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陽丐幫之人適才在濃煙中與狗群惡戰之時,陣勢已然散開,此際,幫主又遠遠離開,領導無人,登時被百數十條獒犬攻擊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屠狗惡丐東方霸睹狀,顧不得去收拾大花,疾躍回群丐當中,指揮拒抗獒犬的猛烈攻擊。
這一連串事情的發生,也只不過瞬間的工夫,燕元瀾眼見莊內起火,心念雍冰等人安危,又見西門咆哮這般亡命地撲進去,情知必有原固。自更不肯和峨嵋派的人拼鬥下去,當下,用足十成功力,揮掌將“天人十三限大陣”震散,突圍而出,飛掠進莊。
燕元瀾心急如焚,身形如勁矢劃空,幾個起落便追上了西門咆哮,大聲問道:
“莊主,在下的三個同伴在哪裡,快領我去救人要緊!”
哪知,他的話聲雖然響似雷鳴,但西門咆哮卻彷彿沒有聽見,自顧自地直著眼在火中狂奔……
燕元瀾又急又怒,伸手一抓西門咆哮的肩膀,喝道:
“莊主,你瘋了嗎?聽見我的話沒有?”
西門咆哮依舊一言不發,忽地用力一甩,將燕元瀾震開數尺,陡地一擰身竄入左側—間被火焰薰得焦黑的石屋裡去。
燕元瀾猛不防被震得手腕發麻,忙一定神,跟蹤縱入這間石屋,閃目一看,不由為之一怔!
石屋之內,腥氣逼人,靠牆角的地上,躺著一條與大花形態相似的巨獒,業已腹破腸流,狗血四濺,血腥氣味觸鼻欲嘔!
西門咆哮失魂落魄的木立在這條死拘面前,口中不停喃喃自語道:
“完了!完了……”
燕元瀾瞧得莫明其妙,大聲道:
“西門莊主!你怎麼啦?”
連叫數聲之後,西門咆哮方始如夢初醒般呻吟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凝望著燕元瀾,悽然說道:
“燕兄,這一下真的完了!”
燕元瀾詫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完了?”
西門咆哮伸手指著那死去的巨獒,道:
“這就是二花,是西域的異種獒犬中,僅剩下來的一條種犬,我的希望全在它身上,如今被人殺死了豈不是完了嗎!”
燕元瀾道:
“你這樣失魂落魄的也不是辦法,應該查一查是誰殺的,還有我三個同伴在什麼地方,快領我去救人要緊,否則怕要會被火燒死!”
西門咆哮道:
“你那三位同伴居住的地方根本不怕火燒,燕兄大可放心!”
燕元瀾道:
“那就動手查一查吧!”
西門咆哮搖頭道:
“此時屋中血腥味太濃,我實在沒有辦法查。”
燕元瀾聽得莫明其妙,暗忖,血腥味太濃與偵查殺狗之人有什麼關係?這西門咆哮平時何等精明,為什麼此刻變得這般神智不清了?當下,只好提醒他道:
“來人為何要殺死二花,莊主是否能從這方面推測一下。”
西門咆哮瞿然道:
“燕兄之言大為有理!”轉身彎腰,伸手到死獒的腹中一摸,忽的跳了起來,大叫道:
“狗胎被人取去了!”
燕元瀾詫道:
“狗胎?來人取去狗胎幹什麼?”
西門咆哮低頭沉思了一會,突然一拍大腿,叫道: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燕元瀾一頭霧水,急道:
“是誰?”
西門咆哮突然似乎想起了另一件事,“啊”了一聲!也不答覆燕元瀾的話,隨地將他一把拖住,往石屋外面衝去!
燕元瀾這時卻被西門咆哮弄得有點神智不清了,一面跟著狂奔,一面連聲問道:
“你要幹什麼……”
西門咆哮一言不發,滿臉緊張之色,拖住燕元瀾左轉右轉,穿過了好幾重烈焰騰空,正被大火焚燒的房舍,來到了另一間用巨石堆砌,有一半埋在地下的平頂石屋。
燕元瀾這時正猜想西門咆哮是領來救雍冰等人,但見這間石屋門窗俱無,不知如何進入。
西門咆哮拖住燕元瀾,忽的躍上屋頂,只見當中有一圓洞,一塊大概是用來遮蓋洞口的石板已被掀在一旁,西門咆哮大叫一聲:
“糟!”放開了燕元瀾,縱落洞中。
燕元瀾慌忙跟著跳下去,西門咆哮已點燃了一隻火摺子,正在到處查看。
但四壁空空,哪有半個人影!
燕元瀾不由著急道:
“人呢?她們是不是關在這裡?”
西門咆哮點了點頭,忽的俯伏在地上,像一條犬似地用鼻子到處亂嗅一會,陡地一躍而起,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
燕元瀾睜眼望著西門咆哮這種神情,急得雙手亂搓,大聲喝道:
“莊主!這究是怎麼一回事?”
西門咆哮狂笑道:
“惡賊!惡贓!這回看你逃到哪裡去!”一把抓住了燕元瀾,大聲道:
“走!有話以後再說!”縱身一躍,帶著燕元瀾飛掠出洞,又彎腰在周圍嗅了嗅,放開腳步,望西北狂奔而去。
燕元瀾糊里糊塗的跟著竄房越屋,眨眼已奔抵莊後的圍牆,陡聽一聲斷喝:
“站住!”
閃目望去,只見圍牆下的陰影中,閃出一群人來,竟是峨嵋派的一陽道長率領著一群門徒,攔住了去路!
西門咆哮放開了燕元瀾,厲吼一聲;
“讓我者生,擋我者死!”雙掌一揮,猛向一陽道長劈去!
一陽道長大喝道:
“把命留下來!”雙掌齊出,硬接了西門咆哮一掌!
雙方掌力一接之下,只聽“砰”然巨響,一陽道長悶哼了一聲,整個身子竟被西門咆哮這狂怒的一擊,震得倒飛而出,“砰”的一聲,撞在圍牆上面!
峨嵋派的人登時一陣大亂,紛紛躍上前去救護!
西門咆哮並不停頓,足尖一點,騰身飛掠過牆而去,燕元瀾哪敢怠慢,也自振臂擰身,跟蹤越過圍牆,隨後追去。
轉眼間,兩人已奔出數里之遙,燕元瀾再也按捺不住,一面飛馳,一面大聲問道:
“莊主,咱們去追趕誰啊?”
西門咆哮道:
“追那劫走三位姑娘之人!”
燕元斕驚道:
“你怎知道她們是被人劫走的?”
西門咆哮道:
“那惡賊乃色中餓鬼,豈肯放過她們!”
燕元瀾道:
“這人究竟是誰?”
西門咆哮恨聲道:
“不死神農林康!”
燕元瀾駭然道:
“是他?莊主怎知道是他?”
西門咆哮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惡賊身上的惡味,便是再過一百年我也聞得出來,嘿嘿!這回把他抓住,不把他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燕元瀾這才明白西門咆哮在石屋裡到處亂嗅的原因,但又不解地問道:
“莊主在二花被殺的地方,又怎樣猜出是他呢?”
西門咆哮聽燕元瀾提起這事,愈發憤怒地說道:
“三十年前他到藏邊採藥之時,便已透露過要找一隻異種血獒的胎胞來煉藥害人,想不到我一時大意,被他乘虛而來,把二花殺害了!”
說話之間,二人又奔了十多里路,燕元瀾發覺已置身於萬山重疊之中,放眼四望,只見殘月將墜,到處暗沉沉地,除了山風搖木之聲,哪有半點跡象可尋!不由急道:
“莊主,路線對嗎?”
西門咆哮道:
“燕兄放心,決錯不了!”說著,忽地停了下來,鼻孔用力嗅了幾下,便轉身折向左方遠處的一座密林奔去。
燕元瀾緊緊相隨,不到半盞熱茶工夫,已抵達密林的邊緣,忽見西門咆哮的腳步慢了下來,同時打手式命他留神戒備,當下,也將腳步放緩,將全身功力運足,跟著西門咆哮進入林中。
二人遮遮掩掩地前行了數十丈,茂密的枝葉叢中,忽見有燈光閃爍,二人的腳步登時變得更輕更緩,悄沒聲息地朝燈光之處移去。
距離漸近,西門咆哮突然停步,身子緊貼在一株大樹後面,探頭察看,燕元瀾也照樣選了一株大樹,隱住身形,凝眸從樹葉的縫隙間,朝燈光處窺視。
只見距他們十丈左右的地方,乃是一塊樹木較少的空地,地上仰臥著三個人,另有一個身材頗長之人,手中摯著一隻火摺子,低頭望著地上的三個人。
燕元瀾只覺心頭狂跳,忙定一定神,再度運足目力,朝那仰臥地上的三人瞧去:
這一瞧之下,頓使他又驚又喜,同時,也氣得他七竅生煙,火冒千丈!
那三個仰臥地上的人,赫然是雍冰,秦無痴與花戒惡,只見她們身上的衣裳,只剩得薄薄一層,那手擎火摺之人低頭瞧瞧雍冰,瞧瞧秦無痴,又瞧瞧花戒惡,似乎有點難以選擇,又好像在欣賞她們美妙的胴體……
燕元瀾瞧得心頭髮火,哪還按捺得住,真氣一提,穿枝突葉,猛撲過去,同時大喝道:
“狗賊納命來!”
人未到,雙掌已凌空先發,“乾元真力”與“先天罡氣”齊施,匯成一股巨大無匹的勁風,向那手擎火摺子之人狂捲過去!
手擎火摺之人“噫”了一聲,身形疾閃,“噗”的將火摺熄滅!
周圍驟然變得一片漆黑—…
燕元瀾突覺發出的掌力,陡被一股奇強無匹的吸力,引得朝一旁捲去,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他的掌力被引去的方向,正是雍冰等三個女孩子躺臥之處!
當下,燕元瀾顧不得搜索那灰衣人究竟隱在什麼地方,慌忙一吸丹田,硬將發出的掌力往回一撤,哪知——
就在他的掌力將撤未撤之頃,突地兩股強猛勁風,從黑暗中分由左右疾撞過來!
這一來,饒他神功蓋世,功力絕倫,也不禁手忙腳亂起來,況且身在暗處,更不知何方讓避,始能脫離敵人的陷阱,只得匆匆一提真氣,足尖用力一點地面,騰身直拔而起,詎料——
他身子方自縱起,陡聽“嗤嗤”之聲大作,陣陣嘶風銳嘯,破空而至,分明已陷入無數暗器包圍之中!
在這情形之下,燕元瀾實在已到智窮力竭,避無可避,不由暗歎一聲:“完了!”
也就在這生死一發之頃,突地一股大力隊側面湧來,對他的身子一撞,登時擅出兩三丈,以毫釐之差,躲過了一劫!
燕元瀾死中得活,驚魂略定,忙蜷腿掄臂,一提真氣,在空中又復橫移數尺,方始飄身落地,也顧不得拭去額上的冷汗,閃目一掃——
適時,天際雲破月現,濃密的枝葉間漏下來細碎的月光,眼前景物已依稀可辨。
只見距他兩三丈遠處,丁字形站著三個人,一個正是那身材頎長的灰衣人,兩個卻是勁裝佩刀的魁悟大漢。
這三個人正在目光亂轉,朝四下打量,似乎在搜索那暗助燕元瀾之人。
此際,燕元瀾驚定怒生,一躍上前,戟指那身材頎長的灰衣人,大喝道:
“朋友!你是否‘不死神農’林康?”
那身材頎長的灰衣人聞言,鼻孔裡“哼”了一聲,望也不望燕元瀾一眼,自顧將目光四下搜索,口中冷冷道:
“小子既知老夫威名,就乖乖站過一旁聽候發落!”說完,倏地對著西門咆哮藏身的那株巨樹,冷冷喝道:
“樹後是哪位好朋友,何不請出—見?”
活落,樹後卻是一片寂然,毫無動靜!
燕元瀾不禁大為奇怪,暗忖:剛才明明是西門咆哮出手相助,這時候應該出來和仇人算帳才對,為何沒有反應呢?
不死神農林康更是眉頭一皺,目閃兇光,再次大喝:
“朋友若再藏頭縮頸,莫怪老夫無禮了!”
樹後依然一片靜寂,似乎根本沒有人躲在那裡,不死神農林康“哼”了一聲,望了望那兩個勁裝大漢,喝道:
“搜!”當先向那株巨樹縱去……
燕元瀾這時候已暗運功力默默搜查樹後,發現西門咆哮競不知去向,不禁感到詫異,對不死神農林康的舉措,更是好氣好笑,當下,一聲斷喝道:
“站住!”
聲如平地焦雷,只震得林中枝葉簌簌作響,宿鳥驚飛,不死神林康和兩個勁裝大漢的勢子為之一頓!
不死神農林康回過頭來,瞅著燕元瀾,冷冷問道:
“小子大呼小叫,是不是等死等得不耐煩了?”
燕元瀾冷然一笑,道:
“樹後的朋友早已離開多時,可笑你還在夢中,這點本事,也敢滿口狂言,真令人可憐,亦復……”
話猶未了,不死神農林康一聲獰笑,喝叱道:
“小子幸逃一死,膽敢譏諷老夫……”側顧兩個勁裝大漢,喝道:
“把這小子宰了!”
兩個勁裝大漢應聲一躍上前,雙雙揮掌,朝燕元瀾劈去。
“呼呼”兩股強猛勁風狂卷而至,掌風未到,燕元瀾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濃烈的辛辣味道,不由又驚又怒,一運真氣閉住七竅,提足十成“乾元真力”,迎著來勢雙掌猛地推出。
絕代神功,豈同凡響,兩個勁裝大漢如何禁受得起,雙方掌力中途一接之下,頓聽“砰砰”巨響,兩勁裝大漢頓時腕骨欲折,齊聲悶哼,雙雙被震得倒飛尋丈!
燕元瀾雙掌連連揮動,發出掌風,將飄蕩空際的辛辣味道驅散,方始一指不死神農林康,喝道:
“無恥匹夫,竟是個下五門之流,還不過來領死!”
不死神農林康沒料到燕元瀾的內家功夫如此深厚,競能夠在自閉七竅的情形下,發出掌力將自己黨羽擊傷,當下,縱身過去將兩勁裝大漢的身子托住,匆匆取出療傷藥丸,塞入兩人口中,然後轉過頭來,獰視著燕元瀾,冷冷說道:
“小子不必張狂,老夫且讓你見識見識下五門的功夫!”說著,慢慢走了過來,又道:
“不過在你死亡之前,可先將姓名說出,免得老夫不好記帳。”
燕元瀾敞聲一笑道:
“我叫燕元瀾,你這筆帳只好到陰間去記了!”
不死神農林康冷笑一聲,大喝道:
“你是不是那西門老賊的狗黨?”
燕元瀾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
不死神農林康瞼上露著詭異的獰笑,腳下仍自緩緩移動,在距離燕元瀾八九尺外繞圈而行,口中冷冷道:
“是的話,老夫可以讓你慢慢地死,不是的話,老夫便給你一個痛快:”
燕元瀾一聲斷喝道;
“少廢話,拿命來!”疾跨一步,運足功力,揮掌劈去!
這時,不死神農林康恰巧已繞著燕元瀾走了一圈,見燕元瀾出手攻來,也不招架,晃身避開,大喝道:
“且慢!”
燕元瀾停手怒道:
“有屁快放!”
不死神農林康詭笑道:
“年青人,你已陷入老夫佈下的死圈以內,老夫只一舉手,你便聽憑老夫宰割,勸你還是少發些脾氣的好。”
燕元瀾大怒,喝道:
“老匹夫休要虛聲恫嚇,燕某可不吃這一套,接招!”招隨聲發,一式“日月雙輝”,雙掌併發,右掌“乾元真力”,左掌“先天罡氣”,如排山倒海般向不死神農林康狂捲過去。
這一招不但威力絕倫,且發出的兩種內家功力,世無其匹,不死神農林康周圍一丈方圓之內,盡為掌力招勢所籠罩,不由他神色一凜,見避無可避,只好運足平生功力,盡聚雙掌之上,猛然推出,硬接了這一招。
“砰砰”!兩聲驚天暴響,雙方掌力一接之下,不死神農林康悶哼了一聲,蹬蹬蹬被震退了三步,口角間滲出一絲鮮血!
燕元瀾依然屹立如山,綽然不動!
不死神農林康略一定神,勉強將湧到喉嚨的一口熱血嚥了回去,大喝道:
“小子!南龍、北鶴是你的什麼人?”
燕元瀾朗聲道:,
“一位是我授業恩師,一位是我師執長輩,老匹夫,你既識得厲害,還不……”
話猶未了,不死神農林康恨恨地哼了一聲,截口道:
“罷了!老夫本有好生之心,這一番卻饒你不得!”話落,倏地身形晃動,其疾如飛,又在燕元瀾周圍繞了一圈,陡地雙手一拍,大喝道:
“小子,還不給老夫躺下!”
燕元瀾大怒道:
“老匹夫死到臨頭,還在作夢,再接我一……”突地一陣麻木的感覺,從足底迅速向上蔓延,不由大吃一驚,倏然住口,將護身真氣一沉,運向足部,意圖遏阻這麻木的感覺繼續蔓延……
不死神農林康見燕元瀾竟未應聲躺下,也是心頭暗地一驚,獰笑道:
“小子,你已被老夫的‘七絕氤氳’所侵,就算你內功深
厚,也難以支持,只要你乖乖說出那西門老賊這時候躲在什麼地方,老夫便饒你不死!”
燕元瀾怒瞪了不死神農林康一眼,自顧運功闢毒,睬也不睬。
不死神農林康冷笑一聲,道:
“小子有種,老夫且教你嘗一嘗另外一種滋味。”說完,探手入懷,取出一蓬細如蛛絲的東西,陰森森地說道:
“我這‘化骨靈蛛網’、罩在你的身上,只消一盞茶的時光,你便周身奇癢鑽心,化為膿血而亡,你到底說是不說?”
燕元澗輕蔑地撇了撤嘴唇,依然給他個不理不睬。
不死神農林康獰笑一聲,右子一揚,忽地“哦”了一聲,將手放下,得意地“嘿嘿”笑道:
“老夫真笨,幾乎忘了這一手……”說著,舉步朝躺在地上的雍冰走去:“這三個小妞兒,瞧你小子不是挺關心她們的嗎,老夫且和她們親熱一番,看你還沉不沉得住氣!”
這一番話語,果然聽得燕元瀾血脈俱張,心頭狂震,嗔目厲聲道:
“老匹夫!你是不是人……”哪知,他這一開口說話,氣血浮動,足下的麻木之感,登時遏阻不住,竟迅速上升至脛骨部位,不由心頭一驚,倏然住口。
不死神農林康嘿嘿笑道:
“老夫若不是人,哪能幹出這等人間樂事,小子你不想看的話,就乖乖說出來。”
燕元瀾牙關一咬,吭也不吭。
不死神農林康也是一挫鋼牙,獰笑道:
“好!老夫就幹給你看!”將手中的蛛絲網收好,快步走到雍冰身前,一把將她抓起來,右手摟著她的纖腰,左手便開始在她的胴體上慢慢撫摩……
燕元瀾瞧得眼中冒火,七竅生煙,身子卻又無法移動,而足下的麻木之感,乘機擴展,那護身真氣因為心情激動的關係,已呈現遏阻不住的跡象……
他明知這樣下去,勢將全身麻木,到頭來只有任人宰割,但是,眼看愛人受辱,就算泥人木偶,也難忍受得了,他心念電轉,突的—咬牙關……
這時候,那不死神農林康也抵受不住雍冰身體中散發出來的少女幽香魅力,弄得周身血脈沸騰,心頭怦怦狂跳,忽地一聲呻吟,將雍冰仰放地上……
燕元瀾大喝一聲!將運聚於足部的真氣一提,縱身而起……
陡聽一聲刺人心魄的厲叫:
“林康賊子,你死期到了!”
一條人影隨聲電射而至,凌空揮手,五指朝不死神農林康的睡間一彈。
燕元瀾聽出乃是西門咆哮的聲音,見狀,遂將真氣一沉,隱住身形,急忙運功遏阻那蔓延至腿部的麻木之感。
只聽不死神農林康吭了一聲,整個身子滾出一丈多遠,寂然不動,顯然是被西門咆哮擊中了要害。
西門咆哮飄身落地,關切地對燕元瀾道:
“燕兄不妨事吧?”
燕元瀾苦笑道:
“沒什麼,莊主到哪裡去了?為何這時才來”
西門咆哮道:
“我因瞧出林中還有這埋伏的賊黨,故此打算釜底抽薪,除去他的羽黨,然後……”說到此處,忽然甚為抱歉地說道:
“另一方面,這賊子周身是毒,詭詐百出,陰險無比,功力又高,故此兄弟只好等到他在那色慾迷心的瞬間,方始驟然下手……”忽的仰天哈哈大笑,得意地道:
“果然手到功成,哈哈!這賊子已被兄弟制住,且讓我把他千刀碎剮,為燕兄解恨,哈哈哈哈……”
他笑聲未停,燕元瀾忽地臉色一變,急聲喝道:
“莊主留神!”
同時,一個陰森獰惡的聲音,也突入西門咆哮的笑聲之中,道:
“西門狗賊,你高興得太早了!”
西門咆哮聞聲知警,更覺背後一縷寒風襲到,不由又驚又怒,晃身斜飄八尺,倏地旋身,巨目炯炯,精光如炬地注視之下,見那出聲暗襲之人,赫然是不死神農林康,不由暗吃一驚,心忖:這廝明明已被點中了五處要穴,為什麼會……
這種罕見罕聞之事,連燕元瀾也目瞪口呆,駭詫不置。
不死神農林康偷襲不成,也收勢穩住身形,睨視著西門咆哮,冷笑道:
“我號稱不死神農,你那點微末之技,豈能奈何於我,狗賊,今晚該是你清償惡債的時候了!”
西門咆哮一定心神,跨前兩步,大喝道:
“忘恩負義的東西,不去藏頭縮頸苟延殘喘,竟敢趁火打劫,惡賊,你自投羅網,還不乖乖引頸受戮!”
不死神農林康狂笑道:
“狗賊!你仗以為惡的狗兒已死亡殆盡,爪牙俱毀,哈哈!我要把你的黑心掏出來,祭我那可憐的馳妹在天之靈!”
西門咆哮吼道:
“虧你還有臉提起她!”
不死神農林康悽聲一笑,滿面獰厲之容,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為什麼不能,你這狗賊配作她的丈夫嗎?嘿嘿!看我來慢慢收拾你……”說著,足下緩緩移動,繞著西門咆哮走去……
燕元瀾怕西門咆哮又要上當,忙大喝道:
“莊主提防這廝弄鬼!”
西門咆哮應聲躍起三丈,怒喝道:
“無恥惡賊,老子先斃了你!”凌空發掌,一招“五丁開山”,雙掌挾雷霆萬鈞之勢,朝不死神農林康當頭劈去!
不死神農林康毒招不曾用上,反被對方搶先攻來,不禁大怒,狠狠瞪了燕元瀾一眼,晃身後退,避開西門咆哮這一招“五丁開山”,袍袖一抖,發出一股陰柔柔的勁力,向西門咆哮捲去,獰笑道:
“狗賊,且教你嚐嚐我的厲害!”
西門咆哮也是一聲獰笑,凌空一個盤旋,原式不變,迎著來勢,雙掌猛然劈下!
“噝”的一聲輕響過處,雙方發出的力道在半空中一接之下,西門咆哮頓覺自己的剛猛掌力,竟被那陰柔的勁力消滅了大半,一時收勢不住,落下地來,不由暗吃一驚,忖道:“這賊多年不見,功力竟長進了許多,看來還得小心才是……”
不死神農林康雖然略佔上風,但身子也被西門咆哮的掌力震得晃了兩晃,心頭亦自一凜,忙趁對方尚末站穩,袍袖連揮,陰柔勁力狂卷而出,搶先進攻。
西門咆哮厲聲喝道;
“惡賊!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雙掌一錯,也將生平絕學展出,接招還擊。
剎時,雙方立陷入舍死忘生的拼鬥之中……
燕元瀾曾與西門咆哮較量過幾次,深知他的功力甚深,按理足可制服不死神農林康有餘,遂專心一意默運神功,靜站在當地,逼去足下所中的毒素……
這時,那兩個勁裝大漢經過了一陣調息之後,被燕元瀾掌力震傷的內創已漸平復,眼見燕元瀾木立不敢動彈,以為正是報復的良機,當下,互相一使眼色,雙雙揮動兵刀,朝燕元瀾撲去,口中齊聲喝道:
“小子!拿命來吧!”
燕元瀾大怒,一聲清叱!
“鼠輩也敢放肆,滾!”容得兩個勁裝大漢撲近,陡地神功暴提,雙掌疾推而出,“乾元真力”與“先天罡氣”驟化排空怒濤,分向兩人撞去!
兩個勁裝大漢料不到燕元瀾身中奇毒之下,仍能運功發掌,等到驚覺不妙時,已然欲避無從,只覺一股奇強無匹的大力撞來,各人胸前如受千斤重錘一擊,登時狂吼一聲,雙雙口噴鮮血,兩條身子如斷線風箏一般,倒飛出數丈之遙,“叭叭”摔在地上,只掙扎了一下,便都寂然不動!
燕元瀾這一掌雖將敵人擊斃,但腿上的麻木之感也乘機蠢動,迅速向上蔓延,只好暗恨一聲,忙將真氣一沉,繼續遏阻毒氣上竄……
那不死神農林康聽得黨羽的慘吼,忙偷目一瞥,睹狀暗吃一驚,不由心神略分,立被西門咆哮一輪搶攻,登時先機盡失!
西門咆哮得意地一面加緊進攻,拳擊掌劈,招招不離對方要害,其勢有若萬鈞雷霆,狂風驟雨,一面獰笑連連地喝道:
“惡賊!你目下羽翼盡除,看你還能掙扎到幾時?”
不死神農林康直累得額際冒汗,好不容易擋過了西門咆哮一輪快攻,聞言,臉上神色突轉獰厲,嘿嘿一陣陰森狂笑,道:
“狗賊不要得意,我要你死得更慘!”說著,忽地雙臂一振,身上的長袍立時卸褪下來,露出裡面一身藍光閃閃的勁裝,衣服上綴滿子大小口袋,話音一落,倏地倒退八尺,避開西門咆哮的掌風,反手朝胸前的兩個口袋一按!
“嗤嗤”兩聲,立有兩股淡藍色的水霧,激射而出,晃眼化作丈許方圓的一大團霧氣,將迫撲過來的西門咆哮罩住!同時,連聲怪笑道:
“狗賊!你已陷入我的‘滅魂氤氳’之中,不消片刻,你便會……”
哪知,他話尚未說完,一條龐大人影已從霧中疾衝而出,同時兩股凌厲掌風當胸撞到,耳聽西門咆哮吼道:
“惡賊!老子終日與狗為伍,豈怕你這下五門的毒霧,還不與我躺下!”
不死神農林康見西門咆哮竟然不懼毒霧,不由驚得心膽俱裂,慌忙擰身倒縱尋丈,正待盡數將衣上的口袋擊破,大量發出毒物抗拒時,但西門咆哮哪能容他旋轉,厲喝聲中,掌勢已自排山倒海般猛攻而至!
不死神農林康登時手忙腳亂,只剩下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腳下連連後退,眼看命在俄頃,陡地——
夜空中傳來一陣嬌滴滴的“汪汪”狗吠,同時,一聲懾人心魄的低沉咆哮,隨著一條龐大黑影劃空飛到!
燕元瀾聞聲,登時心頭一緊,暗自著急道:“她怎地也尋到這裡來了?”定睛望去,見那條飛來的黑影,果然是那異種獒犬“大花”!
只見它飛臨當地,又是一聲咆哮,血吻箕張,利齒森森,朝西門咆哮撲去!
西門咆哮眼看仇人授首在即,沒料到大花竟會突然出現,不由又驚又怒,顧不得追殺不死神農林康,回身迎著大花一掌劈去,口中發出一陣“唁唁”狂吠!
大花根本不理會他這一套,身子才被掌風震退,咆哮一聲,又復騰身猛撲而至!
不死神農林康略一喘息,哪肯放過這大好機會,獰笑一聲,從側面欺進,發掌猛攻過去!
西門咆哮兩面受敵,一面是兇猛無比,爪牙懼有劇毒的異種獒犬,一面是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強仇,是以任他的功力再高,也難以兼顧,幾個回施之後,已險狀迭生,不禁急聲喝道:
“阿婉1你快將大花喊住,待我殺了這惡賊再和你解釋!”
詎料他這一番呼求,只換回來一陣緊促的“汪汪”狗吠之聲,大花聽得這吠聲,攻撲之勢立即更加兇猛!
西門咆哮見英婉不肯聽話,心頭一急,一疏神,“嗤”的一聲,肩上竟被大花抓了一下,將衣服扯裂,腰間幾乎捱了不死神農林康一掌!
不死神農林康自是得意之極,一面著著緊攻,一面嘿嘿獰笑道:
“狗賊!你終日與狗為伍,到頭來依舊死在狗吻之下,嘿嘿!真是天網恢恢,報應不爽,嘿嘿……”
西門咆哮登時被激得七竅生煙,怒火如焚,兇惡的獸性狂起,尤其對大花更是恨入刺骨,厲吼一聲:
“畜生,我先斃了你”喝聲中,竟然不再理會不死神農林康的攻擊,霍地探手入懷,取出一粒紅色的小球,劈面向大花擲去!
只聽“蓬”的一聲,這粒紅球登時化作一大蓬血雨,將大花濺灑得一頭一臉,渾身盡赤的大花頓時發出一聲慘叫,一條龐大的身軀,從空中“砰”然跌在地上,“嗚嗚”哀嗥不絕,四肢一陣抽搐……
就在這同一剎那,陡聽西門咆哮也是一聲悶吼,背上已中了不死神農林康一掌,口中鮮血狂噴!
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也就在不死神農林康心頭一陣高興之際,西門咆哮本在朝前僕的身子,突地一挺,竟然以背部朝不死神農林康倒撞過去,雙肘一曲,“倒撞金鐘”,猛撞而出!
變生俄頃,況且西門咆哮乃是臨死拼命,這一大反武學常規的招式,其勢又急又猛,不死神農林康連看還不曾看清楚,只覺胸前一陣劇痛,左右“期門”重穴已被西門咆哮雙肘撞中。
不死神農林康也只悶哼了半聲,眼前一黑,登時“砰”的仰跌在地上,寂然不動!
西門咆哮掙扎了一下,也自頹然倒地不起!
林木蕭蕭,月色悽迷,四周復歸沉寂!
燕元瀾目睹這一幕慘劇的結束,不由暗地發出一陣不知是同情還是憎恨的嘆息!
這時候,他腿上的麻木之感已被他運功迫退至足底,當下,提氣輕輕一躍,縱出不死神農林康撒佈的“七絕氤氳”範圍,盤膝坐在地上,繼續運功軀毒。
忽見林中枝葉搖動,姍姍走出一身材婀娜的女子,看出正是指揮大花攻擊西門咆哮的英婉:
她一眼瞥見燕元瀾趺坐地上,“啊”了一聲,急急奔了過來,焦灼地問道:
“燕相公,你休怎麼了?”
燕元瀾這時候對她的感覺,也不知是同情還是厭惡,,聞言,冷漠地答道:
“沒有什麼,只不過中了點暗算而已。”
英婉急道:
“在什麼地方?要緊嗎?”
燕元瀾搖頭道:
“毒氣已被我逼到足底,不要緊的。”
英婉關切地說道:
“那麼,讓我替你瞧瞧!”說著,便要蹲下來替燕元瀾脫鞋察看。
燕元瀾冷冷地道:
“不必了,在下自信還能夠醫治,姑娘還是快點去報仇吧!”
英婉聞言,幽幽地望了望燕元瀾,黯然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競朝大花走去。
此際,大花躺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離死不遠。
英婉走到它身前,呆呆看了一會,忽地一咬牙,“嗆”地拔出長劍,玉手一揮,“嚓”的一聲,一顆斗大的狗頭,骨碌碌地飛滾出三四丈遠!
她殺了大花之後,立刻走到西門咆哮身邊,纖足一抬,將西門咆哮踢翻過來,淒厲地叫道:
“老殺才,你睜開狗眼來看看,我要把你寸寸碎剮,摘心掏肺,祭奠我娘含冤受屈的亡靈!”
西門咆哮無力地掀了掀眼皮,軟弱地說道:
“阿婉!你真的要殺我?”
英婉嬌喝道:
“怎麼不真,你睜開狗眼看著吧!”緩緩舉起長劍,仰首望天,口中喃喃祝告道:
“媽媽!苦命的媽媽!女兒今日為你報仇雪恨……”
忽聽燕元瀾大聲道:
“姑娘!你不能殺他!”
英婉冷冷地回過頭來,目注燕元瀾,冷然道:
“為什麼?”
燕元瀾呆了一呆,囁嚅道:
“這個……這個……因為……”他方才一時衝動,喝住了英婉,但這時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措詞,將她和西門咆哮的關係說出……
英婉冷笑道:
“你既然說不出道理,就請你別開尊口!”
她話剛說完,那仰臥地上的不死神農林康忽然吃力的掙扎著抬起頭來,茫然直視著英婉,喃喃叫道:
“馳妹!馳妹!我聽見了你的聲音,也恍惚見到你站在我的面前,馳妹!果真是你嗎?你……你是來接……接我的……”
英婉悚然一驚,叱道:
“你是什麼人?竟敢呼喚我媽媽的名字?”
陡聽西門咆哮發出一陣淒厲的狂笑,掙扎著爬起半截身子,狂笑叫道:
“他是你的什麼人,呵呵!他就是你的父親,賊人……嘿嘿嘿!他姦淫了你的媽媽,呵呵!我卻姦淫了你,嘿嘿哈哈!報應!報應!嘿嘿嘿嘿……”
這一陣狂笑狂叫,有若鬼哭獸嚎,刺入心魄,令人幾乎不敢相信是人類的聲音。
英婉聽得嬌軀一陣戰抖,顫聲連喊: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西門咆哮依舊狂笑不休,對她的喊叫,充耳不聞。
英婉惶恐地回頭望著燕元瀾,櫻唇一陣抽搐,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燕元瀾悽然一嘆,默然點了點頭。
噹的一聲,英婉手中的長劍跌落在地上,陡聽她發出一聲悽絕人寰的哀叫,忽地雙手掩面,發足狂奔而去……
燕元瀾猛地一驚,慌不迭一躍而起,大叫道:
“姑娘!姑娘……”
叫聲才自出口,英婉的身影和她的衰叫之聲,已消失在密林之中!
燕元瀾頹然一嘆,只聽“砰”然一聲,那西門咆哮業已停止了狂笑,仰跌地上,噴出了最後一口鮮血,氣絕死去!
又聽一陣微風颯然,一條人影突然飛落當場!
燕元瀾心頭一凜,忙凝神戒備,閃目望去,不由失聲叫道:
“那老前輩,你怎會到此地來了?”
這來人正是搜奇客那春霖,他飛落地上,也不答燕元瀾的話,自顧瞧了瞧躺在地上的西門咆哮和不死神農林康以及大花的屍體,搖頭自語道:
“可惜!可惜!”
燕元瀾不解地問道:
“可惜什麼?”
那春霖默然半晌,方始轉身道:
“老夫人稱搜奇客,這外號老弟是早就知道的了。”
燕元瀾點頭道:
“這與眼前發生的事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春霖道:
“老夫聽說這山中有人用人來餵狗,此等事也可算得天下奇聞,故此來打聽一番,誰知來得遲了,在那邊的山莊中只看到幾十個化子,正在燒香肉,趕到這裡來,又見到狗主和狗都死了,這不是很可惜嗎?”
燕元瀾微笑道:
“原來如此,這樁以人喂拘的奇事,在下親歷其境,倒也知道得頗為詳細……”說至此處,卻故意沉吟不語……
那春霖瞧了瞧燕元瀾,笑道:
“老弟是打算吊老夫的胃口?”
燕元瀾微笑道:
“豈敢!”
那春霖道:
“那麼,老弟大概是要敲一記竹槓了?”
燕元瀾又是微微一笑,道:
“老前輩言重了,不過在下記得老前輩好像還有一個尊號叫‘袖手先生’是嗎?”
那春霖哈哈一笑,道:
“老弟知道的真不少,老弟是否想打我這外號的主意?”
燕元瀾含笑點頭道:
“豈敢,只希望老前輩對凡是與在下有關的事情,不再袖手而已。”
那春霖瞧著燕元瀾,半晌,突然道:
“老弟的事,無非是搜尋那十五年前火焚黑森林之人而已,此事早已列入老夫搜奇的項目之一,與我並無牴觸,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燕元瀾笑道:
“老前輩且莫答應得太早,剛才我是說凡是有關我的事情呢!”
那春霖微感不耐煩地說道:
“好吧!老夫一生專敲別人竹槓,就算讓你敲上一記,也不見得會蝕本!”
燕元瀾拱手道:
“那麼,在下先道謝了!”當下,先將西門咆哮的身世以及與狗為伍的奇遇,直到妄圖憑藉狗勢,創立“哮天門”的一切經過,詳細說完。
那春霖取出一本簿子,一面聽一面記載,聽完,喟然一嘆,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老夫總算又搜到一樁武林奇事,雖然被敲了一記竹槓,倒也值得!”話聲做頓,目注燕元瀾,道:
“老弟離開了‘弱柳別莊’之後,一路上可有什麼新的線索?”
燕元瀾搖頭苦笑下笑,道:
“一點也沒有。”
那春霖道:
“當年所有嫌疑的人都查過了?”
燕元瀾無望地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覺頓足叫道:
“該死!我怎的把這一條線索攪忘了!”
那春霖詫道:
“什麼線索?”
燕元瀾道:
“我記得邛崍雙奇中的天聾老人,曾經透露過當年黑森林著火之時,在林中的除了中條一叟,伏牛三怪,瘦西子楊清,玄鶴齊明以及他們邛崍一派的二絕雙奇之外,尚有一個身材極高,體形魁悟的人……”
那春霖插口道:
“老弟大概已經想出此人是誰了!”
燕元瀾搖了搖頭,手指西門咆哮的屍體,懊喪地說道:
“他的身材體影,正與天聾老人所說相符,何況當初我進莊和他見面之時,他已經知道我奔走江湖,目的就是搜查那火焚黑森林之人,可恨一時沒有想起這一點線索,如今他已死去,豈不—…”
那春霖忽地哈哈一笑,搖手止住燕元瀾,笑道:
“天下身材極高,體形魁悟的人甚多,眼前就還有一個沒有死的……”
燕元瀾急急截口道:
“是誰?”
那春霖伸手一指不死神農林康,笑道:
“此人不是身材極高嗎,就算體形不夠魁梧,也不妨弄醒他來問問看。”
燕元瀾一拍腦袋,瞿然道:
“在下只顧和老前輩說話,幾乎把大事忘了!”
那春霖又是一愕,道;
“什麼大事”
燕元瀾望了望仍自仰臥地上,昏迷不醒的雍冰等三個女子,道:
“她們被林康這惡賊弄了手腳,須得趕快想法子救治,否則……”說著,人已朝雍冰奔去……
那春霖怔了一怔,跟在燕元瀾身後,詫問道:
“林康!就是那個號稱不死神農的林康?”
燕元瀾應道:
“正是。”奔到了雍冰身後,蹲下去定睛察看……
那春霖目光一閃,笑道:
“老弟休要緊張,她們只不過中了下五門的迷藥而已,只消一瓢冷水,便可以救醒轉來,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燕元瀾抬頭道:
“老前輩沒有看錯嗎?”
那春霖正色道:
“難道老夫還會騙你!”
燕元瀾寬心略放,忽聽那不死神農林康吐出一聲微弱的呻吟,當下,站起身來,同那春霖走過去查看。
只見不死神農林康面色灰白,眼皮用力睜開一絲細縫,嘴皮不住顫動,斷斷續續的喃喃囈語道:
“馳妹!馳……妹……當真……唉……十五……年前,匆匆……未及細訴……衷情……唉!……”底下的話語,已漸變得十分微弱,不知說些什麼。
燕元瀾聽得心頭一動,忙大聲道:
“他的要穴遭受重創,血脈已然斷裂,就算華佗復生,恐怕也沒有辦法救他一命了。”
默然半響,霍地掌指齊施,如狂風驟雨般在不死神農林康的身上,掌拍指截,一口氣連點丁三十六處穴道。
那春霖嘆息道:
“一個垂死的人,老弟這又何苦令他多受活罪呢!”
燕元瀾凜然道:
“我為了獲得一絲線索,任何手段在所不惜!”
那春霖“嘿嘿”乾笑了兩聲,默然不語。
這時候,但見不死神農林康那灰白的臉上,迅速地湧現兩團紅暈,微弱的呼吸也顯得重濁起來,大大喘息了一聲,一雙眼皮突的一睜,竟然撐起了上半截身子來!
他挺住了上半截身子,眼睛骨碌亂轉,嘶聲叫道:
“馳妹!馳妹!你在哪裡啊?”
燕元瀾大聲道:
“她已經走了!”
不死神農林康嘶聲道:
“不!不!你不要走!不要走!”忽地目光一滯,眼皮一垂,喃喃自語道:
“你……你真真忍心……找尋得你好苦……唉!十五年前匆匆一面……唉唉……”
燕元瀾急忙伸手揪住不死神農林康的肩頭,用力搖撼著,大聲道:
“十五年前你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快說!”
林康喘息著說道:
“在……在……”突然一睜眼皮,瞪視著燕元瀾,聲音淒厲地叫道:
“你……你……你是誰?憑什麼問我”
燕元瀾急道:
“我知道她在那裡,你告訴我,我保證你可以見到她!”
不死神農林康瞠目瞪著燕元瀾,半晌,忽地“呵呵”大笑起來,嘶聲叫道:
“你說謊!你騙我!她已經死了,唉唉!她已經死了啊……”竟然仰面狂笑不休,笑聲淒厲刺耳,令人不忍卒聽!
燕元瀾恨恨地把手鬆開,皺眉望著那春霖,道:
“老前輩看這該怎麼辦?”
那春霖雙手一攤,表示毫無辦法。
燕元瀾咬一咬嘴唇,沉聲道:
“我相信老前輩一定有辦法!”
那春霖微笑道:
“老夫有什麼辦法,老弟不妨說說看。”
燕元瀾道:
“在下想麻煩老前輩施展一次‘制心大法’!”
那春霖“咦”了一聲,詫然反問道:
“我會施展‘制心大法’?”
燕元瀾定睛注視著那春霖,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錯!”
那春霖的臉上掠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搖頭道:
“制心大法乃西域不傳之秘,系屬武林七大奇學之一,老弟以為找號稱搜奇客,便一定將這奇學搜得了嗎?”
燕元瀾搖了搖頭,道:
“在下乃是有所根據。”
那春霖臉上,再度掠過那一絲奇異的神色,冷冷道:
“什麼根據?”
燕元瀾道:
“那一天,老前輩在邛崍山不是對天聾、地啞兩位老人施展過了嗎?”
那春霖啞然一笑,道:
“原來老弟說的是這個,老夫那一點微末之技,怎能夠稱為‘制心大法’?可差得遠啦!”
燕元瀾的目光在那春霖臉上掃來掃去,似乎在探索些什麼……
那春霖口氣一變,誠懇地說道:
“老弟是不是對我有所懷疑,或是有什麼別的想法?何不坦白說出來,大家研究研究如何?”
燕元瀾心中雖然懷疑這搜奇客就是那業已死在狂人島上的狂人島主王仲良,但這話又怎能平空出口,當下,強笑道:
“沒有什麼,老前輩既然不會‘制心大法’,就請施展一次那天對邛崍雙奇的絕學如何?”
那春霖略一沉吟,道:
“老夫這點功夫,不一定有效,何況這不死神農林康,雖被你用逆穴手法,促使血脈暫時加速運行,但恐怕承受不了,會……”
燕元瀾截住道:
“不要緊,反正他也活不成了!”
那春霖詭笑道:
“好!老弟既然這樣說,可不要怪我。”
燕元瀾道:
“在下怎敢,就請老前輩勉為其難吧!”
那春霖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轉身面對那尚自狂笑不休的不死神農林康,略一凝神聚氣,撮口發出一聲長嘯,眼中驟然射出兩道懾人的光芒,註定不死神農林康,沉聲道:
“你不要笑了!”
不死神農林康聞言,果然停住了笑聲。
那春霖又道:
“你睜開眼睛望著我!”
不死神農林康果然圓睜雙目,定定地望著那春霖。
那春霖目中精光閃爍,道:
“十五年前你到過什麼地方?”
林康應聲道:
“到過雲南高黎貢山的黑森林!”
此言一出,燕元瀾不由精神為之一震,忙聚精會神地傾聽下文。
那春霖深深吸了口氣,聲音突轉嚴厲的又問道:
“你去幹什麼?”
不死神農林康渾身顫動了一下,應道:
“去尋……”話方出口,陡地大叫一聲,口中黑血狂噴而出,身子一仰,倒在地上,寂然不動!
燕元瀾心頭一動,一躍上前,伸手一探鼻息,發現這不死神農林康,竟已氣絕死去,不由連連頓足嘆氣……
那春霖滿臉歉然地說道:
“老弟不要著急,人死了急也不是辦法,何況他十五年前到黑森林去,不一定便是去尋北鶴南龍……”
燕元瀾粗聲粗氣地反問道:
“不是?他又去尋哪個?”
那春霖微笑道:
“當真事不關心,關心則亂,老弟沒聽他適才說過一個名叫馳妹的人嗎?”
燕元瀾道:
“可是,她十五年前早已死了!”
那春霖怔了一怔,略一沉吟,道:
“不要急,咱們慢慢地研究,那個馳妹究竟是什麼人,老弟不妨說出來,讓老夫參詳一下,好嗎?”
燕元瀾沉吟半響,才道:
“反正有關係的人差不多部已經死了,就讓你知道這秘密也沒關係……”當下,又把西門咆哮,天馬行空英馳與不死神農林康的關係,約略說了。
“天馬行空英馳……靈駒雙英……唔,那鐵馬行空英騁呢……”忽地一拍大腿,瞿然道:
“對了,那鐵馬行空英騁呢?老弟可知她的下落?”
燕元瀾搖了搖頭,不解地反問道:
“鐵馬行空英騁的下落,與這事有何關係?”
那春霖笑道:
“凡是孿生兒女的相貌,幾乎絕對相同,不死神農林康十五年前在黑森林見到的人,仍可能就是那鐵馬行空英騁。”
燕元瀾道:
“然則老前輩認為她和黑森林劫火一事有關?”
那春霖道:
“有沒有關係現在還不能斷定。不過,能夠多曉得還有另外的在場之人,就算多一條線索,也就多一分希望。”
燕元瀾搖頭道:
“老前輩之言雖是有理,但是茫茫人海,又到哪裡去尋她……”
那春霖笑道:
“老弟聰明一世,懵懂一時,那靈駒雙英昔日在武林中既頗有名望,因此除非鐵馬行空英騁也死了,不然,老夫相信沒有查她不出之理。”說至此處,忽然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問道:
“老夫來時,在林中似乎瞥見一個女子,叫喊著飛驚而去,她莫非就是……”
燕元瀾大搖其頭,截口道:
“不是不是!那是不死神農林康的女兒!”
那春霖一怔,道:
“是他的女兒?是他和天馬行空英馳所生的女兒?唉唉!事情真是愈來愈怪丁!那她為什麼要這樣傷心的逃走呢?”
燕元瀾吁了口氣,道:
“也罷,反正她也跑了,就讓老前輩全部都知道好了……”於是,又把英婉的遭遇簡單補述了。
那春霖聽完,也是不勝同情嘆息,但忽又嘻嘻一笑,道:
“老弟真是桃花運,竟然到處獲得美人垂青,這英姑娘是你尋上她還是她看上了你的呢?”
燕元瀾衝口說道:
“是她——”倏然住口,暗忖道:不對,分明是我見到她的背影很眼熟,才上前招呼的啊……
想到這一點,他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道;
“老前輩,孿生姐妹,各人所生的兒女,相貌身材是否也會一樣?”
那春霖想了一想,道:
“這個可不一定,尤其須視她們的丈夫,身材體形是否差不多,譬如一個的丈夫是魁梧大漢,另一個卻是矮小的侏儒,那麼,她們所生的子女,身材體形便絕不會相同,至於相貌就更不會相同了,老弟問這個幹嗎?”
燕元瀾道:
“老前輩還記得在弱柳別莊,屢次暗助我們的那個女子嗎?她的身材體形便和那英婉姑娘十分相像。”
那春霖沉吟道:
“老弟是否懷疑她就是鐵馬行空英騁的女兒?”
燕元瀾點了點頭,道:
“正是!”
那春霖道:
“老弟可曾找到她?”
燕元瀾默然搖了搖頭。
那春霖閉目沉思了一會,瞿然張目道:
“是的,依那女子對你幾次暗助的情形看來,她極像是有意布恩於你,她的目的……唔唔……極可能與黑森林劫火案件有關。”
燕元瀾道:
“她這樣做法,是幫助我還是幫助她,或是……”
那春霖道:
“是幫助你,也是幫助她,當然還有第三者,總之,我們只要找到她,或是鐵馬行空英騁,這件事便不難水落石出!”
燕元瀾忙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請老前輩趕緊救醒這三位姑娘,動身上路吧。”
那春霖笑道:
“老夫不是說過,只消一瓢冷水就行了嗎?”
燕元瀾道:
“可是這裡沒有冷水,老前輩可否麻煩一趟?”
那春霖哈哈一笑,道:
“你對老夫還是有點不放心,好吧!”話落,人已騰空而起,眨眼消失在密林中,燕元瀾立即走過去,把雍冰等三人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拾起,替她們逐一穿著整齊。
不多一會,那春霖已提了一皮口袋冷水,飛落地上。
燕元瀾將水袋接過,含了一大口冷水,首先朝雍冰臉上噴去,只見雍冰渾身打了個冷戰,茫然張開眼簾,燕元瀾心中大喜,遂依次將秦無痴和花戒惡救醒。
三女醒來,面面相覷了一會,雍冰突然一躍而起,撲入燕元瀾懷中,一把將他摟住,嬌聲道:
“燕子哥哥!你到哪裡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我好像做了一個惡夢哩!”
燕元瀾當著眾人被她這樣親熱地摟住,不禁面孔一陣發燒,但也有點捨不得把她推開,更不便將地遭受暗算這事說出,只得柔聲安慰道:
“冰,現在沒事了,你的惡夢已經消失了,你快過去謝謝那老前輩吧!”
雍冰有點捨不得地緩緩鬆開子手,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那春霖眨了眨眼皮,嬌笑道:
“燕子哥哥叫我謝謝你,謝謝你啦!哎呀,你不是叫老頭子麼,怎麼又叫老前輩呢?”
那春霖呵呵大笑道:
“沒關係,老頭子老前輩都是一樣!”
倒是秦無痴和花戒惡二人經驗豐富,這時細一回想之下,眼看周圍的情形,便已猜料出其中大慨,當下,雙雙款步上前,對那春霖襝衽道:
“多謝老前輩援手大德!”
那春霖雙手亂搖,笑道:
“不敢當,援手的是你們的燕相公,老夫……”
燕元瀾截住道:
“算了算了,我們也不必客氣了,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尋路出山吧!”
由皖入豫的官道上,燕元瀾、搜奇客那春霖,以及雍冰、秦無痴、花戒惡一行人,沿途上雖未發現尹江其的蹤跡,但由於搜奇客那春霖見聞廣博,一路上談談說說些武林軼事,江湖異聞,倒也不覺得寂寞。
這一天,已漸近郾城,燕元瀾忽然皺了皺眉頭,對搜奇客低聲道:
“那老前輩,你可覺得這兩天來,這條路上的情形有點奇怪嗎?”
搜奇客正在興高采烈地和雍冰她們講述郾城的掌故,聞言,轉頭反問道:
“有什麼奇怪之事了?”
燕元瀾目光左右一掃,道:
“這條路上,近日來發現有許多武林人物,行色匆匆的都順著同一方向趕路,豈非有點奇怪?”
搜奇客那春霖“哦”了一聲,笑道: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大概是在這河南地面,將有一個武林聚會吧:”
燕元瀾道:
“這不是奇怪麼!老前輩號稱搜奇,何不搜它一搜?”
搜奇客那舂霖淡淡地應道:
“武林人物的聚會,乃武林中常有之事,老夫見得太多,根本不值一搜。”
花戒惡忽然吃吃笑道:
“老前輩說不值一搜,恐怕我們卻值得人家一搜哩!”
燕元瀾面孔一沉,道:
“戒惡,你又在胡說!”
花戒惡笑道:
“不是我在胡說,恐怕馬上就有人要胡說了。”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一轉,也笑道:
“誰叫你們長得這麼漂亮!”
燕元瀾這時也發現距離他們前面數丈遠的路上,有三個打扮得不文不武的人,一面不停的回頭瞧看,不由皺了皺眉,低聲道:
“管他的,反正人家看看也不犯法,我們不要理會就是了。”
花戒惡微笑道:
“咱們不理會,可是人家卻偏理會哩,大爺您看怎麼辦?”
忽聽雍冰“呸”了一聲,道:
“這三個人眼光不正,一付賊頭賊腦的樣子,討厭死了!”
她一派天真爛漫,說話毫不遮掩,聲音說得甚高,燕元瀾一聽便要惹出麻煩,忙一打眼色,吩咐大家將腳步放慢一點,打算含混過去。
花戒惡“噗哧”一聲,道:
“我的大爺,來不及啦,您看人家已經在道旁恭候了。”
那三個打扮得不文不武的人,果然已停了下來,回身相待。
這三人年紀俱在四旬上下,一式藍綢長衫,足登快靴,腰間都是微微凸起,似乎帶著兵刃,左邊一個生得五短身材,相貌猥瑣,中間的是個虯髯大漢,右邊一個身材瘦削,面引清秀,只是目光閃爍不定,顯得有點浮滑。
燕元瀾見對方面目十分陌生,不由眉頭皺得更緊,但事已至此,只好坦然向前走去。
搜奇客那春霖卻連瞧也不瞧這三人一眼,依舊談笑風生的和雍冰她們說個不停。
秦無痴和花戒惡自更不把這種事情放在眼內,至於雍冰則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自然不加理會。
眨眼工夫,雙方已然接近,快要對面帶身而過時,那貌相猥瑣之人突然伸手一攔,笑道:
“三位姑娘請留步!”
花戒惡停步斜了這人一眼,冷冷道:
“什麼事?”
那虯髯大漢一指雍冰,粗聲粗氣地說道:
“剛才你罵咱們賊頭賊腦是不是?”
雍冰“呸”了一聲道:
“把你的臭手拿開!”
須知雍冰的“七陽神力”已經練到了十成火候,無論舉手投足,開聲吐氣之間,勁力都可隨心發出傷人,此際她對這虯髯大漢的無禮之舉大感厭惡,心中已充滿敵意,是以這“呸”
的一聲方自櫻唇吐出,虯髯大漢的一根指頭頓時如受刀割,直痛得他“哇”的一聲!慌忙把手縮回去!
花戒惡抿嘴一笑,道:
“閣下倒很聽話啊!”
那貌相猥瑣和麵目清秀之人睹狀,懼不禁面色微變,齊地閃目朝虯髯大漢的指頭瞧去,只見那根指頭業已紅腫起來,幾乎比平常粗大了一倍,忙同聲問道:
“怎麼啦,彭兄是不是遭了暗算?”
虯髯大漢這時已自運功默察了一遍,覺得傷處既不是被暗器打中,也不是被毒物侵入,不由又驚又奇,但也放心不少,聞言,搖了搖頭,瞪目大喝道:
“女孩子隨便出口傷人,大爺好意問你,你還不知好歹,若不教訓你,諒你也不曉得天高地厚!”
花戒惡唾下口吐沫,道:
“哪來的野狗,亂吠得真難聽!”
雍冰英明其妙地掉頭瞧著花戒惡道:
“姐姐,他是在罵我嗎?”
花戒惡正要開口,燕元瀾已走了過來,低聲叱道:
“冰妹不要理會他們,我們還是走我們的路吧!”
那貌相猥瑣之人閃身擋在路中,陰惻惻地說道:
“哪有這樣簡單!”
燕元瀾心中委實厭惡已極,只為了不願多惹無謂是非,不得不勉強嚥住這口惡氣,冷冷問道:
“朋友打算怎樣?”
貌相猥瑣之人獰笑道:
“你們罵了人,傷了人,不留下點什麼,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走了嗎?”
燕元瀾道:
“大家都是趕路的,一點小誤會,這又何必呢!”
貌相猥瑣之人把眼一瞪,方待開口,那面目清秀的人已在旁邊插嘴問道:
“幾位也是去參加‘賽珍大會’的嗎?”
燕元瀾怔了一怔,隨口應道:
“是又怎樣?”
面目清秀之人臉上掠過一絲詭異之色,笑道:
“沒有什麼,咱們會上再見!”說完,向兩個同伴—打眼色,一齊轉身,展開腳步,急急朝郾城方向奔去。
燕元瀾沒料到事情解決得這般容易,楞了一楞之後,轉頭對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輩,這是為何?”
搜奇客那春霖淡淡應道:
“這有什麼稀奇,見風轉舵,順水收帆,乃是武林中入趁機抽身的常見之事,老弟難道不知?”
燕元瀾想了一想,也自啞然失笑,但卻又發問道:
“剛才聽那傢伙說什麼‘賽珍大會’,老前輩可有過耳聞?”
搜奇客那春霖搖頭道:
“老夫也不曉得,反正到了前面,自然就明白了。”
燕元瀾尷尬地笑了笑,轉身囑咐雍冰道:
“冰,這條路上來往的人很多,說不定前途還有事情發生,人家不惹我們,我們最好不加理會,勉得嘔些閒氣。”
雍冰嬌笑道:
“你的話自然都是對的,以後有人打我我才打他。”
眾人哈哈一笑,繼續動身上路,在路上,燕元瀾忍不住又向搜奇客那春霖問道:
“老前輩見聞廣博,可知方才那三個人是何來歷?”
搜奇客那春霖絲毫不感興趣地漫聲答道:
“那貌相猥瑣的名叫‘風火童子’鄧通,虯髯大漢姓彭名湃,人稱‘霹靂火’,那面目清秀之人叫做‘幽火秀士’張文遠,臺稱‘燕雲三友’,都是些二流角色,不值一提!”
燕元瀾又問道:
“老前輩看那‘賽珍大會’,是否和在下有關?”
搜奇客那春霖依然漠不關心地漫應道:
“事前猜想,並無益處,咱們走著瞧瞧吧!”
雍冰忽地在前面回頭嬌喚道:
“喂!你兩在後面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天快黑啦,還不加勁趕路!”
掌燈時分,眾人已進了郾城,但見大街上熙來攘往,頗為熱鬧,可是,他們卻遭遇了一樁頗不尋常的怪事!
原來,他們在街上兜子一圈,發現幾家較具規模的客店,竟然均告客滿!
最後,只好在偏僻的小街上,找了間供宿飯的小客棧,將就落腳歇息。
諸事安頓妥當,然後又走到大街上,選了一家名叫四海春的大館子吃晚飯。
這家飯館子,共是四開間的門面,分樓上雅座和樓下散座,氣派甚為堂皇,這時候,樓上樓下燈火通明,從門口一眼望去,樓下竟已座無虛席,敬酒敬茶之聲喧騰耳鼓,跑堂的夥計們川流不息,好不熱鬧!
當燕元瀾等人進入店門的時候,那嘈喧的聲音,竟不約而同地靜下下來,百十道含著紛歧錯雜之情的目光,眨也不眨地齊向雍冰她們身上射來……
秦無痴和花戒惡見狀,粉臉上更是春意盎然,眉梢在跳,眼睛在笑,嘴角間湧起層層逗人遐思的波浪!
雍冰早已被人們看的紅暈雙頰,低垂著頭,緊依在燕元瀾身邊,輕聲道:
“燕子哥!這些人都不是好東西!”
燕元瀾低聲道:
“我們吃我們的飯,不要理會他們就是了!”
他倆人這一輕聲細語,那百十道目光當中,不知有多少變得嫉妒和憤怒,靜寂中,竟飄起了三兩下輕微的“哼哼”之聲!
這時,跑堂的夥計已滿臉堆笑地搶步走了過來,哈腰作了個手勢,連聲說道:
“老爺,相公,小姐們請高升樓上雅座!”
燕元瀾朝搜奇客那春霖拱了拱手,搜奇客那春霖也不謙遜,略一頷首,便自當先登樓。
樓下的跑堂夥計已自一連高聲道:
“樓上的夥計們趕快看座侍候啦!”
當五人剛一登上二樓,早有兩個跑堂夥計在梯口躬腰迎接,引導至左首角落的一付雅座抹桌搬椅,恭恭敬敬地請他們落座。
緊接著又是兩個夥計端上香茗和熱手巾,等五人擦過了手面,這才遞上菜牌,順口報了一大串拿手菜式。
搜奇客那春霖隨意點了幾個菜,要了兩壺酒,命夥計退下。
燕元瀾乘這機會,遊目四顧,卻發現一點與樓下大不相同之事。
原來這樓上的雅座雖未客滿,倒也坐了七八成,但卻沒有樓下那般嘈雜,尤其當他們上得樓來,更沒有發生剛才在樓下的情形,甚至有些座上客竟連眼角也不朝他們瞄一下。
但這情形讓燕元瀾發現了一個例外!
他瞥見右首角落裡,正有七道閃爍的目光,向他們這邊掃去,那孤另丁的一道目光,更是充滿了貪婪,淫態和陰森的神色!
那三對目光,赫然分屬於不久之前,在官道上曾和他們發生過糾紛的“燕雲三友”!
同席的上首主座,端坐著一個年約六旬,鬚髮斑白的獨眼老人!
這四人一面目光亂閃,一面嘴皮微動,雖不知說些什麼,但燕元瀾哪有不明白之理,不過懶得在這種場合招惹是非,只好裝作不曾看見。
就在他收回目光之際,夥計們已陸續將酒菜端上來,遂起身為搜奇客那春霖執壺篩酒同進飲食。
此時,雍冰也看見了“燕雲三友”和那獨眼老人的鬼祟神情,不由皺了皺秀眉,道:
“燕子哥哥!那幾個人為什麼這樣不要臉,竟跟著我們來吃飯了!”
燕元瀾笑著低叱道:
“不要亂說,是人家先來的。”
花戒惡笑道:
“話雖如此,可是他們顯見得未能忘情哩!”
燕元瀾臉孔一沉,道:
“少找閒事,快點吃完了回去睡覺是正經。”
花戒惡抿嘴淺笑道:
“恐怕等不到咱們吃完飯,好戲便要開鑼啦!”
她話聲甫歇,陡聽有人“嘿嘿嘿嘿”地發出一陣乾笑,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俱是喁喁細語的雅座當中,卻也顯得甚為突出!
燕元瀾等人以為這笑聲是對他們而發,俱不由心頭一震,各人面上卻依然神色不動地將目光朝笑聲起處望去。
笑聲起自靠樓梯口的一席,正有一個貌相陰鷙,身穿黑衣的中年漢子,笑著站起身來,雙手捧杯,對著座中一個滿臉皺紋,鬚眉俱白的葛衣老叟,乾笑道:
“老仙翁這次重蒞武林,行見‘賽珍大會’上,只須您老人家一伸手,那四件絕世奇珍,怕不立即喜獲明主,理該預為慶賀,敬您老一杯!”
那葛衣老叟似是聽的甚為受用,臉上的皺紋一陣舒展,“呵呵”笑道:
“唐賢契的話,彩頭太好了,老朽怕無此德能,消受不起……”話聲微頓,故作謙虛之狀,緩緩說道:
“長短昆吾,青白杖,三才五玦,毒龍珠,武林六寶,老朽德薄能鮮,只消分潤一樣,於願已足……”
說至此處,忽然從食客當中,飄起“嗤”的一聲冷笑,葛衣老叟白眉一揚,倏然住口。
坐在葛衣老叟身旁的一個葛衣少年,業已怒容滿面地霍然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的朝雅座中的食客掃來掃去,同時,口中大喝道:
“是什麼人敢這般無禮,快點站起來!”
他連喝問了幾聲,竟然沒有人理睬,彷彿沒有他存在一般,弄得他僵在那裡,場面尷尬之極!
這情形看的燕元瀾等人不禁心頭好笑,尤其是雍冰更笑得花枝亂抖,竟然“咭咭”地笑出聲來!
那葛衣少年正自無法下場,見狀,更是火上加油,一推座
椅,大步走了過來,瞪眼喝道:
“你笑什麼?”
雍冰“咦”了一聲,道:
“你這人真怪,我笑我的,你管得著嗎”
葛衣少年怒吼道:
“我偏不許你笑!”
雍冰撇了撇櫻唇,道:
“呸,你配麼!”
葛衣少年直氣得面孔鐵青,大叫道:
“待少爺教訓教訓你,看是配也不配!”,xie_hong111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