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儀的耳目之力,不會弱於嶽倩倩,自然也已有了發現,甚至於還發現得在嶽倩倩之先。
他知道那是兩個人,未用輕功提縱術,是從左側林中,一步一步地,悄悄掩來,如今尚在十二三丈以外。
遂微微一笑。以哂然神態,點頭說道:“我知道,是兩個毛賊,嶽姑娘暫時不必出手,由我獨自打發便可……”
語音頓處,向嶽倩倩的如花嬌靨,仔細盯了兩眼,神情關切問道:“嶽姑娘,你頰上的毒汁傷痕,完全痊癒了麼?”
嶽倩倩見他在強敵即臨的百忙之下,竟還如此關切自己,不禁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他能夠如此鎮定,好整以暇,嫣然笑道:“多謝沈兄的回春妙手,小抹業已痊癒,‘養天莊’既有秘圖,所蓄無一俗手,沈兄要不要我來助陣,這所謂‘莊主千金’身份,似乎已無甚麼利用價值,不必再加保留了吧……”。
沈宗儀冷笑道:“小戰不須驚主帥,殺雞何必用牛刀?嶽……倩妹只高坐掠陣,不是沈宗儀發句狂言,直到目前為止,‘養天莊’中,似仍只有‘鬼斧神弓’吳天才一人,堪為我敵!”
他是覺得彼此已共患難,敵愾同仇,遂把稍嫌生分客氣的嶽姑娘稱呼,換成了“情妹”二字。
果然這比較親切的一聲“倩妹”叫得嶽倩倩笑逐顏開,芳心顫動,有種說不出來的甜蜜感覺。
就在嶽倩倩芳心可可,妙目流波,凝注沈宗儀,朱唇微啟正欲發話之際,沈宗儀青衫飄處,恍如一縷輕煙,飄下了參天古木,他不是亂飄,而是有目的的飄,沈宗儀是突然飄墜在一個從左側方貼樹掩來,已到達四五丈距離,並已伸手入懷,似正有所摸索的黑衣人之前!
而且沈宗儀不是斜飄,是先左縱四五丈,再以“千斤墜”身法,垂直下降,這樣出現,相當出人意料,真把那黑衣人嚇了一跳。
那是個鬚髮微蒼,年約五十六七,但卻奇瘦無比,臉上彷佛只剩下兩塊高高顴骨,和一雙鷹眼的黑瘦矮身之人。
瘦人多半頎長,這黑袍老者,卻矮得有點反常,只有五尺高下。
他一見沈宗儀驟然出現,臉上神色,先是微驚,旋即改為一片和善地抱拳含笑說道:“尊駕可是譽滿江湖的‘四絕書生’沈大俠麼?”
沈宗儀隱跡數年,對新近崛起江湖之人,雖然陌生,但對一些窮兇極惡的武林老魁,卻夙有所聞,目光一注,冷然挑眉道:“在下正是沈宗儀,焦朋友適才伸手人懷,不是想掏取你獨門所創,見血封喉的‘追魂十字鏢’吧?”
原來就這一對面之間,沈宗儀便已想起面前的矮瘦黑衣老者,是在馳名黑道,被列為“寰宇六煞”之一的“巴山玄梟”焦一桂。
焦一桂聞言,仍然滿面笑容地,拱手說道:“想不到焦—桂所煉‘追魂十字鏢’的庸俗暗器,暨這點微薄名頭,竟入沈大俠的法耳,委實極感榮幸。”
沈宗儀冷然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焦當家不必再說客套話了,根據江湖傳言,‘寰宇六煞’中,孟不離焦,‘巴山玄梟’,既已在此,那位‘西陵斑豹’孟三通呢?他不必再復藏藏躲躲,趕快出來,沈宗儀要—並領教。”
焦一桂陪笑道:“沈大俠真是明察秋毫,‘西陵斑豹’孟三通就在你左前方兩丈來外的那株白楊樹後。”
沈宗儀憑耳力發覺,另外還有一人,藏在四丈三四之外,如今聽得竟僅兩丈距離,不禁微感訝然,向焦一桂所說的那株白楊巨木,看了一眼。
他目光才瞬,焦一桂雙手連揮,十三片急漩光影,漫空飛灑而至。
沈宗儀臨敵不驕,雖然未把這‘巴山玄梟’焦一桂看在眼中,但也早有戒心。
光影電漩,冷笑亦起!
沈宗儀儒衫大袖,當空微拂,十三支見血封喉的“追魂十字鏢”中,有六支被先天罡氣震飛,六支落入沈宗儀的左袖之中,只有一支,奪然入木,釘在沈宗儀身後一株古木的樹幹之上。
照理說來,暗器既然出手,人也必定隨同進襲!
但一來沈宗儀“四絕書生’的威名震世,聲望太高,二來那“巴山玄梟”焦一桂又太以刁滑,他雖猝然襲擊,卻對自己毫無信心,在十三支“追魂十字鏢”出手後,身形竟不進反退,向左側方退出了四丈三四。
同時,四丈三四外的一排古松後,也走出一個身材比焦一桂高僅寸許,全身斑爛的豹衣老人,與那“巴山玄梟”並肩站在一處。
沈宗儀發現自己耳力不差,孟三通確是躲在那四丈三四以外,遂把手中所接得六支“迫魂十字鏢”曬然棄去,揚眉冷笑道:“這種破銅爛鐵。不必再拿出來,焦一桂、孟三通,你們兩個,要聯手同上,並施展壓箱底的功夫,否則,在沈某‘大力金剛掌’下,活不過三招之外!”
“寰宇六煞”,是當世武林的一流黑道凶煞,幾曾聽過如此被人輕視之語?
但事實擺在面前,適才那覓機猝發十三支“追魂十字鏢”,未曾沾著沈宗儀半絲衣角,也未把對方逼動半步,便證實了“四絕書生”名頭絕非幸致,不愧有“年輕一輩中的第一高手”之稱!
故而,沈宗儀語音一落,那“巴陵斑豹”孟三通的腔上,尚有憤然神色,“巴山玄梟”焦一桂卻毫不為意地抱拳陪笑道:“好,常言道:‘恭敬不如從命’,焦一桂、孟三通二人就以兩支‘日月環’,和身邊幾件庸俗暗器,領教沈大俠高明絕學!’話音才了,“噹啷”連聲,每人的右手之中,均多了一件兵器。
那是由七枚徑約五寸的鋼環所連成的外門兵刃,“巴陵斑豹”孟三通手中環頭,有一十二銳角是隻“日環”,“巴山玄梟”焦一桂所持,則是隻“月環”,有無數閃爍散碎,幻起環頭月牙之上。
這“寰宇二煞”,動作好快,就這剎那之間,不單右手有了兵刃,連左手之上,也戴了鹿皮手套,顯然準備施展甚麼惡毒暗器。
沈宗儀目光微注,神情自若,彷佛不以為意。
焦一桂揚眉叫道:“沈大俠見多識廣,認不認得出我弟兄的手中兵器來歷?”
沈宗儀劍眉微軒,應聲發話答道:“昔年有個黑道兇僧大斗和尚,以‘雙環十三鈸’,威震江湖,但仍惡貫滿盈,死於前輩奇俠司空曉星掌下,你們如今手中之物,到有點像是大斗兇僧的‘日月環’呢!”
“巴山玄梟”焦一桂臉上突然有絲得意笑容,一現即隱!
跟著,他便以佩服萬分神色,向沈宗儀—挑左手拇指道:“沈大俠對於武林掌故,真是博聞強記,如數家珍,既知我弟兄兵刃不俗,便請亮出你那管威震乾坤的‘玉屏簫’吧!”
沈宗儀冷然道:“沈某不才,卻頗緬想風儀,欲思效法前輩……”
焦一桂聽得有點茫然不解地,訝聲問道:“沈大俠要效法那位武林前輩?……”
沈宗儀道:“焦朋友怎麼忘了昔年大斗兇僧空有‘雙環十三鈸’,卻死在司空曉星前輩的一雙肉掌之下,沈宗儀打算步武效法的,就是這位武林奇俠!”
焦一桂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問道:“沈大俠這樣說法,莫非竟打算用一雙肉掌,來賜教焦一桂,孟三通兄弟的‘日月雙環’?”
沈宗儀目閃神光,從鼻中冷哼一聲道:“沈某對敵一向不矜不驕,但今夜因夙知‘巴山玄梟’和‘巴陵斑豹’的雙手血腥太甚,一身惡孽太多。卻要向你們賣句大話,發句狂言,三招之內,我要奪去‘日月雙環’,使你弟兄去見大斗和尚!”
剛才曾經在焦一桂臉上浮現過的那種得意獰笑,再度在原處出現,但仍是一閃而逝。
焦一桂靜等沈宗儀說完,偏過臉兒,向孟三通笑道:“孟賢弟,‘恭敬不如從命’,平常武林人物,若敢這樣說話,自屬過份驕狂,但我們若能在‘四絕書生’沈大俠的手下,走得過三個照面,也真可算是光宗耀祖的畢生幸事!’語音才落,這兩位列名於“寰宇六煞”的黑道兇邪,便分執“日月雙環”,一步—步地向沈宗儀凝神迫近。
這時,尚隱藏在古木枝葉叢中的嶽倩倩突以“蟻語傳聲”功力,向沈宗儀耳邊,悄然說道:‘沈兄請注童一點,這兩個兇邪的目中均隱現煞芒,唇角並時有得意獰笑現出,似有特殊殺手,‘日月雙環’,不足為慮,你對他們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卻千萬不可大意!”
沈宗儀因雙方距離,已漸逼近,遂不曾答話,只把頭兒點了一點。
誰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嶽倩倩這體貼關切的幾句耳邊密語卻幾乎把位“四絕書生”沈宗儀送進“枉死城”中,作南柯一夢!
轉瞬之間,雙方距離已近只八尺。
焦一桂與孟三通凝神卓立,仍由焦一桂發話,目注沈宗儀說道:“沈大俠請展高明絕學,焦一桂、孟三通兄弟,不揣鄙陋,要領教了!”
語音才落,右手抖處,手中“月環”以一招“彩風雙飛”,先行由右向左揚起半空,然後再在空中旋一圓弧,帶著慘厲嘯聲,向沈宗儀左半身,連肩帶背地,斜砸而下。
“巴陵斑豹”孟三通則一式“靈犀一點”,用手中日環的銳利芒角,飛點沈宗儀丹田重穴!
他們所攻部位,一上一下頗具謀略,沈宗僅縱懷蓋世絕藝,要想把這一上一下兩件兵刃同時震出手去,真是談何容易?
同時,他們招式才發,兩支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均已伸腰下的豹皮囊中。
沈宗儀存心氣激對方,根本不躲不閃,一聲傲笑說道:“身無綵鳳雙飛冀,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在‘玉溪生’李商隱詩中,是多麼美好詞句,怎麼被你們用為招式,卻如此稀鬆平常,沈某業已說過,要施展壓箱底的功夫,兩位快把左手裡的東西,拿……”
最後一語“拿出來吧”,僅僅說了一個“拿……”字,沈宗儀臉色已變!。
因為事到臨頭,他才知道自己上了惡當,這一上一下同時攻到的“日月雙環”,並非昔年大斗兇僧威震江湖之物,而是焦一桂、孟三通特別鑄制,也就是他們壓箱底的輕易不捨得施展的厲害暗器!
他們用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伸向腰下豹皮囊之舉,竟是眩人眼目虛招,乘著沈宗儀兩道銳利眼神。盯向他們左手之際,他們卻凝足內家真力,把右手猛然一抖!
“日月又環”本是兵刃,經這猛力一抖,竟在轉瞬之間變成暗器,七枚互扣金環,一齊脫離關係,變作了七圈電漩光影。
最厲害的,還是那一日一月,兩枚環頭!
日環分化成十二枚尖銳芒角,漫空怒射!
月環更整個爆裂成無數閃爍寒芒,把沈宗儀整個身形,一齊密密罩住!
這種驟然變化,把樹上那位雖有甚高功力,卻少戰鬥經驗的嶽倩倩姑娘,嚇得呆了!
因為她知道沈宗儀雖然內外兼修,身負絕學,但卻不是大羅天仙,沒有練就金剛不壞之體,卻是怎生逃過這場劫數?
就在這千鈞一髮生死俄頃之際,奇事突生!
沈宗儀身上著的那件青衫,彷彿突然脹大數倍地,“蓬”然怒鼓而起!
一支右掌,也變得宛如蒲扇,色呈淡金地,凌空向外猛拂!
有脆聲,有慘嚎,有飛光,有血雨……
漫空寒芒以及十四枚電漩環影,本是飛襲沈宗儀,但在他青衫一鼓,暨“大力金剛手”一揮之下,似乎全數被震得倒向飛回。
於是,“施者恆受”的諺語,便有了解答,“巴山玄梟”焦一桂、“巴陵斑豹”孟三通的身體之上,便宛如剌蝟一般,插滿了他們獨門秘煉的殺人利器!
兩具人體倒下,一具人體墜落!
倒下的,自然是焦一桂和孟三通,墜落的卻是參天古木之上的嶽倩倩了。
嶽倩倩是嚇暈了,一時失神,四肢發軟地從樹上墜下。
她墜落之處,恰在沈宗儀的身旁,沈宗儀只稍微一伸手,便可把她接住。
但沈宗儀卻根本不加理會,任憑位絕代嬌娃,“卟通”一聲,摔得呲牙咧嘴!
嶽倩倩肘部膝部,均已皮破見血,但她身上的傷痛,卻遠遜於心中的驚急!
因為她知道沈宗儀是多情人、深情人,不是薄情人,沈宗儀之不理會自己,絕非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定是他本身受傷更重,要想援助自己,也力有未逮!
故而,嶽倩倩驚魂稍定之下,立即忍痛自地上爬起,細看沈宗儀的情況。
鼓起的青衫,和膨脹的右手,都已恢復原狀,沈宗儀卻如一尊石像,屹立當地!
他身上多了一點東西,那是青衫上七八個小小破洞,並正從洞中不停沁出鮮血!
嶽倩倩急得想哭,卻欲哭無淚,一伸右掌,便往沈宗儀的“靈臺穴”上按去!
她這種動作,是生恐沈宗儀傷重虛脫,想隔體傳功,以本身真氣,度入沈宗儀體內,來為他療傷續命!
“且慢……”這聲斷喝,是從假山上不少玲瓏洞穴的其中之一發出。
跟著,從洞中鑽出個鬚眉微白,面貌慈祥,年約六十餘歲,卻作下人裝束之人。
這人,對嶽倩倩並不陌生,他就是連日均在嶽倩倩所居庭院中,澆花種樹的園丁老丁,辛冰冰並曾交代他每天都要插上一瓶鮮花,送到自己房內。
故而,嶽倩倩一見之下,便自失聲叫道:“老丁,是你?……”
老丁微微一笑,向嶽倩倩點頭說道:“老朽丁子濟,既號‘百花隱者’,又稱‘百草先生’,對武學方面,雖然氣血已哀,不敢言勇,但對醫學方面,卻還頗有幾分自信,與姑娘令師‘九畹仙子’,昔年亦曾有數面之識。”
嶽倩倩一聽丁子濟如此說法,立即改了稱呼,恭身一禮道:“丁前輩適才為何阻止我對沈宗儀兄隔體傳功?…”
丁子濟笑說道:“姑娘雖藝出名門,但江湖經驗,卻太以不夠,請想‘巴山玄梟’焦一桂與‘巴陵斑豹’孟三通兄弟,心機既然如此險惡,則所震碎傷人的‘日月雙環’之上。定必淬有劇烈毒物……”
嶽倩倩點頭道:“當然……當然……”
丁子濟說道:“適才險厄,出乎意料,換了功力稍差之人,早已歸諸劫數!沈老弟雖仗應變敏捷,修為高厚,以絕頂神功回元反震,誅戮焦、孟二人,但倉卒施為,本身真元,耗損必巨,加上傷勢之中,蘊有奇毒,嶽姑娘若再為他隔體傳功,豈非加速毒力發作,只消你內勁一透靈臺,便把沈老弟送進了枉死城內?”
嶽倩倩聽得一身冷汗,目注丁了子濟,以一種企求神色說道:“丁老人家,你……你既精華扁之術,定……定知怎樣才可搭救我……我沈宗儀兄?”
丁子濟皺眉道:“只有先把他暫時點了‘三元大穴’,護住心脈,不使傷毒入侵,然後設法吸出體內碎環,再復對症療毒!姑娘請看沈老弟如今不言不動之故,便是自知傷重,強以餘力,護心保命,等待那一線生機……”
嶽倩倩業已忍耐不住,“嚶嚀”一聲,珠淚泉滴……
丁子濟語音一了,便向沈宗儀叫道:“沈老弟莫要懈怠疏神,仍請凝功護住心頭方寸,老朽要先點你“三元大穴”,然後再易地施救!”
他一面說話,一面施為,業已運指如風地,點了沈宗儀“三元大穴”。
嶽倩倩一看對方所用手法,便知此老確是高人,好生感激的陪笑問道:“丁老人家打算把沈兄帶往何處療治?”
丁子濟道:“就去我所居的‘百花圃’中,那三間小屋吧,‘養天莊’內,雖多心機陰險的蓋代魔頭,但他們均還想不到平日呼來喝去的老園丁,竟是我‘百花隱者’丁子濟?最低限度,一半日光陰間,還疑心不到那下人居住的寒酸所在。”
話完,抱起沈宗儀,便自飄身離去。
嶽倩倩一面隨行,一面問道:“丁老人家隱跡這‘養天莊’中,不會是無心巧合。莫非……”
丁子濟不等她往下再問。便即含笑說道:“起初,我因偶然得悉這‘養天莊’中,藏有大量寶物,以及幾種罕世靈藥,的確心懷貪念而來,如今眼見武林浩劫,已在當頭,卻撇開私心,願意與你們這等年輕英俊,互相結合,為降魔衛道,彌劫消災,貢獻一份力量。”
嶽倩倩喜形於色,向丁子濟拱手笑道:“多謝丁老人家,老人家是否已察出‘養天莊’群魔的甚麼重大隱秘?”
丁子濟看了嶽倩倩一眼,含笑道:“嶽姑娘既與沈老弟一路,則你也知道你並非這‘養天莊’的少主人……”
嶽倩倩銀牙一咬,應聲點頭答說道:“我知道,並知道‘養天莊’的莊主,可能便是我殺父之仇,只不知他的真實身份,究竟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抑或是‘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丁於濟道:“對於那位向百勝向師爺呢?嶽姑娘知道多少?”
嶽倩倩說道:“向百勝更可怕了,他似乎是個兩面人,既為‘養天莊’賣命,又與南山群豪方面,有所勾結!”
丁子濟頷首說道:“對,既驅狼凌虎,更驅虎吞狼,雙方面的力量,逐漸對消,黑白兩道的高手,相繼死亡,到頭來,他向百勝似平可以不費半點力量,就成為雄視百派的武林霸主了。”
嶽倩倩聽出這位“百花隱者”的弦外之音,接口問道:“‘似乎可以’?丁老人家的這種語氣,是否認為向百勝的毒計兇謀,難於如願?”
丁子濟道:“當然難,因為我已看出任何人都可能會上向百勝的惡當,只有一個人,不單不會上當,井裝聾扮盲的乘機加以利用!”
嶽倩倩問道:“這人是誰?”
丁子濟道:“這是比向百勝更陰、更刁、更壞的‘養天莊’莊主……”
說至此處,已到“百花圃”,丁子濟遂抱著沈宗儀,進入一連三間,雖頗矮小,卻收拾得頗為乾淨的房屋之內。
嶽倩倩略一凝神傾耳,聽出並無別人跟蹤,遂也閃身入室,關好門戶。
丁子濟把沈宗儀放在榻上,立從榻下取出一隻藥囊,找出一塊馬蹄形的黝黑之物。
嶽倩倩目光一注,秀眉雙揚問道:“丁老人家,這……這似乎只是一塊普……普通磁鐵……”
丁子濟笑道:“磁鐵雖屬昔通之物,但卻可另用人為,略微加強力量,何況沈老弟修為深厚,身中算計時。已作準備,碎環入肉,不會太深,據我所料,費我兩個時辰光陰,大概可以使他度過這場劫數!”
嶽惰情失驚道:“丁老人家為我沈兄療傷怯毒,竟需要兩個時辰之久?……”
丁子濟從囊內取出了一些藥物,喂入沈宗儀的口中,並苦笑道:“這樣治法,業已盡我所能,兩個時辰,也是最低限度,在此時間之內。並禁不起絲毫外擾……”
嶽倩倩聽至此處,插眉接口說道:“丁老人家放心,由我來擔任護法,嶽倩倩拚著骨化形消,也決不讓任何外人,進屋驚擾……”
丁子濟道:“‘養天莊’中,除了明面力量之外,莊主與師爺間,並均各用心機,暗藏殺手,頗有一些窮兇極惡的魑魅魍魎,匿跡其間,故而嶽姑娘不必一味逞強,恐怕要智勇兼施,才容易奏效!”
嶽倩倩臉上一熱,玉頰間飛起兩片紅霞,赧然說道:“老人家請加明教!”
丁子濟向房門看了一眼,含笑說道:“這種柴門,一掌即破,故而根本不必關閉,反足令人起疑……”
嶽倩倩從善如流,立即把那兩扇柴門,微微開啟。
丁子濟道:“我深具戒心,善於掩飾,這園丁身份,尚未引起向百勝等嫌疑,故而群兇縱在後園中發現焦一桂、孟三通的屍體,也必以為沈老弟脫身而去,不至於找來此地……”
語首至此略頓,伸手入懷取出三粒銀光奪目白珠兒,暨三粒硃紅丹丸,遞向嶽倩倩道:“但為防萬一起見,我們仍須略作準備,嶽姑娘請在門邊守護,無人滋擾最好,若是有人起疑,堅欲入屋搜索,則以你莊主千金身份,再驟發我這獨門秘煉之物,定可制倒來人,不至於壞了沈老弟的起死回生大事。”
嶽倩倩把那三粒銀光奪目的珠兒,才一接過,便感覺到奇寒澈骨,不禁大驚道:“這是‘雪魂珠’?……”
丁子濟讚道:“‘九畹仙子’的門下高足,見識果然是不凡,這正是用萬年冰雪精英,加上‘天一真水’,所煉的‘雪魂珠’,嶽姑娘若逢強敵,自忖難於應付,便先服用那硃紅色的‘六陽丹’,然後再悄悄捏碎一粒‘雪魂珠’,灑向對方,縱令修為再厚功力再高之人,也難免會被凍得暫時骨髓成冰,暈倒在地!”
嶽倩倩喜道:“照老人家如此說法,用這‘雪魂珠’猝然攻敵,一發已足,何須與那‘六陽丹’各賜三粒之多?……”
丁子濟笑道:“武林浩劫當頭,兇邪迭現,嶽姑娘用不完時便請留在身邊,或許會……”
話方至此,突對嶽倩倩搖手作勢,令她噤聲。
嶽倩倩也聽得有輕功極俊之人,從這百花圃中,疾馳而過,似是來自“五雲樓”方面,趕往後莊而去。
丁子濟等那人腳步一杳,低聲說道:“時間不能耽誤,我要立為沈老弟療傷怯毒,護法之責,便託付嶽姑娘了。”
話完果然立即著手為沈宗儀細加調治。
嶽倩倩知道自己護法的妥當與否,有關沈宗儀的生死禍福,那敢絲毫怠慢!
她悄然舉步,走到那微微開啟的兩扇柴門之前,傾耳凝神,細聽外間動靜。㊣OCR:大鼻鬼㊣連載:㊣※ ※ ※
沈宗儀遍體鱗傷,另一位與他情況彷佛,但卻傷得比他更重之人,便是他的大敵而兼好友“鬼斧神弓”吳天才。
吳天才也是遍體鱗傷,但他左手斷了無名指和小指,臉上又缺了右耳,自然要比沈宗儀傷得更重。
尤其他在回“養天莊”之際,更著了一位蒙面黑衣人的道兒,被人家猝然發難,點了穴道……
等到吳天才恢復知覺,悠悠醒來,卻滿眼漆黑一無所見,只覺得躺在一張床鋪上面。
吳天才的第一件事。不是起身察看環境,也不是推測如今置身何處?而是調息試探自己的身體情況。
誰知不試還好,這一試之下,竟試得吳天才雙眉深蹙!
他被“巧手天尊”郭慕石垂死反擊,除了斷指缺耳,身上有了殘缺以外,內傷頗為不輕,但那蒙面黑衣人所贈丹藥,卻似具有神效,如今臟腑間的傷勢,業已平復。
吳天才內傷既愈,應該展眉,卻雙眉深蹙則甚?
那是因為他運氣調息之下,竟發現自己有一二處重要穴道,被人暫時制住。
所謂“暫時制住”,也就是“善意點穴”,似乎想強令吳天才在這黑暗而舒環適境中,躺上一對周時,以養息身上所受傷損!
但吳天才是強人,不願忍耐,他急於趕回“養天莊’,見見沈宗儀,把究竟是誰在當中搞鬼之事,弄個清清楚楚。
不想受制,便只有慢慢運氣行功,衝擊被制穴道。
以吳天才的功力修為,不是不能自動解穴,但此舉極耗真氣,也費時間,以他目前情況而言,最少也需要兩個時辰以上。
吳天才心中焦急,氣憤與懷疑交併的情緒,使他顧不得了,寧願真力損耗也決定調氣衝穴。
但他在調氣衝穴之際,因雙眼已漸適應環境,可勉強於暗中視物,竟看出自己是躺在一間小房之中,正對面孔天花板上,並被人用白粉畫出了“稍安勿燥”四字。
吳天才當然懂得這四個宇兒的含意,但因他個性太強,不甘心處處聽人安捧,仍有點“燥”急地,不肯“稍安”,依然暗調真氣,試行衝穴。
衝穴既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中,除了吳天才的焦燥心情與痛苦感受外,又別無足述,故事仍轉到如火如荼的“養天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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