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吊在她胸前的那隻腦袋耷拉著的棕熊,感覺怪怪的音樂看板
有沒有聽到那個聲音
就象是我忽遠忽近
告訴你它來自我的心
帶來一支蒼老的歌
對著你輕輕的說
我不在乎春夏秋冬花開花落
——鬱冬《來自我心》
小田
回到寢室,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聽著笠原和大頭鬥嘴。
我在暗夜裡微微地笑著。笠原一直在罵大頭是話多屁也多。面對著笠原氣勢洶洶的攻勢,大頭只有招架之功,他根本不知道笠原是什麼意思。我知道,笠原一定在責怪大頭壞了他今晚的好事,把艾草給放走了。
他們吵得疲憊之後,又開始把注意力轉向我。
“小田小田!”穿著毛衣的笠原,忽然彎腰從被子的那頭湊過來,貼著我的後腦勺,語氣頗為神秘地追問我,“今天那個女孩,叫北北的,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大頭到底還是喝多了,竟然打起了響亮的呼嚕。
“不是。”我脫掉毛衣,一骨碌鑽進了被窩。
“不是?”笠原的語氣,聽起來頗有點失望,似乎又不很相信。
我閉上眼睛。可是笠原還不肯放過我,他伸手來掀我的被頭,一股涼風直往被窩裡灌,我推開他的手,捂緊了被頭。
笠原呵呵地笑:“小田,那個北北喜歡你呀!你這傻小子。”
我睜開眼睛,抬頭看看笠原——他今天和北北只打了個照面,就看出來北北喜歡我,是胡言亂語呢,還是……
笠原對著直點頭:“是的是的,肯定喜歡你!這妞很漂亮呢,我都有點嫉妒了,哈哈——”
我用手肘撐住身體,回頭看著笠原的臉,警告笠原說,“你要珍惜艾草這樣的女孩子!”
笠原愣了一下,接著“阿嚏——”,粹不及防地打了個大噴嚏,他趕快躺回到被窩裡去了。
片刻,被窩裡的笠原嗡聲嗡氣地說:“小田,你別是喜歡上了艾草吧?”
我懶得理他。
笠原在那裡自言自語:“艾草艾草艾草,我就愛你像根草,就像淹死鬼愛稻草,呵呵呵呵——”
他一個人發完神經,就呼呼地睡著了。
聽著寢室裡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不知為什麼,今天晚上一直就這麼心事不定著。
或許,是北北的“突然降落”,才使我感到心神不寧的吧?
白天我吃過午飯,照例又跑到籃球場去打了一陣子球,直到身上冒了汗,才抱著球回寢室。“哐當——”踢開寢室的門,我愣住了。
北北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傘兵一樣,坐在桌子旁看著我。
我站在那裡,籃球還抱在手裡。
“小田哥哥!”北北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扭了一下身體,抿著嘴對我笑。她身上穿著一套類似於迷彩服的套裝,頭髮盤在頭上,眉修得又細又長,總之就像個妖媚的女特務一樣。
我放下籃球,頭也不回地問她:“你跑來做什麼?”
這時,門被人又從外面推開,大頭一頭撲了進來,看見我,他像頭熊一樣大叫著:“嗷嗷!你回來了,怪不得剛才我去操場沒找到你呢!”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大頭就衝我擠擠眼睛:“呵呵——,我回避我回避!”說完,又跑得沒了人影。
真是莫名其妙!
我掩上門,回過頭來,北北依然站在那裡,眼巴巴地看著我,嘴巴微微地撅著,似乎在生氣。我也覺得剛才自己的態度太冷淡,於是隔著桌子,坐在北北對面,看著她,微笑著:“你的行李呢?”
北北只斜挎了一隻巴掌大的小包,胸前吊著一個小巧的手機,手機套居然是隻毛茸茸的棕熊。
北北重新坐下來,張了張紅潤的小嘴,正要說話,這時,她胸前的手機響了,是一陣和絃鈴聲,北北“啪”地掀開棕熊的腦袋,掏出手機。
我看著吊在她胸前的那隻腦袋耷拉著的棕熊,感覺怪怪的!
“……老爸——,我知道啦!”北北跺著腳在電話裡和爸爸撒嬌。
打完電話,北北又“啪”地把棕熊的腦袋重新安上,那隻棕熊瞪著又圓又亮的黑眼睛盯著我,仔細看,原來是兩粒有機玻璃的小釦子。
我微微地笑起來。
這時北北用驕傲的語氣對我說:“我表姐在經濟系,我是來看錶姐的!行李在她那兒。”
我聽了,不知為什麼,緊張的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
“北北,你現在怎麼樣?”我問她。
“我不怎麼樣!我問你,我給你發了那麼多郵件,你為什麼一封都不肯回復我?”北北用指責的口氣問我。
我沉默。
其實我早就告訴過她,我的女朋友就在F大,她叫荷音,讀中文系。所以,我不能接受她的感情。
北北在我面前哭過。
她幾乎每天都給我發一封郵件,或是FLASH,她在美術補習班的時候就會做動畫FLASH了。而我,通常都不看,就打入了回收站。
北北這時候就像個賭氣的小孩子:“哼——,我偏要來看看那個荷音,她到底長得是不是像天仙一般!”
我一聽,傻眼了。
“喂!北北,你不可以亂來。”
這時,門再次被推開,笠原和艾草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看到北北,笠原明顯流露吃了一驚的樣子。
艾草迅速瞥了我和北北一眼,抿嘴笑著。
“你好!”笠原走到我旁邊來拉他的抽屜,他熱情地和北北打招呼,然後悄悄碰碰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讓我我介紹北北。
但我只是一味地裝傻,看著笠原把錢包裡的錢抽了幾張出來塞進衣袋裡。
笠原拿錢的動作很慢,但是沒有得到他想知道的信息,所以很生氣,他悄悄在我的腰上用力掐了一把。我忍住痛,問艾草:“出去消費啊?”
穿著白色羽絨服的艾草,靠在暗紅色的寢室門前,笑得像一支百合花,“我們去買點好吃的,餓了呀!”
艾草的聲音真柔和。
“走吧走吧!”笠原走上去,拉著艾草就走。臨出門前,艾草還沒忘了回頭對北北笑一笑。
北北也挎著她的小包站起身來,我奇怪地問她:“你是不是要去WC?”
“去你的!”北北扁扁嘴,“你不歡迎我,我就去找表姐了。”
我也站起身來,穿了高更鞋的北北,個頭幾乎要超過我了。我不懂,每天都有一大串男生圍著她轉,而她為什麼偏偏會喜歡上我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傢伙?
我看著北北氣呼呼地走出我的寢室,然後心事重重地重新坐在剛才的座位上。忽然,我想起她說過的那句話,“哼——,我偏要來看看那個荷音,她到底長得是不是像天仙一般!”
糟了!我對自己說,但願她只是說氣話而已。
想到這裡,我搞清楚了今晚在酒館裡一直心神不寧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了。
哎!我對自己說,管她呢,睡覺吧,一切等到明天再說!
我翻了個身,想讓自己儘快進入夢想,可是,想上WC的想法卻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沒辦法,我嘆口氣,只好坐起來,摸黑套上毛衣,再穿上毛褲。
“真麻煩!”我小聲地自言自語,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去,開門的時候,腳下踢到一個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好象是一張摺疊起來的白色紙片,我沒多想,打開門就向水房衝去。
待我一身輕鬆地衝回寢室的時候,忽然又想起剛才被我踢到的那張紙,我好奇地蹲下去,把它從地上揀了起來。
它好象是被人從門外塞進來的,只是剛才我們回來後,沒人注意到。
我展開紙片,只看見上面似乎有行字,可是房間裡沒有光線,根本辨認不清上面寫了什麼。
跑到走廊燈下去看紙條的想法,剛一冒出來就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我立即否定了。
我捏著這張薄薄的紙條,飛快地爬回被窩裡,穿著毛衣就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裡,可還是不停地打著冷戰。
再過了片刻,我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然後,我終於睡著了。
早晨我是給大頭推醒的:“小田小田,這是你的吧!”
他手裡揮舞著一張紙。
我怔怔地看著胖乎乎的大頭,昨夜做了個很奇怪的夢,我夢見一個女孩子不停地抱著我的肩膀哀傷地哭泣,這個女孩一下子是北北,一下子就變成了艾草,到最後她又變成了荷音……
此刻,我還沒從這個夢帶給我的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
“是你的!”大頭提高聲音對我說。
“吵死了!今天是星期六哎,拜託讓我再睡一下吧!”笠原在床上翻了個身,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一樣哀求著我們。
大頭連忙回敬:“懶豬哎,你起床就要吃午飯叻。”
“啊?我!”我使勁搖搖昏昏沉沉的腦袋,終於看到大頭手裡揮舞著的那張白紙。
唔,我想起了昨天夜裡在地上揀的那張迭起的紙條了——我不僅沒看它,而且一覺醒來就把它望得一乾二淨了。
“怎麼搞的?掉到你床上了!”我嘟囔著,正要伸手去接這張紙。
大頭忽地又把手縮回去:“哎哎!我為了幫你從地上揀起這張珍貴的情書,不幸扭傷了腰。你說,怎麼賠償吧!”
我好笑地說:“什麼情書啊?是不是我的還不一定呢!”
如果現在還有哪個女孩子從門縫底下給我們塞情書的話,那她不是神仙就是蛋白質。
大頭兀自打開紙條,搖頭晃腦地念起來:
“小田:我遇到了麻煩,可是,卻到處找不到你。”
我從被窩裡伸出腦袋,盯著大頭:“不會吧!這也叫情書啊?笑死我啦!哈哈哈——”
同時心裡產生了一絲好奇——這是誰?
笠原突然坐起來大吼一聲:“艾草——”
我和大頭都吃驚地看著笠原,他蓬亂著頭髮,坐在床上向我們嘿嘿地傻笑,像個精神分裂病人。
大頭不客氣地罵笠原:“你炸屍啊!”
笠原開始穿毛衣,他的腦袋裹在毛衣裡,嗡裡嗡氣地說:“我這樣叫艾草,她就能聽見了!”
大頭嘎嘎地笑起來:“你以為艾草有全球定位系統啊,哈哈——,你這個白痴!”
笠原的腦袋從毛衣領口裡擠了出來,他一邊把毛衣朝下拽,一邊用不屑一顧的口氣奚落大頭:“你這個愛情白痴,和你講心靈感應你懂不懂?”
大頭嬉皮笑臉地對我說:“小田,你試驗一下。”
“你說什麼?”我不懂大頭的意思。
“你就喊:荷音!荷音!”大頭笑著說。
我很吃驚:“大頭,你怎麼會知道荷音?”
雖然來到F大已快到半年了,但我和荷音在一起的時間很少很少。我從沒把她帶到寢室來過,也從沒把她介紹給大頭和笠原。
況且,我現在和荷音,已經算是斷絕了來往。
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絡了。
大頭下面說出來的話更令我驚詫,他說:“這張紙條就是荷音寫給你的哦。”
我一聽,腦中轟然作響,飛快地奪下大頭手裡的紙條,果然看到是荷音的筆跡:“小田,我遇到了麻煩,可是,卻到處找不到你。荷音”
字跡寫得有點潦草,令我產生十分不安的感覺。
我飛快地穿衣服,第一次這麼狠狠地罵大頭:“你這個死豬,怎麼不早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