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述角色小田薄荷糖語絲是那種清涼的、甜甜的女孩子——薄荷糖一般的女孩
音樂看板
兩隻手捧著黯淡的時光
兩個人沿著背影的去向
兩句話可以掩飾的慌張
兩年後可以忘記的地方
——葉蓓《B小調雨後》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寢室,笠原正在忙著擦他的皮鞋。
“小田,你一整天都跑哪裡去了,下午不是說好一起去踢足球的麼!”
他“噗噗”地朝皮鞋上吐著口水。
我沒搭理他,而是在大頭的床上躺了下來。
這時候才感覺到很累很累!
笠原湊過來問我:“嗨!那個北北呢?她怎麼不來了?”
我瞅了他一眼——這傢伙,總這麼花心。
我離開醫院的時候,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荷音在病床上的情景,會像難以癒合的傷痕,恆久地刻在我的心上。
我悲憤地想,是的,我們太年輕;也許,我們都不懂事。但是,我和荷音,我們都在真誠地生活著。
為什麼?為什麼生活所懲罰的,卻是善良的人呢?
“你這個傢伙,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和北北吵架了?”笠原坐在我的床邊,擺開和我談心的架式出來。
“我以前的女朋友,住院了。”
我望著天花板,喃喃地說。
“哦?”笠原愣了一下,又嘿嘿一笑,“哦——,我知道了,你還在想著她吧?”
我繼續瞪著天花板:“吞了半瓶安眠藥。”
笠原差點跳起來:
“不會吧?死了嗎?”
我閉了一下眼睛,然後睜開:“還好,發現得早,救活了。”
笠原吐了一口氣,點點頭:“她就是寫紙條給你的那個荷音?”
“哎!怎麼從沒聽你說過呢?她漂亮嗎?”笠原又滿懷好奇地追問我。
我微微地一笑:“漂亮,和艾草一樣漂亮!”
在我心目中,荷音是最美最美的女孩子!
其實,從外形來看,荷音比艾草要大整整一號還不止呢。
可我,就是覺得她倆像。
是那種清涼的、甜甜的女孩子——薄荷糖一般的女孩!
“小田,我覺得你呀,是那種很死心眼的人!荷音是你的過去了,你搞搞清楚啊。如果你說荷音和艾草一樣的話,那我覺得北北比她們都漂亮啊。你要抓緊北北,別把她氣跑了……”
笠原點著了一根香菸,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數落著我。
我斜眼看著笠原:“笠原,你是不是對北北動心了?”
笠原壞壞地一笑:“呵呵!美女麼,總是會叫我動心的嘍。不過,你放心,你的女朋友,我不會去惹她的哦!”
“那艾草呢?”
我氣哼哼地問笠原。
笠原不回答我,只是吃吃地笑。
“笑什麼?神經!”我白了他一眼。
“小田,我怎麼老覺得你比我還喜歡艾草呢?哈哈——”
笠原狂笑不止。
等他笑完,我才慢悠悠地告訴他說:
“我對艾草的確很有好感,因為她讓我想到了荷音。笠原,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經歷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一個人,無論他經歷過多少次愛情,但在他心中,總有一個最愛的人,始終佔據著一個角落,誰也沒辦法取代她。”
笠原無聲地抽了幾口煙,掐掉了菸頭,然後拍拍我肩膀。
我忽然請求笠原說:“笠原,給我一根香菸吧。”
笠原給我點著了一根香菸,我被嗆到肺裡的第一口煙弄得狂咳不已。
“那你跟荷音怎麼又分手了呢?”笠原問我。
是啊!
我和荷音,如何又分手了呢?
這時才感到心痛。而這種心痛的感覺,整整遲來了三年!
我吸著第二口香菸,這次沒有再咳嗽。唔,原來,香菸的味道是這樣美妙的啊——在繚繞的煙霧中,能讓所有的往事都一點一點地燃成灰燼,然後積澱在透明的菸灰缸裡……
高中三年,是沒有荷音的三年。
我的心又重新變得搖搖晃晃起來,很多日子,都是渾渾噩噩地過去的。
剛開始,我們還能在雙休日見到面,荷音比初中的時候胖了,臉都圓起來。我笑她成了大熊貓,荷音恐怖得連忙叫我不要說不要說。
她認真地告訴我,她要減肥。
笑死我了!
我只好恢復認真的表情,告訴她,“呵呵,其實你並不胖。”
荷音不相信。
我的個子終於超過了她,這令我很開心。
“神氣什麼?我要是穿上高跟鞋,就跟你一樣高了。”荷音威脅我。
我低頭看她腳上的鞋,那是一雙漂亮的帆布運動鞋。
“是匡威牌子的哎!好看嗎?”荷音可愛地歪著腦袋,抬起一隻腳,稚氣地追問我。
“好看!”我笑著又補充了一句,“很適合你穿。”
荷音得意地一甩短髮:“嘿嘿,徐靜蕾穿的呀!同學都說我像她。”
我笑而不答。
荷音那甩髮的可愛姿勢卻像底片一樣珍藏在了我的心裡。
到了高一下學期,我們見面就少多了了。荷音時常打電話給我,有時是抱怨作業和試卷太多,或是興奮地告訴我,一中又有什麼重大活動。每當有活動的時候,能歌善舞的荷音當然不會閒著!
這時候我總是不吭氣,靜靜地聽著她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電線那頭傳過來。
不過,有時候,不知為什麼,不知不覺地,我會走神……
“喂,小田?”
嘰裡呱啦一頓說完之後,荷音總是懷疑我是否在聽。
“你到底是不是在聽我說話啊?”
“唔,我不是一直在聽你說麼?”
說實話,我喜歡她的聲音;似乎,又聞到了薄荷糖的氣味……
荷音卻生氣地指責我:“小田你為什麼和我越來越少話呢?”
“我有嗎?”
“那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呢?”
我不吭聲了。
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我右手拿著話筒,左手下意識地揪著書包帶上的金屬扣,書包裡有我掛了紅燈的數理化三張試卷。
我聽著荷音用喜悅的聲音向我報告著她的新生活,一方面我會由衷地為她高興;但另一方面,我卻感到深深的孤獨和悲哀。
因為我意識到,我和荷音的世界真的是越來越不一樣了!
荷音,她怎麼能知道我的想法呢?
荷音在電話裡和我吵架了,我只是聽著,什麼也不說。
再然後,她的電話也越來越少了,逐漸到無。
我經常是人坐在教室裡,心裡想念著薄荷糖的味道。青春期的思緒,時常像暗流一樣,向我一陣陣地襲過來,我心甘情願地淹沒在這溫暖、絕望而又帶著一絲頹廢的氛圍中了……
高考的到來不可遏止,我在考場上解著題目的時候,就知道自此以後,我和荷音,會走得更加遙遠了。
荷音來找我,情緒很沮喪。
她考得不好,只能上省內的一所大學,周圍所有的人都為她感到可惜。我只是感到遺憾——這對心氣很高的荷音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從初中的時候起,荷音的理想就是上北大。
“F大也不錯的,進入了國家重點211了。再說,你還可以繼續考研麼!本科上不了北大,四年後咱考北大研究生!”
我鼓勵著荷音。
荷音聽了我的話,終於釋然了,她對我露出了笑臉:“小田,你真好!”
我喜歡看荷音的笑——就像是一朵瞬間開放的花朵一樣,綻放出了所有的純真和芬芳。
“那你呢,你打算怎麼辦?”荷音又問我。
我的成績也出乎父母和老師的意料——是比他們預想的要好!
但這樣的分數也只能上一所文科大專。
“荷音,我打算放棄大專,我明年再考大學!”
我毅然決然地說。
父母聽了我的決定,都很為我擔心,因為我的成績實在是讓他們憂慮。最主要的是,他們認為,我平時已達到了用功的極限了。
應試教育——這就是始終站在我和荷音之間無形的障礙吧?
我現在不得不承認,人和人之間的確不一樣。有的人天生就是應試教育的幸運兒,因為他們不怎麼費勁就能適應這個教育制度,比如笠原。而我,卻恰恰相反。
荷音呢?她的成績是刻苦和勤奮帶來的,她是介於我和笠原之間的那種人。
在當時,我沒有多想這個問題,而是深刻地自我懷疑,甚至是自我否定;命運和前途像是懸在我頭頂的一把雙刃劍,讓我艱於呼吸。
或許,根本原因是因為心裡始終無法割捨對荷音的感情。
父親又一次找我談話。
“兒子,你能告訴我,你放棄大專的原因嗎?”
我告訴父親,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為大專學歷不足以在社會上立足。第二個原因,是因為荷音。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和父親已經能像兩個成人一樣,展開平等的對話了。
一直覺得我這個人是屬於早熟型的。
父親聽了我的話,沉吟片刻,簡潔地告訴了我他的意見。
“第一個原因,我贊同。你說的第二個原因,你現在還小,我還不想和你談這個問題。”
就這樣,我開始了復讀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