但也想不出半點好辦法,只好等候搜奇客那春霖和嶺南笑俠耿於懷來到,再作計較。

    老少四人在這荒涼的古城中,直等到暑盡秋涼,方始等着了搜奇客那春霖和嶺南笑俠耿於懷。

    大家會面之後,燕元瀾便把武當之行以及在神仙谷撲空的種種經過匆匆説了,然後方問起搜奇客那春霖二人在這三個月來有何收穫?

    搜奇客那春霖聽完了燕元瀾的敍述,不禁連聲道:

    “怪哉!怪哉!我和耿兄跑這一趟,足跡幾乎遍及甘、青兩省,不但沒有發現軒轅雷震那老魔頭,就連寰宇三兇這三個老怪也不知去向,不過,可有一樁頗為異乎尋常的事……”

    燕元瀾急急插嘴道:

    “什麼事?”

    搜奇客那春霖道:

    “這三月來,祁連山千仞峯的祁連道觀,不知怎地竟然發出‘七鶴令旗’,將散處各地的門人盡致召回,同時將整座千仞峯,遍佈明暗樁卡,防守得鐵桶一般,我和耿兄打算摸進道觀裏去看看,竟然幾次都沒有辦法,祁連派為什麼要這樣幹,莫非玄鶴齊明已經知道東窗事發了不成?”

    燕元瀾搖頭道:

    “那倒不見得,因為當年乾元道長被玄鶴齊明擊傷之時,還是武當俗家弟子身份,我相信玄鶴齊明一定也不知道今日的武當掌門人,就是他昔年認為已然斃於掌下之人,所以,我去武當的事,就算他知道了,也未必會想到這方面去。”

    搜奇客那春霖鄙道:

    “那他們這般如臨大敵的樣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燕元瀾想了想,咬牙道:

    “不管他們為了什麼,我相信乾元道長告訴我的絕對是真話,我縱然沒有證據,也要到祁連山去一道!”

    搜奇客那春霖點頭道:

    “也唯有再跑這一趟,方始釋得我心中之疑……”回顧嶺南笑俠耿於懷,笑道:

    “耿兄願不願意再跑—趟?”

    嶺南笑俠耿於懷笑道:

    “那兄既有興趣,兄弟絕對奉陪!”

    這時,天聾老人已由地啞老人的手勢中,知道了一切,當下,也説道:

    “諸位既然要走,老朽兄弟留在這裏也沒有意思,乾脆就隨諸位湊個熱鬧吧!”

    眾人計議已定,遞不再多耽擱,結算了房飯錢,離了古城,入甘肅境,望祁連山而去。,xie_hong111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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