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才說要娶她的男人,下一秒卻將她送回她的公寓,而且一回好幾天連個消息也沒有,叫她為之著惱。
原先,紀穎以為要不了一天的時間,衛青槐便會罔顧她的意願逼她回龍幫。
然一天過了又一天,他仍然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甚至還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不是每天出門上下班仍有專人負責接送,她甚至要以為他已經決定放棄她了。
按理說,他若真肯放手,她該是再開心不過。
可莫名的,她心裡就是覺得不痛快,感到被欺騙的不悅。
尤其他派來的兩名手下,除了接送她上下班,就連去拜訪客戶,甚至是到法院出庭,他們也全跟進跟出,拿她當犯人似的監視著,簡直要將她給逼瘋了。
紀穎數度要求他們別跟著她不放,卻都被以一句幫主交代為由給拒絕,惹得她更加氣惱。
她忍不住要懷疑衛青槐根本是故意的,表面上放她回來,暗地裡卻要這種賤招整她。
當然,她是可以回去找他抗議。
可一想到他把自己送回來後,一連幾天音訊全無,這會再要她自個回去,叫她面子要往哪擱?
因為這樣,她儘管心裡氣悶,也只能隱忍。
公寓的門鈴在這時響起,剛下班回來的紀穎不解這時候會是誰找上門來。
開了門,她意外見到兄長跟柳若晴站在外頭。
「哥、若晴,你們怎麼來了?」
柳若晴亦感詫異,「小穎!-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這話的紀威,懷疑的問:「不然她該在哪裡?」剛才在路上他就覺得奇怪,何以若晴一聽到要來這裡便百般阻撓。
「在……」差點脫口而出的柳若晴倏地打住。
紀穎解圍道:「哥,你們怎麼來了?」
妹妹的話提醒了他的來意,「進去再說。」說完,他便帶頭走了進去。
兄妹多年,紀穎自然聽出兄長語氣裡的不對勁,轉向柳若晴詢問:「哥怎麼了?」
「我也想知道。」
將門帶上,兩人先後跟了進去。
客廳裡,紀威看著妹妹劈頭便問:「-跟龍幫有來往?」
猛一聽到這話,紀穎直覺望向柳若晴,她則回以無辜的表情顯示她並不知情。
這情形看在紀威眼裡,明白不單是妹妹,甚至是女友也幫著一起隱瞞。
紀穎儘管心驚仍強自鎮定,試探兄長的口風。「哥怎麼會這麼問?」
「別管我為什麼這麼問,只需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紀穎下意識的隱瞞,「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跟黑道份子有來往。」
如果她承認,紀威也許還不會將事情想得太嚴重,可她的否認卻加深了他的懷疑。
尤其她與女友不時眉來眼去,更加顯示事情的不單純。
「是這樣嗎?」他轉向女友。
柳若晴原本還想裝傻,但被他直勾勾瞅著根本由不得她逃避,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小穎怎麼可能會跟黑道份子有來往。」
「沒有嗎?」紀威的視線在她與妹妹問梭巡。
兩人被他瞧得心虛,最後是柳若晴開口問:「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雖然她對紀穎與衛青槐之間抱持著支持的態度,可不認為身為檢察官的男友也能這麼想。
「我該聽到什麼?」他不答反問。
柳若晴老早就知道男友十分精明,這會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更加確信。
「我怎麼會知道。」
「真不知道?」
在紀威洞悉的眼神底下,柳若晴無語了,不確定該怎麼說才能使他信服。
將她們的沉默看在眼裡,他明白若不揭穿她們,要想從她們嘴裡聽到實話,怕是難了。
「法院的朋友告訴我,看到-跟龍幫的人走在一塊,這是怎麼回事?」他索性把話攤開來講。
紀穎這才知道,原來是他們接送她去法院時露了餡。
冷不防被兄長揭穿,她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圓謊,更別提是柳若晴了。
眼見她們仍是一味的沉默,紀威撂下話道:「-們是要自己告訴我,還是要我去查?」
明白兄長的能耐,知道事情早晚瞞不住,紀穎決定坦白,「我跟衛青槐……」語氣仍有些吞吐。
「那天送-回家的那個人?」紀威聽父母提起過。
「嗯。」她不甚自在的點頭。
「他是龍幫的人?」這點他倒是沒聽父母提起。
「他……」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兄長,衛青槐非但是龍幫的人,還是帶頭的主事者。
「爸媽說他沒多大年紀?」他不解對方不過是個年輕人,何以她支支吾吾如此緊張。
「小我五歲。」
一旁的柳若晴連忙跟著道:「其實五歲也沒差多少。」殊不知男友在乎的不是年紀。
「讓他退出。」如果他真要娶他的妹妹,就不能過那種刀光劍影的生活。
「退出!」這怎麼可能,紀穎覺得兄長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既然他要娶-,就得讓-過安逸的生活。」
娶她?敢情全家都當真了不成。
「趁著年輕沒留下案底,現在就要他退出。」
「這不太可能吧!」柳若晴硬著頭皮代為回道。要衛青槐心甘情願脫離幫派,起碼得費上些時間。
「除非他不想娶小穎。」
關於這點,柳若晴倒是可以肯定,娶衛青槐是一定會娶,就算沒有徵得紀家人的同意。
「我想他是認真的。」
「那他就一定得退出。」紀威斬釘截鐵道,不留一絲商量的餘地。
將兄長的堅持看在眼裡,紀穎感到為難,而她自己卻沒有覺察。
「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容易,再怎麼說總得給人家一點時間。」柳若晴勸道。
從女友的說詞以及妹妹臉上的神情看來,紀威隱約也意識到事情不若自己以為的那般單純。
「他是什麼人?」
柳若晴試圖裝傻,「小穎不說了,他叫衛青槐。」
「我問的不是他的名字。」
她當然也知道,偏偏實話又說不得。
紀威轉而望向妹妹等她回答。
明白兄長遲早要知道真相,她坦白道:「他是龍幫的幫主。」
「什麼?!」他怎麼也沒料到她會跟這樣的人物扯上關係,「馬上離開他!」
「可是……」事情並不若他以為的這麼簡單。
「沒有什麼可是,我絕對不同意。」
見狀,柳若晴想幫忙說項,「威……」
「-早就知道了。」
面對男友的指責,她不禁語塞,「我……」
「卻幫忙小穎瞞著我。」
明知道理虧,她還是得幫忙說點什麼,「衛青槐對小穎是真心的。」
「什麼真心?那傢伙是黑道大哥。」
紀穎不自主的脫口,為衛青槐說起話來。「他其實不像哥想得那麼壞。」
「-還在幫他說話。」
「我……」
「跟那種人在一起,-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的確,紀穎無法否認。
按理說,她該感到害怕,可這段日子以來,她竟從未擔心過這點,相反的,她甚至對他感到放心。
「不會的,你看我現在不也好端端的。」
「現在好端端的,不代表將來就不會出事。」
關於這點,紀穎無法對兄長提出保證,畢竟將來的事,誰也料不準。
「我聽警界的朋友提起,最近狼星幫蠢蠢欲動,-離他遠一點。」紀威不希望妹妹受到波及。
「狼星幫!」怎麼她一點也沒聽說。
「狼星幫的勢力雖然不及龍幫,但真要槓上,會出什麼事誰也說不準,-非離開他不可。」
紀穎猛一聽到這話,「哥是說龍幫會有麻煩。」
「我說的不是龍幫,我擔心的是。」紀威懷疑她究竟有沒有把他的話給聽進去。
她直覺想到的是,「那他不就有危險。」
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送她回來。
妹妹的執迷不悟,著實叫紀威氣惱不已,「到現在-還在想他。」
紀穎沒有響應,滿腦子全叫憂心給佔滿。
紀威看在眼裡本想說什麼,卻又擔心她聽不進去,遂轉向女友,「若晴,-幫我說說她。」
柳若晴的回答卻是,「你別這樣固執,壞人姻緣是會倒八輩子楣的。」
毫無疑問的,這話由她嘴裡說出,實在是一點公信力也沒有。
可不管怎麼說,衛青槐是截至目前為止,唯一一個不曾對她心動的男人,雖說他的年紀是小了點,身分也不是很恰當,但是她願意看在他的那份心上,將小穎交給他。
「什麼叫倒八輩子楣?那傢伙……」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晚點我再慢慢跟你解釋。」既然事情已經穿幫,也許該讓他了解當年的始末了。
「有什麼好解釋的,難道-解釋完後,那傢伙就可以不當黑道大哥?小穎就不會受到傷害?」
「他當不當大哥我不敢說,但是有一點我敢保證,那就是他絕對不會讓小穎受到傷害。」否則當年他也不會擋在她們面前,阻止他父親再開槍。
紀威才想駁斥女友的說法,卻聽到紀穎說:「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視線直直的望進他眼裡。
兄妹多年,他哪裡會不知道,一旦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事情泰半已成定局。
「-……」
「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別擔心。」
「就怕-太過自信。」
「先別告訴爸媽好嗎?」
儘管妹妹語氣依舊,紀威卻能聽出其中的堅定,心裡也明白她一旦決定的事便無法改變,說出來只是徒增父母擔心。
「哥還是那句話,別捲進去。」
「我不會的。」紀穎面帶笑容保證。
紀穎前腳一送走兄長,後腳立刻就下樓。
路邊轎車裡的兩名手下一見到她,立刻下車走了出來。
「紀小姐……」
「送我回龍幫。」
不意會聽到她這麼說,手下因謹記衛青槐的命令直覺推拒,「紀小姐如果有什麼事情,交代我們去辦就可以了。」
這話聽在她耳裡,更加堅定回龍幫的決心。
「現在就去。」她徑自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兩名手下眼見勸服不了,只得依言照做。
坐在車裡的紀穎無暇細想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衛青槐的擔心,除非親眼確定他安然無恙,否則她無法放心。
車子不久便回到龍幫總部,才進大門紀穎便覺得氣氛不太對勁,雖說旁人見她突然回來都感意外。
一下車,她直覺往大廳的方向走去,以為會在那裡見到衛青槐。
而大廳裡雖聚了票人,但全是幫裡頭的幹部,唯獨不見他。
在一片咒罵聲中,有人率先發現紀穎的到來喊道:「大嫂!」
下一秒,所有幹部的視線全集中到她身上。
心思全集中在尋找衛青槐上的她,並未留意到他們對她的稱呼,也忘了要像上回那樣緊張。
她就近找了個人問:「你們幫主呢?」
「幫主……」那人露出遲疑的表情。
紀穎沒啥耐心的催促,「他人呢?」
才聽那人道:「幫主人在房裡。」
「謝謝。」丟下一句道謝後,她便轉了出去。
她熟門熟路的走著,沒一會工夫便來到衛青槐的房門前,門也沒敲便直接推了進去。
才踏進房裡,她一眼便瞧見床邊圍了票人,先是愣了下才開口,「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除了一名陌生的中年人外,老張跟楊魁三人都是她認得的。
冷不防見到她出現,在場幾個人也頗感詫異。
直到他們回過身來,她才看到被擋在後頭的衛青槐,那名陌生的中年人正在他的手臂上纏繞繃帶。
他受傷了!紀穎立即意識到。
「這是怎麼回事?」她大步往床邊走去。
「-怎麼回來了?」衛青槐問。
她哪還有心情回答他的問題,「你怎麼會受傷?」說著,她轉向正在包紮的醫生,「他怎麼會受傷?」
儘管不清楚她的身分,醫生還是據實以告,「衛先生中了槍……」他話到一半,因接收到衛青槐的眼神而倏地打住。
可惜紀穎已經聽到了,「你受了槍傷?!」她並末意識到自己的激動。
醫生在這時包紮完畢,衛青槐命令道:「你們全出去。」
聞言,連同醫生在內,五個男人魚貫走了出去。
門都還來不及帶上,她已經等不及發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你怎麼會突然受傷?」
衛青槐依舊沉著臉,「為什麼回來?」
「你別管我為什麼回來,你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要不是她突然跑回來,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受了傷。
「沒什麼!」他一語帶過。
紀穎一聽,一把火倏地上揚,「怎麼會沒什麼?你受的可是槍傷。」
「只是子彈擦過表皮不礙事。」
話聽在紀穎耳裡,卻無法像他那樣等閒視之,「什麼叫不礙事?要是今天子彈打中的是你的心臟,你還能坐在這裡告訴我,你不礙事。」
衛青槐沉默的注視著她的激動。
她仍是一個勁的念道:「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會死掉?要是今天子彈沒有打偏的話。」
他的嘴角倏地泛起似有若無的笑意,「-擔心我?」
「我當然……」她猛地打住了話。
「當然什麼?」
「當然……」
她在擔心他?是的,她在擔心他。
問題是,她怎麼可能會擔心他?她根本就不應該擔心他。
除非……不,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一個整整小了她五歲的男人。
「為什麼不說話?」
衛青槐的問話將她的心思給拉了回來,在他的逼視下,她一口否認道:「我沒話對你說。」
沒話對他說,剛才的情況可不是這麼回事。
他沒有戳破她,只道:「為什麼突然回來?」
他的話又提醒了她,「我哥說什麼狼星幫最近蠢蠢欲動要對你不利,這是真的嗎?」
他總算明白她突然回來的原因,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她確實是關心他的。
衛青槐嘴邊的笑意因這個認知而更加鮮明。
「你還有心情笑,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很危險。」
的確,不過危險在稍早之前已經解除,土狼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敗得那麼慘。
雖說中槍一事並不在自己意料之中,但是換來狼星幫的瓦解,值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叫土狼給逃了。
就因為這樣,他剛才已經吩咐過楊魁他們,要他們全力追捕土狼,務求斬草除根。
「為什麼回來?」衛青槐仍是老話一句。
面對他的執意追問,被問急的紀穎索性耍起賴來,「怎麼?難道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不成。」
是需要,這點他們都清楚。
明知道這樣,她還是昂著下巴企圖硬拗,所幸他並沒有拆她的臺,只是以著瞭然於心的神情睨著她。
不想她繼續掛心,衛青槐道:「狼星幫的事已經解決。」
「解決,什麼時……」說到一半,她恍然會過意來,「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受槍傷。」
他沒有否認。
儘管見他已無大礙,紀穎想到還是不覺心悸。
衛青槐看出她的憂心。「我沒事。」
她沒有說話,只是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這回他或許幸運逃過一劫,但是下回呢?紀穎不敢想。
沒有說話,她轉身就要離開。
衛青槐眼明手快的拉住她的手腕,「去哪?」
「回我的房間。」
「-要留下來?」儘管已經知道她關心他,但聽到她願意主動留下,仍是讓他高興不已。
「我累了。」
「過來!」他將她拉向自己。
「你做什麼?」
「陪我睡一覺。」
她一聽,便破口要罵,「你……」
「我不會亂來的。」他提出保證。
看出他眉宇間的疲憊,知道他們都累了,她不再跟他爭執。
避開他受傷的手臂,紀穎繞到床的另一頭,一語不發的上床。
衛青槐順勢將她攬進懷裡,她本想推拒,終究還是放棄了。
沒有一絲爭執跟強迫,兩人靜靜的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