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猿身僅一尺高下,尾長卻幾達三尺,通身墨黑,油光水滑,配上一對金睛委實極為可愛!
它從猿屍堆中鑽出以後,閃動着兩隻金睛,電掃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三人,目光中現出了疑慮驚懼神色!
竇凌波先是一怔,然後目注那黑色小猿,把語音放得極為柔和地,含笑説道:“小猴不要害怕,我們不是殺害你同類的那些萬惡兇人!”
章凌峯正在暗笑竇凌波對猿發話之舉,何異對牛彈琴?誰知那隻長尾小黑猿,竟彷彿懂得人言,不單目光中疑懼之色漸祛,並慢慢向竇凌波身前,走近兩步。
竇凌波見這長尾小黑猿,彷佛通靈,不禁高興得把語音變得格外温和地,低聲叫道:“小猴子,你懂話麼?那真可愛,來,讓我抱一抱你!”
説到“抱一抱你”之際,她便先把兩手輕拍,然後雙臂一張。
她剛剛作出這個擁抱動作,黑影閃處,那隻長尾小黑猿,竟捷如電掣地飛身縱來,異常温順地,緊偎在竇凌波懷中。
竇凌波低下頭去,在黑猿那張小毛臉上,親了一親,把它摟得緊緊地,向章凌峯、柴玉芝揚眉笑道:“章兄、芝妹,有了這隻通靈的小東西,可以利用,我們‘巫山緝兇’一事,便容易多了——”
章凌峯也覺這長尾小黑猿,十分可愛,遂一面伸手摸摸它身上的墨黑猿毛,一面向竇凌波問道:“波妹,你打算怎樣利用它來幫助我們查緝那些殺猿吸腦的兇徒所在?”
竇凌波偎着長尾小黑猿,向它耳邊説道:“你長得又小又黑,我就叫你‘小黑’吧,你知不知道你這些同類,是怎樣死的?”
長尾小黑猿點了點頭,從竇凌波懷中掙落,又鑽入那大堆猿屍之內。
柴玉芝看得失聲叫道:“像這樣通靈的小東西,一定是久經高人調教,若説天生如此,我決不信。”
章凌峯聽得頗表同意地,頷首接道:“柴姑娘猜得有理。”
他一語方出,那被竇凌波取名“小黑”的小黑猿,已從猿屍堆中,再度出現。
章凌峯與柴玉芝,均自住口不言,目注“小黑”,看它重入猿屍堆中之舉,是去作些什麼?
小黑仍然縱入竇凌波的懷中,小爪伸處,向竇凌波獻出一根寸許小針。
竇凌波拈起針兒,看了一眼,見針尖隱隱暗藍,便對章凌峯叫道:“章兄,這根毒針,便是殺猿之物,你拿去與‘西川怪叟’龍天武老人家遺體上所尋得的毒針互相對照一下,看看有無二致?”
章凌峯從懷中取出“獨目天曹”柳子嚴所交給他的兩根針,輿靈猿“小黑”所取來的猿屍毒針,仔細觀察,互相比照。
竇凌波認為兩種毒針,多半相同,便和章凌峯仔細觀察之際,含笑叫道:“章兄,你的觀察結果如何?依照情勢判斷,兩種針兒,多半相同,不會有二致吧?”
誰知她的話音一了,章凌峯卻劍眉深皺地,搖了搖頭,苦笑答道:“波妹,這一卦你算錯了,兩種針兒之上的所淬毒質,是否相同,雖尚不得而知,但若從外形看來,卻並不一樣,有些差別呢!”
説完,把二根毒針,同放掌上,向竇凌波、柴王芝加以展示!
竇凌波與柴玉芝全是目光鋭利之人,一看便知兩者之間,果有差別。
那兩根毒針單獨看來,形狀長短,彷佛相同,但同置掌上,細加分辨,便可看出“西川怪叟”龍天武遺體的毒針,要此靈猿“小黑”從猿屍堆中所尋來的毒針,細上一些,也短了少許。
竇凌波略加註目,以一種頗感意外的神情,向章凌峯皺眉説道:“章兄,雖然這兩種針兒,並不完全一樣,但我仍覺得兩者之間,定有密切關係!”
章凌峯頷首道:“我的看法,輿波妹相同,‘西川怪叟’龍老人家遇害之事,因事過境遷,更是杳渺難追,我們目前只有先找出殺猿兇徒,試試可能從他們身上,查出其他有關線索!”
竇凌波正聽得連連點頭,柴玉芝忽有所見,指着她懷中説道:“竇姊姊快看,你的‘小黑’哭了!”
竇凌波低頭看去,果見有一粒粒的淚珠,從“小黑”的眼眶之中流出,滴在自己的衣襟之上。她以為“小黑”傷悼同類慘死,還輕拍它的眉頭,低整慰道:“小黑不要傷心,我們來想個辦法,找出兇徒,替你同類報仇……”
“小黑”聽至此處,搖了搖頭,似乎表示自己落淚之舉,並非為傷悼同類。
竇凌波反應靈敏,是朵解語之花,見狀之下,心中會意,訝然叫道:“小黑,你並不是為了傷悼同類,卻又是為了甚麼哭呢?”
“小黑”目中閃動淚光,抬起它那毛茸茸的小爪,向右前方一座高峯的近頂之處,指了一指。
竇凌波目光一注,揚眉問道:“你要我們去那裏麼?”
“小黑”把顆小小猿頭點了一點、目光凝視竇凌波,似乎流露焦急神色。
柴玉芝道:“我認為‘小黑’如此通靈,必經高人調教……”
語音至此略頓,輕撫“小黑”問道:“小黑,你要我們去的所在,是不是你主人所居之處?”
“小黑”聞言,先把頭兒點了幾點,然後又搖了兩搖。
它這先點頭後搖頭之舉,倒把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等三人弄得莫名其妙。
竇凌波因深愛此猿,遂揚眉説道:“無論芝妹猜得對是不對,我們且跟‘小黑’前去,看上一看,不就明白了麼?”
竇凌波的語音才了,黑色長尾小猿,便從竇凌波的懷中,掙扎落地,向她適才所指右前方那座高峯的近頂之處,急急飛縱而去。
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等三人,自然均施展輕功,緊隨其後。
猿猴的縱躍天賦,本非人類所及,何況這隻被竇凌波起名“小黑”的長尾小黑猿,更是異於一般普通猿猴的通靈異種?
章凌峯與竇凌波因資質太好,修為甚高,尚可勉強追隨,但柴玉芝卻於緊緊追隨了二三十丈之後,就有點顯然力弱,追不上去。
章凌峯笑道:“波妹,你且攜帶柴姑娘,我來叫‘小黑’稍慢一點,不要跑得這樣快法。”
竇凌波方一點頭,章凌峯還未向“小黑”招呼之際,“小黑”竟已自動把它的飛縱去勢慢了下來。
柴玉芝道:“竇姊姊,‘小黑’竟自動把腳步放慢了呢,可見得這隻猴子,着實通靈……”
章凌峯接道:“不是自動減慢,大概是到了地頭,波妹難道沒有看見,近峯頂處的削壁之上,有個黑黑洞口麼?”
竇凌波微笑道:“我看見了,不單看見,並且知道洞中不太平靜,可能有點花樣。”
柴玉芝聽至此處,詫然問道:“竇姊姊怎知洞中藏有花樣,莫非你除了武功精絕,智力高超以外,還能掐會算?”
竇凌波失笑道:“芝妹説那裹話來,我若能掐會算,豈不可立算出你的血海深仇是誰,不必再這樣大海撈針,尋尋覓覓地,瞎摸索了。”
説至此處,發現引起柴玉芝的傷心,使她目中充滿淚水,遂趕緊改口説道:“我是從‘小黑’於接近洞口時,腳步突然放慢,行近時,並有點躲躲閃閃,才猜出這石洞之中多半隱藏花樣,有點蹊蹺!”
他們説話至此,業已走到距離那黑暗洞口,僅約七八尺遠之處。
柴玉芝指着那座石洞,向竇凌波,緊蹙雙眉,訝然發話問道:“竇姊姊,這洞口只有尺許方圓,不似能夠住人,‘小黑’卻把我們帶到此則甚?”
竇凌波未答柴玉芝所問,突然雙眉一挑,向柴玉芝暨章凌峯正色説道:“芝妹、章兄,你倆注意點,這洞中不是住有兇人,便是藏有甚麼厲害毒物,你看小黑那副樣子,它把一身黑毛,都根根直豎地,向洞中發威了呢!”
章柴二人,目光注處,果然發現那隻長尾小黑猿,全身毫毛,根根豎立,雙爪在胸前虛抱,半蹲半立地,注視洞口,喉中併發出了低微“呼呼”之聲!
竇凌波見了長尾小黑猿的這副神情,越發憐愛,向它低聲説道:“小黑,看情形,洞中定然藏了你的厲害對頭,你不要管它是甚麼東西,你且把它引將出來,由我們替你除掉雪恨就是!”
那長尾小黑彷佛當真聽得懂人言,先向竇凌波合爪連拜,點了點頭,然後對洞中發出幾聲淒厲猿啼,似含挑戰意味……
猿啼起際,洞中起了兩聲兒啼。
“小黑”的啼聲,本就不高,洞中兒啼,此它更低,但卻極為淒厲,聽在耳中,有點懾人心魄,會使人周身起栗。
竇凌波邊自目注洞口,邊自向章凌峯、柴玉芝二人,低低説道:“看來這淒厲兒啼定是發自甚麼兇毒蛇蟲,並馬上就要出現,章兄、芝妹,請準備一下,最好隨身以暗器,遙遙對付,不必近身,免得萬一會沾染上甚麼奇異毒質。”
章凌峯皺眉道:“我向來不用暗器,波妹既如此説法,就隨便弄上一把飛蝗石吧!”
説完,伸手掄起一塊碗大山石,雙掌一合,擊成無數碎塊,握在手中備用。
柴玉芝道:“小妹自知功力薄弱,為了報仇,曾苦練了兩三件厲害暗器,如今且拿這洞中怪物,開齋試手,讓它嚐嚐我的‘七星封喉弩’吧!”
她邊自發話,邊自從懷中摸出一個杯口粗細,八九寸長短的黑色鐵筒,持在手內。
竇凌波笑道:“好,章兄準備了‘飛蝗石’,芝妹要讓它嚐嚐‘七星封喉弩’的滋味,我就送這怪物一掌‘鐵翎箭’,倒看它有什銅筋鐵骨,是否消受得起?”
話方至此,洞中又是一聲兒啼!
隨着這聲兒啼,一線銀光,帶着一股奇腥氣息,從洞中飛射而出。
長尾小黑猿動作十分敏捷,拉着竇凌波的衣襟,電疾後退丈許。
章凌峯、柴玉芝二人,自然同一齊行動。他們退後數丈許,注目細看,只見在那黑暗洞口,出現了一條奇形小蛇。
不,“奇形”兩字,沒有問題,但這個“小”字,卻似乎有點失當。
因為這條蛇兒的蛇身雖細如人指,長度則約在一丈以上。
通體銀白,蛇頭又闊又扁,其形如鏟,不見雙睛,卻在它那鏟形扁頭之上,有七點小小三角形的暗藍星光,不住閃爍!
章凌峯與柴玉芝從未見過這等奇形怪蛇,但僅從外貌看來,已知毒性極重,兇厲無比!
竇凌波則識得這種怪蛇來歷,全身一震,秀眉立皺地急急叫道:“章兄、芝妹,千萬小心,這是極為罕見的‘銀線七星蛇’,不單毒性極重,周身堅逾精鋼,寶刀利斧,所不能斷,只有頭上七星兇睛,是它制命要害,芝妹的‘七星封喉弩’,或許可派點用場,但千萬不能容它近身,風聞這種怪蛇,會噴毒呢!”
長尾小黑猿聽得不住把頭連點,似是表示竇凌波之語,説得絲毫不錯!
章凌峯側顧柴玉芝問道:“柴姑娘,‘七星封喉弩’的弩箭數量,多是不多?倘若用完……”
柴玉芝接口道:“我煉了七七四十九根毒弩,是在筒中,可裝七次,為這‘銀線七星蛇’,用上兩筒,無甚麼關係,章大俠不必顧忌,你要我怎樣施展?”
章凌峯道:“對付這等毒物,必須以毒攻毒,才易收效,柴姑娘請準備停當,伺機瞄準它那七星怪目施為,如今先由我和波妹,用‘飛蝗石’和‘鐵翎箭’,對它撩撥一下,等它兇性大發,主動攻人之際,柴姑娘便比較容易得手!”
柴玉芝連連頷首,從懷中又取出一隻蓮蓬形暗器,揚眉説道:“我還有一枚‘奪命金花’暗器,其中是裝了無數淬毒金針,索性一併……”
竇凌波不等她往下再説,便搖了搖頭,向柴玉芝含笑説道:“芝妹不必再浪費這枚‘奪命金花’,因為你的‘七星封喉弩’,既淬劇毒,只要打瞎一隻三角怪目,這‘銀線七星蛇’,也沒有命了,何況除了三角怪目以外,此蛇身上下,堅逾精鋼,不必另外對它多費手腳的了!”
柴玉芝聞言,自然聽從竇凌波之言,把那枚“奪命金花”收起。
這時,章凌峯揚眉道:“波妹輿柴姑娘注意,我給它一掌‘飛蝗石’,看看是否可把這‘銀線七星蛇’激怒?你們把握機會,隨時出手!”
話音一了,掌中兩把碎石,已如滿天花雨般,向盤在黑暗洞口的“銀線七星蛇”密灑而出!
章凌峯因知毒蛇厲害,是以凝足實力,貫於雙掌施為。
這樣一來,雖然只是一些碎石,又輿漫空鋼釘,有何差異?
那條“銀線七星蛇”,因兇毒異常,平日無論蟲獸飛禽,或其他蛇類,都對它十分畏懼,幾曾受過如此撩撥?故而只是盤踞在洞口發威,想不到這面前的三人一猿,竟敢向它先行動手!
等到它覺得不對,整個蛇身周圍,已被章凌峯凝足真力所灑的碎石佈滿!
這種情況之下,任憑那條“銀線七星蛇”怎樣靈活厲害?也無法逃得萬石擊體之厄。
它通體堅若精鋼,寶刀利斧,亦不能斷,自然不怕這些散碎亂石襲擊。
但那七隻三角形的兇目,卻與其他蛇獸的眼睛一樣,是必須善加保護,難捱重擊的全身最脆弱所在!
“銀線七星蛇”一見亂石罩身,立時將七隻三角兇睛,一齊閉上。
這種動作雖然快捷,仍未及時,七隻兇睛中的靠左兩隻,竟於尚來閉闔的剎那之前,被章凌峯所發碎石,恰巧擊中!
一聲極難聽的兒啼起處,“銀線七星蛇”頭上的七點三角星光,一齊不見,全身也化為一根銀線似的,向那發石打它的章凌峯,電疾凌空穿去。
章凌峯知它兇毒,早作預防,碎石才一出手,人已右飄丈許,並向竇凌波、柴玉芝連打手式,要她們避過正面!
竇凌波提防“小黑”向“銀線七星蛇”銜仇拚命,亂了步驟,遂拉着這隻通靈小猿,閃身縱向了左面削壁以下的一株巨樹之後。
柴玉芝則因有任務在身,手握“七星封喉弩”弩筒,人往右閃,輿章凌峯採取同一行動。
三人一猿,既分左右閃開,那“銀線七星蛇”的飛射之勢怎肯就此干休?
不肯干休,必須繼續追襲,但在繼續追襲之前,它又非先看清仇敵章凌峯如今何在不可。
於是,這條“銀線七星蛇”,不能老是閉目作戰,必須睜開它那已瞎卻兩隻,還殘餘五隻的三角兇睛!
柴玉芝算準它必定有此一着,所冒險等待的,也就是這個機會。
柴玉芝雖輿章凌峯同向右閃,卻沒有章凌峯閃得遠,只略為避開正面,手持“七星封喉弩”筒,比準“銀線七星蛇”的落身所在。
“銀線七星蛇”的殘餘五隻三角兇目才開,柴玉芝的弩筒立按!
“錚!……”
蛇開眼輿人按簧,是同一時間的動作。不,略有先後,嚴格説來,應該是蛇一開眼,人立按簧!
七線銀光,疾如電閃,那五隻三角兇睛,立刻又瞎了三隻!
“銀線七星蛇”痛得全身亂抖,怒極之下,不顧一切地,飛身向柴玉芝橫掃而去。
柴玉芝站得距離“銀線七星蛇”,本不甚遠,一擊得手之下,心中狂喜,未免略為分神,加上“銀線七星蛇”怒極狂攻,動作如電,等她驚心欲避之際,已然稍晚,似乎難逃這蛇鞭一擊之厄!
幸而章凌峯始終都在注意情勢變化,一見柴玉芝處境危殆,趕緊縱身橫躍而來,並在半空中便高聲叫道:“柴姑娘不必閃避,儘量提氣上縱,我會接應你脱出險境!”
柴玉芝耳中聞言,身形立拔,章凌峯恰巧縱到,半空中,伸手一帶,便把柴玉芝帶得飛出丈許,落在竇凌波和“小黑”左近。
“叭!”的一聲巨響起處,碎石如飛,四散星飛!
這是“銀線七星蛇”一記掃空,收勢不住,以致把塊矗立巨石,擊得粉碎。
倘若柴玉芝人被擊中,則縱不被擊得腰骨折斷,也非被掃成肉餅不可!
章凌峯身形落地,向竇凌波叫道:“波妹,你招呼柴姑娘,我去再加上兩記重手,把這條兇毒蛇兒除掉!”
説至此處,柴玉芝搖頭接道:“大概用不着再勞動章兄費力氣了,我那‘七星封喉弩’是為了煉來報仇之用,毒性甚烈,見血封喉,這怪蛇已被打瞎三隻兇睛,片刻間,必會死亡,無須再對它加甚重手的了!”
章凌峯聽了柴玉芝這樣説話,遂不再行動,遂與竇凌波等,對那“銀線七星蛇”,遙遙注視。
果然,那“銀線七星蛇”於掃碎巨石之後,兇威大減,在地上不住扭來扭去,彷佛難過已極。
竇凌波手中牽着“小黑”,側顧柴玉芝,含笑説道:“芝妹‘七星封喉弩’的威力真強,這‘銀線七星蛇’果已毒發,眼看死在即刻……”
這時,“小黑”突然似欲掙脱竇凌波的手,目注“銀線七星蛇”,喉中發出了“呼呼”聲息!
竇凌波猜出這隻通靈小猿心意,不肯放手,反而牽得更緊地,含笑叫道:“小黑不要着急,這條怪蛇業已重傷,垂死在即,你這時和它拚命,多麼划不來哩。”
説話間,那條“銀線七星蛇”,已停止扭動,僅剩下兩隻三角兇睛,也倏然閉合。
竇凌波微微一笑,説道:“好了,怪蛇死了,小黑若想在它身上,有所泄憤,你就去吧。”
話完,把手一鬆,“小黑”便像脱弦急矢般,一縱而去。
章凌峯劍眉一蹙,高聲叫道:“小黑小心,這怪蛇像是詐死!”
這句話兒,把竇凌波、柴玉芝二女,都聽得一怔,對章凌峯投過了訝異詢問眼色。
靈猿“小黑”,卻未加理會,毫不停留地,依然視準“銀線七星蛇”,電疾撲去。
就在“小黑”撲到距離挺在地上,業已不動的“銀線七星蛇”僅約五六尺遠之際——
“噗”的一聲,先從“銀線七星蛇”的口中,噴出一縷黑煙,迎向“小黑”。
竇凌波失聲叫道:“不好,這條怪蛇,果然詐死,它……它竟然對‘小黑’噴毒……”
這位“酆都玉女”,關心“小黑”,業已情急,但章凌峯反而笑吟吟地接道:“波妹別急,‘小黑’通靈,它適才聽我揭破怪蛇詐死,已有戒心,這樣縱身猛撲,恐怕是故意誘敵!”
聽至此處,已有事實證明,證明章凌峯所説之語,全是正確判斷。
原來那條“銀線七星蛇”,雖是詐死,卻也毒發,只剩奄奄一息!
在這種情況下,它無法求逃,更無法求勝,只是想撈同一點本錢,或人或猿,隨便拉上一個來墊背陪死而已。
“小黑”首先撲來,“銀線七星蛇”遂在張口噴毒以後,勉竭餘力,揚起半截身軀,跟着向“小黑”咬去。
“小黑”猛撲之勢,果是故意誘敵,半空中略一偏身,便閃過“銀線七星蛇”所噴毒液,跟着雙爪一伸,又將隨後攻來的蛇頸七寸部份,扣得緊緊!
一聲厲嘯之後,“小黑”利爪雙分,顯示了它這異種靈猿的天生神力,竟把那條業已死了大半的“銀線七星蛇”,扯成兩段,灑落一天血雨。
竇凌波看得連連鼓掌,為“小黑”喝采,並對章凌峯揚眉叫道:“章兄,我有兩個問題!”
章凌峯道:“波妹有甚問題,儘管提出來。”
竇凌波道:“這兩個問題,均屬眼前之事,第一個便是章兄怎知‘銀線七星蛇’詐死?”
章凌峯笑道:“因為我發現它於停止扭動後,所殘餘的兩隻三角怪眼,閉得太快,不像是垂死時的徐徐閉闔。”
竇凌波“哦”了一聲,指着如今正棄去兩段蛇屍,正在草樹上擦拭雙爪血漬的靈猿“小黑”笑道:“第二個問題是章兄怎知‘小黑’已有戒心,它飛撲之舉,只是故意誘敵?”
章凌峯笑道:“這問題的答案,更是簡單,因為我提醒怪蛇可能只是詐死之際,‘小黑’曾向我眨眨眼睛,豈不表示它業已注意,所以明知故犯,只意在誘敵而已。”
柴玉芝也在一旁讚道:“章兄觀察入微,真夠細心……”
章凌峯道:“常言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這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何況波妹與柴姑娘均全神貫注,手握利器,準備繼續攻擊,心情自較緊張,我則業已撒出兩把‘飛蝗石’,在一旁無事靜觀,自然容易看得比較清楚一點!”
他的語音至此略頓,目光向竇凌波瞥了一瞥,軒眉笑説道:“波妹所提出的兩項問題,業已經我解答,如今我也要提出一項問題。”
竇凌波嫣然笑道:“章兄有甚話要想問我?”
章凌峯搖頭道:“這問題不是向波妹請教,而是準備向靈猿‘小黑’提出。”
説至此處,轉向“小黑”問道:“小黑,我看你對於這條‘銀線七星蛇’,恨毒甚深,卻是為了何故?”
“小黑”一聲悲啼,目中淚光閃爍,竟一縱七八丈的,向那峭拔高峯馳去。
竇凌波不防“小黑”要走,一把不曾抓住,連聲急叫“小黑”,“小黑”也未加理會,不消多久,便消失在那峭拔高峯的樹叢內。
竇凌波對此通靈小猿,十分喜愛,見此情形,不禁好生心痛地,向章凌峯白了一眼道:“章兄,都是你,你把我的‘小黑’問得跑了,看你是怎樣賠我一隻?”
章凌峯目注“小黑”去處,劍眉雙蹙,略一尋思後,方對竇凌波笑道:“波妹不要着急,我看這隻靈猿,頗能擇主,對你已有感情……”
竇凌波急急接道:“我也覺得它對我甚是投緣,但它為何要逃走呢,那樣連聲叫它,它卻不肯回頭!”
柴玉芝道:“也許它不是逃走,只是有事……”
一語未畢,手指那座峭拔高峯叫道:“竇姊姊快看,那不是你的‘小黑’回來了麼?……咦,它雙爪之間,還抱了甚麼東西?”
竇凌波輿章凌峯一齊抬頭,循着柴玉芝的指示看去,只見“小黑”身形,快得宛如風馳電掣,轉眼間,已從峯上凌空飛降。
到了近前,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等,方看出它爪間抱的是隻已死去的較大黑猿。
柴玉芝指着那隻已死去的較大黑猿,向“小黑”問道:“‘小黑’,這是不是你的媽媽?”
“小黑”點了點頭,竇凌波這才恍然大悟地,向章凌峯説道:“章兄,我明白了,‘小黑’的媽媽,定是被那‘銀線七星蛇’害死,它才對那怪蛇,那等痛恨地,誓死相搏,報此血仇!”
“小黑”聽得從目中流下兩行淚水。
竇凌波向柴玉芝叫道:“芝妹幫幫手,我們打個坑兒,先把‘小黑’的媽媽埋掉。”
埋完那已死黑猿,竇凌波便把滿面淚痕的“小黑”,緊緊抱在懷中,並偎着它那張小毛臉,低聲説道:“‘小黑’,你已經沒有媽媽,以後便跟着我,不再離開好麼?”
“小黑”連連點頭,緊偎在竇凌波的懷中,對她十分親熱。章凌峯靈機一動,向竇凌波笑道:“恭喜波妹,從如今起,‘小黑’便真正是你的了,我想問問你的小黑,它是否能夠幫我們作件事情?”
竇凌波微笑道:“章兄説那裏話來,你怎麼措辭遣句,這樣客氣?我的就是你的,有甚麼事兒,你儘管吩咐‘小黑’就是。”
這幾句話兒,聽在章凌峯的耳中,令他遍體栩栩,覺得十分受用。
其實別的話兒,全是多餘,盡在那句“我的就是你的”區區六個字兒之中,已可領略到這位“酆都玉女”對於“仙霞逸土”的柔情蜜意。
竇凌波見章凌峯滿面含笑,雙眼盯着自己,彷佛有點出神,不禁“咦”了一聲,詫然叫道:“章兄,你為何出神,你要吩咐‘小黑’甚麼話兒,怎不説呀?”
章凌峯俊臉一熱,趕緊向“小黑”問道:“‘小黑’,‘巫山巫峽’一帶,猿猴甚多,雖被兇人殘殺不少,大概總不致被殺絕了吧?”
“小黑”搖了搖頭,表示猿猴還有許多,不會被兇人殺絕。
章凌峯道:“你能不能幫我去叫一些來,不必太多,約莫一一三十隻,也就足夠了。”
“小黑”連連點頭,立刻從竇凌波懷中掙落,閃身疾馳而去。
竇凌波知道靈猿識主,既已對自己表示追隨,自然不會離去,便頗為放心,不加阻攔地,向章凌峯一注,含笑問道:“章兄,你要‘小黑’去召集二三十名同類則甚?難道想組織一隊猴子兵麼?”
章凌峯笑道:“這羣兇邪,既敢對我們生事尋釁,必非等閒之輩,組織‘猴子兵’有何用處?我只是要聚集二三十隻猴子,叫它們大哭一場!”
竇凌波皺眉道:“要叫猴子們哭?”
章凌峯接口笑道:“‘巫峽啼猿’淒厲異常了,本是聞名天下的絕景之一,何況它們有那多同類,無辜慘死,也應該大哭幾聲,表示哀悼才是!”
竇凌波眼珠一轉,會意笑道:“我明白了,章兄莫非是想藉猿啼之聲,把那殺猿兇人,引來與我們相見。”
章凌峯頷首道:“與其我們苦苦尋找他們,不如誘使他們自投羅網,來得省事得多!因那兇人,既有吸食猴腦惡嗜,則只要人在附近,聽得猿啼,必會兇性又起,食指大動地,循聲而至。”
柴玉芝讚道:“好,這是好計,我們以逸待勞……”
話方至此,竇凌波便接口説道:“我們三人不必同時露面,且先藏起兩人,或可多發現一些兇邪們的兇毒行徑,以及鄉聽他們幾句背後之言,説不定會對所欲查的無頭血案,有點幫助!”
柴玉芝聽得竇凌波如此説話,自然表示贊同,連連點頭説道:“竇姊姊既作這等打算,便請你和章大俠暫時藏起,由我先行出面,可使此幫兇邪,心中少點戒意,容易泄露真情。”
竇凌波正自微頷臻首,靈猿“小黑”業已帶看二十五六隻猿猴,如飛馳來。
竇凌波舉目四顯,覺得這片山坡,便頗恰當,遂指着峭壁間的一大堆藤蔓,向章凌峯和柴玉芝含笑説道:“章兄、芝妹,我們一齊藏在那堆藤蔓之後,領略一下名聞天下的巫峽猿啼。”
柴玉芝詫道:“適才不是説好,由小妹先行出面的麼?為何如今又要三人一同藏起來?”
竇凌波笑道:“我怕有人在此,兇邪們會起疑心,未必輕易露面,遂請芝妹也一併隱匿身形,等到兇邪們聞得猿啼,果然趕來,再由芝妹先行獨自出面答話。”
柴玉芝“哦”了一聲,竇凌波又轉過面去,對靈猿“小黑”笑道:“‘小黑’,你等我們藏好以後,便命你這些同類放聲大哭,並告訴它們,有我們在暗中保護,決不會再讓它們遭受兇邪毒手!”
“小黑”點頭表示領會,並立即吱吱喳喳地,向那二十幾只猿猴,以猿語加以囑咐。
那大堆藤蔓,離這坡地,僅約兩丈來高,但範圍甚廣,藏匿上七八人都綽綽有餘,竇凌波把手一揮,便與章凌峯、柴玉芝一同縱身登壁,隱藏其內。
“小黑”委實受過高人調教,敏慧通靈,一見竇凌波等藏好,便指揮羣猿,發出哀啼。
空山啼猿,初聞頗覺好聽,但聽到後來,卻淒厲得令人不堪入耳。
章凌峯悄然喟嘆道:“猿啼之聲,一悲如此,這還是我們故意誘敵,三人同聽,倘若換了形單影隻的異鄉遊子,孤舟婺婦……”
説至此處,突然覺得竇凌波悄悄用手肘將自己碰了一下。
他這才發覺坐在竇凌波身畔的柴玉芝,已然聞聲傷感,滿面淚漬!
章凌峯立即會意,自行住口不語,竇凌波也向柴玉芝笑笑叫道:“芝妹,你聽這空山啼猿,傳送甚遠,只要那羣兇邪,不曾離開‘巫山十二峯’,多半會聞聲而至,自投羅網的呢!”
柴玉芝默然不語,只以衣角拭去頰上自然垂落的縱橫淚漬。
這時,猿啼益厲!
陡然間,一聲厲嘯,從峯下傳上。
竇凌波笑問柴玉芝道:“芝妹聽見沒有?那話兒來了,少時你儘管沉着大膽,出面應付,我和章兄在旁掩護,必要時,並會以‘蛾語傳聲’向你指點對策!”
柴玉芝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了一方黑色紗布,蒙在面上。
竇凌波笑道:“芝妹先行蒙面也好,給對方添點神秘性,讓他莫測高深,心中疑慮……”
密語未了,已聞有人登岸,竇凌波遂頓住話頭,觀看動靜。
兩條人影,宛如鬼魅飄忽般,縱上峯來,僅從身法上,便可看出修為不弱,輕功極俊!
來人是一男一女,年齡均不甚大,男的約莫二十八九,女的約莫有三十二一。
男的一身黑身勁裝,肩頭雙插兵刃,相貌尚稱英俊,唯嫌眉目之間,多了股陰鷙之氣,兩道眼神,也有點閃爍不定。
女的則身穿紫色長衣,雖徐娘半老,丰韻猶存,尤其是眼波如水,顯得妖媚已極!
兩人一上峯,羣猿啼聲立止,並似畏懼特甚地,互相擠作一團,恰好把那靈猿“小黑”的嬌小身形遮住。
黑衣男子目光一掃,向紫衣女子縱聲狂笑説道:“玲姊,恭喜恭喜,又有二十幾只猴子在此,你又可大快朵頤地,吃上兩天……”
話方至此,那紫衣女子便自媚笑接道:“我凌巧玲生平有兩樁嗜好,第一是生食猴腦,第二便是與男人們在牀上銷魂,你若找不到猴腦給我吃,再有兩三天,全身骨髓,只怕被我吸盡了呢!”
黑衣男子哈哈一笑,説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玲姊於吃飽猴腦之後,還是繼續施展那令人骨蝕銷魂的‘素女偷元’妙技吧,小弟寧願死在你的肚皮之上!”
柴玉芝聽出這是一對無恥荒淫男女,剛自回頭,想要問話,竇凌波已以“蛾語傳聲”功力,向她耳邊,悄然説道:“芝妹,你隨時均可現身,並儘量以言語刺激對方,使其暴怒,到了彼此要真正動手之際,我和章兄,再復出面助你!”
柴玉芝點了點頭,表示領會。就在竇凌波對柴玉芝以蛾語傳聲之際,那自稱“凌巧玲”的紫衣女子,已向黑衣男人笑道:“強弟,你還想再嚐嚐我那‘七擒七縱’的‘素女偷元’滋味麼?趕快捉幾隻猴子來,讓我吸食個夠,然後就在此處席地幕天痛快無遮地,來場巫山雲雨可好?”
黑衣男子笑道:“妙極,妙極,要捉猴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的話猶未了,陡然聽得頭上峭壁間,有個女子語音,朗聲叱道:“放屁!”
隨着叱聲,一條人影,宛如飛仙天降,卓立在羣猿之前!
凌巧玲與那黑衣男子,突見有人出面,均覺一怔,雙雙向後退了半步。
目光注處,看清來者是個蒙面少女,又只有一人,那黑衣男子便挑眉冷笑道:“姑娘為何出口傷人?”
柴玉芝冷冷答道:“無恥萬惡狗賊,竟敢亂肆兇毒,傷害我愛猴性命,我不單罵你,還要你們償我的猴子命呢!”
黑衣男子愕然問道:“姑娘,你説甚麼?這些猴子,是你養的?”
柴玉芝道:“何止幾隻?整個‘巫山’‘巫峽’中的所有猿猴,全是我心愛之物!”
凌巧玲哂然一笑,嘴角微披道:“信口吹牛,此處山風甚大,也不怕閃了你的舌頭……”
柴玉芝道:“你不信?你要證據?”
凌巧玲雙眉微剔,冷然答道:“空口無憑,當然我要證據,但你能夠拿得出甚麼證據,可以證明這些猴子,全是受你豢養……”
柴玉芝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向那羣擠在一堆的猴羣叫道:“‘小黑’出來!”
黑影一閃,“小黑”已從羣猿簇擁中鑽出,到了柴玉芝的身側。
凌巧玲與黑衣男子,目光也相當鋭利,一注之下,雙雙動容,已經看出這隻小小長尾黑猿,神采非常,不是凡物!
柴玉芝先行手撫“小黑”頭頂,然後向那羣猿猴,指了一指,低聲説道:“‘小黑’,去叫它們暫時散開,我自會處置這對萬惡兇人,替慘被吸腦死去的猿羣報仇。”
“小黑”等柴玉芝説完,立即吱吱地叫了幾聲,那羣猿猴便立即散去,轉瞬之間,均已十分敏捷地,上了峯頂。
這時,柴玉芝重行目注凌巧玲,沉聲説道:“你看見了麼?這算不算得上我豢養羣猿的有力證據?”
凌巧玲點頭笑道:“好,就算這些猴子是你養的。”
柴玉芝道:“既然你知曉‘巫山巫峽’一帶的這些猿猴,是我所養,則為了口腹之慾,殘害上百隻可愛生靈之事,便得給我一個交代!”
凌巧玲問道:“你要我怎樣交代?”
柴玉芝因竇凌波囑咐儘量設法,激怒對方,遂毫不遲疑,朗聲接道:“簡單得很,江湖中有兩句話兒,你應該知道,便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凌巧玲尚未有明顯反應,只把雙眉略挑,那黑衣男子,已按捺不住地,厲聲喝道:“你説甚麼?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為那羣披毛長尾的猴子償命?”
柴玉芝冷冷叱道:“聽你的話兒,大概認為人命此猿猴的性命值錢,但照你們淫兇狠毒的舉措言語看來,已不是人,與那些背脊朝天,橫骨在口的禽獸何異?”
這番話兒,語尖如刀,罵得甚為尖酸刻薄!
黑衣男子已然暴怒欲起,但凌巧玲的神情,仍甚平靜,只從口中發出一連串的“格格”媚笑。
由這一點看來,凌巧玲不單深沉,在武功修為方面,可能也此那黑衣男子,高出不少。
黑衣男子聽得凌巧玲這樣一笑,不禁偏頭注目,向她愕然問道:“玲姊發笑則甚?這丫頭口出不遜,辱罵我們,難道還不應該給她一點厲害?”
凌巧玲聽至此處,擺手笑道:“強弟莫急,對方人既現身,諒她也飛不上天去,我想先問問她的身份,並和她談點生意,若是生意談成,所挨的幾句罵話,那也無所謂了!”
黑衣男子聞言,向柴玉芝揚眉叫道:“丫頭,聽見沒有?我玲姊要問你的身份,還不趕快説出你是甚麼東西變的?”
柴玉芝正不知應否直告自己姓名之際,耳畔突然聽得竇凌波以“蛾語傳聲”,悄然囑道:“芝妹,不必説出姓名,只顯示本來面目之前,看對方可認識你?並在顯示本來面目之前,要對方先報出身份來歷。”
有了這耳邊指點,柴玉芝自然遵照施為,從鼻中冷“哼”一聲,向那黑友男子説道:“你們不單淫兇狠毒,連江湖禮數,也絲毫不懂,在詢問別人的身份來歷,自己應該先報名兒……”
黑衣男子偏頭望了凌巧玲一眼,似在向她探詢,可否報出姓名?
凌巧玲雙眉一軒,首先説道:“我叫凌巧玲……”
這“凌巧玲”三字才出,柴玉芝便故意搖了搖頭,哂然接道:“我以為你們是甚麼著名兇邪,原來不見經傳……”
黑衣男子怒道:“無知丫頭,你縱然不知我玲姊姊的大名,難道對於昔日一踩腳能使江湖亂顫的‘陰陽雙屍’……”
他才説到“陰陽雙屍”四字,語音便被凌巧玲以眼色截斷。
柴玉芝因覺不便追問,遂向黑衣男子問道:“她叫凌巧玲?你叫甚麼?”
黑衣男子道:“我叫杜強,如今該你這丫頭報出姓名了吧。”
柴玉芝依照竇凌波的耳邊密囑,暫時不説姓名,只把蒙面黑巾,緩緩揭去。
她貌相原木甚美,這揭去黑巾之舉,遂使凌巧玲與杜強二人,頓覺眼前一亮!
柴玉芝手持剛剛揭下的蒙面黑巾,目光電掃凌、杜二人,冷冷説道:“我已現出本來面目,你們認識我麼?”
杜強搖頭答道:“你自己不説,我們怎知你來自南北東西?是姓張王李趙?”
柴玉芝一面注視凌巧玲與杜強二人的臉上神色變化,一面朗聲説道:“好,我告訴你,我叫柴玉芝。”
杜強臉上神色,仍然自若,但柴玉芝與藏在邊上,遠遠注視的竇凌波、章凌峯等三人,卻均看出凌巧玲於聽得“柴玉芝”通名之際,彷佛曾全身一震,然後恢復常態。
這時,柴玉芝目注凌巧玲,向她問道:“凌巧玲,彼此姓名,業已報過,你想和我談些什麼生意,可以説出來了。”
凌巧玲格格笑道:“我生平有兩椿嗜好……”
柴玉芝接口道:“我猜出你這兩椿嗜好,第一椿是‘生食猴腦’,第二椿‘喜歡男人’……”
凌巧玲格格蕩笑道:“我忘了我方才與強弟所説之語,業已被你聽去,你是女人,有關我歡喜男人一節,自然免談,則我打算和你談的生意,無疑是第一椿嗜好‘生食猴腦’的了!”
柴玉芝罵道:“你只為口腹之慾,殘殺了那多生靈,我正待向你問罪,你居然還想生食猴腦?”
凌巧玲點頭道:“我不單想食生猴腦,並還想生食你這隻與眾不同的通靈異猿之腦!”
她邊自説話,邊自伸手向蹲在柴玉芝身畔不遠處的靈猿“小黑”,指了一指!
“小黑”驀然一躍,縱起了丈許高下,它適才所蹲處的身後石壁之上,卻發出“叮叮”兩響!
柴玉芝這才知道,凌巧玲藉着手指“小黑”之舉,竟已發出甚麼無形毒辣暗器,竟未覺察,若非“小黑”機警,豈不慘遭毒手?
她又驚又愧以下,向凌巧玲投過兩道憤怒目光,厲聲叱道:“你這女人,真夠淫兇無恥,我的‘小黑’,何等通靈,你想害它,豈非作夢?”
凌巧玲笑吟吟的説道:“我早已看出這隻小黑猴子,身手相當敏捷,不似一般猿猴,容易得手,適才不過試它一試,以證實我的看法而已……”
語至此處,凌巧玲把語音略略一頓,目光從“小黑”身上,轉註柴玉芝,緩緩説道:“怎麼樣?柴玉芝姑娘,我們這樁生意,是否有得談呢?”
柴玉芝斷然搖頭答道:“沒得談,因為你縱出上萬兩黃金,我也不會出賣我的‘小黑’?”
凌巧玲笑一笑,道:“倘若我所願意付出的代價,竟比萬兩黃金,還要貴重許多呢?”
柴玉芝正待仍然搖頭,耳邊又聽得竇凌波所發細若蚊哼,但卻清晰異常,擇人專注“傳音密語”,悄悄囑咐道:“芝妹,吊吊她的胃口,問問這妖婦所願付出的,究竟是甚麼貴重東西?”
有了指示,柴玉芝自然不再搖頭,以兩道詢問性的目光,看着凌巧玲道:“説説看吧,你所打算付出,並此萬兩黃金,還貴重許多的,究竟是甚麼東西?”
凌巧玲聽得柴玉芝這樣一問,遂伸出了左手的食中二指,緩緩笑道:“是兩顆人頭!”
這“兩顆人頭”之語,着實把柴玉芝聽得有點愕然地,皺眉問道:“你説甚麼?你所打算付給我的貴重代價,只是兩顆人頭?”
凌巧玲笑道:“用兩顆人頭,換一顆猴腦,你還不便宜,認為換不過麼?何況這兩顆人頭,更非尋常,對你來説,尤其貴重無比!”
柴玉芝聽出對方的話中有話,立意探詢清楚地,接口問道:“怎樣不尋常?以及有何貴重之處,請你説清楚點,否則,這樁生意,便根本沒有甚麼可談的了。”
凌巧玲從一雙媚目以內,射出兩道含有冷森煞氣的鋭厲光芒,向柴玉芝看了一眼。
凌巧玲揚眉説道:“好,我來説明這兩顆人頭的身份,則它們的貴重之處,也就不言可喻了。”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四下一掃,神情詭異地,“嘿嘿”陰笑續道:“但請柴姑娘不要生氣,因為兩顆人頭中的第一顆,便是你自己的項上之物!”
柴玉芝聞言之下,真欲發怒,但一轉念間,又復壓住火氣,冷然問道:“凌巧玲,你是調侃我,還是真心實意地,和我談生意呢?我想不適你有甚麼巧妙辦法,可以拿我的人頭給我?”
凌巧玲又向靈猿“小黑”看了一眼,雙眉微軒,傲然説道:“不是我誇句狂言,我若想殺這隻身手溜滑的通靈小黑猴子,雖然困難,但若想殺柴姑娘,卻輕易得多,不會過於費力!”
柴玉芝聽她如此藐視自己,方氣得從鼻中“哼”了一聲,凌巧玲又復説道:“柴姑娘請想,我能殺你而不殺你,豈非等於送給你一顆你自己的項上人頭?”
杜強一旁聽得“噗哧”一笑!
凌巧玲白了杜強一眼道:“強弟笑些甚麼?我等柴姑娘認為這第一顆人頭的價值,確屬貴重以後,再告訴她,第二顆人頭身份,她多半便肯和我成交這樁生意的了!”
藏在石壁上的竇凌波聽至此處,暗以“蛾語傳聲”向章凌峯問道:“章兄,你猜凌巧玲打算送給芝妹的第二顆人頭,可能是誰呢?”
章凌峯雖是正人君子,但一來對竇凌波一見生情,心儀彼豸,二來如今擠藏藤蔓之內,頰肩相偎,耳鬢廝磨,委實被那“酆都玉女”身上一陣陣的微微蘭香,薰得有點栩栩欲醉!
竇凌波見章凌峯似乎因事出神,不理自己,不禁仍以“蛾語傳音”,向他詫然問道:“章兄,你是怎麼了?我在問你話呀!”
章凌峯這才發覺,不由臉上一陣發燒,以第三人無法與聞傳音密語答道:“波妹,你……你……你在問我甚麼?”
竇凌波起初不知章凌峯為何出神,但發覺這位“仙霞逸士”,突然雙頰燒紅之後,也就恍然大悟!
她芳心之中,也是一陣盪漾,瞥了章凌峯一眼,悄悄説道:“我方才是要你猜,凌巧玲所打算送給芝妹的第二顆人頭是誰?”
章凌峯心思頗快,立刻答道:“可能是我……”
竇凌波這句“可能是我”的密語方出,柴玉芝已拿定主意,暫時忍氣,以設法多探機密地向凌巧玲點了點頭,緩緩説道:“我自己的人頭,當然對我自己,價值甚高,你再説第二顆吧。”
凌巧玲道:“第二顆人頭的名氣夠響亮了,就是位列‘乾坤小八劍’的‘仙霞逸士’章凌峯!”
壁上的竇凌波聞言之下,把頰兒向章凌峯偎得緊了一點,悄然笑道:“果然是你,你倒猜得真準,看來這凌巧玲確與芝妹殺家血仇之事,有關聯了,否則,她怎會知道芝妹恨煞章凌峯呢?”
章凌峯點了點頭,目閃神光,凝注壁下。
柴玉芝聽了凌巧玲的這句話兒,心中也怦然一震,知道竇凌波判斷無誤,察訪方向,完全正確,這凌巧玲果與自己的殺家辱身血仇,頗有關係!
但她經過一場魔劫,人已老練多多,心中雖頗激動,表面上卻保持冷靜地淡然説道:“你這回説得奇怪?‘仙霞逸士’章凌峯是一代大俠,正人君子,我卻要他的項上人頭則甚?”
凌巧玲目光連閃幾閃,凝注在柴玉芝的臉龐兒上,以一種神秘笑容説道:“柴姑娘,我是真心真意,和你説話,你怎麼矯揉造作,言不由衷?”
柴玉芝自然聽出凌巧玲的言外之意,但因要想套出對方口風,遂佯作不懂問道:“我怎樣言不由衷?”
凌巧玲露齒而笑道:“章凌峯欺世盜名,獸心人面,他殺害柴姑娘全家,並對你姊妹,加以凌辱……”
柴玉芝不等凌巧玲再往下説,便截斷她的話頭,厲聲喝道:“凌巧玲,快説,你是怎知此事?”
凌巧玲格格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江湖道上,已有不少人物,對章凌峯加以唾棄,想不到身受其害的柴姑娘,反而替他隱瞞,難道章凌峯有其過人之長,竟使你對他一辱生情,忘卻了血仇如海麼?”
這時,連章凌峯都有點按耐不住,憤然欲動,但仍被竇凌波搖手止住。
柴玉芝暗咬銀牙,儘量忍氣問道:“你既知內情,我也不必隱瞞,章凌峯的項上人頭,我自然欲得甘心,但他名列‘乾坤小八劍’,一代大俠,武藝超羣,你又怎能把他的項上人頭,弄到手內?”
凌巧玲冷笑道:“你不用管,只要你答應以那小黑猴子的一顆猴頭,換取‘仙霞逸士’章凌峯的一顆人頭,便包管能夠如願就是!”
柴玉芝知道時機業已成熟,再套也不能套出什麼話來?遂點頭説道:“好,茲事體大,讓我商議商議。”
凌巧玲未聽懂柴玉芝這“商議,商議”之意,向她含笑説道:“柴姑娘,你是不是要‘思忖,思忖’?”
柴玉芝搖頭説道:“不是‘思忖,思忖’,我已説得很明白,是要‘商議,商議’。”
這一回,凌巧玲已聽得明白,目光向四下一掃,皺眉發話,問道:“是商議麼?莫非此處不止你一人,另外還有同伴隱藏……”
柴玉芝冷然道:“巫山巫峽是我舊居,何言‘隱藏’二字……”
説至此處,仰面向峯壁上朗聲叫道:“竇姊姊你出來,我準備把你的‘小黑’,還給你了,因為有人想要生食‘小黑’的腦髓,我力薄能鮮,有點擔當不起!”
語猶未畢,兩條人影已從峭壁間的大堆藤蔓之後,飄然而降!
凌巧玲的一身藝業,得自蓋代兇人真傳,確頗高明,兩隻眼睛,自然識貨。
她一看竇凌波與章凌峯的飄降身法,便知道這二人要比柴玉芝的功力,高出甚多!
竇凌波完全本來面目,未加絲毫隱瞞,章凌峯卻特意於縱落之前,取條絲巾,矇住了大半面部。
在這剎那之間,凌巧玲心中電轉,她想的是適才柴玉芝口中所呼的“竇姊姊”三字。
但因竇凌波尚侍師門,極少出山行道,故而凌巧玲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當世武林的何門何派中,有這麼一位竇姓紅妝高手。
對於章凌峯,因已用巾蒙面,自然是更無所識,凌巧玲遂把雙眉一挑,向章凌峯問道:“閣下鬼鬼祟祟地,矇住面孔則甚?”
章凌峯應聲答道:“是因為我的聲譽不太好,遭受江湖同道唾棄,故而見不得人!……”
他不僅答話得快,也答得相當俏皮,引起竇凌波的“噗哧”一笑。
凌巧玲作夢也未想到當前這蒙面男子,便是“仙霞逸士”章凌峯,自然對於章凌峯所説的這幾句俏皮話兒,有點摸不着頭腦。
就在此時,竇凌波向章凌峯暗施眼色,兩人身形一分,便把凌巧玲與杜強的下峯去路堵住。
凌巧玲相當機警,反應敏捷,見狀之下,立即面含怒容,厲聲問道:“你們想要作甚?”
竇凌波笑吟吟地答道:“我們要向你查問一樁血案!”
凌巧玲神色一驚道:“什麼血案?”
竇凌波道:“西南武林中的老輩奇俠‘西川怪叟’龍天武,於不久之前,身遭慘死的一樁驚人血案。”
凌巧玲聽得竇凌波是要查問龍天武慘死一案,面色立弛,揚眉冷冷説道:“查問,你以什麼身份,配向我查問,我又為何必須接受你這‘查問’二字?”
竇凌波認為虎入籠中,不必亟亟,遂毫不生氣,故意逗弄對方,含笑説道:“好,算我失言,如今把‘查問’二字,改為‘請教’如何?”
凌巧玲復鼻中冷“哼”一聲,目注竇凌波,點了點頭,緩緩説道:“這還像話,你若用‘請教’二字,我倒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竇凌波取出一根尋自“西川怪叟”龍天武遺體上的毒針,向凌巧玲含笑問道:“凌姑娘,這根毒針便是從‘西川怪叟’龍天武的遺體之上尋得……”
話方至此,凌巧玲不悦接道:“竇姑娘這樣説法,莫非疑心是我暗害了‘西川怪叟’龍天武?”
竇凌波笑道:“因為此事定系外地武林人物,潛入川中所為,故而起初確實對你起疑,但等來到‘巫山’,從猿屍上取得毒針,互相對照後,才知兩種毒針,並不一致!”
凌巧玲道:“既然知道兩者並不一致,卻還故意利用猿啼之聲,把我和杜兄弟引來則甚?”
竇凌波微笑道:“兩者雖不一致,所差也極有限,故而才把凌姑娘請來,希望你能指點一條明路。”
凌巧玲向竇凌波伸手説道:“你把那根毒針,給我看看。”
竇凌波如言遞過毒針,凌巧玲裝模作樣地,翻覆看了兩三遍,便皺眉思索了起來。
竇凌波也不去理她,任憑凌巧玲去作張作致。
過了片刻,凌巧玲彷佛思有所得地,目閃神光,向竇凌波軒眉説道:“竇姑娘,‘四川唐門’是用毒專家,但你是否知道唐門尚有別支?”
竇凌波道:“你莫非是指成名於‘勾漏’一帶的‘百毒郎君’唐三變?”
凌巧玲點頭笑道:“竇姑娘的見聞,真夠廣博,我認為這根毒針,多半會與‘百毒郎君’唐三變有點關係!”
竇凌波雙眉一蹙道:“不可能吧,此人遠在粵桂一帶……”
她的話方至此,凌巧玲業已面含微笑地,截斷竇凌波的話頭説道:“竇姑娘,你這就不知道了,‘百毒鄒君’唐三變,不單人在‘四川’,並就於今夜,和我有椿約會,互相必須見面。”
竇凌波的心中,原本早已決定,不論能否從凌巧玲和杜強口內,查問出什麼重要訊息,均不打算再讓這兩名顯屬邪惡的男女兇人,逃出手去。
但如今聽得凌巧玲提出“百毒郎君”唐三變來,又説是互相訂有約會,不禁把原意略變。
故而,竇凌波等凌巧玲説完,便把語音放得極為平和地,含笑問道:“凌姑娘,你與‘百毒郎君’唐三變是約在何時何處相會?”
凌巧玲道:“地點就在這峯下江岸,時間,則是今日黃昏,我説得已夠明白了麼?”
竇凌波目光略抬,看了一看天光,雙眉展處,向凌巧玲含笑説道:“如今天光已然不早,大約再過片刻,下得這座高峯,便是黃昏時分的了。”
凌巧玲問道:“竇姑娘問此則甚?”
竇凌波應聲答道:“我想會會那位‘四川唐門’旁支,以各種毒技著稱‘百毒郎君’唐三變!”
凌巧玲聞言之下,臉上雙眉立鎖,頓時現出了為難神色。
竇凌波是玲瓏剔透之人,反應何等敏捷,目光一注,揚眉問道:“凌姑娘有何為難之處?”
凌巧玲道:“我與那‘百毒郎君’唐三變,仇恨甚深,平日苦苦追尋,均難如願,好容易才與他在川中巧逢,委實不想再讓他有所僥倖!”
竇凌波“哦”了一聲説道:“我所以會會唐三變之意,只是要向他查詢有關‘西川怪叟’龍天武暴卒的事情,並非非要取他的性命不可。既然凌姑娘與他結有樑子,我必把這位‘百毒郎君’,留給你快意恩仇便了!”
凌巧玲目注竇凌波道:“竇姑娘是否言而有信?”
竇凌波道:“江湖行道,信義當先,尤其是這樁事兒,我沒有任何理由會對你失信。”
凌巧玲想了一想,點頭説道:“好,我帶你們前去見他,但由你先見,抑或由我先見?在方式方面,似乎應事先研究一下。”
竇凌波略一尋思,道:“若由我們在約會之處等待,或許這奸刁透頂的‘百毒郎君’唐三變,會不敢前來,故而還是由你先行出面,等唐三變人到之後,再由我向他盤詰,比較穩妥一點!”
凌巧玲連連點頭,但等竇凌波話了之際,卻突然揚眉笑道:“哦,我想起來了,方才我知道柴姑娘與‘仙霞逸士’章凌峯,有殺家辱身之仇情事,便是聽得這‘百毒郎君’唐三變説出。”
柴玉芝銀牙一挫,向竇凌波恨聲説道:“竇姊姊,我覺得唐三變此人,極為可疑,千萬不可把他輕輕放過。”
凌巧玲一旁問道:“柴姑娘,你認為唐三變何事可疑?是否懷疑他便是殺害‘西川怪叟’龍天武的兇手?”
柴玉芝自然不會對這新近相識,來歷不明的凌巧玲,輕吐心腹之言,遂在對方話完以後,只把頭兒輕點了一點,聊當答覆。
凌巧玲偏過頭去,目光一注,伸手指着面罩黑巾的章凌峯,揚眉笑道:“我已答應你們去見‘百毒郎君’唐三變,你如今該把這蒙面黑巾,取下了吧。”
竇凌波一施眼色,章凌峯立即會意地,搖了搖頭,緩緩説道:“不行,我早就説過,我的名聲不好,這張臉兒,有點見不得人的。”
凌巧玲目光閃處,遐思頓生,向章凌峯全身上下,略加打量,吃吃笑道:“閣下猿臂蜂腰,長身玉立,雖以黑巾矇住面目,我也看得出你是位世所罕見,足以妒煞衞階的美男子,俏丈夫……”
這幾句讚美之言,把站立一旁的那位杜強,聽得從臉上流露出不悦神色。
凌巧玲根本不理會杜強的臉上神情,連續向章凌峯媚笑説道:“你不肯露出真面目我也不能勉強,但我已知道這兩位是柴姑娘和竇姑娘,卻還不知你貴姓呢?”
章凌峯説道:“我姓凌!”
他是故意隱匿了自己本姓,而把名字上的第一個字兒,隨口報作姓氏。
誰知凌巧玲一聽之下,竟越發風情萬種地,媚目流波,“格格”笑道:“巧極,巧極,我們居然同宗,這真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她這流波送媚情狀,看得竇凌波、柴玉芝二女,均嘴角略披,微微一曬。
杜強則雙眉深蹙,目中噴火,蹙了滿腹妒念,和一腔怒氣。
章凌峯更看不慣對方的妖形怪狀,遂把劍眉一挑,冷冷説道:“凌姑娘,你弄錯了,我不是與你同宗,我姓的是雙木之林。”
凌巧玲雖然碰了一個釘子,仍不動怒,媚笑如故,目注章凌峯,嬌笑説道:“林凌雖然有別,但音同字不同,也算有緣,林兄……”
她這“林兄”二字方出,杜強在旁已按捺不住,皺眉叫道:“玲姊,不必再多話了,我們下得峯去,趕到江邊,已是黃昏時刻!”
經他這麼一説,凌巧玲才不好意思再向章凌峯賣弄風情,目光一掃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等,點了點頭,嬌笑説道:“對,如今時光不早,那‘百毒郎君’唐三變,快要來了,我為林兄、竇姑娘、柴姑娘等引路,大家下峯,前往江邊,會他一會!”
説完,身形略閃,飄然而起,便自施展輕功,向峯下縱去。
杜強自然是跟着行動,緊隨在凌巧玲的身後。
竇凌波雖欲利用凌巧玲與“百毒郎君”唐三變相見,卻也深恐這位顯系邪道中的蕩婦淫娃,口是心非,中途脱逃而去。
故而,她自己手拉手兒地,攜帶柴玉芝,並向章凌峯暗施眼色,一步不離,緊隨身後,對凌巧玲、杜強二人注意追躡。
於是,在這段下峯途程之中,雙方便暗施功力,較上了勁!
較勁的結果,使凌巧玲相當吃驚!
因為她雖然要於途中時時攜帶功力稍次容易落後的杜強,但竇凌波卻也攜帶了個,看去比杜強功力更為弱上不少的柴玉芝。
任憑凌巧玲如何輕登巧縱,怎樣大展輕功,竇凌波始終如影隨形,不會被凌巧玲拋下半步。
章凌峯因沒累贅,更顯得自在從容,應付自如地,瀟灑已極。
雙方所表現的輕功,全是一流身手,但其中卻有一位,在懸崖削壁閭,飛縱攀援,不論此凌巧玲,此竇凌波,或是此章凌峯,都要靈巧得多!
這位輕功待俊的,不是又來了甚麼高人,而是那隻稟賦特異的靈猿“小黑”。
“小黑”知道竇凌波等業已出面,絕不會容許凌巧玲和杜強,對自己有何傷害舉措!
它遂毫不害怕地,跟下峯來,一直跟隨在竇凌波、柴玉芝的身側左近。
飛降了大半途程,凌巧玲業已試來無論是竇凌波或章凌峯,均是有一身上乘武學,絕不弱於自己。
既已試出,並自知無法取勝,凌巧玲遂不再較勁地,慢慢收住腳步。
到了峯下,竇凌波向那奔騰澎湃的“巫峽”狂流,看了一眼,揚眉問道:“凌姑娘,你約那位‘百毒郎君’唐三變,是約定於何處決鬥?”
凌巧玲指着江邊一塊巨大石前方的一片平坦石地,含笑道:“那不是一片絕好的決鬥場地麼?誰若死了,只稍加上輕輕一腳,便可委諸江流,乾乾淨淨,免得再煩他人來什麼青山挖穴,黃土埋身……”
竇凌波笑了一笑道:“既是此地,為何還不見那‘百毒郎君’唐三變的蹤影,如今長空之中,餘霞散綺,天光不早,已近黃昏了呢。”
凌巧玲笑道:“此人與我仇深,決不會失約背諾不來,大概已在近處,只消我發出訊號,便可出現。”
竇凌波笑道:“既然如此,凌姑娘怎麼還不發訊號呢?”
凌巧玲向那塊巨石,看了一眼,目光再微掃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揚眉笑道:“諸位請暫時在這巨石之後,藏一下吧,免得那狡詐多疑的‘百毒郎君’唐三變,見了我的人多,會嚇得不敢出現!”
凌巧玲話完之後,見竇凌波雙眉微蹙,並未有所動作,遂眼珠微轉,有所會意地,側過臉兒,向杜強笑了一笑叫道:“強弟,你也隨同竇姑娘,躲一躲吧,最好讓唐三變以為我是一人在此。”
杜強點了點頭,首先向石後走去。
竇凌波未曾立即行動之故,是怕凌巧玲會藉機溜走,如今見她已把杜強當作人質,遂不再懷疑地,向柴玉芝、章凌峯含笑説道:“好,我們且先藏在石後,等那‘百毒郎君’唐三變到了,再出來向他查詢。”
柴玉芝、章凌峯自然雙雙贊同,隨同杜強,走入石後藏起,只剩凌巧玲一人在外,讓她好向“百毒郎君”唐三變發出訊號。
凌巧玲倒也漂亮,並不離開竇凌波等人視線,縱身一躍,上了那塊巨大怪石頂端。
然後,她便卓立石頂,引吭發嘯。
竇凌波等全是行家,一聽便知凌巧玲是把內家罡氣,凝化在嘯聲之中,儘量傳音及遠,但嘯聲中似乎略有低昂,含藴特殊韻味。
章凌峯聽得心中一動,暗以“蛾語傳音”功力,向竇凌波説道:“波妹,凌巧玲的嘯聲,含有音節,大異尋常,她會不會是在弄鬼?”
竇凌波秀眉微蹙,想了一想,也以“蛾語傳音”功力,向章凌峯悄然説道:“大概不會,因這杜強顯然是凌巧玲的情人,與她已有肌膚之親,凌巧玲若是弄甚玄虛,難道絲毫不顧及她情人性命?”
竇凌波密語至此,凌巧玲在石頂之上,業已斷而復續,續而復斷地,接連嘯了三次。
在她嘯了第三次後,遠方也起了嘯聲回應,但卻是極為短促地,一嘯立止。
竇凌波在石後低聲問道:“凌姑娘,這遠處嘯聲,是否‘百毒郎君’唐三變所發?”
凌巧玲點頭道:“不錯,唐三變就要來了,竇姑娘暫安勿躁,等他走到近前,無路可遁之時,我再招呼你們,出面向唐三變細加盤詢!”
竇凌波已對凌巧玲的疑意漸減,聞言之下,點頭含笑説道:“好,請凌姑娘於適當時間,對我們招呼一聲。”
話方至此,凌巧玲悄聲道:“竇姑娘,請你們暫莫出聲,那位心性極為兇狡的‘百毒郎君’唐三變,業已疾馳而來,約莫到了三十餘丈以外。”
果然,在凌巧玲發話之際,有條人影於三十餘丈以外,電疾馳來。
但約莫到了二十二三丈處,那人影忽然止住腳步,不再疾馳,改成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來。
凌巧玲等他走到約莫十丈處,方把雙眉一挑,朗聲發話説道:“唐三變,你為何來得這麼晚?”
那人在十丈以外,止步卓立,以一種奇異語音,聲冷如冰答道:“夕陽未落,天正黃昏,我已來赴黃昏之約,這又怎能説是晚呢?”
凌巧玲又道:“我和你已非初識,彼此積有舊怨,你為何還在臉上,戴副人皮玩具呢?”
凌巧玲語音一了,那人便冷笑一聲,説道:“凌家丫頭,你多問了,我唐三變一向擅於易容,化身千億,我高興以甚麼形相出現,就以甚麼形相出現,你能管得住麼?”
凌巧玲從鼻中“嗤”的冷笑一聲,嘴角略披,雙眉微揚説道:“我縱然管你不住,大概也有人能夠管得住你!”
唐三變聞言之下,似乎怔了一怔,但旋即發出一陣嘿嘿怪笑道:“凌家丫頭,你説的人是誰?聽你言中之意,莫非你不是單獨前來赴約,竟還偷偷摸摸地,另外邀有甚麼幫手……”
凌巧玲笑道:“你那點‘百毒郎君’兇名,並未看在我凌巧玲眼內,我何必約甚幫手?不過是適逢其會,另外有幾位朋友,想對你查詢一樁血案……”
説至此處,語音略頓,揚眉朗聲叫道:“竇姑娘、柴姑娘,你們如今可以出來會會這位‘百毒郎君’唐三變了,但必須遵守諾言,把他留給我處死泄恨!”
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等,聽得招呼,自然均從石後縱出。
但竇凌波於縱出之時,卻神功默運,屈指輕彈,把杜強點了穴道。
章凌峯見狀微愕,但已來不及問,只得隨同竇凌波縱出,與那“百毒郎君”唐三變相會
凌巧玲一見他們,便嬌笑説道:“你們去盤問這位相當刁狡的唐三變吧,我要先看一場熱鬧,靜作壁上觀了!”
説完,飄身一閃,退往石後,發現杜強已被點穴,不禁“呀”了一聲道:“姑娘,我已為你將唐三變引來,你還制住我杜強兄弟則甚,未免太小心了!”
竇凌波笑道:“對不起,凌姑娘,江湖中太險惡,講究‘逢人只説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我為了後路安全,不得不暫時委屈杜朋友一下,等我們與這‘百毒郎君’唐三變,把交涉辦完,再向凌姑娘與杜朋友,鄭重謝罪就是……”她的語音方頓,忽又想起一事,再度向凌巧玲高聲叫道:“凌姑娘,我是以獨門手法,點了杜朋友的睡穴,對他毫無傷損,但外人卻無法解救,你若擅自伸手,萬一出了差錯,我可不能負責!”
凌巧玲靜靜聽完,以一種極為不悦的語氣,冷笑一聲説道:“好厲害的竇姑娘,我就在石上靜觀,等你們與唐三變把交涉辦完,再復向你請教!”
這時,那臉上戴了人皮面具的“百毒郎君”唐三變,目光一掃竇凌波,冷然問道:“唐某與諸位似乎素味生平,諸位卻如此神秘地,誘我至此,為了何事?”
竇凌波道:“為了要向你求證一件事兒……”
她邊自發話,邊自懷中摸出那根毒針,拈在左手食拇二指之間,向“百毒郎君”唐三變,揚了一揚,繼續軒眉説道:“唐朋友,你認不認得這根針兒?”
唐三變根本用不着接過細看,只向前走了好幾步,目光略注,便點頭答道:“當然認識,這是我所用十三種暗器中一種,名叫‘滅絕神針’,姑娘是從何處得來,並如此鄭重地,向我查詢則甚?”
竇凌波想不到對方竟一口直承,毫不推諉,不禁心中微帶詫異地,把兩道炯炯目光,緊盯在這素以兇狡出名的“百毒郎君”唐三變的身上,冷然説道:“唐朋友是四川唐門旁支,不會不知道川中有位老俠,叫作‘西川怪叟’龍天武吧?”
唐三變應聲答道:“當然知道,我和這位龍老人家,還有數面之識,但已多年未見,不知他是否健朗……”
竇凌波不等唐三變話完,便冶笑一聲,截斷他的話頭説道:“龍天武老人家已歸道山,但非善終,是被兇人所害,這根毒針,便是由他老人家的遺體之上尋得,唐朋友既然系此針主人,應該還我一個公道!”
唐三變“哦”了一聲道:“聽姑娘言中之意,是把我唐三變,認成暗算‘西川怪叟’龍天武老人家之人?”
竇凌波把手中那根毒針,揚了一揚,説道:“不管行兇之人,是不是你,對於這根毒針,怎會留在龍天武老人家遺體之上,你總得以毒針原主身份,向我作一交代!”
唐三變從那冷漠漠死板板的人皮面具之內,射出兩道森冷目光,點頭説道:“好,我就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一面説話,一面便伸出右手,不知向懷中摸索一些甚麼。
柴玉芝因久聞此人善用各種毒辣暗器,見狀之下,高聲問道:“唐三變,你想作甚?……”
唐三變笑道:“姑娘不要害怕,我只是取件證物,給你們看看,你們便知我是局外之人,根本無關,不會再向我查問甚麼龍天武老人家遇害之事了。”
説話之間,已從懷中取出個扁平鐵匣,向前走了兩步,緩緩把鐵匣啓開。
在如此情況之下,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等三人的六道目光,自然一齊注向那隻鐵匣。
誰知唐三變在啓開匣蓋之後,竟隨手把那隻鐵匣,向竇,章,柴三人一翻。
頓時有數十線寒芒,從鐵匣中飛出,分向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等三人疾射而去。
尚幸,竇凌波早懷戒心,內家真氣始終凝聚備用,見生變,立時揚掌吐勁,向那漫空寒芒,並化為無形氣網,擴大範圍,連站在她身邊,功力稍弱的柴玉芝,也一齊加以護住。
章凌峯功力甚高,雖在變生不測之下,也能夠及時自行防衞。
故而,那位“百毒郎君”唐三變,雖起兇心,發出毒手,卻並未能對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等三人,構成任何傷害。
但就在竇凌波與章凌峯,雙雙驚變防身之際,他們背後,卻起了四種聲息。
第一種聲息是那高踞石頂,作壁上觀的凌巧玲,突然獰笑高叫道:“竇家丫頭輿柴家丫頭,你們上了當了,替我拿命來吧……”
第二種聲息是靈猿“小黑”的一聲怒嘯!
第三種聲息是凌巧玲繼“小黑”怒嘯之後,發出一聲慘哼!
第四種聲息則是暗器破空的“噓噓”鋭嘯之聲!
竇凌波與章凌峯於聽得第一聲聲息——也就是凌巧玲的獰笑發話以後,不禁大吃一驚,眉頭深蹙地,心中暗叫糟了。
因為凌巧玲既已如此發話,顯然立下殺手!
自己等因唐三變突發兇謀,變生不測,已盡全力防禦,背後再來襲擊,卻是如何抵擋?憂驚焦慮之下,那第二種,以及第四種聲息,已幾乎同時並作!
前文曾經交代,第四種聲息是暗器破空之聲,但這些暗器,似乎失了準頭,那“噓噓”鋭嘯聲息,竟多半從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的頭頂上空飛起。
於是,竇凌波等腦海之中,立即把第二種猿嘯,第三種人哼等聲息,加以電掣聯想……
他們認為定是靈猿“小黑”,發現情況危急,突向凌巧玲發嘯襲擊!
凌巧玲既然慘哼,必已受傷,也由於她受傷之故,那些暗器,才突然失了準頭,使自己等萬般僥倖地,逃過一場劫數!
這些念頭,雖然聯想起來,快如電光石火,但是使竇凌波等,怔了一怔。
就這一怔之間,兩條人影,雙雙飛起,投入那相當湍急的巫峽江流之中。
不問而知,這兩條人影,定是分明原屬同黨,竟偽裝仇敵,差點使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大上惡當的凌巧玲,和“百毒郎君”唐三變!
柴玉芝一怔之後,失聲説道:“他們投江則甚?難道以凌巧玲,唐三變如此兇惡之人,竟肯自盡?”
竇凌波伸手拭去了額間自然而然所沁出的冷汗,搖頭哂笑説道:“這等兇邪,怎肯輕易自絕?他們若非極精水性,便是另有安排,才投入水中逃命!”
柴玉芝“咦”了一聲道:“還有一個人呢,那個叫杜強的,怎麼未被凌巧玲等帶走?”
竇凌波冷笑道:“杜強被我用獨門手法,點了穴道,凌巧玲無法解救,若是帶他同走,入水豈非累贅?故而她為了自己性命,便顧不得這位情郎的了!”
章凌峯挑眉道:“我去問他口供,對付這等萬惡兇徒,我不惜使用錯骨分筋辣手,那怕問不出他那青紅皂白……”
邊自發話,邊自向竇凌波原先點倒杜強的巨石之後縱去。
説至“青紅皂白……”之際,章凌峯已縱到石後,口中突然“咦”了一聲!
竇凌波從這聲驚咦中,聽出章凌峯的疑詫心情,遂朗聲問道:“章兄何事吃驚?難道那被我獨門手法所點倒的杜強,竟神秘失蹤了麼?”
章凌峯未曾置答,只叫了一聲:“波妹與柴姑娘,請來一看便知,這事委實出於你我意料外。”
竇凌波與柴玉芝二女,雙雙閃在石後,目光注處,也覺一怔!
原來杜強穴道未解,人倒在地,但腦門暨眉心上,插了三四根毒針,早已氣絕身亡,進入“枉死城”內!
從這情形看來,顯然是凌巧玲於赴水逃生之前因無法帶走杜強,而對他下了毒手。竇凌波臉色如霜,秀眉簡升騰煞氣地哼了一聲,説道:“那凌巧玲好狠辣的手段,我因已知杜強輿她有肌膚之親,是她情郎,才疏忽了這一着,未曾提防她會狠下心腸,殺人滅口……”
語音微頓,銀牙一挫又道:“這妖婦雖然僥倖逃走,但下次再若遇上我時,我卻定要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這時,章凌峯的口中突又“咦”了一聲。
竇凌波訝道:“章兄怎又驚咦?你又發現甚麼?”
章凌峯搖頭答道:“方才我是有所見而驚咦,如今卻是無所見而驚咦,兩者情況,是完全不同……”話方至此,已被竇凌波截斷話頭,秀眉微蹙地,注目問道:“章兄莫打玄機,你這‘無所見’一語,應該怎樣解釋?”
章凌峯道:“‘小黑’呢?”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兒,震驚了竇凌波和柴玉芝,使她們呆若木雞!
由於適才猿嘯人哼,暗器失準的情況推斷,分明是靈猿“小黑”,建了奇功,使竇凌波,章凌峯,柴玉芝三人逃過一場卻數!如今,兇邪已逃,“小黑”何在?
竇凌波首先雙眉緊皺飛身上了石頂。
她已對“小黑”愛如性命,不見它的蹤跡,自然焦急萬分!
上了石頂,目光四下一掃,不禁“嚶嚀”失聲,珠淚立墜!
章凌峯,柴玉芝雙雙跟蹤縱到竇凌波的身邊,章凌峯首先關切問道:“波妹,你……你何事落……”
“何事落淚?”的最後一個“淚”字,尚未出口,竇凌波的目中情淚,已如斷線珍珠,順頰泉流而落,手指西北,語音悲咽説道:“小……小……小黑……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