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明媚今年二十歲,預科剛畢業,考取美國加州一間公立大學,九月份成行,現在放暑假就在家中,無所事事。我與她青梅竹馬,幾乎在三歲的時候就認識,開頭並不是以男女朋女的姿態出現。久而久之,卻生出清條,雙方家長也不反對,於是名正言順成為一對。
明媚是個活潑可人的女孩子,一雙眼睛圓且大,靈活美麗,成為她最吸引之處,她長得相當高,身材均勻,穿起衣服來件件都好者,自小我們就叫她“香江小姐”,我妹妹特別疼她,總說:“俞明媚大了是選美會的皇后,是不是?”
一晃眼,我與她都長大了。
今日我甫下班,便去明媚冢。
俞伯看看我,又看看明媚,說道:“我不贊成,你問問大雄吧。”
“問什麼?”我莫名其妙。
俞伯母笑說:“問大雄有什麼用?他才比明媚大三歲,都是孩子吧了。”
“到底什麼事呢?”我笑問明媚。
明媚說:“我要去競選香江小姐,爸爸不答應。”
“什麼?”我一叮:“選美?”
“是呀,一整個暑假那麼長,反正閒在家裡,不如去爭取些經驗,選不選得到,反而其次。”明媚說。
俞伯問:“你不重視得失,真的那麼瀟灑?”
我的反應也很強烈,“我不贊成,穿件泳衣在電視螢幕上走來走去,給千萬人評頭品足,多羞,這種玩意最無聊。”
“無聊你又每年看?”明媚對我扮個鬼臉。
“做觀光客又自不同,”我大聲說:“看到俞明媚小姐光著大腿給人家評分,太尷尬了!”
“自私。”明媚扮個鬼臉。
俞伯母打圓場,“我看無所謂,反正舉辦的機構是正當的,一大群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在一起玩玩,多認識幾個朋友也好嘛。”
俞伯說:“一切後果你負責阿。”
“沒有什麼後果。”明媚笑說:“你放心。”
我很不悅:“選上了,你就不能去美國唸書。”
“誰說的?”
“我。香港的社會那麼虛榮,做學生最幸福!偏偏你又投身染缸。”我瞪她一眼。
明媚轉身向她母親說:“媽媽,大雄的語氣像傳教士。”
我繼續:“不用多時,那些什麼什麼公子以及若干狂峰浪蝶,皆朝你身邊撲來撲去!”
“你放心,大雄,我不會理睬他們的。”
“到時恐怕受不起引誘,”
俞伯笑:“這我倒可以為我女兒提出保證,明媚不是這樣的女孩子。”
大勢已去,既然她父母已經屈服,我也不必枉作小人。
明媚便由一個文化界的長輩提名,參加選美。
是次報名的有千來個女孩子,五光十色,各有各的突出之處,爭豔鬥麗,不在話下。
喧嚷了兩個星期,明媚入圍初賽三十名之內。
我的心一沉。
我不是自私,也不是怕失去明媚,大家年紀這麼輕,交個朋友,誰也不知將來發展如何,即使失敗,我亦不會耿耿於懷。
怕只是伯明媚年幼無知,受不起許多引誘。
據她說,已有很多人“慕名”約會她。
我說:“名單還沒有公佈,這些人的消息也未免太靈通。”非常的擔心。
“放心,我才不同他們走,他們專挑入圍的選美皇后來約會,好出鋒頭。”
“唏!這世界什麼樣的人都有。”
不久明媚的彩照就在一些雜誌上發表,拍得並不理想,明媚說:“是偷拍的,大會不給我捫接受訪問,一切保密。”
我遂張玉照研究過,同俞伯說:“看來冠軍非明媚莫屬。”
俞伯母也說:“我也覺得是。”
俞伯笑,“每個女孩的家人都認為她是皇后。”
我們也笑。
明媚有些少緊張,大會方面將時間安排得很密,學儀態、化妝、應對,十天八天下來,因趕得厲害,她瘦了三五磅。
“學到很多,”她說:“特別是化妝科,使我明白女人永遠是不化妝好過化妝。”
笑。
明媚就是這點可愛。
“那件表演的泳衣並不暴露;”俞伯母說:“比起明媚平時穿的大膽裝,小巫見大巫。”
我皺皺眉頭。“雖千萬人,汝往矣?”
明媚說:“大雄最嚕嗦。”
“是不是,已經嫌我嚕嗦了。”
“外邊的反應怎麼樣?”明媚問:“你的同事朋友有沒有看好我?”
“要等下星期初賽在電視上播放過後,他們才會有印象。”
“你呢,你覺得如何?”
“由頂至踵的無聊,”我白她一眼,“一個準大學生去參加這種玩意兒。”
“會中許多還是大學生呢。”明媚不以為然。
“對了,還有女博士女學者。”
“你少諷刺。”
“是不是,跟我吵架了。”我有心氣她。
“我被你氣壞。”
她仍然天天回大會操練。
沒多久她換了個髮型,看上去成熟許多,一舉手一投足都別有韻味,開始愛穿文雅些的服飾,比以前的牛仔褲球鞋,更加吸引。
雜誌上說俞明媚是本屆的大熱門。
我頓時覺得女友成了一匹馬,可加以投注,賭它一記。
同時也覺得這一個多月來,她轉變迅速,使我吃驚。
俗雲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沒想到明媚因這件事而飛快長大。
“我們這一班女孩子,面和心不和。又分開三五黨,組織小圈子,互相仇視,做女秘書的不同學生來往,售貨員又被瞧不起,我從沒見過這許多怪現象,簡直歎為觀止,家境好的乘華麗房車出入,搭公共交通工具的馬上變成二等公民。在家坐著,哪裡看得到這許多精彩的情景。”
我不放心:“有沒有人欺侮你?”
“有。”
“唉呀!你受不受得了?”
“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她們如何對付你?”我憤憤不平。
“不是都稱讚我是熱門人選嗎?於是她們就孤立我,說些諷言諷語。”
那些小家子氣的女孩子不與明媚說話,並且暗示地諷刺:“人家是頭馬兒呢,只怕熱門倒灶。”
或是:“有什麼漂亮?她的提名人是報館編輯,自然發動朋友來捧她,太不公道。”
──“又不會穿衣服,、永遠白色,曦!”
──“又不夠時髦,不懂化糠。”
──“早都有男朋友了,還說二十歲,大會有沒有查清楚她的年齡?”
──“身材恐怕是假的,有沒有整過容?”
我與俞伯母都氣炸肺,這麼年輕就這麼壞,太使人心寒,毫無目的損人不利己。
明媚卻不介意,“我何必怕她們?”明媚很倔強,一有人批評也好,以便加深她認識自己,說不定她們所說,也有一、兩分道理。”
俞伯說:“真沒想到明媚會因這件事成熟。”
人不經滄桑不易長大,但這種經驗何必過早爭取?
千辛萬苦的排練,初賽終於進行。
三十名佳麗表面上看來都屬青春玉女,在電視中出現,吸引無數觀眾,每個人都成為市民的話題。
同事問我:“郝大雄,你女友不是叫俞明媚?”
為著避免麻煩,我說:“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同事疑惑的說:“樣子也像。”
“看錯。”
從此不讓明媚到我寫字樓來,人言可畏。
在螢幕上看到明媚風采照人,我不知是悲是喜,這次選美會改變她的命運。
其他二十九名入困老輸給她太多,就算不論相貌身材,明媚高貴之處是人如其名,活潑天真自然,既不緊張,又不做作,什麼都處之泰然──得不得獎毫無關係,她只不過是來趁熱鬧的。
我探深感動,原來我的女朋友有這麼高貴的內在。
但是得到選美皇后銜之後,她會不會仍然做我的女朋友?
賓介公子會奉上洋房汽車,電視電影會要求她籤合同,很快她就變成社會知名人士,被捧成一顆明星。
到時我的地位堪虞。
如果因此中斷我們十多什年的交情,那真是可惜的,但我應當豁達一些,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如果這條路由明媚自己所選擇,我祝福她。
初賽後的明媚更成為城中的話題,沒有人不被她的風姿所傾倒。
甚至擠在公路車中,也會聽得人們說:“今年香江小姐裡的那個俞明媚,泰半會做冠軍。”
而明媚也更加忙了,我幾乎找不到她,天天早出晚歸,她有許多宣傳活動等著參加,節目排得密密麻麻。
電話都打不到,只能夠留字條與她通消息。
一天我已經上了床,在閱小說,忽聞門鈴響,起床去開門,發覺是明媚。
我吃一大驚,“你怎麼有空?”
明媚說:“有些事跟你談談。”
我連忙迎她進來,“光榮之至,未來的香江小姐蒞臨寒舍。”
“說什麼廢話。”
“是,不說不說,”我覺得她面色凝重,“有什麼事?你儘管講。”
“大推,咱們認識十多廿年,亦伴亦友,我說話,你可不準笑我。”
“我怎麼會笑你?”我急起來,“明媚,有什麼事,一定要提出來大家商量。”
她低看頭不響,大概是要打量如何開口。
老實說,明媚真人比上鏡頭還要漂亮得多,不但五官身型好,連鬢角與手指,這些細微的地方都美。
“大雄,我想退出選美會。”
“什麼?”我一呆。
“我覺得壓力很大。”
“可是已經進入決賽階段了!”
“你不是一直不贊成我去選舉?”她看我一眼,“我以為你會支持我退出。”
“可是此刻半途而廢,豈非太可惜?”
“沒有什麼可惜,而且我也長得不美,尚無資格做美后。”她的聲音很消沉。
“一切美與好都是比較性質的,只要比他人美不就是最美?”我趕緊安慰她。
“壓力很大。”她再三說。
“那些人又欺侮你?現在都眾望所歸,名正言順是你第一。”我為她打強心針。
“我就是怕萬一得不到第了”她的頭垂得更低。
“那也無所謂,在你爸媽以及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美后。”我由衷地說。
她笑出來。
“堅持到底,反正你九月份無論如何是要到加州讀書的。”
“經過這次選舉,我見識以倍數增加,幾乎每天都接觸到新事物。”
“那很好呀!”
“昨天,我第一次坐勞斯萊斯。”
“呵?感覺如何?”我沒有坐過,“是不是特別穩?”
“並沒有覺得它特別穩,只是一坐進去,馬上有種特殊的滿足感,我猜那是因為基本上我是一個很虛榮的人。車門很重,推都推不開。”
我說:“唉噸!你應該端坐著,等司機來替你開車門才是啊!”
“我就是不懂。”她懊惱的說。
“是誰的車子?”我心觸動。
“是歐爵士的車,他接我們到他別墅參觀,歐爵士是該次選舉的贊助人之一。”
“呵。”難怪。
“我很苦怕我會受不起引誘,”明媚說:“我發覺自己很嚮往這種五光十色的生活。
“人之常情。”
“我覺得慚愧。”明媚還是很天真的。
“你不會為一輛勞斯萊斯去嫁一個老頭吧?”
“當然不會!”
“那就不必慚愧,誰不希望日子過得舒服些?”
“大雄,我發覺自己變得很厲害。”她拍拍胸口。
“你能半夜上來與我談這件事,就表示你並沒有大變。”我說:“至於小小的變化,我們應當視它為一種進步,俗雲女大十八變。”
“大雄,你對我真好。”
“即使將來有什麼變化,你仍是我的好朋友。”
“大雄。”她緊緊握住我的手。“我還有什麼遺憾?”
明媚的彩照一張接著一張被登出來,有些還做了封面,我義務替她收集起來,夾在一隻文件夾中─將來完了這件事交返給她,好讓她老的時候給子孫看。
我所不喜是那些花邊新聞,言之鑿鑿,暗示她已成為某地產商的女友,鬧得漫天風雨。
俞伯也說:“明媚最近成為小婦人,打扮成熟,沉默寡言,與我們陌生得很,出去的時候往往有私家車在門口等,問她是什麼人,只答是朋友,小報上的緋聞也不知是真是假,她雖然還在家裹住,但有關她的事,我們都是看報之後才曉得的。”
太可怕了。
俞伯母說:“大雄,說起來就你有先見之明,我也好不後悔讓她去選舉,真的得了冠軍,說不定她家也不回來,忽然之間,好好的一個女兒成為問題青年。”
我只好安慰他們,“不會不會。”
自己也沒有多大的信心。
上次與她交談,已是十天八天前的事,我應該對明媚有信心,她會得經過這次的試練。
終於到了決賽的前兩天,我的心情緊張得不得了,我已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明媚,不知她的感覺如何,當然是患得患失,難以形容吧。
半夜我得到她打來的電話,她在一個播放音樂,喧譁的場所,大概是的土可。
她說:“大雄!我很害怕。”
“你在什麼地方,已是半夜一點,快回家,明媚,明天你需要充沛的精神。”
“我需要麻醉自己。”
“胡說。”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大雄,我真害怕。”她的聲音在顫抖。
“明媚,要是真的拍,那麼退出吧。”我實在不忍。
“太遲了。”
“你在說什麼?又沒有誰在背後控制你,”我大聲說:“什麼太早太遲?明媚,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我馬上來接你,你沒有喝酒吧?”
“我在福臨的土可。”
“我馬上來。”
“不,大雄,我到你家來吧,你那裡比較靜。”她掛斷電話。
我的心一疸崛烈跳動,直至門鈴響起來。
一開門她便撲進我懷裡嗚咽。
“受了什麼委曲?”我問:“說呀,明媚,說呀。”
“沒有,你別誤會,大雄,沒有人逼我,只因我怕輸。”
“唏!”我鬆一口氣,“天曉得,明媚,不是你輸,就是人輸,沒有輸家,如何會有贏家?唉,這件事早日完結,大家有好日子過,本來抱著玩玩之心,無所謂,怎麼會搞成這樣的?”
“是那種氣氛,每個人抱著破斧沉舟之心!很快受到感染,尤其是我,一旦輸掉,會被人踩死。”
我既好氣又好笑,“你得罪了人?”
我又問:“是不是對著冷門客作其不屑狀?”
她點點頭。
“太沒風度了。”
“到這個時候,誰還記得什麼叫風度?”
這些小女孩子,平時吱吱喳喳,一旦遇上什麼事,就慌張起來,我倒是頂同情她們。
“大雄,你說我如何是好?”
“凡事都只有兩個選擇:做下去或是不做。你要是認為值得,請繼續,要是想清楚決定不幹,那麼退出。”
“說了等於沒說。”
“明媚,人生中有很多重要的決定,別人無法幫你的忙。”我停一停,“將來你嫁不嫁誰,難道也要我替你作主?”
她怔怔的,“真寂寞。”
“明媚,你想得太多,得失之心也太重,這種小事,不必太緊張。”
“你不是我,你又怎麼知道?”她急躁,“安慰人的日氣總是千篇一律──什麼放開一點啦,不要太緊張啦,其實全是空話。人家水深火熱,你還那麼風涼。”
“要退出亦可以,明天一早我同你到澳門去。”我說:“你不是真的想退出吧?”
“自動失蹤?”
“可以找大會的負責人出來談談,相信沒有你,選美會也一樣可以進行。”
明媚張大嘴。
我嘆口氣,“看,你並不是真的想退出,是不是?”
她垂下頭,“一退出,熱鬧我就沒份了。”
“你真是在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現身說法。”
“真的,以前我把生活看得太簡單,現在才知道,有許多時候,黑不是黑,白亦不是白。”
“回去睡覺,決賽是明天。”我說:“我送你回家。”
“大雄,你不怪我?”
“怪你?”我反問:“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但願如此。”
我拍拍她的肩膊,“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個願望很容易達到。”
送她到家已是清晨,連我都眼皮發澀,支撐不住,而明媚還要頂到晚上,不知她如何應付,難怪選美規定要由十八至什五歲,過了這個年紀,恐怕會垮下來。
當夜我特地赴俞府,與俞伯及俞伯母一同欣賞選美決賽。
俞伯母緊張得不得了,差些沒說話口吃。
俞佔取笑她:“星媽不易做阿。”
“去你的!”俞伯母馬。
當夜出場的女孩子分別穿旗袍、泳裝、運動服表演。
俞伯母說:“明媚一夜沒睡,我聽到她走來走去,今天一早又趕出去,聽她說,光是化一個妝就得兩個鐘頭,胸前都得樸粉,你說為什麼來著?”
俞伯幽默的說:“為娛樂大眾,否則電視觀眾看什麼?”
“也不知道是否只有明媚一個人這麼緊張。”俞伯母嘀咕。
我說:“不會啦,人人一樣,有幾個笑起來像哭,肌肉不聽話。”
“噓,來了來了。”
我們看若明媚出場,她比初賽時更漂亮,雍容自在的踏出來,顧盼自若,觀眾爆出熱烈的掌聲。
俞伯母鬆一口氣,“在家看比往現場好得多,我情願把票子送人。”
明媚的身材佔盡優勢,軟而富彈力,肩膀是肩膀,腰是腰。
冠軍一定是她。
旁觀者清。
旁觀者清。
事實也不允許有什麼冷門贏出來,其餘的女子都好像缺了一樣不知什麼似的。
明媚的泳衣是翠綠的,襯得她光亮照人。
她的旗袍選白色釘亮片薄紗,非常俗的一種料子,但穿在她身上,加上適當的化妝髮型,又覺得年輕女孩子能夠盡情打扮一下,無可厚非。
連俞伯都說:“選美雖然老土,但有個美麗的女兒,不炫耀一下,似乎亦對不起列祖列宗。”
俞伯母說:“選完之後,即時出去念大學,不許做明星藝員。”
“又封建了,明星藝員有什麼不好?”俞伯故作輕鬆。
我的看法是:只是明媚喜歡做什麼都無所謂,希望她的抉擇是正確的。
任何一份職業都是盡責來做,敬業樂業,都是好職業。
十五位準決賽的女孩子作問答比賽,每個人都顫抖聲音,大失水準,連明媚也不例外,到底只有十多歲,女人身材,孩子腦袋。
她得到的問題是:“你最希望做哪一類人?”
明媚眨眨眼,答:“最快樂的人。”
司儀愕然,這種俗人,自然不明白明媚的答案。
他反問:“快樂?你不希望做一個有錢人,或是有學問的人,甚至是成功的人?”
“快樂最重要。”明媚堅持著,“做人快樂,容易滿足,已達到成功的一半。”
這次連司儀都不禁點頭。
我很佩服明媚,老實說,她真是夠機智;別出心裁,把一個難度頗高的難題一下子解決掉。
俞伯母正顏的說:“不是她,還有誰?”
宣佈名次的時候,我握著雙手,一選上,明媚與我有危險了。
第五名、第四名、三名、二名全不是她,只留下個冠軍。
司儀宣佈:“冠軍:吳美萍小姐。”
“什麼?”俞伯、俞伯母跳起來
“什麼?”我也跳起來
連入圍都撈不到?
我馬上說:“我立刻去電視臺接她!”衝出門去。
連入圍的五名都沒有,難以置信。
難道真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只得我們看好明媚?
我一路駕駛一路開懷大笑,真是天意,她若中選,我們有得煩的。現在就好了,明媚不必深夜出外應酬,她九月就動身去做大學生,平凡而通達的道路在等待她,還有什麼更幸福?
飛車到電視臺,沒等到一會兒!就看見明媚挽著只旅行袋出來,低著頭二時也看不出是悲是喜。
我向她吹口哨。
“大雄!”她笑。
“上來吧,他們不喜歡快樂的人,我喜歡。”
她上了我車子。
我問:“你,不用跟他們去慶功?”
“沒有當選,慶什麼功?”
“他們沒有睬你嗎?”我故意問。
“快活還來不及,沒有時間映人。”她說:“這樣最乾脆,要不什麼都沒有,要不就冠軍。”
“嘖嘖嘖,不是酸葡萄吧?”我偷偷看她一眼。
她並不難過,好明媚,拿得起放得下。
“唏,從明天開始,還我真面目。”她說:“大雄,至少我還有你。”
“‘還?’太委曲了。”
“死相!死相!”
老實說:我並沒希望她選上,但我亦未料到她會選不上。
我喃喃說:“那班評判,簡直瞎了眼。”
“是嗎?大雄,你真認為如此?”
“是。”
“那就夠了,大雄,我已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