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即將二十歲的那一年聖誕,開始做起了丹尼海格的情人。
時光流轉到今天,我在讀回憶起那段與丹尼海格相處的最初的時光,有一些具體的事情或者細節可能都淡忘了,但我清楚的記得自己那時的心情,想吃到夏天的第一枚櫻桃,甜蜜,幸福,興奮,甚至面對他的時候也會想念,雖然有隱隱的不安和對不可知的未來的擔心,但是所有負面的思想和預感都被從沒有過的熱愛所覆蓋。
我是真的戀愛過的。
香貝里城杜露大街十五號是他的家,是個位於半山腰的四層小樓,庭院裡種著高大的胡桃樹,房子的地下室是丹尼海格的木工房,他在那裡把採集並處理好的木料做成桌子,椅子,蠟燭臺或者人像,我收到的聖誕禮物是一把木梳,上面用花體字鐫刻著我的名字。
他送給我的時候包在一個紙包裡,我們正在看蒙特卡洛電視臺的聖誕晚會,老王子理查德克萊德曼在演奏一首抒情小曲,壁爐裡的火燒得旺旺的,淡淡的松香味道有時跳脫了煙囪飄到房間裡面來,他放在裡面烤的栗子殼裂了,噼噼啪啪。
丹尼海格在後面的沙發上把那個紙包給我,我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回頭看看他:什麼禮物啊?
打開看吧,打開看就知道了。
我把那柄梳子放在手裡,看一看,聞一聞,喜歡了半天,忽然抬起頭來問他:做的這麼精美,連木屑都磨平滑了,不是你買的吧?然後再把我的名字刻在上面的?
他一句話都沒有反駁,從沙發上起來去拿烤好的栗子,我看著他面對著壁爐,背朝著我,鼓鼓搗搗一會兒,忽然一回頭,我眼前一花,額頭上就中招了,我哎呀一聲,疼得夠嗆拿起來看,是剝好了的一隻白胖的栗子,丹尼海格笑起來:再敢疑神疑鬼的,我下次就烤蘋果。
我把那栗子放在嘴裡,邊吃邊說:我在奉承你呢,還打我。做得這麼漂亮,誰能想到是你的手筆?
我再幹活兒的時候,你去看看就想到了。他給自己剝了一個栗子說。
那個聖誕節,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消磨在他的木工房裡。我拿著一本書,一杯酒坐在一把鋪著白毛毯的圓椅子上,讀一會兒書就抬頭看他一會兒,看他把大塊小塊的木料靈巧的切割,鑲嵌,粘連,看他用大拇指撫摸一塊水曲柳的紋理,嘖嘖稱讚;冬日的暖陽從高處的小窗流瀉下來,光柱中飛舞著億萬顆塵埃和木屑,丹尼海格做出漂亮的高腳椅子,然後精心細緻的刷上七層無味的油漆,最後用黃色的顏料,寫上我的名字:QiHuiHui。
他讀到:齊微微。
我再不糾正了,隨他的便吧。
我是在貝爾熱湖旁邊的棧橋上問起他怎麼會做木工活兒的,我們兩個各自穿著厚實的毛衣和棉襖,裹著一條毛毯。他手裡是一根老長的魚竿,太陽漸漸從小貓牙山後面升起,湖面上的晨霧被吹散,紅色的浮子在圓形的水波里輕微的漂動。
那可是個太長的故事,丹尼海格說,我也算是個老男人了,很多事情究其來源都是歷史,你要上歷史課嗎?哎說起來,小傢伙,你有什麼愛好沒有?除了唸書和疑心這個,疑心那個的?
我從他的肩膀上把頭抬起來:我什麼時候疑心了?
他牽起一邊的唇角笑,那意思在說:這還用問嗎?
我咬一咬自己的嘴巴,這個話題我糾纏不起。我靠近了他一點,把毯子拽一拽,裹得更緊了,我小聲說:我喜歡看動畫片,我喜歡宮崎駿,Miyazaki。
丹尼海格點點頭:嗯,好啊,好成熟的品味啊。
我啼笑皆非,這句是好話還是諷刺?忽然有大魚咬鉤了,紅浮子沉得不見蹤影,丹尼海格一下子站起來,線軸轉的飛快,他的臉上滿是興奮,大聲的對我說:快,微微,去拿網兜,那個大的,這是個大傢伙!
我扔下毯子,騰騰騰的跑過棧橋去湖邊拿拴著長杆的大網兜,丹尼海格一會兒放線一會兒提竿,與那隻不肯就範的大魚搏鬥。他大聲的吆喝,咬著牙笑,太陽在他的背後升起來,他高大的身體鐫刻在紅色的光影中。
他對著我說:來了,來了,快過來!
我又緊張又興奮,後心裡面都是汗:準備好了!你收線我就撈得到。
他忽然提竿,一隻有我小臂那麼長的鱒魚在一湖的波光中搖著尾巴被他提了上來,我手疾眼快,一甩長杆,一下子就用網兜將魚逮住。我在棧橋上又跳又叫,他放下魚竿,一手接過我手裡的長杆,另一隻手把我摟過去親我的額頭。
漂亮,真漂亮!丹尼海格丹尼海格把不停翻滾的大魚扔到棧橋上,摩拳擦掌的問我:怎麼吃?
用蘋果木烤還是煎?
我湊過去抬頭問他:你們外國人釣了魚之後不是放生的嗎?
他一怔,看著我:這個外國人裡面包不包括早上只吃了兩片面包,一片鹹肉,等了兩個小時才釣上來一條食用魚的我?
我雙手合十,誠心誠意的低頭求他:海格老爺,你放了這個可憐的大傢伙吧,一來它長這麼大不容易,二來它長這麼大也不好吃了。
他笑起來,捏著我的下巴再親我:行啊,就依你說的辦吧。不過我得在尾巴上再刻上幾個字才行。
不會又是QiHuiHui吧?我推開他的肩膀問。
這麼聰明,送些什麼獎勵你?
我啥也不要哩!你快把魚放了吧!
他提著大魚的嘴巴,小臂一揚,它在空中搖頭擺尾的翻了一個筋斗,然後一頭鑽進湖水中。我在那一剎那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我的臉和嘴巴貼在他寬闊的脊背上,我的聲音從他的身體傳到他的耳朵裡,雖然悶聲悶氣的,但是沒有一點浪費在空氣中,我說:丹尼海格,我要告訴你我現在最大的願望。
他說:你不怕說出來,那願望會落空嗎?
我說法文,中國神仙聽不懂的。
那你請說,我聽著呢。
時間停止,或者我現在就死。
為什麼?
太幸福。
聖誕節的貝爾熱湖,冬天裡的棧橋上,清晨出來集會的鳥兒都停止了鳴叫,那麼安靜,那麼安靜。他的手在前面覆在我的手上:微微,再也不要說那樣的話,世界這麼精彩熱鬧,你才見了多少?
這世界一多半的精彩熱鬧才丹尼海格的身體上。
我開始學習一個男人的身體。他的骨骼,溫度,氣息,他肩膀和腰部的肌肉。他身上的毛髮。他的器官。丹尼海格的頭髮是金色的,眉毛和腋下的毛髮是栗色的,胸口的顏色最重,到了兩腿間又變成了金黃色。他本來白色的身體曬成了金棕色,後背上有幾顆痣。他渾身都是勁瘦有力的肌肉,我最愛他的手臂和臀部,流線形狀。他有時赤裸著身體在月光中穿過房間去給我拿放在窗邊的冷水,我迷迷糊糊的想,他像是一個矯健有力的海豚化成人形。我一直弄不清楚的是,他怎麼總會有一點薄荷的味道,唇齒間,皮膚上,甚至高xdx潮過後迸射出來的體液,像是多重的香水,在濃重的鹹滋滋的性愛的味道之後,也有一層淡的,清涼的薄荷味道。
女孩為她的第一個情人不可救藥的著迷。身體,手指連眼神都洩露著狂熱的愛情。我有時候趁他熟睡的時候偷偷的看,輕輕的撫摸,從額頭,到耳朵,到他的xxxx,膝蓋直到他的踝骨,心裡還在想,原來是這樣的,原來一個男人是這樣的,丹尼海格是這樣的。
忽然我被他抓住了手腕子,他像拉動電閥門一樣抬高我的手臂,直到頭頂,他在重重疊疊的白色的杯子中看著我:你不睡覺在胡鬧什麼?
我原來有個問題,現在自己解決了。
他低低的笑:什麼問題,怎麼解決了?
為什麼冬天再冷你都只穿一條褲子你啊,我的腳在他的腿上滑一滑,你的體毛那麼重,根本就是等於穿了一條毛褲,真讓人羨慕啊。
夏天還隔熱呢,你不知道吧?
那敢情好。
也有麻煩。他鬆開我的手,臉扣在枕頭上跟我說。
什麼啊?
掉的也多,天氣乾的時候有靜電。
我哈哈笑起來。
他傾身過來吻我,吻了很久才離開,藉著月光,自上而下的凝視我的臉,小手指按在我下巴中間的地方:這裡有個小坑兒,這是我的,得有個名字才行。
這是個給女子帶來好運的小渦,我說,可是我不知道名字。
讓我想一想,他眯著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叫做博斯普魯斯海峽吧,從此以後這是我的博斯普魯斯海峽。
可有典故?
那上面滿是漩渦,過往的船隻必須小心翼翼,否則就被拽到漩渦裡,永不超生。就象我這樣。他說完又低頭親吻我,臉龐,嘴唇,博斯普魯斯海峽,脖頸,Rx房,身體。當他進入我,在律動中溫柔的佔有,我只覺得有無數只蝴蝶拍打開翅膀從我的雙股間輕快的飛到房間上方那震動的空氣中。
第八章
聖誕節之後是新年,總共有兩個禮拜的假期。丹尼海格不用處理公事,我也不用上學,有天早上我還沒起床,他拿著報紙進來,一下一下的拍我的臉。我睜開眼睛,慢慢爬起來:請你去找別的東西玩,讓我再睡一會兒。
這樣還睡得著?我服了你了,今天發生了多少大事兒,知道嗎?
床不塌我就想再多呆一會兒。
我要倒下去,被他攬住脖子,《世界報》明晃晃的放在眼前,丹尼海格說:昨晚今晨,全法國怪事連連:政府宣佈從三月份開始削減石油行業的國家補助;該死的美國軍艦造訪波爾多;有數據表明,自1979年以來,有百分之五的修女在四十歲之後還俗
我跟丹尼海格作揖:你說的生詞太多了,我一個沒懂。早上我想吃煎蛋,請你通知管家讓廚子做。謝謝。我再睡一會兒。
他最後加上一句:Miyazaki十二月三十一日在羅浮宮開作品回顧展。
我漿糊一樣的腦袋裡面狠狠的精神了一下,我雙手抓住他晨褸的前襟:今天是幾號?
三十一號。
我們能趕去看的,對不對,丹尼?否則,你不會叫我起床的,對不對,丹尼?我什麼都不喜歡就只喜歡宮崎駿一個,你一定能帶我去看的,對不對,丹尼?
聽我說,微微,我們這麼做:我現在叫管家吩咐廚子做煎蛋。除了煎蛋,你還要什麼?
大米粥和草莓。
好。大米粥和草莓。這段時間之內,你洗漱換衣服,你得多穿一點,巴黎今天零下五度。我們大約在四十分鐘之後出發,去私人機場,飛機已經在那裡等我們了。那麼,他看看自己腕子上的手錶,我們應該在上午十一點半左右降落在巴黎的德方斯區,找間小餐館用一些簡單的午飯,下午兩點鐘到達羅浮宮,正好趕上開幕,你覺得怎麼樣?
我忙不迭的點頭:全能的海格老爺,我還有一個要求:我能弄到Miyazaki的簽名照片嗎?最好能讓我跟他說上幾句話就更好了。
他眨一眨那漂亮的藍眼睛:讓我想想辦法,朋友們總認識些別的朋友。
那一天過得像做夢一樣。我一直都保存著跟宮崎駿的合影。他是個文雅而勤奮的日本人,白頭髮和黑鬍鬚修飾的很漂亮,帶著黑框眼鏡,後面是一雙聰明而年輕的眼睛。他親切的跟我握手感謝我的關注,我的頭髮披在肩上,仍然穿著我自己的條紋毛衣和牛仔褲,照相的那一瞬間,我誠惶誠恐的瞪大了眼睛,笑容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手裡面想要比劃一個V未遂,現在看都忍不住笑自己。
他是漫畫界的畢加索,蒞臨巴黎,全程榮幸。羅浮宮那天人多得像麥加聖地,我見到大大小小的招貼標語和玩偶,他的粉絲們辦成千尋,紅豬俠,龍貓,他們叫他的名字:Miyazaki,Miyazaki我卻被丹尼海格從另一個入口帶入會場,在高高的簷廊裡七扭八扭,忽然前面有人叫他:海格先生!
他向那人招手,然後把我領到前面去:雅克你好,這就是我說的那個一定要見到Miyazaki的小朋友。
那個雅克握我的手:您好,小姐,您會說日語嗎?
我搖搖頭。
那麼等會兒我來翻譯。
丹尼海格謝過他對我說:微微,我就在這裡等你。
然後我被雅克領進宮崎駿的休息室,看見他正在接受採訪,日方的工作人員上來詢問,雅克拿了證件說:您好,我是法國文化部的
有了這個後門,我得以像記者一樣跟大師面對面,我握著他的手激動了半天才說:我,我看過您製作的所有的動畫電影。
雅克翻譯給他,他笑笑問我:肯定有最喜歡的吧?
都喜歡,我說,真的都喜歡。如果說一定有偏愛,那就是您動畫片裡的水,江河湖海,凡是有水的畫面,我都喜歡。
他聽了這句話,把菸斗從嘴巴里拿出去,有點把我與其他的崇拜者區分開來的意思,帶著點日本人特有的神經質說:水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所有的水都是連在一起的。江河湖海,雲朵雨露,人的眼淚和心血,都是連在一起的,從這裡消失了,從那裡再蒸騰出來。所以水是神聖的物質,它有著神秘而且巨大的力量。
我不住的點頭,像小雞吃米,直到工作人員上來催促大師,活動要開始了,雅克手疾眼快的幫我照了前面說的那張照片。
我興奮不已的把宮崎駿的話說給丹尼海格聽,我說:看,丹尼,你跟這個動畫大師之間是有共同點的,你們都熱愛水。
我們從羅浮宮出來,穿過杜樂裡花園,正走在香榭大道上,手裡各自拿了一杯熱可可,五點鐘不到,日頭開始下落,沿著遠處凱旋門的高頂斜灑下來一層淡淡的橘色光暈,丹尼海格喝了一口可可:誰說我熱愛水了?
我看看他的側面,他微蹙著眉毛,是一個莫測高深的表情,我笑起來:你是個做飲用水的大老闆,你有歐洲最好的水源,別告訴我你把它並不當一回事兒。
嗯他略沉吟,你這樣說,我好像確實應該感激。不過微微,水就是水,從天上掉下來,從地上某處冒出來,有人喝,我把它裝到瓶子裡賣。僅此而已。絕對不能誇張成為什麼有魔力的東西,並不值得。
你把一瓶飲用水賣到四歐元,現在告訴我它其實什麼都不是,丹尼海格,你說的這句話可別讓對手聽見,否則一定要大做文章。
他哈哈笑起來,轉過身把我摟在懷裡,拇指按在博斯普魯斯海峽上抬起我的下巴:你這個小壞蛋,你在跟我辯論啊?
我抓著他的圍巾:你不服我偶像就不行。
丹尼海格捧著我的腦袋,旁若無人的親吻我。
我們在巴黎逗留三天,住在他在歌劇院附近的一所房子裡。我最愛這所房子的地毯,純白色的,特別厚實,光著腳踩上去,長毛兒能把腳面都給蓋住,我拿著一杯水從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有時還特意停下來想一想,只為了體會那柔軟的皮毛與腳底接觸的感覺。我們遊覽城市,吃精美的食物,會見他的朋友們,否則天剛黑就回家做愛。
我身上一直是我的條紋毛衣,牛仔褲和短風衣,每天晚上女傭把它們洗好熨平了,給我第二天穿。無論我們是看電影還是聽歌劇,或者在邂逅了部長的餐廳吃飯,丹尼海格從來沒有要求我換一身衣服。
我暗地裡想,我上次連哭帶鬧的一定給了他不小的教訓,我的敏感變成了他的敏感,他再也不敢輕易的送我禮物。我對此倒是挺得意的,至少我與別人不一樣。我輕視他的錢。
現在我寫到這裡又笑了,那麼小那麼傻,以為拒絕了他送的衣服,就可以標榜自己愛情的純粹,就有多麼有骨氣,全然忘了丹尼海格用私人飛機載著我從香貝里轉成來巴黎看宮崎駿,我最喜歡吃的牛肝菌,還有我最喜愛的那個可以覆蓋到腳踝的白色羊毛地毯,哪一樣不是用他的財富買來的?
這種情形開始有些改變是在我們快要離開巴黎的時候,我們從楓丹白露回來,車子路過旺多姆廣場,多家名店的櫥窗在暮色中閃耀,我向外看看,丹尼海格說:我們去轉一轉?
明天假期就要結束了,我得送你一件禮物才行啊,微微。
我看看他的眼睛,我說:我已經有了你做的木梳了。
去看看吧,好嗎?你要把那柄木梳放在自己身上的哪一個地方?然後讓別人看到並告訴他,這是我的情人送的禮物?這個人連勸帶哄。
在二百多年的首飾老店,經理帶著手套拿出一枚透明的鑽石:八克拉,純度極佳,產自南非,可以鑲做項鍊或者戒指。
丹尼海格不動聲色的把經理的手輕輕一撥,讓他向著我:不是問我,問她。
我看了半天,漂亮是漂亮,但是也不見得有什麼大的名堂,我從來就沒有嚮往過這種東西,此時放在眼前,無可無不可。
再拿出來一顆,有十二克拉,淡粉顏色,像一大枚忽然凝結的粉色葡萄酒,連人的臉孔都能照亮。
丹尼海格直起身體,歪頭瞧瞧我。
我說:我不是真的想要一顆寶石。
他對招呼我們的經理說:您瞧,您拿出來的貨品讓一個女孩兒對寶石失去了興趣。
那人發窘,躊躇半天:店裡現在有一條祖母綠項鍊,幾天前在布魯塞爾參展回來的,好萊塢的明星想要借走
他說:拿出來看看。
看到那串祖母綠的項鍊我才知道,不愛寶石是因為沒有遇到它。那是一組五顆的寶石,中間的一枚有五克拉大小,其餘的也有三四克拉的樣子,他們每一枚都被小粒的鑽石簇擁著,其映襯下,那綠的彷彿像是研不開的墨,又有些熒光閃動,像森林裡的精靈跳躍在裡面。經理說:就是一個頗具實力的珠寶商,想要集齊這一條項鍊,恐怕也要一個世紀的時間。
我帶著驚豔和信仰不由自主的上去摸一摸,丹尼海格告訴我:微微,戴上它。
我有一張白淨臉孔和一根長脖子,那串彷彿有魔力的項鍊一戴上去,皮膚顯得白得透明,頭髮被照耀的如同層層疊疊的海藻一般。丹尼海格終於笑了,對著鏡子親吻我的頭髮和臉龐,然後問在場的每一個人:她不漂亮嗎?嗯?她不值得你們的讚美嗎?嗯?
他們笑起來,那樣誠心誠意的說,這串項鍊終於找回了他原來的主人。
我低著頭對丹尼海格說謝謝,他說,你做的很好,微微,就是要有一個懶散的姿態,才能挑選到最好的東西。
自那條項鍊開始,我生活裡一連串的改變接踵而至。我有了一張黑色的信用卡,我在里昂要有自己的房子了,我要開始學習開車了,然而我的問題是,我不可以要一輛MiniCooper嗎?Minicooper不算是好車嗎?它多漂亮多神氣啊,丹尼海格看了看:當然了,這車子很漂亮很可愛,可是你來看看喜不喜歡這一輛?怎麼?不認識?這是艾什頓馬丁,你不想要跟007開一個牌子的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