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現班裡很多人都穿上了臃腫的冬裝,天氣明顯比昨天冷了許多,但我還是穿著一件深藍色條絨夾克衫晃來晃去的。
“小撒旦,你不冷啊?降溫10度了!”兔子大驚小怪地揪住我身上單衣的領子。
我掙開這丫頭的手,短促地回答說:“我不冷!”其實有要發抖的感覺。
我沒有天天關注天氣預報的習慣,但我媽媽有的。她每天監督妹妹穿什麼衣服,但看到我時,媽媽會有點尷尬地轉移開視線。
我爸爸臨死的時候,我和我媽媽大吵過一次,那時爸爸在醫院處在彌留狀態,我要我媽媽去看看,可是她居然不肯。
爸爸走之後,媽媽對我一直有點躲閃。大郭媽媽安慰我說,媽媽只是因為覺得對我抱歉的緣故。
萍姐來上課的時候,穿著厚實的大衣,脖子上圍著素色格子圍巾。
“就快要下雪了!”走到講臺前的萍姐,放下手裡的教具,笑著對大家說。騰出來的兩隻白皙的手掌相互在用力搓著。
課堂裡的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有人誇張地跺著腳,或是學著萍姐的樣子搓著手掌。
“死相!”萍姐看我們這樣,就笑著罵我們。下面的男生都在嘿嘿地笑,彷彿越是捱罵就越是痛快似的。
“萍姐晚上跟我們去看星星吧!”我也壯著膽子大聲叫了一句,周圍竟然還有人鼓掌。
我有點得意,又有點緊張。
“看星星?”萍姐看了我一眼,似乎並沒有生氣,但語氣卻很不以為然的樣子,“冬天的晚上,能看到什麼?”
“獵戶星座!”我脫口而出。
萍姐終於忍無可忍地白了我一眼,氣哼哼地說:“上課!”
我竭力想認真聽萍姐的課,可是,過不了多久,我的大腦又開始溜號了。
我想起了瑪莎。
或許,是剛才那句冒失地脫口而出的話“獵戶星座”,而勾起了我對瑪莎的懷念吧!
記得那是瑪莎消失在流星雨夜之前不久的一個晚上,我、阿莫、黃黃、阿森都在大郭家裡混,他們在嘻嘻哈哈地喝啤酒,瑪莎卻悄悄拉著我走上陽臺。
我們站在陽臺上,習慣性地抬頭望著天空。獵戶星座正位於夜空的中心,它燦爛得令人心悸。
“看,銀河跑到哪裡去了哦!”瑪莎忽然打破沉寂,伸出手去,劃指著東南方向的夜空。她的語調似乎想要使自己顯得歡快一些。
冬夜的銀河和夏夜銀河的方向正好相反,現在我看到的銀河,由東南向西北斜掛蒼穹。在銀河的周圍,散落著很多著名的星座
這些星座均由東南向西北依次排列在銀河的周圍。
我興致盎然地指著銀河的方向,告訴瑪莎:“你看:大犬座、獵戶座、雙子座、金牛座、御夫座、英仙座、仙后座……”
“唔,這時候天蠍座不見了。”瑪莎喃喃地說。
似乎在自言自語。
這時大郭走了過來,問我們說;“你們在找什麼?”我對他吐吐舌頭,指指發愣的瑪莎,說:“她想找到天蠍座喔!”
“天蠍座不會出現在冬夜裡的。”大郭回答道,他看了看瑪莎,似乎在對我說,又似乎在對著瑪莎說。
瑪莎沒有看大郭,她忽然低下頭來,自言自語地說:“我情願我的眼睛對明亮的獵戶星座都視而不見。”
我覺得今天瑪莎表現得很奇怪。
大郭看了我一眼,“小旦,你冷不冷?”“啊?我……”我一時愣住了,大郭從來沒像這樣和我說話——小旦,你冷不冷?
他要是這樣問瑪莎,我倒是一點也不奇怪的。“都回房間去吧!”大郭終於說出了他的目的。
“小旦,你知道一個成語嗎——參(shēn)商永隔。”瑪莎放大了聲音來問我。
“嗯那!”我點點頭,看看大郭。
今晚的氣氛讓我覺得很不對頭。
可是,瑪莎為什麼要問我這樣的一個問題呢?
“小旦,你知道參指的是什麼?”瑪莎乾脆轉過身來,盯著我的眼睛追問起來。她的瞳仁在星光之下,泛著燦爛的光芒。
“參?”我竭力回憶著學這個成語時,老師教給我們的解釋。但是,我終究還是沒想起來。
“反正這個成語的意思是說兩個人永遠不能見面了!”我偷懶而又幹脆地說。
“參,指的就是冬夜的獵戶星座。”瑪莎悶悶地說,“而商,指的卻是夏夜的天蠍星座。”瑪莎又說了一句。
我咧嘴笑笑:“瑪莎,你語文學得比我好。”
瑪莎沒理會我的話,她很鬱悶地說:“古人有句詩,叫做: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喂,瑪莎你怎麼搞的啊?”我終於忍不住了。
半天沒吭聲的大郭走到瑪莎面前,我看到瑪莎嗚咽著,撲到大郭的懷裡。
我呆了。
最終,瑪莎還是被大郭帶進了她的房間裡去休息。
我和黃黃、阿莫和阿森在回家的路上,一起議論著瑪莎的變化。我覺得奇怪的是,瑪莎很少會這麼怪異的,她一直是那種整天都笑眯眯、性格特別恬靜的女孩子。
“瑪莎想找到她親生的父母!”黃黃甕聲甕氣地說。
我們都大為吃驚,追問黃黃是如何知道的。
“今天我是第一個到大郭家的,來的時候,聽到他們兄妹倆在吵架,我也不太明白,似乎是,瑪莎在網上認識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呢,又知道瑪莎的父母在哪裡。大郭叫瑪莎不要相信,瑪莎就和大郭吵起來了。”
說到這裡,黃黃攤開手,補充了一句:“我只知道這些而已。”
……
“喂!”有人在用手指頭用力地捅我,我疼得回過神來,看到兔子站在我座位旁邊壞笑,周圍一片喧囂聲。
喔,原來已經下課了!
突然,我看到兔子的旁邊,有一張笑嘻嘻的面容對著我。
“瑪莎!”我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