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元瀾忽地一聲冷笑,大喝道:
“回來!”
聲如春雷乍進,只震得數十幾武林高手,耳鼓“嗡嗡”作響,餘音在曠野間往返激盪不已!
七煞仙翁在空中的身形為之一頓,隨即衣袂微振,忽然率領手下,倒飛而回!
“鷹面書生”冷哼一聲,卻頭也不回,身形一閃而逝!
七煞仙翁落地之後,目射寒芒,凝注燕元瀾,沉聲道:
“年青人莫非認為老夫今晚太慈悲了,是嗎?”
燕元瀾“哼”了一聲.冷冷道:
“尊駕慈悲與否,在下不屑過問!”
七煞仙翁陰沉地又問道:
“那麼,你想問些什麼?”
燕元瀾朗聲道:
“在下想知道,尊駕何以得知雲南高黎貢山的黑森林中,產有‘獨角紅丹’之事?”
七煞仙翁冷笑道:
“老夫足跡遍天下,見聞廣博,何足為奇!”
燕元瀾臉孔一沉,道:
“尊駕何時到過那黑森林?”
七煞仙翁冷冷道:
“這就是你請老夫回來的原因嗎?”
燕元瀾沉聲道:
“不錯!”
七煞翁忽地臉色一寒,峻聲道:
“這般小事也來麻煩老夫!”右手突從袖中穿出,中指一扣一彈.冷喝道:
“你到陰間自然清楚!”
一縷銳利如劍的指風,破空生嘯,激射燕元瀾胸前“七坎”大穴!
燕元瀾曬然一笑,肩不晃,腿不曲,倏忽間已自橫移三尺,閃開襲來的指風!
七煞仙翁陡然神色微變,“咦”了一聲!
燕元瀾嘲笑道:
“尊駕這點功夫,自然偷襲不成,何必大驚小怪?”說話之間,卻發現七煞仙翁對他的話毫不理會,只陰森森地注視著方自緩步走上前來的雍冰,這才恍然明白老魔頭吃驚的原因。
適才雍冰乃是站在燕元瀾的身後,當燕元瀾閃身橫移開去之際,七煞仙翁彈出的指風,遂直射在她的身上,但她的“七陽神功”已煉至爐火純青之境,收發只在意念之間,尤其外敵猝然臨身之頃,更能自生護身的妙用。
因此七煞仙翁那一縷足可洞金透石的指風,在“七陽神功”一擋之下,立告消逝無蹤,怎教他不為之駭然!
雍冰人雖未受傷,但也感胸口微微一震,不由粉面含嗔,
姍姍上前,對七煞仙翁嬌聲喝問道:
“你這老頭兒為什麼亂打人?”
七煞仙翁料不到她的問話如此率直,不由一怔!
那葛衣少年見雍冰出來,哪還能夠忍得住,直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更未注意到他師父瞼上的錯愕神色,還以為師父不屑和女孩子說話,當下,毫不考慮地一躍而出,喝道:
“女孩兒家,說話怎麼這般目無尊長!”
雍冰俏目一翻,櫻唇微撇,不屑地說道:
“你是什麼東西,誰教你大呼小叫的!”
葛衣少年大怒道:
“今晚在酒樓上,不是我恩師念你是個女孩子,少爺便要教訓你,想不到你還不知好歹,快報上姓名和師門來歷,乖乖領罰!”
雍冰嗤地冷笑道:
“你也不拿面鏡子照照,配麼!”
葛衣少年氣得臉孔鐵青,厲喝道:
“少爺若不教訓教訓你,我周斌的名字便倒過來寫!”
雍冰秀眉一揚,曬道:
“你的名字怎樣寫,幹我甚事!”說完,轉對七煞仙翁道:
“喂,老頭兒,你為什麼不答我的話?”
七煞仙翁面孔一沉,道:
“小小年紀,一點規矩也沒有!”側顧周斌,沉聲道:
“斌兒,代為師教訓這賤婢!”
周斌躬身應命,戟指雍冰,喝道:
“賤婢!少爺念你年幼,讓你三招!”
雍冰“格格”一笑,道:
“真的麼,那我就打你三個耳刮子!”話落,嬌軀一晃,欺近周斌身前,快如石火電光地玉手一揮!
“啪”的一聲脆響過處,周斌簡直連對方的人影還未看清,左頰上業已捱了一下,現出了五根纖纖指痕!
這一記耳刮子,雍冰雖然只是隨意一揮,但周斌聚然不防之下,也被打得眼前金星亂迸,牙根鬆動,不由他又驚又怒,晃身疾退,大吼道:
“賤婢……”
他話方出口,眼前人影一花,“叭”的一聲,右頰上又捱了一記,頓時臉上胖了不少!
雍冰叉手叱道:
“你再胡說八道,我第三個耳刮子便要打掉你的舌頭!”
周斌“呸”的吐了一口血水,厲吼道:
“賤婢,少爺和你拼了!”雙掌一揮,縱身撲向雍冰,一招“拘魄抓魂”,猛攻過去!
雍冰也被他這一連三聲“賤婢”,激得玉頰通紅,嗔容滿面,嬌喝道:
“不聽話的東西,打掉你的舌頭!”招隨聲發,展開師門絕學“無相散花手”,玉掌雙揮,拆解了周斌攻來的掌勢,皓腕一翻一撩,一招“翻雲覆雨”,不偏不倚地扣在周斌的嘴上!
這一掌,姑娘實在動了真怒,是以一擊之下,周斌頓時發出一聲痛嗥,雙手掩口,飄身疾退八尺!
只見他指縫間,滲出滴清鮮血,滴落地上,緊接著“哇”的一聲,噴了一大口血水,三十六枚牙齒,一枚不剩,脫口而出!
昔年荼毒武林,號稱無人能與之相抗的七煞仙翁,他的門徒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妙齡少女,打得如此狼狽不堪,頓令數十個武林高手心膽為之一壯。同時,他們對雍冰詭奇高深的功夫,也為之駭然失色!
七煞仙翁目睹門人捱打,竟沒有發怒,反而雙眉微皺,凝注含笑綽立的雍冰,似是思索些什麼……
周斌吐掉滿口牙齒之後,疼痛略止、兇野之性又復大作,兩道滿含怨忿之色的目光,瞪視著雍冰,一步一步逼將過去,一雙手掌已變成栗色……
顯然他正運展師傳獨門絕學,“懾魄巨靈掌”,打算將雍冰一舉斃於掌下。
燕元瀾一見,雖然看出周斌的手掌,顏色並不如七煞仙翁的深純,但惟恐雍冰不知如何抗拒這種外門邪功,當下大聲道:
“冰!這是‘懾魄巨靈掌’,注意守定心神,運功打他掌心的‘勞宮’穴!”
此言一出,七煞仙翁不禁為之一震.方待出聲喝阻周斌,哪知已遲了半步!
只聽周斌一聲厲喝:
“踐婢納命,”雙掌一揮,仍是那一招“拘魄抓魂”,分向雍冰腦門及胸部按去!
雍冰乍聞燕元瀾的警告,“七陽神功”已隨心一動而充沛全身,等周斌掌到,微退半步,纖指如挽蘭花,左右中指一挺,迎著來勢,疾點周斌左右掌心的“勞宮”穴!
這“勞空”穴乃“懾魄巨靈掌”的功力匯儲之源,也是這種外門邪功的致命破綻所在,七煞仙翁業已看出雍冰內功造詣極深,她這一指點出,指風所及,愛徒縱不立即喪命,那一雙手臂也非殘廢不可。當下,老魔頭不遑多想,袍袖一抖,卷出一股綿綿柔力,斜刺裡將周斌卷飛尋丈!
周斌被乃師卷飛之際,尚自其明其妙,腳沾實地,忿忿地叫道:
“師父!您……”
七煞仙翁冷冷叱道:
“蠢材,還不住口,難道丟人尚嫌不夠嗎!”轉對燕元瀾道:“閣下見識果自不凡,居然知道破解‘懾魄巨靈掌’的訣竅,何以不敢顯示師門來歷?”
燕元瀾道:
“欲知我們師門來歷不難,但你須答覆我的問題。”
七煞仙翁長眉微皺,沉吟不語……
因為,若以他的武林威望,竟受一後生小輩要挾,傳將出去,實在大失面子,但若不將對方師門查出,則自己多年苦練,連“魔面書生”尚不能破的絕學,將在對方宣揚之下而無從發揮其威力,更談不上報仇雪恨。
兩兩相權,七煞仙翁寧願暫時喪失顏面,也要將這條禍根除去。當下,心意一決,乾笑了兩聲,道:
“好吧,年青人既欲向老夫請益,老夫豈有吝嗇之理,你有什麼疑難不解的問題,儘管提出就是。”
燕元瀾何嘗不知道這老魔頭故示大方,無非是想知道自己的師門來歷,以便設法除去心腹之患而已。當下,也不說破,朗聲道:
“在下還是那一句話,敢問尊駕是在何時到過雲南高黎貢山的黑森林?”
七煞仙翁略一尋思,道:
“大約是在十五年前。”
燕元瀾心頭一震,暗忖:果然有點意思,於是,又問道:
“尊駕可還記得是在什麼季節?”
七煞仙翁道:
“大慨是秋天吧!”
燕元瀾聞言,禁不住心頭一陣狂跳,不自覺跨前兩步,振聲問道:
“是在黑森林起火之前,抑或是起火之後?”
七煞仙翁翁捻鬚答道:
“不遲不早,正是……”倏地住口,目注燕元瀾,忽然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嘿嘿”冷笑……
燕元瀾劍眉一軒,朗聲道:
“尊駕莫非不敢回答,想拿笑聲搪塞不成?”
七煞仙翁目射寒芒,沉聲道:
“小子,令孤璞和谷中蘭是你的什麼人?”
燕元瀾肅容道:
“乃是家師和師叔!”
七煞仙翁聞言一怔,道:
“怎麼,難道他們沒有被那場劫火燒死?”
燕元瀾軒眉道:
“兩位老人家功參造化,已成金剛不壞之身,區區劫火,何足道哉!”
七煞仙翁又是一陣“嘿嘿”冷冷笑道:
“好!好!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倏地臉色一沉,峻聲喝道:
“他們躲在何處,快快從實招來!”
燕元瀾也是一陣朗聲長笑,臉色也是倏地一沉,喝道:
“妙極了,我也正是踏破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快將縱火實情招出,便饒你一個全屍!”
七煞仙翁聞言又是一怔,道:
“放屁,你小子胡說八道些什麼!”
燕元瀾道:
“黑森林那場縱火疑案,凡是有嫌疑之人,我都一一查過,並無所獲,如今多出尊駕這位不在嫌疑名單以內之人,而你自供到達黑森林的時間,與嫌疑條件恰恰相符,你還有何話說!”
七煞仙翁勃然大怒,哼一聲,道:
“就算是老夫放的火,你又如何!”
燕元瀾跨前兩步,朗聲道:
“我今晚要代恩師和谷師叔,向你要回一份公道!”
七煞仙翁冷笑道:
“你自身難保,你要作夢,老夫也要在你身上,逼出令孤璞和谷中蘭來,要回昔年一份公道,小子,乖乖準備吧!”
燕元瀾傲然道:
“你那‘懾魄巨靈掌’嚇唬不了我,今晚無論如何,非要你招出實情不可!”
“憑你也配!就叫你嚐嚐‘懾魄巨靈掌’的滋味!”說時,
雙掌緩緩從袖中穿出,月色之下,但見這一雙手掌,早已泛著硃砂般的血紅之色!
燕元瀾側顧雍冰,道:
“冰抹暫時退下,讓愚兄來見識一下這外門邪功!”
雍冰櫻唇一撅,道:
“這老頭兒本來是該我打的嘛!”
燕元瀾笑道:
“等我打不贏時.你再來幫忙好不好!”
雍冰展顏一笑,姍姍退回秦無痴和花戒惡身邊。
燕元瀾微退半步,足下斜踏天罡,右掌橫胸,左掌斜垂,擺開“小周天璇璣掌法”的起手式“天地分野”,朗聲道:
“尊駕請!”
七煞仙翁曬然一笑,道:
“小周天璇璣掌法,就算令孤璞親自施展,也奈何不了老夫,小子寧非自不量力!”話落,雙掌緩緩推出!
忽聽一聲斷喝:
“且慢!”
沉默已久的搜奇客那春霖隨聲閃身而出!
燕元瀾不悅道:
“老前輩何故出聲攔阻?”
搜奇客那春霖微笑道:
“此中事大有蹊蹺,老夫自有道理。”口中說著話,腳下已朝七煞仙翁走去……
七煞仙翁撤回雙掌,目注搜奇客那春霖,冷冷道:
“你是誰?竟敢幹預老夫之事?”
搜奇客那春霖走到距七煞仙翁八尺之處,便自停下下來,雙目中精光灼灼,註定七煞仙翁,用一種極為奇異的聲音說道:
“我就是我,你早該認識了!”
七煞仙翁兩道和搜奇客那春霖相對的目光,本來是那樣陰森銳利,但此刻卻變得有些茫然和散亂色,聞言恍惚情不自禁地點頭道:
“是的是的,我早就該認識你了!”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一瞬不瞬,又道:
“十五年前的秋天,你的確是到過雲南高黎貢山的黑森林。”
燕元瀾這時已明白搜奇客那春霖是在施展“制心大法”,逼七煞仙翁吐露當年的事實,不由心頭又驚又喜!
他驚的是這“制心大法”,只曾在狂人島上,見那島主王仲良對紅花教主赫連通施展過,後來在邛崍山中,見搜奇客那春霖與邛崍二絕雙奇較藝,睹賽青白玉杖之時,曾施展類似的功夫,逼使天聾老人能聽,地啞老人能說,那時候.他就曾經懷疑搜奇客那春霖的真正身份,今晚,目睹斯情,豈非證實了昔日的懷疑不假!
那就是說,搜奇客那春霖就是狂人島主王仲良了,這一事實的發現,怎教燕元瀾不驚!
但喜的是,“制心大法”倘能收效,則十五年前黑森林縱火的疑案,便會豁然大白!
正當燕元瀾心中驚喜交集之際,搜奇客那春霖又在用那奇異的聲音,道:
“你到達黑森林的時候,林中已經發生大火了吧!”
“是的是的,我到達黑森林的時候,林中已經發生大火了!”
搜奇客那春霖又道:
“那場大火,不是你放的吧!”
七煞仙翁哺哺念道:
“是的是的,不是我放的!”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更顯得深沉,一字一字地問道:
“是誰放的?”
七煞仙翁的目光更顯得茫然,面上也浮游著猶豫之色,默然不答——
這時,燕元瀾的一顆心,幾乎要從腔中狂跳而出,雙目圓睜,緊張地等待這一大秘密的揭曉!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一逼,沉聲道:
“說!”
七煞仙翁臉上的肌肉一陣痙攣,悚然道:
“說!說!那是……”
此際那兩個跟隨七煞仙翁的青衣老者,已然發現了情形大有蹊蹺,互相一打眼色,齊地一躍過來,同聲大吼道:
“大膽匹夫,竟敢施展狡計!”
這一聲大吼,兩人俱運足了丹田真力,聲如巨雷,震得四野回應!
七煞仙翁渾身一顫,目光中的茫然神色驟然斂去,陰森森地注視著搜奇客那春霖,緩緩道:
“老夫一時不察,幾乎被你所愚,嘿嘿!你的膽子真不小,
快將姓名報上,好讓老夫慢慢收拾你!”
搜奇客那春霖眼見功敗垂成,不由又驚又怒,聞言,淡淡一笑,道:
“區區那春霖,人稱搜奇客,適才略施小術,旨在滿足區區搜奇之心而已,老仙翁何必如此動怒!”轉對燕元瀾,笑道;
“老夫黔驢技竅,這要看老弟的了!”言罷,忽然倒掠而出……
七煞仙翁一聲獰笑,峻聲喝道:
“哪有這般便宜!”雙手一楊,一縷勁銳指風,應聲電射而出,猛襲搜奇客那春霖胸腹十大要穴!
燕元瀾大喝一聲,雙掌齊出,“先天罡氣”與“乾元真力”兩種武林絕學,立化怒海狂濤,斜向那十縷指風擊去!
“噝”的一聲銳嘯,又是“洪”然巨震,七煞仙翁襲向搜奇客那春霖的十縷勁厲指風,頓時被兩股剛柔互濟的內家真力撞散!
燕元瀾的身子,也被帶得朝前一傾!
搜奇客那春霖一穩腳,拂髯微笑道:
“這點微弱指風,老夫自信尚能接得住,老弟何必這般衝動呢!”
燕元瀾豪氣干雲,朗聲道:
“這是再晚師門之事,怎敢勞煩老前輩出手!”
七煞仙翁適才發出的十縷指風被燕元瀾掌力擊散之際,表面上雖然毫無動靜,但體內的真氣已感到一陣騰湧,不禁心頭微凜,聞言之下,嘿然一聲冷笑,峻聲喝道:
“好!老夫倒要瞧‘北鶴’、‘南龍’的門下,能接得住老夫幾招!”
話聲甫住,空際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誰是‘北鶴’、‘南龍’的門下?”
兩條人影,其疾如電,隨聲飛降!
燕元瀾身形微退,閃目望去。
朦朧月色之下,只見凌空飛落的兩條人影,一個赫然是“魔面書生”,另一個是面色紅潤,身材矮胖的老人。
兩人落地之後,“魔面書生”人皮面具上的兩隻眼眶中,射出懾人的光芒,緩緩環掃一週,隨即時七煞仙翁道:
“誰人是‘北鶴’、‘南龍’的門下?”
七煞仙翁“哼”了一聲,冷冷道:
“你的眼睛又不瞎,不會自己去看嗎!”
燕元瀾一挺胸膛,朗聲道:
“我便是‘北鶴’門下,尊駕意欲何為?”
魔面書生聞言,冷森森地注視著燕元瀾,半晌哂然道:
“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嘿嘿!也值得這般大驚小怪!”
最後這一句話,顯然是說給七煞仙翁聽的,七煞仙翁頓時臉色鐵青,難看之極,鼻孔裡重重哼了一聲,道;
“來勢洶洶,虎頭蛇尾,這才是大驚小怪哩!”
“魔面書生”臉上的人皮面具一陣掀動,大喝道:“老匹夫,你……”
矮胖老人趕忙搖手止住,咧開一張闊嘴,對七煞仙翁道:
“閔兄,你為何耽擱了這麼久,難道這小於真的很扎手嗎?”
七煞仙翁尷尬地笑了笑,期期艾艾地說道,
“這個……這個……”
矮胖老人忽地一眼瞥見周斌那一付狼狽的樣子,不由訝然道:
“敢情是令高足吃了小子的虧了?”
七煞仙翁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更加難看,卻更加不好意思說出口……
雍冰姍姍而出,一指鼻尖,道:
“是我打的,怎麼樣?”
矮胖老人眯著一雙細眼,將雍冰從頭到腳的礁了一遍,忽地呵呵大笑道:
“打得好!打得好!我老頭子倒不怎麼樣!”
雍冰道:
“我以為你不服氣哩,那就算了吧!”
矮胖老人忽地面孔一扳,冷冷道:
“可是我老頭子卻不願意就這樣算了哩!”
雍冰一怔,不解地說:
“咦!你不是說我打得好嗎,怎麼又不算了?”
矮胖老人嘻嘻一笑,道:
“你打他和我老頭子沒有關係,但你對長輩不恭敬,可得吃點苦頭哩!”
雍冰小嘴一撅,嬌嗔道:
“說了半天.原來你還是不服氣呀!”螓首微揚,對燕元瀾笑道:
“燕子哥,讓我和這老頭打一架好嗎?”
燕元瀾情知這矮胖老人雖然生得慈眉善目,說話笑口常開,但愈是這樣,愈是個扎手人物,聞言,不由有點猶豫起來……
忽聽搜奇客那春霖“啊”下一聲!快步走了過來,對矮胖老人抱拳笑道:
“原來是歐陽先生,久違了,一響在哪裡納福,可還認得區區那春霖嗎?”
矮胖老人細眼亂翻,忽地呵呵大笑道:
“怎麼不認得,你就是那個專爰蒐羅破銅爛鐵的搜奇客,是嗎?”
此言一出,七煞仙翁和“麼面書生”還不覺得什麼,但木立周圍的數十個武林高手為之一震,同時,各人心頭也都泛起了一絲希望。
因為搜奇客之名,在江湖上雖沒有多大威望,武功的深淺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他一生專愛蒐集奇聞異事與珍奇之物,旁及各大名家武學之奧秘,是以交遊極廣,武林中許多成名人物,差不多都有來往,今晚有他在場,這一檔無妄之災,極可能由他搪塞過去。
不肓眾人泛著希望,數十道目光霎時俱集中在搜奇客那春霖身上。
搜奇客那春霖微微一笑,又復抱拳道:
“不錯,搜奇客正是那某!歐陽先生何以有這好興致出來遊歷,真是幸會!”
矮胖老人臉色一沉,道:
“廢話!怪不得這兩個娃娃如此張狂,敢情是你給他們撐腰是嗎?”
燕元瀾見搜奇客那春霖出面和這矮胖老人胡扯,雖然知道其中必有用意,但此刻卻再也無法忍耐,冷哼一聲,搶先說道:
“北鶴門下,索來不須任何人撐腰,閣下打算怎樣,儘管劃下道來,水裡火裡,區區照樣接著。”
矮胖老人呵呵一笑,道;
“老弟臺豪氣千雲,老朽欽佩之極,但何必說得這般嚴重哩,令師一向可好?”
燕元瀾肅容道:
“託福託福,不勞動問。”
矮胖老人笑道:
“令師目下隱居何處,老弟臺可否見告?”
燕元瀾冷冷道;
“家師不欲再履紅塵,閣下有何賜敬,對區區言講也是一樣。”
“魔面書生”冷哼一聲,道:
“歐陽兄何必跟這小輩囉嗦,打了小的難道還怕老的不出來麼!”
矮胖老人略一沉吟,道:
“話雖如此,不過……”
雍冰“嗤”的一聲曬笑!嬌喝道:
“不要什麼過不過啦,你們不是想打架嗎,那就快點動手,僅在窮扯幹什麼!”
矮胖老人沉聲道:
“不干你的事,女娃兒家不準多嘴!”
雍冰俏目圓睜,嗔道:
“燕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
“魔面書生”獰笑一聲,喝道:
“你是不是‘北鶴’‘南龍’的門下?”
雍冰冷冷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麼面書生”目射兇光,喝道:
“不知死活的娃娃!”右手緩緩抬起……
矮胖老人伸手攔住,笑對搜奇客那春霖道:
“這是誰家子弟,恁般沒有教養?”
搜奇客那春霖道:
“這位雍冰姑娘,乃是邛崍雙奇嫡傳弟子!”說完,轉對雍冰道:
“姑娘,老夫替你引見這位歐陽天老先生!”
雍冰聞言,心中暗地納悶,既然要打架,還講什麼虛文,但也不好意思不理睬,只好點了點頭。
燕元瀾在一旁卻已心頭狂震,暗叫不妙,心道:“想不到這老怪物居然還在世上,倘若真的不懷善意,恐怕今後的事情便不樂觀了……”
他在暗思對策之際,忽聽歐陽天“唔”了一聲!忙一定心神,嚴密戒備,以防萬一……
那歐陽天“唔”了一聲之後,忽然轉對“魔面書生”和七煞仙翁道:
“與小輩動手,勝之不武,同時我還有要事和兩位商量,反正日後還有機會.兩位意下如何”
七煞仙翁與“魔面書生”那般兇狠之人,居然十分聽話,兩人只略一思忖,便同聲應諾。
燕元瀾不料事情轉變得如此突然,不由為之一怔,一時間,竟猜不透其中有何玄妙之處……
歐陽天徵得七煞仙翁與“魔面書生”同意之後,嘻嘻一笑,轉臉對燕元瀾和雍冰笑道:
“我老頭子素來不喜歡難為後輩,端午金谷園‘賽珍大會’,與你們有極大關係,我老頭子希望‘北鶴’‘南龍’能夠來參加,你們瞧著辦好了!”
言罷,不等回話,率著“魔面書生”和七煞仙翁以及周斌,兩青衫老者等人,轉身離去,眨眼無蹤。
燕元瀾以為今宵必定有一場劇戰,豈料如此輕鬆收場,不由長長吁了口氣,心頭卻不知如何打算才好……
半晌,忽聽雍冰叫道:
“旁人都走光啦,我們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燕元瀾瞿然閃目一看,那數十個準備前來送死的武林高手,竟然走得一個不剩,不禁心中有氣,“哼”了一聲,忿忿道:
“豈有此理,他們竟連謝都不說一聲就溜了!”
雍冰眨了眨眼睛,道:
“他們走他們的嘛,為什麼謝我們呢?”
燕元瀾道:
“哼!今晚不是我們出頭把這段粱子架了,他們還能夠活命嗎?”
花戒惡款步過來,笑道:
“算了,這年頭難道還指望人人都像相公這樣恩怨分明嗎?今晚咱們能夠安然無事,總算是僥倖的了!”
燕元瀾沉吟道:
“關於這點,我也覺得奇……”眼望搜奇客那春霖道:“老前輩可猜得出其中原因嗎?”
搜奇客那春霖抓了抓腦袋.道:
“大概那歐陽老怪和雍姑娘的師門有什麼交情吧。”
雍冰道;
“可是我卻不曾聽師父說過認識這麼一個人啊!”忽地噗哧一笑。對燕元瀾道:
“燕子哥,你以為我們今晚上真的打不過他們嗎?”
燕元瀾道:
“這很難說,那歐陽天又名笑面閻羅,乃昔年三大凶人之一,我曾聽恩師提起過他的武功甚高,為人更是陰險毒辣,那老前輩既然認得他,當然知道得比我更詳細了。”
搜奇客那春霖搖頭道;
“老夫和他僅有一面之識,談不上深交。”
燕元瀾忽地目露異光,靜靜瞧著搜奇客那春霖。
搜奇客那春霖被瞧得莫明其妙,笑道:
“老弟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燕元瀾道:
“我想起了一個人!”
搜奇客那春霖一頭霧水,又頗感興趣地問道:
“是誰?”
燕元瀾沉聲道:
“狂人島主王仲良!”
搜奇客那春霖臉上忽然掠過一絲奇異之色,道:
“奇怪,你怎會想起他來了?”
燕元瀾嘆息一聲,道;
“今晚我目睹老前輩施展‘制心大法’對付那七煞仙翁,故而想起這位當世奇才。”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那狂人已死在狂人島的一場劫火之事,老弟想他何益!”
燕元瀾搖頭道:
“再晚懷疑他根本沒有死。”
搜奇客那春霖詫道:
“你這懷疑有什麼根據?”
燕元瀾看著搜奇客那春霖,訥訥道:
“因為……因為……”
他心中雖然肯定搜奇客那春霖便是狂人島主王仲良,但一時之間,卻不知怎樣出口指證才好……
搜奇客那春霖見狀,忽的哈哈大笑道:
“我明白了!”神色一整,道:“老弟見我也會‘制心大法’,便以為我就是王仲良了,是也不是?”
燕元瀾臉上一紅,吃吃道:
“這個……這個……”
搜奇客那春霖伸手一拍燕元瀾的肩頭,笑道:
“不要這個那個了!”話鋒一轉.莊容又道:
“須知那‘制心大法’,並非王仲良的獨門絕學,普天之下,會此法的人甚多,在遇著不死神農林康時,我已向你解釋過,老弟是聰明人,怎地會有這種奇妙的思想?”
燕元瀾明知這種解釋有點勉強,但又找不出別的理由來反駁,只好默然不語……
雍冰根本不明就理,也無法插嘴,此際方有一點空隙,忙高聲道:
“燕子哥!你們究竟說些什麼?怎麼我一點都聽不懂呢?”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是啊!連我也不明白哩!”再度一拍燕元瀾的肩頭,道:“老弟不必胡思亂想了,時候不早,我們且商量一下如何應付未來的局勢要緊!”
燕元瀾心道:“這次就算你賴掉,下次再抓到憑據時瞧你怎樣說!”心中雖然這般想法,但到底仍不甘心,當下,故作想起一件事情的模樣,“啊”了一聲,道:
“老前輩,那赫連通呢?為何沒有把他帶出來?”
搜奇客那春霖微嘆一聲,道:
“他很好,老夫對他另有安排,現時不便奉告。”
燕元瀾默然半晌,道:
“若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拼那幾個老怪,恐怕沒有多大問題,但是,這種隱跡多年的邪魔外道,如果再多來幾個的話,那就傷腦筋了!”
花戒惡道:
“相公說的是,不過,難道咱們真的好意思去把幾位老人家請來不成!”
搜奇客那春霖道:
“就算去請,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啊!”
秦無痴輕輕“呸”了一聲,道:
“那笑面閻羅歐陽天說的話,沒頭沒腦,八成是嚇唬人的.敢情他看看打不過我們,自找臺階罷了。”
燕元瀾胸膛一挺,道:
“我和紀師妹下山之時,曾經發過誓,黑森林劫火一案,無論偵查時如何棘手,決不驚動恩師和師叔,那賽珍大會究竟如何.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到時再說吧。”
搜奇客那春霖沉吟道:
“老弟言之有理,現時我們諸多揣測,只不過徒亂人意而已!”話聲微頓,抬頭望了望天色,只見殘月西墜,四野轉趨暗沉,遂提議道:
“最多再過一個時辰便天亮,反正我們身無長物,也不必返回城中,就此取道往洛陽去,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略一盤算,俱點頭贊成,於是,由搜奇客那春霖領先,辯明瞭方向,動身而去。
此際,這亂葬墳場,暗影沉沉,蟲聲漸歇,眾人行走其中,只覺冷露沾衣,曉風拂面,分外清涼,俱不禁精神為之一爽!
忽地,一陣桃花香味,隨風飄至!
眾人神情氣爽之際.又復聞到這陣桃花香,遂更加上一層薰薰然的陶醉之感。
雍冰深深吸了一口氣,舉目四眺,忽地詫道:
“奇怪,周圍數里內,並沒有看見樹林,怎會來的桃花香呢?”
她一言提醒了其餘之人,搜奇客那春霖急聲喝道:
“大家快停止呼吸,運功逼毒,準備敵人……”
話未說完,只見秦無痴、花戒惡二人同時打下個哈欠,軟軟地倒在地上!
緊接著便是雍冰一伸懶腰,說了聲;“好累!”便自顧自睡在地上。
燕元瀾虎目一睜,嘴巴一張,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跟著眼簾一垂,也倒地睡去。
搜奇客那春霖心中一急,忙伸手入懷中去掏那一粒“毒龍珠”時,誰知,也是渾身痠軟,手足無力,緩緩跌坐地上,閉目睡去。
荒冢壘壘,涼風颯颯,蟲聲已寂,空氣中盪漾著一陣陣輕微的鼾聲,五個武林絕頂高手,竟與鬼為鄰,睡得這般香甜!
陡地,“嘿嘿嘿嘿!”一陣刺耳的怪笑,打破了沉寂的氣氛,墳堆之間,閃出四條人影,像鬼魅般飄落在燕元瀾等人的身邊!
這四條人影,其中三個赫然是“燕雲三友”,風火童子鄧通,霹靂火彭湃,幽火秀士張文遠,另外一個,便是和他們一道出現在四海春酒樓上的獨眼老者。
黑暗中,只見七道閃爍的目光,將燕元瀾等五人反覆審視了一會,那獨眼老者驀地又復仰面發出一陣刺耳的怪笑……
笑聲中,充滿著無限得意之色,於是,那燕雲三友也附和著輕狂地縱聲大笑起來……
獨眼老者一面怪笑,一面嗄聲嗄氣的環顧燕雲三友道:
“妙極!妙極!想不到今晚的收穫,如此豐富,三位賢侄功勞不小!”
幽火秀士張文遠諂笑道:
“哪裡!哪裡!如果沒有師叔的靈藥,哪有這般容易得手!”
獨眼老者滿面自得之色,道:
“不是為叔誇口,我這‘桃花千日醉’,雖不算舉世無雙,但縱觀目下武林,能與匹敵的恐怕找不出幾樣!”
風火童子鄧通猥瑣地一笑,道:
“是極,是極,師叔這一趟率領咱們去參加賽珍大會,必定技壓群雄,大出風頭,囊括珍奇之物無疑!”
獨眼老者搖頭道:
“不然!賢侄莫將事情看得太容易了,適才見到的三個老傢伙,便極為討厭,若不是……”
霹靂火彭湃似乎已忍耐不住,大聲道:
“師叔,時候不早了,還不快把這幾個傢伙宰了好趕路!”
獨眼老者陰森一笑,道:
“彭賢侄的毛躁脾氣,不知什麼時候才改得了!”
幽火秀士張文遠對霹靂火彭湃一瞪眼,低叱道:
“師叔自有分寸,你嘩啦嘩啦幹麼!”轉對獨眼老者,躬身道:
“我們只有四個人,若把他們全數帶著上路,恐怕有所不便,依小侄看來,只須把這姓燕和姓雍的正點子帶走,其餘搜奇客……”說到此處,做了個一刀砍下去的手勢,然後又道:
“至於剩下這兩個女的嘛……嘻嘻!可否請師叔……嘻嘻,您老人家……”
獨眼老者“哼”了一聲,道:
“沒出息的東西,這一點你和老大就及不上老二了!”略為一頓,點頭道:
“好吧,你和老大把這兩個女的趕快弄走,找地方快活去,愈遠愈好,不要礙了老夫的手腳!”
幽火秀士張文遠和風火童子鄧通,躬身應命,笑嘻嘻地分別抱起秦無痴和花戒惡,隱入壘壘荒冢之中。
獨眼老者搖頭微嘆,喃喃自語道: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的嘴巴儘管如此說法,但那一隻眼睛,卻不斷在雍冰的身上溜來溜去,似乎要冒出火來……
那霹靂火彭湃渾頭渾腦,根本摸不清他的師叔打算搗什麼鬼,當下,忍不住又問道:
“師叔,咱們當真要把這兩個鳥男女帶走,這該多麼累贅,幹嗎不一起宰了!”
這渾傢伙其實並不渾,他知道這一趟揹人的差使,準會落在他的頭上,是以他一再發問,真正的用意還是為自己打算。
獨眼老者面孔一沉,道;
“不準多問,退過一旁!”他喝退了霹靂火彭湃,舉步走到搜奇客那春霖身旁.冷笑一聲,自語道:
“這老傢伙既然叫做搜奇客,蒐集的奇怪東西必然不少,我且搜他一搜.看看他拿什麼珍奇之物去參加賽珍大會……”
說著,慢慢彎下腰來,伸手便待扯開搜奇客那春霖的衣襟,陡地——
“噗哧”!一聲輕笑,起自他的身後!
笑聲是這般的嬌媚,彷彿銀鈴一般。獨眼老者不由一愕!
同時,也傳來霹靂火彭湃的一聲詫呼:
“咦!你兩個怎麼來的?”
獨眼老者陡聽身後響起兩聲輕笑,不由大驚,火速晃肩橫掠八尺,霍地旋身,立掌當胸,凝神戒備,閃目望去。,xie_hong111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