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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地窟救巾幗 密室困梟雄

    少頃,一陣輕微而快速衣袂破空之聲由遠而近。

    他的眉峰微微聳動了一下,緊接著,天井傳來一絲有如落葉墜地的輕微之聲音,並傳來朱伯倫的低喚聲道:“大哥……”

    楊天佑應聲接問道:“三弟,同來的是二弟嗎?”

    李致中的語聲搶先說道:“是的,致中也來了……”

    楊天佑起身打開房門,含笑接道:“請進來,我正等著二位賢弟來,商量一件很重大的事。”

    李致中、朱伯倫二人逕自在楊天佑對面坐下,李致中並笑問道:“難道大哥有什麼發現了?”

    “是的。”楊天佑點首接道:“我已查出了你們大嫂被軟禁的地方,所以才請二位賢弟前來,共商營救之策。”

    李致中、朱伯倫二人,幾乎是同聲驚“哦”道:“是在哪兒?”

    一個老婆子,端著兩杯香茗進來,恭敬地放在李、朱二人面前,又默然退了出去,並右手帶攏了房門。

    楊天佑淡然一笑道:“就在與高唐院隔著一個果園的古老巨宅中。”

    李致中不禁苦笑道:“大哥,看來我這個‘通天秀士’的紳號,應該自動取消才對了。”

    楊天佑笑問道:“此話怎講?”

    李致中訕然一笑道:“因為,對於大嫂的消息,我所佈下的眼線和派出的人手,竟然一點消息都未獲得,反而是大哥您自己……”

    楊天佑截口笑道:“二弟,我也沒這個本事,那是於君璧於老弟的功勞。”

    李致中“哦”了一聲道:“於老弟是怎麼查出來的?”

    “這個。”楊天佑笑了笑道:“我還沒問過他,但你大嫂被囚在古老巨宅中,是不會錯的了。”

    李致中注目問道:“那麼,我們是否馬上採取行動呢?”

    楊天佑正容說道:“這是我將二位賢弟請來的主要原因。

    因為,茲事體大,我們必須從長計議,要事先作萬全的準備才行。”

    李致中連連點首道:“對,對,這等大事,可魯莽不得,以免救人不成,而打草驚蛇。”

    楊天佑笑了笑道:“現在,我們可以談點輕鬆的,因為,有關救人的計劃,還是得等於老弟來了後,才能開始商量。”

    朱伯倫打了一個酒呃道:“對!咱們兄弟們,難得有機會在一起,最近這一段日子,又是整天在緊張焦慮之中,理當忙裡偷閒,輕鬆輕鬆才對。”

    緊接著卻向楊天佑笑問道:“大哥,這兒有酒嗎?”

    “有,有,”楊天佑含笑點首,並向外面揚聲說道:“王媽,請將酒菜都送過來。”

    外面傳來那老婆子的恭應道:“好的,馬上就來。”

    李致中向朱伯倫笑道:“你黃湯還沒灌足?”

    朱伯倫笑道:“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待會救大嫂時,免不了一場大廝殺,不多喝點怎行。”李致中笑了笑道:“也好,咱們兄弟們難得在一起,能共謀一醉也是人生一大快。”

    楊天佑點首笑道:“對對,愚兄也有同感。”

    “只是,”李致中笑問道:“不知於老弟幾時才來?”

    楊天佑含笑接道:“二更以前,一定會趕來的。”

    老婆子將酒菜送上來了,也許是年紀大了,動作慢吞吞的,使人不耐。

    李致中不由蹙眉笑問道:“大哥,您這兒就只有這麼一個老媽子?”

    楊天佑點首笑道:“這才好,不至於會洩漏機密。”

    一舉酒杯,含笑接道:“二位賢弟,幹!”

    三人對飲了一杯之後,朱伯倫卻蹙眉說道:“這小杯子可實在彆扭……王媽,換大碗來。”

    “來啦!”王媽在外面答應著。楊天佑笑道:“三弟的狂勁,又發作了。”

    朱伯倫一面給兩位盟兄斟酒,一面笑道:“要喝酒,就得痛痛快快的喝嘛!”

    王媽匆匆地送過來一隻海碗,朱伯倫含笑點首道:“唔!這才馬馬虎虎。”

    李致中拈鬚微笑道:“三弟是酒喝得越多,功力越高,但卻也越迷糊……”

    朱伯倫呵呵一笑道:“要不然,人家怎麼會叫我‘迷糊酒俠’。”

    楊天佑意味深長地一嘆道:“俗語說得好,人生難得是糊塗,偶然迷糊一下,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朱伯倫連連點頭道:“大哥說得是,值得飲三大碗。”

    說完,他似乎連大碗喝酒都感到不愜意,而捧起酒罈,“咕嚕咕嚕”地,牛飲起來。

    楊天佑又輕輕一嘆道:“一個人太精明瞭,並不一定是好事,古往今來,很多精明人,只因精明得太過份了,有時也會作出一些遺憾終身的蠢事來。”

    朱伯倫抬手一抹嘴邊的酒漬,搖頭晃腦地含笑說道:“這叫作聰明反被聰明誤呀!”

    李致中淺淺地喝了一口酒,淡淡地一笑道:“大哥,三弟,別替古人感嘆了,咱們還是談點正經事吧!”

    朱伯倫呵呵一笑道:“這時候,哪有比喝酒更正經的事。”

    李致中苦笑著搖了搖頭,楊天佑卻向他注目問道:“二弟想談點什麼呢?”

    李致中神色一整道:“自然是談眼前最急須的事,比方說,大嫂已有了消息,那麼,陳夫人方面,咱們該怎樣進行營救呢?”

    楊天佑注目反問道:“二弟說的是陳紅萼?”

    李致中笑道:“咱們這邊,難道還有另一位陳夫人被劫走了?”

    “這個嘛!”楊天佑神秘地一笑道:“暫時還不用忙。”李致中一怔道:“大哥此話怎講?”

    楊天佑拈鬚微笑道:“看情形,三弟並不迷糊,倒是二弟你迷糊起來了哩!”

    李致中蹙眉苦笑道:“我的確是迷糊起來了,大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嘛!”

    楊天佑舉杯淺飲了一口,才正容接道:“二位賢弟且想想看,好好的一個陳府我不住,為什麼我偏要住到這兒來,而且,事先連二位賢弟都要瞞著?”

    李致中含笑接道:“是啊!方才我正想發問,卻被別的話給岔開了。”

    一頓話鋒,又注目接道:“大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楊天佑笑了笑道:“我想給二位賢弟一個意外的驚喜。”

    李致中、朱伯倫二人同聲驚“啊”道:“大哥,有什麼大喜事?”

    楊天佑含笑接道:“並不是我個人的大喜事,但卻是值得二位賢弟興奮的一件大事。”

    李致中、朱伯倫二人都沒接腔,只是目光炯炯地凝注著楊天佑等候下文。

    楊天佑這才正容說道:“好教二位賢弟放心,‘地獄神醫’張勁秋並未遇害,陳紅萼也並未失蹤。”

    李致中、朱伯倫二人,都是雙目大睜,不勝驚喜地同聲問道:“真的?”

    楊天佑笑道:“愚兄幾時跟二位賢弟開過玩笑了。”李致中笑問道:“那麼,人呢?”

    楊天佑接道:“就在這兒的地下密室中。”

    李致中含笑一“哦”道:“這是說,張神醫正在替紅萼治病?”

    “是的。”楊天佑點首接道:“而且,紅萼的病,已治好了八成以上,這早晚間,就可以全部清醒了。”

    李致中呵呵一笑道:“這可的確是值得咱們兄弟們高興的一件大喜事。”

    朱伯倫也含笑接道:“也值得我再飲三大碗。”

    楊天佑笑道:“三弟,這壇酒大概差不多了吧?”

    “不不!”朱伯倫含含糊糊地接道:“壇中至少還有六碗哩……”

    李致中笑道:“這麼說來,這幾天的焦孟二將,是一直在這兒替他們護法?”

    “是的。”楊天佑點首接道:“他們四兄弟,都在這兒。”

    李致中呵呵一笑道:“大哥作事,真是神出鬼沒之妙,這下子可夠岑浩然那老狐狸張羅啦!”

    楊天佑正容接道:“老狐狸也的確有他的厲害之處,咱們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呀!”

    “大哥說得是,”李致中點首附和著,隨即又注目問道:“大哥,那天替張神醫作替死鬼的,究竟是誰呢?”

    朱伯倫搶先笑道:“二哥,這會你比我還要迷糊啦!”

    李致中苦笑道:“我又哪一點兒迷糊了?”

    朱伯倫又喝了半碗酒,才含笑接道:“小弟我都已猜想到那替死鬼是誰了,你這位‘通天秀士’竟然會想不起來。”

    李致中沉思著苦笑道:“三弟說的,就是那個冒充陳福的傢伙?”

    朱伯倫點首笑道:“我正是這麼想法,大哥你說是嗎?”楊天佑正容接道:“不錯。”

    李致中苦笑道:“看來,我真是越老越迷糊啦!”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地獄神醫畢竟是地獄神醫,這一來,岑浩然那邊的那個‘毒郎中’,可又夠他張羅的啦!”

    楊天佑笑了笑,沒接腔,朱伯倫卻問道:“大哥,我們可以下去看看陳夫人嗎?”

    楊天佑搖首接道:“最好是不要去打擾她,因為,現在正是她病情轉好的緊要關頭。”

    這時,門外傳來於君璧的語聲道:“楊大俠,小弟可以進來嗎?”

    楊天佑連忙接口應道:“於老弟歡迎,歡迎……”

    房門“呀”然而啟,仍然是一身船家裝束的於君璧緩步而入,並含笑說道:“打擾三位的酒興了……”

    室內三人一齊起身笑道:“於老弟辛苦了……”

    “請坐,請坐……”

    於君璧神秘地一笑道:“外面,還有一位不之客哩!”

    說著,並向跟在背後穿著朱家鳳換下的一身男裝的二公主覃玫指了指。

    李致中卻搶先答道:“好像是幽冥教的二公主覃玫。”

    於君璧連連點首,說道:“正是,正是……”

    朱伯倫“哦”了一聲道:“歡迎,歡迎,二位請坐啊!”

    不等這二位就座,又立即揚聲說道:“王媽,添杯筷來。”

    “來啦……”

    門外語聲未落於君璧卻連忙接道:“小弟還不想吃東西,咱們必須立即採取行動救人才行。”

    楊天佑笑道:“對了,老弟臺還是先說此行經過吧!”

    於君璧悄聲問道:“諸位,這兒說話方便嗎?”

    楊天佑接道:“不要緊,這幢房子中,沒有外人。”

    “那我就放心了……”

    於是,於君璧立即娓娓地將偕同朱家鳳、陳繼志二人,探查那幢古老巨宅的經過情形,詳細地說了一遍。

    李致中首先笑道:“於老弟等人,此行雖然夠辛苦,但這收穫卻是很大的。”

    於君璧苦笑道:“可是,由於他們在楊大嫂被軟禁處的周圍都布了毒……”

    楊天佑截口笑道:“那不要緊,我有辦法破解。”

    李致中含笑接道:“於老弟也許還不知道,咱們的‘地獄神醫’,還活得好好的哩!”

    於君璧不勝驚喜地“哦”了一聲道:“怪不得楊大俠如此鎮定。”

    李致中向楊天佑正容說道:“大哥,救人如救火,而鳳丫頭一個人在虎穴中,也令人不放心,為免夜長夢多,咱們這救人的行動,是越快越好。”

    楊天佑點一點頭,說道:“二弟,你說得是……”

    說著,已站了起來,並歉笑道:“諸位賢弟請寬坐一下,我去準備一下,咱們立即出發。”

    說完了立即匆匆離去。

    於君璧這才目光向朱李二人一掃,蹙眉問道:“二位,‘地獄神醫’張勁秋,究竟是怎樣回事啊?”

    朱伯倫搶先答道:“這事情,我們也是剛剛由楊大哥口中聽來……”

    當朱伯倫向於君璧解說張勁秋還活著的原因時,李致中卻向覃玫微笑問道:“二公主被請到這兒來,可能有點不太習慣吧?”覃玫嬌哼一聲道:“廢話!”

    李致中訕然一笑道:“小姐畢竟是小姐,脾氣可大得出奇。”

    接著親自將新添上的杯子斟滿酒,含笑舉杯道:“別發小姐脾氣,我先敬你一杯,算是接風,也算是壓驚。”

    “多謝!”

    覃玫顯得很豪爽地,舉杯一飲而盡,然後注目冷聲問道:“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

    李致中笑道:“二公主暫時算是咱們三劍客的特別貴賓,行動方面,可能暫時有點不自由,但我可保證,不會有人虐待你。”

    覃玫披唇一哂道:“哼!三劍客,真是見面不似聞名。”

    李致中笑問道:“咱們三兄弟,有哪一點使二公主看不順眼的?”

    覃玫又哼了一聲道:“你們自己多檢討一下吧!”

    李致中笑道:“我就是檢討不出來,才問你啊!”

    門外,傳來焦逸的語聲道:“於大俠,楊大哥有請。”

    “好的。”

    於君璧連忙起身走了出去,焦逸又含笑說道:“二公主請跟我來。”

    覃玫起身冷然一哼,問道:“要我去哪兒?”

    焦逸含笑接道:“二公主,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可不是你發公主脾氣的時候。”

    覃玫一挑秀眉,但立即又自行忍了下來。焦逸笑了笑道:“這才是識時務的俊傑。”

    不等對方接腔,又立即正容接道:“二公主請千萬放心,咱們這兒,決不會虧待你,在下就是奉咱們楊大哥之命,送你去陳夫人那邊,與陳夫人作個伴兒,現在二公主該放心了吧?”

    覃玫“唔”了一聲道:“走吧!”

    目送覃玫離去的背影,李致中輕輕一嘆道:“咱們大哥作事,可真有鬼神莫測之機。”

    朱伯倫點首接道:“這句話,倒的確是可以當之無愧的。”

    楊天佑冷笑而入,分別遞給李、朱二人一粒黑色藥丸,道:“二位賢弟,請將這個帶在身邊,咱們立即出發。”

    李致中笑問道:“於老弟呢?”

    楊天佑正容接道:“我怕繼志等得心焦,所以叫於老弟先走了!”

    李致中忽有所憶地:“哦”了一聲道:“我還必須立即趕回去一下,大哥,三弟請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

    楊天佑含笑點首說道:“二弟只管請便。”

    “多謝大哥!”李致中分別抱拳一禮之後,立即穿窗而出,越過天井,疾射而去。

    楊天佑向朱伯倫笑了笑道:“三弟請先走一步,我也隨後就來。”

    “好的。”朱伯倫抱拳一禮,也是穿窗而出,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楊天佑的臉色,忽然之間黯了下來,獨自凝注那案頭搖曳不定的燭火,半晌之後,才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低聲自語道:“也好,該來的,遲早都會來……”

    舉手一揮,燭火熄滅,楊天佑的身形,也是穿窗疾射而出……

    約莫盞茶工夫過後,一道幽靈似地人影,悄然飄落天井,並沉聲問道:“有人嗎?”

    由語聲中判斷,顯然是李致中,去而復返。

    暗影中傳出焦逸的語聲道:“是二爺?二爺怎麼又回來了?”李致中接道:“我要找大哥。”

    焦逸已由暗影中走出,並歉笑道:“回二爺,大爺和三爺都早已走了。”

    李致中促聲接道:“那你帶我去見張神醫吧!”

    李致中的神情,語氣,都好像有什麼緊急事故,必須要見張神醫似的。

    但急驚風偏偏遇著慢郎中,焦逸卻是慢條斯理地,訝問道:“二爺何事要見張神醫?”

    李致中又是一聲苦笑道:“方才,大哥交給我的那粒避毒藥丸,匆促中被我弄丟了。……”

    焦逸連忙接道:“那不要緊,我立即替二爺向張神醫去再要一粒來。”

    說完,也不等對方的反應,返身就走,李致中也跟上去,並含笑接道:“還是由我跟著去取,以爭取時間。”

    “也好……”焦逸恭應著,一面穿房越檻地匆匆奔行著,整幢巨宅,不見一絲燈火,也不聞一絲人聲,這情形,不由使李致中蹙眉訝問道:“老弟,這兒就只有你一個人在警戒?”

    “是啊!”焦逸接道:“其餘的人,都被大爺派去救夫人去了。”

    李致中蹙眉接道:“救援大嫂的事,固然要緊,但這兒的警戒,也鬆懈不得的啊!”

    焦逸笑笑道:“大爺說過,這兒還不曾被敵人發現,所以,用不著那麼嚴密警戒……”

    就這說話間,兩人已到達一間密室中,密室內也是一片漆黑。

    焦逸話鋒一轉,說道:“二爺請等一等。”說完,舉手在壁上輕叩了三下。

    少頃之後,“呀”然一聲,牆壁上出現一道門兒,一線燈光也透門而出。

    由暗窺明,李致中看得很清楚,卓立門口的焦孟二將中的孟銘。

    這地下室,並無甬道,只要通過這道門,步下三級臺階就是。

    其實,這地下室,只能算是半個地下室,因為整個房間,有一半是露在地面上的。

    李致中目光一掃之間,孟銘已首先訝問道:“二爺,您……”

    焦逸截口代答道:“二爺的避毒藥丸弄丟了,特地來找張神醫再要一粒。”

    “哦!”

    孟銘漫應著,閃身退過一旁,焦逸,李致中二人緩步而入。目光所及,這房間倒是相當寬敞,當中一幅布幔,隔成兩個小間,陳紅萼正斜倚床欄,閉目養神,那位二公主覃玫,則在陳紅萼旁邊一張臨時加上的小床上,側身而臥,至於是否睡著?則不得而知。

    “地獄神醫”張勁秋在隔壁的小間中,忙著調理藥物,看到李致中進來時,含笑說道:“李二俠,藥丸弄丟了不要緊,這兒還多的是。”

    這時,張勁秋已取過一粒藥丸,遞了過去,笑道:“這就是……救兵如救火,李二俠就快點去吧……”

    話聲未落,李致中那接取藥丸的右手,忽然駢指如戟,逕戮向張勁秋的胸膛,而左手卻同時一記劈空掌,向斜倚床上的陳紅萼“呼”地一聲,擊了過去。

    李致中是何等身手,在此等近距離,又是出其不意,猝然發難的情況之下,不論對方的功力有多高,也勢將難逃他的毒手。但事實上,卻是大謬不然。

    李致中的奇襲才發動,張勁秋卻已迅疾無倫地閃過三尺之外,不但適時避過了李致中的要命一擊,同時,右掌一揚,橫裡擊向李致中所擊向陳紅萼的劈空掌力。

    但聽一聲裂帛似的爆響過處,密室內捲起一陣急勁罡風,而陳紅萼卻在這一陣急勁罡風發生之前的瞬眼間,身形一閃,已悄立五尺之外,向著李致中連聲冷笑不已。

    這剎那之間的變化,實在太意外了。

    李致中的行動,固然是意外得令人震驚,而張勁秋、陳紅萼二人,那種似乎是早有準備的反應行動,更是意外得使李致中也為之怔住,忘記繼續採取行動。

    張勁秋的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傷感,半晌之後,才長嘆一聲道:“二弟你這是所為何來?”

    李致中這才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哦!原來是大哥你,那就怪不得啦!”

    原來目前這位張勁秋,竟然是楊天佑所喬裝,而真正的張勁秋,卻已出現門口,與陳紅萼二人將出路堵住。

    焦孟二將,卻仗劍守在二公主覃玫的床前,向李致中怒目凝注著。

    只有二公主覃玫,深感困惑地,一雙美目,盡在室內群豪們的臉上,來回掃視著。

    楊天佑徐徐揭去臉上的人皮面具,並“嗆”地一聲,亮出了腰間長劍。

    李致中顯得非常鎮靜地,笑道:“大哥,準備要跟小弟拚命?”

    “不錯。”楊天佑正容接道:“今宵,你我之間,只能有一個人活著離開這兒……”

    李致中截口笑道:“大哥,沒這麼嚴重吧?”

    楊天佑臉上肌肉,一陣抽搐,撩起長衫的前襟,揮劍斬去一幅,然後正容深聲說道:“你我結盟之誼,從此斷交,從現在起,不許再叫我大哥!”

    “可以。”李致中含笑點首道:“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楊天佑冷然接口道:“後悔的應該是你。”

    李致中笑道:“不會的,我一輩子沒作過後悔的事。”

    楊天佑臉色一沉道:“別打哈哈了,念在你我過去曾經結義一場,我給你一個便宜,自己飲刃自戕吧!”李致中呵呵一笑,說道:“多謝楊大俠寬大為懷,但你這番德意,在下只能心領了。”

    楊天佑冷笑一聲道:“你是認為目前我們這幾個人,還不足以收拾你?”

    李致中精目環掃,凝注冷若寒冰的陳紅萼,淡然一笑道:“對了,陳夫人,我還沒恭喜你已經完全康復了。”

    陳紅萼冷然接道:“很使你失望,是嗎?”

    李致中點首笑道:“是的,也很感到遺憾。”

    一頓話鋒,才將目光移注楊天估,接過原先的話題,說道:“你楊大俠,加上陳夫人,張醫,和焦孟二將,這是一個無敵陣容,當代武林中,我還想不起來,能有誰可以突破你們五位聯手合擊的陣勢。”

    楊天佑哼了一聲道:“你,自命一代梟雄,何妨試試看!”

    李致中接道:“我用不著試,但我自信,待會可以安全離開這兒。”

    陳紅萼冷笑一聲道:“恐怕沒人救得了你!”

    李致中微微一笑道:“陳夫人,在下毋須有人前來救我,山人自有安全脫困的妙計。”

    楊天佑雙眉一揚之間,李致中又連忙接道:“楊大俠,這些,待會自有事實證明,暫時不用抬槓,我想,先向楊大俠請教幾個問題,可以嗎?”

    楊天佑冷然接道:“我不怕你拖延時間,問吧!”

    “多謝楊大俠!”李致中含笑接問道:“楊大俠你怎麼發現我的破綻的?”

    楊天佑長嘆一聲道:“這事情,說來就話長了。”

    李致中笑笑道:“話長,就揀緊要的說。”

    楊天佑沉思著接道:“第一,以往,很多隻有我們三兄弟間知道的事,卻是莫名其妙地,洩漏了出去……”李致中截口笑道:“那你為何不懷疑朱老三,而獨獨懷疑我呢?”

    楊天佑道:“最初,我不敢懷疑自己的盟弟,但久而久之,秘密的事例有增無減,尤其是那些應邀前來的神醫,無一倖免之後,我才覺察出事態的嚴重,但當時,我並不是單獨懷疑你。”

    “你這是說,就連朱老三也一齊疑上了?”

    “不錯。”

    李致中笑問道:“那麼,你是從何時開始,才單獨從我身上下起功夫來的?”

    楊天佑卻含笑反問道:“你還記得你那位得力助手,‘官’拜‘監軍’之職的牛銘嗎?”

    李致中點點頭,說道:“我當然會記得。”

    楊天佑注目問道:“那你當時為何要親自殺死牛銘?”

    李致中訕然一笑道:“哦!我有點明白了。”

    楊天佑冷冷地一笑道:“當時的牛銘,在拙荊的搶攻之下,已成為甕中之鱉,眼看就可生擒,由於牛銘是你的高級頭目,生擒之後,自然可以問出不少的機密事項來……”

    李致中截口苦笑一聲,道:“你說得不錯,當時,我別無選擇,只有忍痛殺之滅口。”

    楊天佑接道:“所以,從那時起,我就對你特別在暗中注意上了。”

    李致中笑問道:“還有什麼發現?”

    楊天佑笑了笑道:“你的偽裝功夫很好,雖然我暗中特別注意,但並未繼續有什麼發現,但經過我這些年來,將你在蘇州城的工作成績加以檢討之後,才確定問題是出在你身上。”

    李致中點首苦笑道:“是的,這是我最大的疏忽,因為,相形之下,我的工作成績,還比不上於君璧。”楊天佑冷笑一聲道:“可惜你自覺太遲了!”

    李致中笑問道:“那麼今宵,楊大俠又為何放著自己的夫人不去營救,而守株在這兒的呢?”

    楊天佑笑道:“首先,我要告訴你:營救拙荊,有三弟和於老弟二人,足堪大任,用不著我親自出馬,倒是你這隻老狐狸,必須我自己對付才行。”

    李致中冷笑一聲,道:“楊大俠,請恕我說句掃興的話,你親自對付我,也莫奈我何。”

    楊天佑“唔”了一聲道:“這個,且等待會的事實來證明吧!”

    “楊大俠說得不錯,”李致中淡然一笑之後,才注目問道:“閣下怎能斷定我,一定要到這兒來的?”

    楊天佑接道:“這道理很簡單,因為在你的心目中,陳夫人的份量,遠比拙荊為重……”

    李致中點首笑道:“這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四海游龍’楊大俠也!”

    楊天佑長嘆一聲道:“這句話,我是非常汗顏,因為,我如果夠得上稱為知人,當年就不會跟你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結盟。”

    李致中淡淡地一笑道:“對一個人的評定,最好是不要下得太早,俗語所謂蓋棺論定,是有道理的。”

    一頓話鋒,又注目問道:“所以,方才,當我藉故離開這兒時,你就在暗中躡上了?”

    “不!”楊天佑含笑接道:“暗中躡上你的是另外一位,當我獲得消息,證明你並未遠去時,我就繞道回到這兒,等你前來上鉤了。”

    李致中輕輕一“哦”,才含笑接道:“我暫時不想再問什麼了,咱們好來好散,今宵就此拉倒如何?”楊天佑答得很爽快:“可以,你自己了斷吧!”

    陳紅萼連忙接道:“不行!現在,想自裁也不可以。”

    李致中苦笑道:“連自裁都不可以,陳夫人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陳紅萼冷然一哼,接道:“我有話要問你,……”

    李致中截口笑道:“在下恭聆。”

    陳紅萼美目深注地,接問道:“你知道我當年氣得發瘋的原因嗎?”

    李致中陰陰地一笑道:“這個嘛,你該問問這位名馳八荒,威震江湖的‘四海游龍’楊天佑楊大俠才對呀!”

    陳紅萼漠然地接道:“我會問的,我的腦子才恢復清醒,對過去的一切,我得慢慢去回憶才行,現在,既然你已現了原形,我應該就我記憶所及,先問問你。”

    李致中點點頭道:“好,李某洗耳恭聆!”

    陳紅萼以命令式的語氣接道:“打開衣襟!”

    李致中一怔,反問道:“為什麼?”

    陳紅萼冷笑一聲,說道:“不許問理由!”

    “好!在下遵命。”李致中苦笑著,將衣襟解了開來,然後笑問道:“這行了嗎?”

    陳紅萼接道:“不行!全部打開!”

    “這個……”李致中猶豫著接道:“在陳夫人面前,有點不太合適吧?”

    陳紅萼冷笑一聲道:“少廢話!我都不在乎,你一個大男人,難道還害臊!”

    李致中尷尬地一笑道:“陳夫人說得是……”

    話聲中,他已將內衣的前胸,也敞了開來,現出一個毛茸茸的胸脯。

    陳紅萼注視了少頃之後,才揮了揮手道:“好,你可以走了……”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楊天佑,連忙截口接道:“不行!不能放他走!”

    陳紅萼冷然接道:“楊大俠,請暫時給我一個面子吧!”

    楊天佑苦笑道:“紅萼,咱們好不容易將他的假面具揭開,困在這兒,這一放他回去,再要想制住他,可又得大費周章了。”

    陳紅萼哼了一聲,說道:“我不管那些!”

    楊天佑眉峰一蹙之間,李致中卻含笑接道:“楊大俠,我不能不提醒你一聲,縱然陳夫人不放我走,我也有脫身良策,你相信嗎?”

    楊天佑冷笑道:“我就是不信邪!”

    李致中淡然一笑,說道:“楊大俠,這個邪,你是非信不可!所以,依在下拙見,你還是給陳夫人一個面子,比較漂亮一點。”

    陳紅萼目注楊天佑,一幅似笑非笑,似惱非惱的神情,令人莫測高深。

    楊天佑精目在李致中,陳紅萼二人臉上一掃,才毅然點首,說道:“好,我同意陳夫人的話,不過,卻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李致中笑了笑道:“條件不論大小,不能接受的,照樣不能接受,因為,在下有自信,並非你們的俎上之肉。”

    楊天佑正容接口道:“我這個附帶的小小條件,也就是要你說明如此自信的原因。”

    李致中沉思少頃之後,才點點頭道:“這個,我可以告訴你……”

    一頓話鋒,才注目笑問道:“方才,當你割袍斷義時,我曾說過你會後悔的話,還記得嗎?”

    楊天佑微蹙雙眉,點點頭道:“當然記得。”

    “還有。”李致中含笑接道:“方才,我也說過,對一個人的評定,最好不要下得太早,所謂蓋棺才能定論,你承認這話有道理嗎?”

    楊天佑似已預感到對方兩段問話中,隱含著不少的玄機,因而注目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先回答我,有沒有道理?”

    “我承認你的話有道理。”

    李致中微微一笑,說道:“那麼,我坦白告訴你,你的盟弟李致中,並沒有背叛你,……”

    楊天佑禁不住身軀一震地,截口問道:“此話怎講?”

    李致中含笑接道:“在下並不是李致中,真的李致中,還好好地活在另一個地方,這就是在下雖居虎口卻自信安如泰山的原因。”

    楊天佑禁不住蹙眉問道:“這是說,你已將我二弟幽禁在某一個秘密地方?”

    “不錯。”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李致中悠悠地接道:“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楊天佑目光深注地問道:“這些,你是在故作驚人之語,以希望能夠安全脫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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