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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蘇玻在公司裡坐立不安已經有好幾日,同事袁意長看見她這個模樣,知道她心中有事,問還是不問呢,他人私事,干卿底事,但任由她彷徨無措,又不是朋友之道,袁意長躊躇了數天。

    等到蘇玻的黑眼圈出來了,袁意長才約她去喝咖啡。

    「我只有半小時,」意長坦白的說:「我要去接小女兒放學,你有什麼話說吧。」

    蘇玻怔怔的看著咖啡杯,看樣子半小時還不夠她思量怎麼樣子道開場白。

    意長且不去理她,見粟子蛋糕實在做得好,叫了一塊,三扒兩撥就祭了肚子,只覺香甜,回頭看蘇玻,連半杯咖啡都似食不下咽,用一隻匙羹攪攪攪,像是要把杯底挖個洞的樣子。

    意長搖搖頭。「時間到了。」她鐵面無私的叫結帳。

    讓一個八歲小孩站在學校門口乾等,可不是什麼好玩之事,每日下午六時正意長非鐵定準時趕到不可。

    記得去年小孩初上一年級,冬日天早黑,她站在校門,看到暮色四合,心中害怕,不禁哭起來,意長想起便心痛。

    「慢著。」蘇玻拉住意長。

    「明天趁早,來不及了。」

    「我真的有話要說,我開車送你去。」

    意長搖搖頭,「你那手車,我吃不消。」

    「那麼明天見。」

    「要不要到我家來便飯?」意長問。

    蘇玻搖頭,「不要聽你呼兒喝女。」

    意長啼笑皆非,「謝謝你。」她把找來的鈔票塞進手袋裡就匆匆趕出咖啡店。

    蘇玻沒有地方可去,在街上瞎逛了一會兒,站在櫥窗前,看遍春裝,心情壞,視而不見,當然也不打算購買。

    熟悉的店員隔著玻璃伸手招她,她只笑笑走開。

    蘇玻伸手摸面頰,這種笑,一定比哭還難看。

    多可惜袁意長要回家。

    那日,唐志強也是這麼說;「我要回家了。」

    每個人都有家。

    認識唐志強大半年,準確地算一下,也有十個月了。

    他是法律界的英才,短短十年間創辦事業,行內無人不曉,蘇玻卻一直沒有與他碰過頭。

    偶然一個機會在酒會認識,朋友叫:「蘇玻蘇玻,過來見過唐志強」,蘇玻抬起頭來,脫口說:「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惹得眾人笑起來,她發覺唐君漲紅了面孔。

    她對他印象深刻。

    會得臉紅的男生早已絕種。

    放眼看去,都是中年老油條,喝幾杯啤酒便開始瘋言瘋語,刺探行情。

    第二天蘇玻就忍不住問及這個人。

    蘇玻記得袁意長說:「什麼,你不認識唐志強?真是人才:沉著、能幹、斯文,年輕有為,前途無限,幼時他父母不知喂他吃什麼才有此驚人成績。」

    「也許只是罐頭字母湯。」

    意長笑,「而且他長得英俊,外型無瑕可擊,看上去舒服,雖說只有少女才著重異性相貌,但愛美乃是人之天性,長得好究竟佔便宜。」

    像唐志強那樣身裁,定是個好舞伴。

    「不過有件事。」

    「什麼事?」

    「他已婚。」

    蘇玻不作聲。

    「很多年輕的新女性不把這個當缺點,照樣勇往直前,在所不計。」

    蘇玻看向窗外。

    「唐太太前年作先鋒部隊移民到多倫多去了,帶著兩個小孩,一個九歲另一個七歲。」

    蘇玻轉過頭來,「意長,你真是個包打聽,什麼都知道。」

    「聽,這是什麼話!是你叫我提供消息,完了反咬我一口,當我是八婆,你若真個純潔,就塞起雙耳,拒絕收聽。」

    「對不起,意長。」

    「無用,我己受到傷害。」

    蘇玻不是不後悔的。

    從此袁意長不肯再提唐志強三個字。

    意長是真動氣了,她痛恨踩住女友來襯托自身的女人:人家多嘰喳霸道庸俗無能,她多麼清秀純良潔白多才多藝,男人一看到這種伎倆便暗自偷笑,女人,永遠不能團結,男人一出現,她們就要互鬥。

    不爭氣。

    意長本來還想告訴蘇玻,唐志強在銀行區眾女生眼中,猶如唐僧的肉。

    聽說經常有人打電話去問:「你需要我嗎,互不拖欠」、「我今夜過來如何」、「假如寂寞,我們隨時出來談談」。

    這樣炙手可熱的人物!當然惹不得。

    但蘇玻已經成年,何用旁人操心。

    意長並沒有因此與蘇玻疏遠,言語間卻客氣起來。

    蘇玻賠了許多小心,才挽回一段友誼。

    就在這個時候,她接到唐志強的電話。

    蘇坡有點驚奇。

    他問:「你有沒有收到列家的請帖?」

    「有。」

    「一起去可以嗎?」

    蘇玻一時間不曉得怎麼回答。

    那邊已經說:「明晚七點我到府上接你。」

    要拒絕也還是來得及的,但蘇玻沒有說不。

    象所有少女,她有虛榮的憧憬,單刀赴會的次數太多,一個人尷尷尬尬,早到又不是,遲到亦不對,出席時沒車成為負累,沒有人肯送她,有車時便成了司機,一車朋友逐個送。

    一起赴宴而已,沒有罪吧。

    已婚的男人也可以有社交生活。

    就是這樣開的頭。

    他到的時候她還沒有決定穿哪一件衣服,他耐心地在小小客廳等到八點整。

    蘇玻想到這裡,忽然心浮意躁,走到電話亭。掏出角子,打電話到意長家去,頭一次撥錯了號碼,第二次才聽到意長的聲音。

    「意長,剛才的邀請還有沒有效?」

    「十五鍾內開飯,逾時不候。」

    「我馬上來。」

    蘇坡趕到停車場,取了車子,就住意長家裡趕。

    意長猶如法官,說什麼都斬釘截鐵,蘇玻趕到她家,傭人已經安排好飯菜。

    蘇玻自斟一杯威士忌喝起來。

    「這裡,」意長喚她,「喝碗雞湯,百病消散。」

    「你的良人呢?」

    「應酬未返。」

    兩個小孩乖乖地吃過飯退下。

    「你信任他?」蘇玻問。

    意長看她一眼,「我最信我自已。」

    「我不明白。」

    「我對自已有信心。」

    「呵,信你本人魅力無窮?」

    「不,信我必要時能夠獨立生活,毋需在經濟或感情上倚賴別人。」

    蘇玻呆了一會兒,「我也相信你。」

    「吃點水果,你看你一額都是疤疤。」

    「令夫有沒有說幾點鐘返來?」

    「我倆約好十二點之前一定返家,喂、你不是來訪問我的吧。」

    「不,我來散心。」

    「我要去看小女功課。」

    「等她們胃中食物略為消化方苦苦相逼可好?」

    「好,你有什麼話請說吧。」

    說,說出來會得舒服些。

    蘇玻鼓起勇氣,「唐志強決定到多倫多去會妻。」

    意長一怔。

    蘇玻攤攤手,無奈地坐下來。

    意長呷口香片茶,「也不算是意外,世人都知道唐妻在那邊等他。」

    「但——」蘇玻有無限困惑。

    「他打算幾時動身?」

    「春季。」

    意長不說什麼。

    「他打算把生意結束過去,但,在那邊會有什麼作為?」

    意長說:「各人有不同的打算。」

    「我以為至少要過幾年他才會放棄大本營。」

    意長看她一眼,不出聲,這時,小孩捧著英文作業出來要求母親講解:意長一字一字解釋,冷落了女友。

    蘇玻也不十分介意,她低頭怔怔思索。

    唐志強並不贊成移民,夫妻意見相歧,故此唐太太提先上路,蘇玻因此有種感覺,他們是要分手的。

    那日,唐君帶著她進入列府宴客的場地,來人為之側目。

    蘇玻覺得這樣的開頭足夠光明正大,可見唐氏的誠意。

    又及想到有嚴重後遺症,這次以後,其它的男性都不再來約她了。

    現在想起來,第一招就已經輸給唐志強,這叫清場運動,讓每一個人都知道她現在同他來往,叫其他異性知難而退。

    這一切,蘇玻並不計較,他對她很尊重很溫柔,每一句活都是輕輕的,每一次上來都帶著矜貴的小禮物,使她高興。

    他們說,只有五十年代的男伴才會這樣對待異性。

    他們是五月份相識的,暑假,唐太太帶著孩子們回來。

    蘇玻的電話打到唐府,來接聽的好幾次都是唐太太,她非常文明,問都不問,便說,「請等一等。」

    稍後唐君來了,聲音一點也沒有異樣,照舊輕快溫和,絲毫不見壓力。因此,蘇玻更加認為這對怪夫婦一定會得離異。

    這樣也好,一切和平解決,大家都是知識份子,何用吵鬧誇大。

    蘇玻也知道這是過份樂觀的想法,但她已經涉下水中,只得靜觀其變。

    她開始有失眠之夜。

    「喂,喂。」袁意長喚她。

    蘇玻如大夢初醒,看看意長。

    「他要走便讓他走。」意長說;「他是你的插曲,明白嗎?」

    蘇坡咕噥,「嘴巴說得再瀟灑都可以。」

    「那麼,你也申請去加拿大。」

    「在彼邦我不能生存。」

    「看,你還不打算犧牲一切。」

    「不。」

    「那就不要惆悵了。」

    「再給我一杯威士忌。」

    意長說:「那人不過是回家而已。」

    蘇玻問:「那一段時間,他為何要離家出走?」

    「或許他覺得悶,或許有暫時解決不了的問題,有什麼稀奇?他們一如孩童,逛逛便迷失方向,遇到人便閒談結交,等到想家了,便又摸回家門。」

    蘇玻不出聲,過一會見她又問:「仍然有人會開門給他?」

    「當然,那畢竟是他的家。」

    蘇玻完全呆住。

    「振作一點。」

    「我會的。」蘇玻站起來。「我要走了,你還沒有卸妝。」

    「真是怪累的。」

    做人家太太真不簡單,確是份吃重的工作,在外一樣身居要職,回到家中,相夫教子,私人時間少之又少,多麼容易迷失自已。

    蘇玻在門口碰見意長的丈夫。

    兩夫妻把她送走,關上門。

    蘇玻看著人家的大門一會兒才離開,每一個家都是一個小小王國,第三者闖關不易。

    屋子裡邊,兩夫妻議論蘇玻:「好憔悴,不像少女了。」

    「幹什麼來?」

    「訴苦。」意長答。

    「什麼苦?」

    「生活呀,不苦怎麼會逼人?」

    是真的苦,蘇玻獨自摸回家去,心裡空蕩蕩,也不恨什麼人,一點寄託都沒有。

    本來一覺睡九個小時的她,此刻但覺長夜漫漫,不知什麼時候才可以熬到天亮。

    唐志強同她說:「給我一點時間想清楚。」

    她瀟灑地說:「當然。」

    多倫多據說是個美麗的城市。蘇玻在十多歲的時候,隨父母環遊世界的時候到過加拿大,約莫記得都會的面貌,有一座國會大廈,設計宛如矗立的肥皂盒子,弧形對著弧形,成年後,她比較喜歡往歐洲跑,對北美洲經已久違。

    蘇玻儘想些不著邊際的事。

    唐志強又說:「令你生活不快,十分抱歉。」

    但因為他的緣故,過去半年,蘇玻也曾經享受過相當快樂的時刻。

    「你考慮清楚吧。」蘇玻說。

    她沒有說會等他多久。

    這些應允是虛偽的,倘若明天有更好的人來,蘇玻不會多等一天,倘若沒有,三五年後她會仍然獨身。

    像一切事情一樣,感情也是先到先得。

    分手時下雨,兩個人都沒有傘,蘇玻大方地換著他的手臂,她聽見自已說:「別沮喪,馬上可以看到孩子們了。」她反而要安慰他,「孩子們真是奇蹟,世界沒有他們早已沉淪。」

    他沒有說什麼,蘇玻覺得他好象有點哽咽,她沒有看他的臉,大男人,不必擔心他會因此崩潰,他倆就紅綠燈前話別。

    過了兩個星期,唐志強差秘書通知蘇玻:「唐先生要我跟蘇小姐你說一聲他明天赴多倫多。」

    懦弱,連親口說的勇氣都沒有。

    蘇玻悄然放下電話。

    他選擇了妻子,因為情人會得了解。

    跟著大半個月,蘇玻精神困惑失常,每個人,包括袁意長,都看得出來,她受了刺激。

    都會中滿街都是煩惱的少女,她們的心靈特別脆弱,太過盼望愛情,故此容易遭損。

    蘇玻問意長:「或者我不應同有婦之夫來往。」

    「世上只有兩種男人:已婚與未婚。」意長放下文件:「不必自責,不必太過擔心。」

    蘇玻說;「已婚男士多數比較有趣。」

    「這倒是真的。」意長說:「他們已學會如何對付女性。」

    那夜蘇玻總算睡了一會兒。

    雨一直下一直下。

    第三次約會,在一間小小意大利飯店,鄰桌有一堆洋人,喝得紫漲臉皮,正慶祝某人生辰,十分喧譁。

    唐志強忽然說:「我是已婚男人。」

    陳腔濫調,蘇玻想,一點新意都沒有,於是她也依著本子抬起頭來說:「我早已知道。」

    所不同的是,隨著時代進步,他不是那種準午夜十二時要回家的已婚男人,他妻子在外國,在本市,他是自由人。

    蘇玻問:「你不說你希望早些遇見我?」

    他搖搖頭:「不,現在才是適合的時候。」

    蘇玻訕笑,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會對一個苦學出身,在律師行租一隻寫字檯過活的男人表示興趣。」

    原來是這樣。

    他也說對了。

    蘇玻知道自已的事,她是那種敢把一個月薪水買一件凱絲咪大衣穿在身上的人。

    商業城市少女的唯一美德,不過是肯在工作崗位掙扎,除此之外,一無是處,她不打算熬苦,對家務一點興趣也沒有,脾氣極壞,欠缺愛心,貪玩,愛美,追求物質,好高騖遠。

    閒時只希望有人提供十四間睡房的華廈、一座玫瑰及鬱金香花園、林寶基尼康達跑車、許多許多珠寶,去不完的宴會、跳不完的舞、無窮無盡的鋒頭、到六十歲還要在社交版上壓倒群雌……

    唐志強說得對,他微時,蘇玻不會看他。

    志強說:「長得美,是應該放肆。」

    蘇玻苦笑,「家母曾經說過,我這種樣子,並不經老,沒有成熟期。」

    唐志強笑她過慮。

    「不比我姐姐,她隨著年紀顯得越發優雅了。」

    那日他們聊到深夜。

    倒也好,兩個人都知道對方的缺點在什麼地方,以後就不必戴著面具做人。

    漸漸她熟悉了唐志強奇異的生活習慣。

    每天早上起來,他收一通長途電話,與子女交談十多分鐘,讓他們睡前聽到父親的聲音。

    每晚睡覺之前,他又撥電話到那邊,聽聽孩子們近況,才放他們上學去。

    一個月的電話費用必然驚人,然而比起飛機票來,又不算得是一回事。唐太太與兩個孩子一年回來兩次,他一年過去三次。

    只要有一天連著週末的公眾假期,他就拿多一天事假飛過去與家人聚會。

    精力若沒有過人之處,怎麼做得到。

    認識蘇玻之後,唐志強承認他越來越怕乘搭飛機,儘量逃避遠行。

    但家人回來的時候,他照樣興高彩烈。

    他生日,蘇玻想為他慶祝,他沒有空,因大兒子獨自乘飛機回來與他團聚。

    那九歲的孩子獨自往來美亞兩洲已經無數次,比許多大人還要老練。

    他弟弟不能出門,是因為喉嚨嚴重發炎。

    那一個星期,蘇玻每次與唐君通電話,總聽到一個孩子的尖叫聲。

    蘇玻發覺,雖然她異常尊重小生命,她一點也不喜歡他們。

    小孩走了,蘇玻鬆口氣。

    她簡直不想他們回來,多麼自私的念頭,希望唐君沒有注意到。

    有工作真好,袁意長嚷著進來:「開會開會開會。」

    蘇玻拉一拉衣裳,補點唇膏,去了。

    席中有年輕行政才俊一名,一有空間,使用眼神同蘇玻傳遞訊息。

    蘇玻心中電子算盤不住敲打,把該位仁兄的行情算得一清二楚,答案:划不來。

    散會後她搶先離開,眼角都不去瞄那人一眼。

    一躲躲到洗手間,慢慢洗手上的墨跡。

    她再出來的時候,人群已經散清。

    意長沒有再叫她去吃飯。

    人家有家庭,忙著回去舉案齊眉。

    唐志強還會回來嗎,多倫多是否春意盎然,他會不會忘記她?

    六點一刻,蘇玻才依依不捨下班。

    回到家一開門,就聽見電話鈴響,她跳過去取過話筒,心急慌忙問:「喂,喂。」

    那邊是她母親,囑她回家吃飯,小心飲食,注意健康等等。蘇玻很不耐煩,一邊恥笑自己妄想,下午七點,那邊天才蒙亮,他不會打電話來。

    母說說完了,得不到回應,自覺沒有味道,悻悻掛了線。

    蘇玻有意無意,一直靜靜的等,給他時間,讓他想清楚,她不會咄咄逼他,她不會令他為難。

    她許久許久沒有再出去約會,舞技都生了鏽。

    原來,蘇玻沒有她自己想象中一半那麼瀟灑。

    這個回南天最難熬。

    幸虧有個袁意長,她一有時間,就把蘇玻帶著:做按摩、洗頭、逛街,什麼都不忘叫她一聲,好讓她有個伴,意長的私人時間非常有限,蘇玻還是寂寞萎蘼居多。

    意長終於問,「你怎麼從來不回家?」

    「我同家人談不來。」

    「呀,這真是人生最大不幸。」

    蘇玻聳聳肩,她堅持還有機會,事情一定很快就有轉機,無論如何,她不相信唐志強會在多倫多耽下去,他不會甘心,她知道。

    她渴望得到他的消息。

    說實在的,唐志強之後.再也沒有叫她看得順眼的人。

    最好笑的是,她在與他分手之後,才愛上了他,早知,當日不應做得那麼大方。

    大方得沒有要求,大方得不落一滴淚,大方得不問何日是歸期。

    春去夏至,蘇玻終於還是置了幾套新的夏裝,很俏皮的梳著馬尾巴,心情似乎已經平復。

    一個星期五,袁意長忽然找她,「我有話同你說。」

    「什麼事?」莫非她也有了奇遇。

    「下班後在這裡等我。」

    那天黃昏,蘇玻笑嘻嘻問:「有什麼秘聞?」

    袁意長查看過四周無人,才說:「唐志強回來了。」

    「什麼?」

    「他回來了,仍在本市。」

    蘇玻先是盲目地快活了三分鐘: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他已作出最後決定。

    跟著覺得不對,她怎麼不知道,他沒有通知她。

    他為什麼不與她聯絡?

    蘇玻垂下眼睛,「你別是看錯了人吧?」

    「怎麼會,昨天還上電視代表律師公會發言!」

    蘇發怔怔的不響。

    「他沒有通知你?」意長關心的問。

    蘇坡大為震盪,待著手足無措。

    「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滿心以為要不是唐妻,要不就你,你著了他的道兒。」

    蘇玻說不出話,耳畔嗡嗡響,他要是不回來,她對整件事尚能自圓其說,他偏偏回來了,蘇玻下不了臺。

    蘇玻木著一張臉,只覺左眼眼皮不住跳動。

    「這是他的慣技,要換女朋友的時候只說要回家,兜個圈子,又再出來逛花園,你還不明白?」意長停一停,「我又說多了,老脾氣改不過來.請你見諒,他現在同瑪蓮達胡走,瑪蓮達是胡文標的女兒,你大抵也聽過她,這個女孩子比你厲害得多,與他可說旗鼓相當,還不知鹿死誰手。」

    蘇玻整個人癱瘓在椅子裡,不能動彈。

    意長吁出一口氣,「幸虧你也沒有什麼損失,一於從頭再來,」她看看手錶,「我要趕去接放學了,明天再聊,再見。」匆匆趕出門去。

    不知隔了多久,蘇玻才緩緩伸出手,撥了唐志強公司的電話,秘書尚未下班,鶯聲嚦嚦地說:「唐先生正在開會,請問哪一位找?」

    蘇玻忽然笑起來,她一直笑,笑出淚來。

    那邊女聲吃驚地問,「你是誰,喂喂?」

    蘇玻輕輕放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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