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麒見西門咆哮只命狗兒出敵心中大為震怒,腳步一滑,即躲過巨狗的撲擊,然後掀眉怒叫道:“在下見莊主還像是一號人物,所以才據禮相向,莊主若是如此不顧身分,在下可要得罪了!”
西門咆哮哈哈大笑道:
“此地既以咆哮山莊為名,當然是以狗為主,我派狗兒出來對你,還是看得起你的,否則……”他的話尚未說完,馬麒已怒不可遏,長劍一探,筆直朝西門咆哮刺到,口中還怒聲喝道:
“莊主已承人不如狗,在下可不願自甘下流到去與畜生爭高低!”
西門咆哮泰然而立,對他的洶湧劍勢若無所睹,馬麒的劍尖遞到離他尺許之處,斜裡黃影一掠,一股勁力託著馬麒的劍鋒,將他倒撞出三四步去;馬麒駭然回顧時,不禁大為吃驚,原來是那條撲空的巨獒,又翻轉身子回來,而拂開他的劍鋒的,正是巨獒那條粗如人臂的巨尾!
西門咆哮得意地大笑道:
“連一條狗兒都對付不了,還敢亂吹大氣,找老夫對手!”
馬麒又驚又愧,不知如何回答時,巨獒發出一陣低吼,四足一擺,又朝他的頭上撲下來。馬麒怒叫道:
“我就先宰了這個畜生,再對你說話!”語聲中長劍平推,式化“驚濤拍岸”鋒前湧出尺許劍氣,對準巨獒的兩隻前爪剁去,勢子極為迅速;巨羹撲到一半時,覺得對方勢子極厲,居然凌空一扭身,軀體拔高數尺,硬將他的一招攻勢化開;馬麒一劍削空,心中微覺駭然,似乎沒想到一頭畜生也有這麼厲害,而且還懂得武功似的,腦中在轉著念頭,手下可不怠慢,抽回長劍,再化“遙指星辰”,劍尖朝著巨獒的腹下刺去,巨獒身在空中,動作也十分靈敏,舉起一條後腿,掌心對準劍尖,毫無顧忌地便踏了下來;馬麒只覺得手中的長劍朝下一沉,等得他再使勁向上提時,那條巨獒已藉著一蹬之勢,竄出丈許,飄身落地!
一陽道長在旁觀戰,見狀臉色微微一動,冷笑道:
“看不出西門莊主還訓練得一批好狗!”
西門咆哮微笑道:
“好說!好說!在下生平愛狗,對這批畜生所化的心血時間與精力,並不比掌門人教一個徒弟為少!”
一陽被他譏諷得臉紅耳赤,厲聲對場中喝道:
“麒兒!三招之內,你若收拾不了這頭畜生,峨嵋門中,再也沒有你的名字,你也別想活了!”
馬麒紅著臉,停身峙步,雙目前視,穩穩地刺出第一劍,這次想是使出最精粹的招式,劍尖破空,嘶嘶有聲!
巨獒識得厲害,口中嗚地一聲低吟,返身欲避!
西門咆哮在喉頭髮出一聲長嘯,聲似狼嗥!
巨獒聽見嘯聲之後,怯意全收,周身鋼毛豎起,伸出前爪,筆直地朝馬麒的劍上拍去!
“錚”一聲輕響之後,馬麒的劍被拍歪了,可是那頭巨獒的身子卻被他的勁力反彈到四五尺遠!
馬麒輕叱一聲,身形急轉,長劍又對它的後跨上切去,巨獒的背部彷彿也長有眼睛,低吼聲中,身軀拔起!
馬麒的第二招也刺空了,可是他的身形卻像附著在巨獒身上似的,箭也似地竄了上去,長劍再刺腹下!
這一招使得妙極,也狠極!
“汪……”巨獒發出一聲慘嗥,馬麒的長劍直穿腹俯,更在它的背上透了出來,然而巨獒在臨死前後爪猶作致命的一抓!“叭塔!”巨獒小牛似的身軀落在地下,馬麒已抽劍離開,肩頭上的衣服被撕破了,雪白的肉上印著五條血痕!
一陽得意地捻鬚長笑道:
“畜生到底是畜生,怎能與人類爭雄!”
西門咆哮的臉色全無動靜,只對王彪橫下一眼,王彪走過去飛起一腳,將那茶垂死的巨獒踢到十幾丈遠,再落下來時,已經是不能動彈了!
馬麟一劍得手,也是得意已極,橫劍軒眉,大喝道:
“莊主是否還看得起在下,再放一條狗兒出來試試!”
西門咆哮曬然一笑,陰側側地說道:
“閣下已然名登鬼錄,還在得意洋洋,真令老夫可憐亦復可笑!”
馬麒怒道:
“老匹夫胡說八道,小爺先宰了你!”
西門咆哮嘿嘿冷笑道:
“小子快點料理後事去吧,老夫才懶得和你囉嗦!”
馬麒氣得臉孔鐵青,大喝一聲,長劍一揮,縱身向西門咆哮撲去,哪知他身形才一移動,突覺肩頭被狗爪抓過之處,一陣麻癢,頓時渾身僵木,“叭”的一聲,摔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馬麟睹狀,不由大吃一驚,忙一躍上前,將馬麒的身子抱住,急聲道,
“哥哥!你怎麼了?”
馬麒滿面俱是痛苦之色,目光呆滯的望著馬麟,嘴唇不住抽搐,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馬麟又急又怒,抬頭瞪著西門咆哮,大喝道:
“老匹夫!你使什麼妖怯,暗算我哥哥?”
西門咆哮哈哈大笑道:
“無知小子,滿口胡說,老夫豈是這種下作之人!”
面孔一板,冷冷又道:
“老實告訴你,好讓你哥哥做個明白鬼,老夫這異種獒犬,爪上俱蘊劇毒,任是大羅天仙,樁抓中便是死路一條,你兄弟最多隻有半個時辰好活。”
馬麟怒吼一聲,厲喝道:
“老匹夫,我和你拼了!”放開了馬麒,縱身而起,向西門咆哮撲去,雙掌怒劈而出!
西門咆哮冷笑道:
“小子也敢放肆,滾回去!”舉手輕輕一揮!
“砰”的一聲,馬麟整個身子,頓時被震得凌空倒飛出八九尺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這時急怒攻心,哪裡還顧慮到死活,一咬牙,挺身躍起,再度揮掌向西門咆哮撲去。
陡聽一聲巨喝道:
“站住!”
聲如霹靂,只震得馬麟兩耳嗡嗡作響,不由自主的剎住了前撲之勢,愕然不知所措。
只見燕元瀾大步走出來把馬麟攔住,轉身對西門咆哮道:
“這位峨嵋門下真的是被狗爪抓傷了?”
西門咆哮笑道:
“那還有假的嗎,燕兄豈不是多此一問。”
燕元瀾又道:
“狗爪中確實有毒嗎?”
西門咆哮不悅道:
“這個我記得早就告訴過燕兄了吧。”
燕元瀾神色一整,道:
“這傷毒有解藥沒有?”
西門咆哮略遲片刻才道:
“解藥當然有,只看有沒有拿出來的必要!”
燕元瀾正色道:
“人命關天,此時遑言敵友,先救命要緊。”
西門咆哮微笑道:
“燕兄一定要救他,在下自是不能違拗,吼兒!取藥去!”
西門吼答應一聲,回頭徑去;誰知一陽突地跨前一步,舉手就朝地下的馬麒劈去,勢頭異常兇猛,燕元瀾蹲在附近,身不由主的擋了一下,“砰!”兩股勁力交接,一陽雖是臉色動了一下,燕元瀾卻被那股巨力推得坐在地上,剔眉怒聲問道:
“掌門人這是做什麼?”
一陽鐵青著臉道:
“峨嵋門中向不領敵人之情,我寧可讓他死了,也不願他受敵人的救治,冤有頭、債有主,我替他報仇就是!”
燕元瀾怒聲道:
“胡說!你縱然是他師尊,也不能替他決定生死之事!”
一陽冷笑道:
“我做師父的不能決定,倒是你能決定不成!”
燕元瀾正色道:
“我也不能決定,這要等他清醒之後,自己來決定!”
一陽似有所言,但是一眼望著燕元瀾臉上的湛然正氣,勉強將話嚥了下去,回頭對馬麟道:
“麟兒!你傷得如何?”
馬麟已在地上爬了起來,臉上泛著愧色道:
“徒兒還好,只是氣血有些浮動!”
一陽寒著臉道:
“那就把你兄長扶過來,峨嵋門人,不要敵人照顧!”
馬麟遲疑了一下,答應著走了過來,燕元瀾當然無法攔阻,站起身來,將暈迷的馬麒交給馬麟,自己則默然退過一邊,西門咆哮不放心地道:
“燕兄方才對掌如何?”
燕元瀾微笑道:
“沒什麼!我因為沒有防備,所以才吃了一點小虧!”
一陽目光嚴峻地望著馬麟,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馬麟將牙一咬,突然舉掌對準馬麒的頭上拍去!
“噗!”
一聲輕響之後,馬麒頭上血肉模糊,腦漿四濺!立刻死於非命,這件事太突然,誰都沒有防備到!
一陽大笑道:
“麟兒,做得好,不愧我教育了你們一場!”
燕元瀾忿現於色,怒聲喝罵道:
“你們對自己人都如此絕毒,簡直是毫無人性……”
一陽滿臉厲容獰笑道:
“峨嵋門中乾弟,從不受人恩惠,他中毒無救……”
燕元瀾怒聲道:
“我已經著人去拿解藥了!”
一陽淡淡地道:
“他本身如有知覺,也絕不願因此而保全生命,而且殺死他的是自己的兄弟,貪道並未命令過他!”
燕元瀾冷笑道:
“你雖未直接發過命令,可是你用眼色指揮行事!”
一陽哼了一聲,回頭對馬麟道:
“麟兒!你說!我望一眼是什麼意思?”
馬麟抬起頭來道:
“師父是在提醒徒兒莫忘所誡!”
一陽沉聲再問道:
“所誡何事?”
馬麟恭敬地道:
“生死事小,榮辱事大!”
一陽再沉聲問道:
“你兄長死得光榮嗎?”
馬麟的臉上微現戚容道:
“麒哥死得很光榮,因為他是死於搏鬥,他假若活下去,才是真正的恥辱,所以徒兒幫助他了卻心願!”
一陽微笑一下,再問燕元瀾道:
“你是北鶴的弟子,令狐璞是如何教你的”
燕元瀾垂首無言,西門咆哮大笑道:
“燕兄!多言無益,你一直推崇正派人物,可是你是否想到要維持這一個正字,也會做許多不合天理人情之事!”
燕元瀾的臉上泛起痛苦之色,處在極端的矛盾中!
西門咆哮笑著對一陽道:
“掌門人現在還準備作何打算?”
一陽莊容道:
“峨嵋今日即使全部伏屍此地,也絕不會改變初衷!”
西門咆哮大笑道:
“很好!下一場是如何賜教法?”
一陽沉吟未答,馬麟突地上前道:
“在下候教!”
西門咆哮斜瞥他一眼,然後對王彪一揮手,王彪又放出一條巨獒,燕元讕突然一探掌,將那隻巨獒擋了回去!
西門咆哮微笑道:
“燕兄這是為什麼?”
燕元瀾道:
“他們已經死了一個人,這次絕不會再上當!”
西門咆哮輕輕一笑,走到燕元瀾身邊壓低聲音道:
“我曉得!這次一定是個敗局,很可能不出三招,我的狗兒就會遭他殺死,可是我依然要如此做!”
“莊主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白白犧牲一條狗呢!”
西門咆哮笑而不答,再度將手一揮,那條被燕元瀾打退的巨獒,又剪尾跳了上去,直撲向馬麟前胸;馬麟手中並無兵器,可是他絲毫沒有懼色,進拳反擊,拳風在半尺之遙,就將那頭巨獒推開!
巨獒在地上滾了幾下,站起身來低吼一聲,這次不用高撲,改為平竄,張口去咬馬麟的腹部!
因為動作迅速異常,馬麟的掌勢剛收回,無法發拳再攻,逼得向旁一挪身閃過,卻伸手刁住了巨獒的長尾!
巨獒吃痛,猛然回身,雙爪一抖,全部對準馬瞬的胸肩處撲去,這次距離更近,形勢也愈險惡!
可是馬麟卻在危急之中,巧妙地伸出單臂,托住巨獒的下顎,同時放開握尾的手,改向巨獒的腹下抓去!
巨獒一聲慘嗥,接著叭達一聲,那巨大的身軀已被馬麟摔了出去,腹前開了一個大洞,血水四濺,腸斷腑裂!
馬鱗將手中的斷腸擲下,然後在衣服上擦拭血腥,嘴角含著一股微帶得意的笑容,輕蔑地道:
“我哥哥因為不知內情,所以才著了你們的道兒!峨嵋門下,當真都是那麼窩囊的嗎?”
一陽的臉上也浮著得意的笑容!
西門咆哮大笑道:
“你們別得意,我不過才失去一條狗,卻把你們壓箱底的玩意兒全抖露了出來!算起來還是上算的。”
一陽臉色微變道:
“你認識這是什麼招式嗎?”
西門咆哮大笑道:
“虛禪大衍六式不愧為佛門奇學,我在對手時遇上了,的確要吃點小虧,現在可不在乎了!”
一陽臉色動了一下道:
“難為你能認出來,可是我不相信你破得了!”
西門咆哮笑道:
“徒言無益,試過自知!”
正說之間,西門吼已拿瞭解藥回來,望見馬麒已然身死,不禁有點怔然!
西門咆哮笑道:
“解藥用不著了,人家不願意領咱們的情,現在你出去領教一下峨嵋的奇學,方才的拚鬥你看見沒有?”
西門吼傲然道:
“我沒有看見也無須看見,區區小門派能有什麼高招?”
西門咆哮笑道:
“那很好!你去試試虛禪大衍六式的威力吧!”
西門吼聞言一愕道:
“什麼是虛禪大衍六式?”
西門咆哮怒道:
“你不是瞧不起人家嗎,還多問什麼?”
西門吼遲疑著未曾舉步,西門咆哮怒聲催促道:
“你還等什麼!禍都是你惹出來的,當然要你自己去了結,
剛才把話講得那麼滿,現在怎麼反而怕起來了,真丟人!”
西門吼一面盤算,一面慢慢地向場中走去!
燕元瀾忍不住道;
“虛禪大衍六式是佛門功夫,講究虛中套實,世兄最好不要太欺近,不把招式用老,尤其不可趕盡殺絕……”
一陽臉色大變,寒著臉道:
“北鶴高弟懂得不少!”
燕元瀾臉上微紅,無言可答,西門咆哮微笑道:
“燕兄也真是的,何必告訴他,讓他去吃虧好了!”
燕元瀾不以為然地道:
“這如何使得呢,虛禪大衍六式是一種頗為隱秘的功夫,世兄若不知就裡,貿然出手,一定會吃虧的!”
西門咆哮微笑道:
“燕兄現在認為我那條狗兒不是白死的了!”
燕元瀾心中一動,覺得西門咆哮果然心計過人,先前他攔著狗兒出場,是因為馬麟目睹兄長中了狗毒,再度叫陣,必然有著把握,他還怕西門咆哮想不到這一層呢!誰知西門咆哮不但察若洞燭,而且還有更深的用意。
默然片刻,他才輕嘆道:
“莊主用心深遠,在下十分佩服,只是用狗兒作試探,白白送掉一條生命,到底不是仁者所應為……”
西門咆哮大笑道:
“強敵臨頭,燕兄還是一味講究仁道,兄弟心中縱然不同意,也無法加以駁斥,不過兄弟此舉也還可以解釋!”
燕元瀾一愕道:
“莊主有何解釋?”
“西門咆哮不用狗必用人,死一條狗總比死一個人強,這是順著燕兄所謂的仁遭講,至於兄弟卻全無這種意思!”
燕元瀾不解道:
“莊主是什麼意思?”
西門咆哮道:
“兄弟的意思還是為著自己打算,我可殺之狗比可用的人多,自然用人不如多用狗了!”
燕元瀾不禁又默然了,西門咆哮又道:
“兄弟與燕兄的思想根本就是兩個極端,兄弟絕不想改變燕兄,燕兄也無法改變兄弟,我們別為這個問題討究了!”
燕元瀾長嘆一聲,放眼去看場中,西門吼與馬麟已經交上手了,二人拳掌相觸,虎虎生風,打得十分熱鬧;西門吼因為受過燕元瀾的指示,所以儘量避免欺近,每一招都是用的劈空掌力,遠遠的遊鬥,馬麟似乎在內力上稍遜,可是他始終守中抱一,攻勢十分沉穩,所以交手了十幾招,仍是毫無敗象!
西門咆哮看了片刻道:
“峨嵋總算是不錯的,這小子比那個什麼神拳鐵掌華振玉雖是小了一輩,武功卻高明多了!”
燕元瀾點頭道:
“各大門派在外面叫字號的,這馬麟就是一個例子!”
西門咆哮道:
“不錯,我先前的確沒有想到峨嵋還藏著這些功夫,燕兄畢竟出身名家,見解不凡,連虛禪大衍六式這等絕學都瞭若指掌,那孽畜若非先得指點,恐怕早就上當了!”
燕元瀾道:
“這些佛門功夫,在下也不過聽家師略略談及!”
酉門咆哮神色微動道:
“令狐先生對虛禪大衍六式作何見解?”
燕元瀾想了一下道:
“家師也是知焉不詳,不過他老人家曾經告訴過我道:這些佛門功夫都講究謙退,非到生死關頭,絕不發動反擊,家師做人一向忠厚,因此也無須去進一步探討破解之法!”
西門咆哮沉吟片刻道:
“那孽畜遲早要吃虧的。”
燕元瀾望了場中一眼,見西門吼掌力深厚,很明顯的已經佔了上風,不禁有點訝異地道:
“世兄勝在俄頃,莊主何以如此說?”
西門咆哮道:
“他沒有燕兄的這份胸懷。”
燕元瀾霍然而悟,正想說什麼時,忽然場中砰然一聲巨響,一條人影被摔了出來!西門吼還是傲然而立,那個被摔出的正是馬麟,他口中噴出鮮血,在地上痛苦的掙扎著,燕元瀾正想說西門咆哮判斷錯誤時,西門吼那龐大的身軀也慢慢的倒了下來。
這場兩敗俱傷的拼鬥由於燕元瀾與西門咆哮都在講話,沒有注意到發生的經過,因為這是一瞬間的事,燕元瀾搶先一步,扶住了西門吼的身軀,心頭不覺大震,因為他看見他的胸前一孔深陷,血水隱冒,這一定是受的指傷,而且傷在要穴上,完全沒有救了!西門吼望了燕元瀾一眼,聲息微弱地道:
“燕……叔叔,我沒有聽您的勸告,上了他的當,不過我沒有丟人,那一掌拍在他的腎盂穴上,他也活不了!”
西門咆哮過來望了他一眼,全無悲慼之容,冷冷地道:
“你是怎麼受傷的!”
西門吼的聲音更低了,可是依然掙扎著道:
“我在遊身虛鬥中,偶爾也接實了幾招,發現那小子的功力實在比我差一籌,所以到了一個有機可乘的時候,我忍不住想一招致他於死命,想不到就此反上了他的當!”
西門咆哮連忙問道:
“用你的哪一招?”
西門吼痛苦地思索一下道:
“我用的是‘靈駒掌法’中的‘奮鬣長嘶’,眼看就要擊中,怎知他的指風會破掌而入,我只好改用‘春蹄印雪’……”
底下的話沒了,因他已氣絕了,西門咆哮略等片刻,方始將他的屍身一腳踢開道:
“幸好我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經知道了……”
燕元瀾雖明知他們不是嫡親父子,然而對西門咆哮這等絕情的行徑,也大不以為然,皺著眉頭道;
“莊主你……”
西門咆哮一擺手道:
“燕老弟,我懂得你的意思,現在不是抬槓的時候,我們等一下再討論為人處世之道,目前仍以對敵為上……”
燕元瀾啞然失聲,因為此時一陽已走了過來,西門咆哮一笑道:
“掌門人可是想親自動手賜教了?”
一陽沉下臉道:
“不錯!貧道的兩個孽徒,俱承慈悲超生,貧道念及師徒一場,不得不替他們要回一份公道……”
西門咆哮仍是含笑道:
“掌門人的兩位高足一死於犬爪,一死於犬子之手,現在他們也都死了,掌門人怎麼把帳歸到在下身上!”
一陽聽了他這番話倒是一怔,片刻之後才冷笑道:
“冤有頭,債有主,貧道的兩個孽徒之死,間接仍是出於莊主的指命,因此貧道仍是要找莊主說話!”
西門咆哮搖頭道:
“很抱歉,在下對私鬥沒興趣!”
一陽臉色微變冷笑道:
“看莊主堂堂一表人才,原來卻是個色厲內荏的無膽懦夫!”
西門咆哮神色突地一沉道:
“你是以什麼身份說這句話?”
一陽傲然地道:
“貧道身為峨嵋掌教不會有其他身份!”
西門咆哮寒著瞼道:
“那情形又當別論了,你既以掌門人的身份說話,則是峨嵋對敝門公開的侮辱,在下可不能再予容忍了!”
一陽稍微一怔道:
“貧道尚不知莊主也是一門之主!”
西門咆哮冷然傲笑道:
“好說!好說!在下新刨哮天門,還來不及知會武林同道!”
一陽哂然道:
“如此倒失敬了,但不知燕大俠在貴門中擔任何職?”
燕元瀾臉上一紅,啞口無言。
西門咆哮笑著代答道:
“燕兄身任總護法,與在下地位不分高低!”
一陽大笑道:
“很好!恰當之至!”
語中滿是不齒之意,燕元瀾不禁微怒道:
“掌門人此言何意?”
一陽又笑了一陣道;
“北鶴是飛禽,南龍是爬蟲,到閣下這個傳人卻是走獸,天下的異類都被你們佔盡了!”
燕元瀾怒不可遏,嗆然長劍出鞘道:
“掌門人說話辱及家師,休怪燕某得罪!”
一陽瞥了他一眼道:
“小醜跳樑,居然也敢大言不慚!”
燕元瀾忍無可忍,突地縱身來至場中,長劍平伸,戟指著一陽,聲振金玉,朗然發話道:
“燕某敬請掌門人一會!”
一陽淡淡地道:
“論身份,貧道真不值出場一會,然而今日貧道所攜隨弟子不多,只得勉為其難下!”
語畢徐徐抽下肩頭拂塵,卻留下長劍不用,含意當在表示
輕視,燕元瀾臉色一動,卻未作聲,一陽夷然道:
“閣下請賜招吧,總不成還要貧道先出手!”
燕元瀾忍住氣道:
“道長請小心了!”
語畢一劍徑刺,勢走中鋒,寬宏中夾著無限凌厲!
一陽輕輕地一抖拂塵,馬尾灑開,已將燕元瀾的劍身裹住,燕元瀾往回一抽,居然沒有將劍身脫開!
一陽的臉上含著輕蔑的笑意,哂道:
“北鶴門人也不過如此!”
這句話激起了燕元瀾真正的怒意,舌綻春雷,怒喝一聲,手底勁氣湧現,劍上冒出尺許豪光。
一陽似乎沒想到燕元瀾修為已到返樸內瑩的程度,在外表上看不出厲害,所以才毫不在意地應付,這一發覺有異,立刻想將拂塵解開,為時已然不及。
“沙!沙!沙……”半空中灑下了一片銀雨,那暴漲的劍氣已將拂塵上的馬尾割得粉碎,只剩下一柄光禿禿的杆子。
西門咆哮在旁看得哈哈大笑道:
“妙哉!妙哉!狗眼看人底,掌門人如若有興屈就,在下哮天門倒是有意延攬賢才。”
一陽氣得面孔煞白,嗆然一聲,拔出肩頭的松紋古劍,色泛青黑,光華隱隱,別有一種森人寒意!
西門咆哮微驚而呼道:
“燕兄小心,這牛鼻子狗急跳牆了,這柄傢伙不簡單!”
一陽怒望著他道:
“你的眼睛能認出寶物!”
西門咆哮道:
“咆哮山莊雖窮,在下的眼光還不窮,此劍名叫青冥,乃三國時孫權故物,劍尖有三尺寒芒,使時可炫人眼目!”
他明在識劍,暗中卻是給燕元瀾打底子!
燕元瀾是聰明人,自然領會到,一陽冷笑道:
“閣下無需賣弄才華,燕朋友出身名家,不會在乎這一柄破鐵,頭一招貧道輸在識人不明,請燕朋友不吝賜教!”
燕元瀾神色疑重地圈出一劍,一陽反劍再擊,劍風未至,寒芒先及,燕元瀾驟感手上微振,連忙抽了回來!
劍尖已被削去半寸長!
酉門咆哮大叫道:
“名器對凡鐵,這場決鬥不公平!”
一陽冷笑道:
“方才貧道以拂塵對劍時,莊主怎麼不主持公道”
西門咆哮啞口無言,只得耐心地注視戰況發展,一陽利器在手,威風十足,霍霍的劍光將燕元瀾包在垓心,招招不離要害,出手十分歹毒!
燕元瀾一面防備手中的長劍被削,一面又要躲避他凌厲的攻擊,弄得手忙腳亂,十分狼狽,西門咆哮看得大為著急叫,道:
“不行!這簡直是謀殺。”
一陽邊擊,邊冷笑道:
“莊主若是認為貧道以大欺小不妨也參加一份。”
西門咆哮攘臂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誰知燕元瀾反而澈起了傲氣,厲聲大叫道:
“不行!莊主若是插進一手,我一生視你如仇!”
西門咆哮急道:
“燕兄:這是何苦來,這,事情是我引起來的……”
燕元瀾沉毅地道:
“等我血濺此地後,莊主再上不遲!”
西門咆哮急得直跳腳,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陽更得意了,劍勢也更凌厲,毒蛇似的纏著燕元瀾,如此激戰三十幾合,燕元瀾已累得滿身是汗!
又過了四招,一陽突地改刺為削,一劍平掃,燕元瀾只覺劍氣自四方圍來,根本無法趨避!
而忙中只得咬緊牙關,將長劍硬朝劍幕中推去!
“叮噹”一陣輕響之後,燕元瀾手中只剩一半劍柄,幸而靠著一擋之勢,將身子抽開了,不曾受到劍光傷害,一陽擰笑著用劍指著燕元瀾道:
“北鶴門人,也會有束手待斃的一天!”
燕元瀾凜然不懼,豪氣沖天,高聲道:
“掌門人說錯了,燕某長劍雖斷,雙手仍在!”
一陽笑道:
“你想憑一雙肉掌來對我的長劍!”
燕元瀾莊顏道:
“燕某不敢說擋得住,但只要一息存在,燕某便不屈服!”
一陽呆了一呆才道:
“年青人傲氣不差,但是貧道決不殺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
燕元瀾朗聲長笑道:
“誰敢說我已無抵抗能力,掌門人請接燕某一指!”
笑語聲中,身形似電閃雲飄,迅快絕倫地脫出一陽道長劍尖威脅之下,右腕翻處,駢指疾點而出!
一陽道長心得意滿之際,料不到燕元瀾輕功身法已至形在意先之境,只覺對方語音尚在耳邊,面前人影一花,一縷勁銳指風已從側電襲而至!
尚幸他乃一派掌門,歷經風險,此際雖然心頭駭栗,但身形已本能地斜飄尋丈,讓過了燕元瀾這致命的一指,變色喝道:
“瞧不出燕大俠還真有一手,貧道當真是看錯人了!”振腕一揮,青冥劍立化一蓬劍花,向燕元瀾反罩過去。
燕元瀾這時手中已沒有長劍,反而少了一層顧慮,眼看一陽道長反攻過來,遂一抖精神,撮唇發出一聲長嘯,身形晃處,展開師門絕學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璣掌法”,掌指並用,以指代劍,搶進一陽道長的劍光圈中,著著狠攻!
頓見漫天劍氣之下,井起繽紛掌影,陣陣“嘶嘶”的劍刃劃空銳嘯中,混雜著“呼呼”掌風,數丈方圓以內,走石飛砂,聲勢駭人之極!
一陽道長哪裡知道燕元瀾身上,貼肉穿著“鱉皮寶衣”,此衣不但能御水火,更且刀劍難傷,故此好幾次劍鋒明明在燕元瀾身上掃過,竟看不見半點傷痕,遂誤以為對方已練成絕無僅有的“無形罡氣”護身,不由這位一大門派的掌門人愈打愈覺心驚!
在這般情形下,數十合過後,一陽道長已顯得有點束手縛腳,而燕元瀾卻乘機盡展精微,將“先天罡氣”與“乾元真力”運於指掌以上,一手跟著一手,一招緊逼一招,殺得一陽道長連連倒退!
陡聽燕元瀾一聲清叱:
“撤手!”
喝聲中,“光迷日月”、“影燦銀河”兩手上合天星變化的奇招,迴環併發,右掌逼開一陽道長的劍勢,左手曲指一敲,迅逾閃電,向“青冥劍”的劍背擊出!
“錚”然一聲,一陽道長頓覺劍背之上如受千斤重錘一擊,刷地劍尖斜斜划向地面,當前門戶登時大開!
燕元瀾右手一曲一翻,五指虛攏,指鋒立將一陽道長的“璇璣”、“氣門”、“將臺”、“期門”、“七坎”五大要穴罩住!
一陽道長恨恨地嘆息一聲!瞑目待斃!
燕元瀾哈哈一笑,道:
“掌門人休慌,燕某決不殺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
一陽道長霍然睜目,厲喝道:
“你待怎地?”
燕元瀾笑道:
“沒有什麼,不過聊報掌門人適才不殺之恩而已!”
西門咆哮大聲道:
“燕兄!有敵無我,你怎能效這種婦人之仁!”
燕元瀾回頭微笑道:
“無妨,諒他飛也飛不出我的掌心……”
他話尚未說完,一陽道長已趁他這一分神之際,身形疾驚而出,口中大喝道:
“徒兒們擺陣!”
“嗆嗆嗆”一陣龍吟之聲響處,那十幾個峨嵋派的門人應聲齊出,各將長劍舉在撒手中,旋風般捲了過來,將燕元瀾圍在垓心!
燕元瀾目光一掃,突地仰天大笑道:
“好!好!燕某今夜倒要領教領教峨嵋一派威震武林的‘天入十三限大陣’,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西門咆哮也暴聲獰笑道:
“堂堂正大門派,也倚仗人多取勝!”轉頭大喝道:
“王彪!把狗兒放出來,讓它們打打牙祭!”
王彪暴應一聲,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形式奇特的哨子,放在口中一吹,“嗚”!一聲淒厲刺耳的宏亮異嘯,劃空而起!
立聽一陣洪暴猛厲的咆哮,從莊內像潮水般湧將出來,百十條小驢般的獒犬狂吠著蜂擁而出,在王彪身後整整齊齊地排成一線,口中吐著鮮紅的舌頭,一隻只狗眼中兇光四射,註定著王彪的手勢……
王彪高舉右手,眼望著西門咆哮,只等命令一下,便立即驅動群犬,向峨嵋之人攻擊。
一陽道長仗劍屹立陣門當中,目睹這拘群的兇惡之勢,也不由暗自心驚,但口中卻強自鎮靜地喝道:
“西門施主要想送上幾條狗命,貧道雖有好生之德,也不能不勉力成全,徒兒們!對這般狗輩,手下不必留情,否則重罰!”
西門咆哮大笑道:
“貴掌門人今晚自身難保,還能罰你的門下嗎!”側顧王彪,雙目一瞪,厲喝道:
“殺!”
王彪應聲右手一揮,口中的奇特哨子又是“嗚”的一聲長鳴,百十條獒犬立時齊聲怒吼,各自四足一蹬,紛紛騰身向峨嵋派的門人撲去!
剎時腥風大作,吠聲震天,燕元瀾見西門咆哮竟然不受勸阻,不禁大怒,身形一旋,揮掌震開兩個挺劍攻來的峨嵋門下,雙掌猛然推出,“先天罡氣”如排山倒海般立將當先撲到的幾條獒犬劈飛出數丈開外,口中大喝道:
“西門莊主!你若不立即將狗群撤退,燕某從此不管貴莊之事!”
那西門咆哮此際滿臉獰厲之容,殺氣騰騰,根本沒把燕元瀾的話聽在耳內,口中不斷的厲喝:
“殺!殺!孩兒們快吃這般沒有人心的人!”
峨嵋派的“天人十三限大陣”雖然號稱威震武林,但用來對付這許多兇惡的獒犬,實在無從發揮威力,是以在狗群猛撲之下,登時被衝得四散分開,潰不成軍!
燕元瀾怒不可遏,長嘯一聲,騰身而起,方待撲向西門咆哮,陡地——
“哈哈哈……”一陣破鑼船的暴笑聲劃空傳來,同時有人敞著喉嚨笑道:
“化子們老遠便聞到狗肉香味,果然不差,今晚可以大打牙祭了!”
笑語聲中,夾雜著一陣“梯梯拖拖”的草鞋擦地之聲,一群人影像幽靈般疾掠而至!
同時,一股汗垢的酸臭氣味,隨著這群人影的來勢隨風飄入鼻端,聞之令人作嘔。
但奇怪的是,那一群兇猛的獒犬,竟似乎對這令人作嘔的氣味,有極深的惡感,紛紛自動停止對峨嵋門下的攻擊,齊地緊緊聚在一起,各將兇睛向這群人影獰視著,“唁唁”狂吠不休!
燕元瀾睹狀不禁大為駭異,立將勢子一沉,飄身落地,凝眸望去。
這時,一陽道長也乘機聚集門下,重新將陣勢排好,嚴陣相待。
西門咆哮自然更是驚怒萬分,厲聲喝道:
“來的是什麼人?還不站住,想送死嗎?”
朦朧月色之下,只見來的這一群人,乃是數十個垢首鶉衣,手持竹杖的叫化子,他們雖是老少不同,肥瘦高矮各異,但一個個懼都貌相掙獰,顯非良善之輩。
西門咆哮喝聲甫落,這群叫化子也自停了下來,隨見一個身軀魁偉,虯髯繞腮的獨臂化子,梯拖梯拖的走到西門咆哮面前,獰笑道:
“我老化子聽說這裡有人養子大批肥狗,準備開香肉店,瞧你老兄這副樣子,大概就是老闆了?”
西門咆哮怒道:
“賊叫化胡說八道,當心老夫的狗兒把你吃了!”
虯髯獨臂丐嘿嘿一笑,道:
“咱們叫化子終日以狗為糧,不信會被狗吃了。”掉頭喝道:“小五子!小六子!過來!”
群丐當中,立即走出兩個年青叫化子,來到虯髯獨臂丐面前垂手肅立。
虯髯獨臂丐沉聲道:
“就是這個地方了嗎?”
兩年青叫化子俯首齊聲道:
“稟祖師爺,孫兒的確沒有走錯。”
這時,那王彪已快步走至西門咆哮身邊,附耳低聲稟告道:
“放掉的七百個人當中,就有這兩個叫化子在內。”
西門咆哮心頭一震,但仍自鎮靜地點頭命王彪退下。
這時,那虯髯獨臂丐已揮退了兩個年青叫化子,獰視著西門咆哮道:
“大老闆用人來餵狗,你的狗兒必定養得很肥,可不可以統統施捨給咱們的苦弟兄,作為過冬之用?”
西門咆哮哈哈一笑道:
“把狗兒施捨給你們,老夫倒無所謂,但老兄須把字號亮出來,看看你們是否有福消受得了!”
虯髯獨臂丐聞言,嘿嘿獰笑道:
“瞧你老闆年紀一大把,競連‘風陽丐幫’都不知道,還敢在這地面開張作買賣!嘿嘿嘿……”
西門咆哮面色一變,訥訥道:
“‘風陽丐幫’!那麼……你老兄想必是……”
這時候,一陽道長突的走了過來,對虯髯獨臂丐稽首道:
“東方施主,別來無恙,還認得貧道否?”
虯髯獨臂丐瞧也不瞧一陽道長,哈哈道:
“我化子眼睛又沒瞎掉,怎會不認得,今晚上你我各找各的過場,休來這一套。”
一陽道長本來打算拉點關係,好增加勢力,不想碰了個大釘子,登時氣得面孔鐵青,又不好翻臉,神情尷尬之極。
虯髯獨臂丐更不理會,仍自凝視著西門咆哮,道:
“我化子正是東方霸,人稱‘屠狗惡丐’,你老闆看看咱們是否消受得了?”
西門咆哮強笑道:
“東方幫主雖有屠狗之號,貴幫門下縱具殺狗之能,但也不過只能欺負些鄉村野狗……”
屠狗惡丐東方霸不耐煩地截口厲喝道:
“少廢話,不信你便試一試!”側顧那尚自僵在一旁的一陽道長,冷笑道:
“雜毛還呆在這裡幹嗎,你去對付人,咱們來對付狗,免得礙事!”
一陽道長被他呼來喝去,心中委實氣惱已極,但為了大局著想,只好忍氣吞聲,卻將一肚子鳥氣,發洩在燕元瀾身上,轉身怒喝道:
“燕朋友,咱們再來決一勝負!”縱身一躍,迴歸“天人十三限大陣”的陣門當中。
燕元瀾自然不甘示弱,長笑一聲,騰身撲入陣中,揮掌攻擊。
一陽道長大袖一展,峨嵋門下立即發動陣勢,將燕元瀾裹了個風雨不透!
剎時劍氣燭天,寒光如電,人影縱橫,雙方展開一場生死惡鬥……
西門咆哮懍於對方素負屠狗之名,實在不敢絲毫大意,當下側顧手彪,一使眼色,王彪隨即選了兩條較為巨大的獒犬,伸手在它們頭上一拍。
兩條獒犬喉頭低吼了一聲,卻不縱身撲出,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屠狗惡丐東方霸,走到距離他五尺左右,便雙雙停了下來,前足踞地,渾身鋼乇豎立,利齒森森,兇睛緊盯若敵人,喉間連聲怒吼,似乎十分狂怒,卻又有所忌憚之態。
屠狗惡丐東方霸嘿嘿哈哈笑道:
“兩條小拘,不值得我來動手!”回頭喝道:
“張三毛、李四旦過來把這兩隻畜生宰了!”
喝聲一落,群丐中立時縱出一個瘦長,一個肥矮的中年化子,雙雙對屠狗惡丐東方霸一哈腰,轉身朝兩條獒犬走去,口中也學著犬吠之聲,連連咆哮……
也許是張三毛和李四旦身上的酸臭氣味沒有屠狗惡丐東方霸那般濃烈,兩條獒犬競不再忌彈,雙雙狂吠一聲,齊地四足一蹬,血口怒張,分向二人撲去!
兩個化子霍地止步,身子齊地一蹲,各將手中竹杖,迎著獒犬撲來之勢,斜斜朝上疾刑而出!
他們這一招蹲身刺杖之式看似極為簡單,但勢子卻迅速得如同石火電光,只昕“哧哧”兩聲響處,兩條獒犬頓時發出“汪”的一聲慘叫,胸前已被竹杖穿心刺透!
張三毛、李四旦兩化子霍地長身,各將手腕一翻一甩,“叭噠”兩聲,兩條獒犬已甩出數文之遙,摔在地上,雙雙四足一伸,便氣絕而亡!
西門咆哮目睹費了自己多年心血訓練出來的異種獒犬,競被對方不費歡灰之力便宰了兩條,不禁又驚又怒,厲聲喝道:
“好手法!老夫倒要看你們是否有三頭六臂!”回顧王彪,喝道:
“統統放過去把他們吃了!”
那屠狗惡丐東方霸大聲喝道:
“孩兒們擺傢伙,把這些畜生宰了,咱們今年冬天就好過肥年啦!”
群丐暴應一聲,人影一陣晃動,剎時在屠狗惡丐東方霸的四周圍成一個兩層的圓圈,外層的化子都蹲了下來,內層的並肩挺立,各將手中竹杖斜舉直指,構成了一堵嚴然密縫的堅壁。
說時遲,那時快,群丐這一個陣式剛剛擺好,那百十條獒犬已在王彪的奇特淒厲哨音催動之下,齊聲怒吼,一條條血口大張,利齒森森,挾一陣腥風,紛紛從四面八方朝群丐撲到!
屠狗惡丐東方霸站在群丐當中,一聲大喝:
“宰了!”
數十根竹杖齊齊疾刺而出!
“哧哧”連聲中,“汪汪”慘叫,當頭撲到的一批巨獒,登時被刺斃了十多條,屍體紛飛,撞得後到的獒犬一陣大亂!
但這群異種獒犬乃是經過了嚴格的訓練,故此攻勢只不過略為頓了一頓,又復狂吠猛撲過去!
剎時之間,只見腥風血雨齊飛,“汪汪”慘叫之聲與人的痛嚎聲大作,昏天黑地,走石飛砂,人的屍體與狗的屍體遍地亂滾,根本分不清是人是狗!
人狗足足惡鬥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方始漸漸平靜下來,揚起的塵土慢慢散開,朦朧月光之下,只見風陽丐幫的圓陣除了略顯鬆散之外,那百數十條獒犬僅剩得幾條尚在地上掙命,其餘大部均已陳屍遍地,可說是全軍覆沒!
西門咆哮雙目通紅,滿臉獰厲之容,厲聲叫道:
“看你們能支撐得幾時!”話落朝王彪一打手勢。
王彪口中的奇特哨子,立即吹起一陣洪厲刺耳的銳嘯,嘯聲翻翻滾滾,激盪得四野回應,駭人心魄!
餘音尚自嫋嫋空際,莊內已傳來一片狂吠咆哮之聲,數百條獒犬像潮水般越過院牆,遮天蓋地蜂擁而至!
西門咆哮也發出一陣類似犬吠的咆哮,朝著風陽丐幫把手一揮!
那屠狗惡丐東方霸眼見這第二批出動的獒犬竟有數百條之多,也是大出意料,忙大聲喝道:
“孩兒們把看家的東西拿出來,咱們拼啦!”
這時,燕元瀾正盡展所學,在峨嵋派的“天人十三限大陣”中,東衝西突,殺得難解難分,百忙中瞥見西門咆哮指揮犬群這般大舉攻擊,心恐峨嵋派人難免不被波及,但又不好出聲叫一陽道長撤退,不由暗惱這牛鼻子竟然這般不知死活。
可是,一陽道長卻未如燕元瀾所想的那樣糊塗,全陣在他暗地指揮以下,早已在犬群傾窠而出之際,迅速地移轉向一邊,遠遠離開了,只是燕元瀾身在陣中並無所覺而已。
屠狗惡丐東方霸喝聲一落,身形已自疾掠而起,率領群丐,竟然反向撲來的數百條獒犬衝將過去。同時,每一個化子都從懷中掏出一根銅管,迎風亂抖。
只見數十股灰黑色的濃煙,從那些銅管中激噴出來,剎那間,立將群丐的身形隱去,並見濃煙迅速四散開來,竟連那數百條獒犬都一齊包沒下。
西門咆哮睹狀,心中方自暗笑這般叫化子,此舉何異掩耳盜鈴,放出這種煙幕,豈能遮得住獒犬的眼睛,堵得住它們的鼻子……
豈料,他心中的暗笑還未笑完,鼻端突然發覺這濃煙的氣味,竟與狗身發出的臭味相同,不由暗叫一聲:“不妙!”
果然,心頭方自暗叫,由濃煙瀰漫之中,已傳出“汪汪”慘叫與瘋狂的咆哮聲!
更令他驚駭的,竟不聞丐幫中有人受傷的叫聲,顯然這數百條獒犬,連一個敵人都沒有咬著,這豈非怪事!
當下,西門咆哮不暇尋思其中原因,急急騰身撲進濃煙之中打算查看究竟。
哪知,他剛一進入煙霧裡面,陡地一團黑影便已疾撲過來,看出乃是一條獒犬,但不知因何敢反噬主人,只好一側身,探手一把將狗頸抓住,身形倒掠而出,脫離濃煙範圍,就著月光,定睛朝手中的獒犬瞧去。
這一瞧之下,不由他大驚失色,原來這條獒犬的兩隻兇睛,竟已被暗器打瞎,想那其他的獒犬,也必遭同一命運,且嗅覺又被濃煙矇住了,故此在煙中互相殘殺,再加上丐幫之人……
西門咆哮想到此處,真是急怒交加,驚駭痛心至極,忙厲聲喝道;
“王彪!快將狗兒撤退!”
王彪應命,口中的哨子一陣狂吹,但那數百條獒犬業已互相廝殺得兇性盡發,哪還肯聽從指揮!
西門咆哮急得直跺腳,大叫道:
“婉兒!快喚大花去領它們出來!”
那英婉自從跟隨大夥出莊之後,便獨個兒牽著大花,遠遠站在一旁,只把兩道滿含怨恨的目光緊緊盯著西門咆哮,對場中發生的一切拼鬥之事,都似漠然無動於衷,這時,聽得西門咆哮的呼叫,冷漠的臉上,忽然掠過一絲詭異獰厲之色,彎腰伸手樓住下大花的頸子,湊近它的耳邊,喃喃說了幾句,然後抽開大花頸間的鐵鏈,舉手一指!
她這一指,竟指向西門咆哮!大花咆哮一聲,四足一蹬,侶小牛般大的身軀,凌空射起兩三丈,如泰山壓頂般朝西門咆哮撲去!
西門咆哮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不禁又驚又怒,厲聲喝道:
“阿婉!你瘋子嗎?”
他喝聲未了,那大花已凌空撲下,血盆般的巨口距他的頭顱只不過數尺,當下,只好住口,身子一側,斜掠尋丈,讓避開去,又復大聲喝道:
“阿婉!你……”
大花一撲不中,早巳長尾一掀,怒吼一聲,再度猛撲而至!
西門咆哮此時心中已然明白英婉乃是乘機向他報復,不由憤怒至極,真恨不得一掌將地劈成兩半,但此際卻不得不展開身法,東閃西躲,讓避大花的攻擊,同時口中咆哮連連,打算
用犬語將大花喝住……
英婉也是櫻口亂張,發出一陣“汪汪”的犬吠。
那大花聽了英婉的犬吠,競毫不理睬西門咆哮的喝止,攻撲之勢反更猛厲,攻得西門咆哮滿頭大汗,狼狽不堪!
燕元瀾雖被困在“天人十三限大陣”中,已然佔了上風,百忙中偷眼瞥見這情形,不由急聲叫道:
“英姑娘千萬不可,令尊到底對你有養育之恩……”
他這一說話分神,峨嵋派的十三柄長劍立時劍光又復大盛,陣勢頓時威力大增,殺得他一時手忙腳亂,幾乎捱上倆劍,只奸住口收斂心神,先求自保。
英婉已在那邊接口叫道:
“我為什麼不可以,我等了多久才有這機會,今晚便要老殺才死無葬身之地!”說完,又發出一陣急促的犬吠。
陡聽西門咆哮大喝道:
“畜生!我早就看出你狼心狗肺,難道我真的制伏不了你!”
只見他喝聲一落,雙掌齊揮,發出一股強勁掌風,硬將大花震退避開去,他也藉著反擊之力,側縱出兩丈之遙,迅速從懷中掏出一粒其紅如火,大如雞卵的東西來。
大花捱了一下重的,更是激發了兇威,怒吼一聲,渾身鋼毛倒豎,長毛怒挺,身軀像飛車一般,貼地朝西門咆哮撲去!
西門咆哮一聲獰喝:
“畜生找死!”揚手將掌中紅丸向大花打去!
陡聽有人叫道:
“大老闆使不得,這條狗我要!”
叫聲中,一條人影疾掠過來,凌空探手,一把將紅九攫住,向前竄出兩丈三四,方始沉身落地。
這一突然之變,又出西門咆哮意料之外,慌跳躍而起,讓過大花的撲擊,在空中閃目瞧去,見這奪去紅丸之人,赫然是那屠狗惡丐東方霸,不禁無名火冒三幹丈,厲喝道:
“賊化子欺人太甚,老夫斃了你!”擰身疾撲而下,一招“五丁開山”照準屠狗惡丐東方霸的腦門劈去!
屠狗惡丐見來勢洶洶,掌風渾如山嶽,不敢硬接,腳下一滑,橫移八尺,口中叫道:
“咱們志在屠狗,大老闆不要拼命!”
西門咆哮此際怒發如狂,哪肯將屠狗惡丐東方霸放過,身形凌空一屈一伸,如影隨形,跟蹤追撲,雙掌一揮,又是一招“五丁開山”凌空劈下……
陡地——
咆哮山莊以內,突然火光沖天,人聲吶喊,亂成一片!
這一突然鉅變,頓將西門咆哮驚得心膽俱裂,大叫一聲,功力暴提,硬將劈出的掌力收回,反臂一掌將追撲過來的大花震退,也顧不得再和屠狗惡丐拼命,雙足一蹬,直竄出數丈之遙,身形一落地面,足尖一點,又復騰身而起,斜掠七八丈,飛撲進莊內而去……
大花怒吼一聲,跟蹤追撲過去……
屠狗惡丐東方霸死裡逃生,噁心又起,一揚手,將奪來的紅丸朝大花擲去,喝道:
“畜生給祖師爺滾下來!”
那紅丸出手便化作一蓬血雨向大花激射過去,其勢勁急絕
倫,可是,由於屠狗惡丐東方霸出手慢了一點,這蓬血雨竟沒有將大花罩住,只有少許射中了它的尾部而已。
饒是這樣,大花似乎已消受不了,“汪”的一聲,龐大的身軀,竟從空中“叭”的摔落地上!
就在這同一瞬間,那籠罩在地面的濃煙已消散殆盡,惡臭之味也淡沒無聞,現出了群丐和剩下來有百數十條尚未被殺的獒犬。
也因這惡臭之味一淡,這百數十條獒犬的嗅覺立時恢復而停止了互相殘殺,紛紛轉朝群丐猛撲過去……,xie_hong111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