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說:“難為我乘直升飛機趕進來。”
我很平靜地躺在大酒店的泳池邊曬太陽。
他遞凍茶給我。
我說:“謝謝。”
“一切完滿解決。”
“是的。”
“象一篇小說般,所有的壞女孩改邪歸正,老人家得償所願,有情人終成眷屬。”老李揮舞著雙手。
我莞爾,“你我卻是多餘的角色。”
“咱們是龍套。”
我說:“充其量是紅娘。”
“你要不要找所新房子?”老李問。
“我娘來了,”我說:“要押我回紐約呢,我要陪她住酒店,不過我會努力抵抗,我過不慣外國生活,我會留下來住宿舍。”
老李凝視我,“你心願達成有什麼感覺?”
“我?”我反問。
“一切盡在不言中?”
“今日是季大夫與姜姑娘結婚大喜日子。”
“去不去?”
“送了禮,我要陪父母妹妹,哪裡走得開。”
“怕尷尬?”
“你知我一向是老派人。”
“老派人也穿起泳衣來曬太陽。”
“沒法子,被妹妹糟塌,說我白得似豬皮。”
“令妹真風趣。”
我說:“你們倆應當投機。”
“把不鐘意的男人派司出去,心頭就痛快了。”
我笑。
過一會兒我說:“你沒看過那嬰兒吧。”
“沒有。”
“滿月了,我到陳家去瞧過他,整個人象糰粉,我用手指逗他,他來吃我的手,可愛得令人不置信,一見那張小面孔,整個人會酥倒,兩老有了他,起碼活到一百歲。”
“生命的魅力,不然人類怎麼會有勇氣,一代傳一代掙扎下去。”
“而且象足小山。”
“是嗎?”老李詫異,“你真相信?”
“一個印於印出來,不由你不信,小山左腳尾兩趾有皮膚相聯,這孩子也-樣,再也沒有疑問。”
老李張大了嘴。
“銀女決定找小生意做,司徒會得幫她,三妹與小的兩個孩在九月後開學,只有二妹仍然留戀的士可,心態矛盾。”我說:“社會千瘡百孔,生活支離破碎,沒有多少人可以修成正果。”
“憑你對陳小山的愛上——”老李說不下去。
我靜默。
我挺不喜歡人家拿這個來做話題,但是老李不是普通人,老李是真正的朋友。
我運氣好,身邊總有個人為我赴湯蹈火。
無憂上來泳池。
“老李!你在這裡窮耙幹什麼,告訴你,季大夫就是你前車之轍,耙得老了,只好隨便揀一個女的結婚算數。”大笑。
我同老李說:“看,同你是一對活寶。”
老李搖頭苦笑。
“去看場電影?”無憂過來同他擠眉弄眼。
老李不出聲。
“要不去逛古玩店。姐姐信不信由你,店主硬說那隻掐絲琺琅纏技蕃蓮瓶是十六世紀的。”
我說:“我不喜歡琺琅,總覺得只有痰盂是琺琅做的。”
老李笑。
“還有一張鄭板橋的畫,上面題詞:山多蘭草卻無芝,何處尋來問畫師,總要向君心上覓,自家培養自家知。”
老李喃喃說:“總要向君心上覓,自家培養自家知。”
“來,去看戲吧。”
老李向我歉意的一笑,跟著無憂去了。
後後記恢復上班的時候,我的一年假期並沒有終結。
長期耙在家中,非常不慣,決定銷假。
因而想買一些新的行頭。
時裝店的售貨員睜大眼睛,“十月了,還買夏裝?”
“這裡又不是歐洲,十月不穿夏裝穿什麼?冬裝?”我反問。
“可是小姐,”她非常歉意,“夏裝在大減價期間全部沽清。”
“你們幾時減的價?”
“七月。”
神經病。
我走出時裝店時想,攪什麼鬼,我真落伍了,以前我幫襯的店家,高貴得永不減價。
回到醫院第一天,我穿著上一季的舊衣,季康熱烈歡迎我。
“對了,”他說:“我來介紹你認識,這位新同事是來替慕容的,劉品華,過來一下!”
劉轉頭過來,與我一照臉,我就呆住了。
天下竟有這般英俊瀟灑人物。
我的面孔忽然之間漲紅,急急看向別處。
他伸出手來,與我相握。
我的眼光自然而然落在他手上:沒有指環。
心莫名其妙撲撲的跳起來。
啊小山,可以做的都已做妥,請祝福我新生活開始。
劉品華笑說:“聽說林醫生是哈佛醫科院高材生。”
我笑:“一畢業全成高材生,過得海便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