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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間諜衞星

    回到官署,找到滕翼,着他派人去急召桓奇回咸陽商議。

    豈知荊俊此時聞風而至,知道自己沒份隨行,怎也不肯干休。任項滕兩人軟硬兼施,例如説他新婚燕爾,不宜出征,又或須要他在京統率都騎一類的話,都打他不動。

    最後項滕兩人只好屈服,由項少龍再入宮面見小盤,任命荊俊為另一副將,都騎則由昌平君兼管,以趙大暫代為副統領,才把此事平息。

    按着就是到城外軍營,挑選精兵,老弱者一概歸還地方,新兵則交由蒙武蒙恬訓練。

    那晚桓奇趕來,三兄弟加上桓奇和烏果,攤開地圖,只是行軍的細節,便研究了一晚。

    早上各人小睡片晌,便分頭行事。

    項少龍入宮再與小盤舉行會議,除了昌平君和呂不韋外,還有王陵、繆毒和太后朱姬。

    呂不韋雖恨不得殺死項少龍,卻為了切身利益,絕不想項少龍輸了這場關係到秦室興衰存亡的關鍵性戰役,故表現得非常合作。

    到此刻,項少龍才知秦國是多麼富強,在糧食武器車馬各方面的供應一點問題都沒有,任他項少龍要多少,就有多少。

    待會議完畢,呂不韋、朱姬和繆毒先後離開,項少龍向小盤、昌平君和王陵道:“現在敵人連戰皆捷,五國齊心,氣勢如虹,若我貿然與敵決戰,必敗無疑。唯一之法,就是先令敵人生出自大之心,再誘之深進,兼以焦土之法,把沿途鄉縣的人完全撤離戰線。待敵人補給線無限地拉長,遠離後勤基地,才利用險峻的山地密林,以奇兵突襲,勝則窮追猛打,打不過迂迴撤走,藉此摧毀敵人鋭氣,待時機成熟時,再與敵人主力展開決戰,則這一仗就至少有九成勝利把握了。”

    三人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

    項少龍道:“敵方主將中,大半都是深悉微臣的熟人,知我一向是勇猛不畏死,聞我領軍而來,必會猜我立即決戰,我就如他們所願,並小敗後退,佯作築壘緊守。此時夏天將盡,秋冬即來,敵人不想錯過時機,必在冬季前發動猛攻,希望至少攻下逼近咸陽的外圍戰略城市,我就在蕞城佈置一切,候他們在冬季前來攻,只要能勝上一場,他們必因懼怕路上積雪難行,而致斷去補給,所以必作立即退卻,那就是我們銜尾窮追的機會了。”

    王陵擊節嘆道:“難怪鹿公生前常推許少龍為白起以後猶有過之的猛將,只聽少龍所説的戰術,便知你用兵如運刀,知已知彼,百戰不殆了。”

    項少龍苦笑道:“説來容易,實行起來卻耍小心翼翼,不容出錯。幸好聯軍主帥並非李牧,否則必不會中計。”

    小盤欣然道:“太傅就算對上李牧,我看仍不遑多讓,唉!寡人今晚該有一覺好睡了。”

    昌平君道:“少龍凱旌回來,我定要在醉風樓擺十來席酒,為少龍祝捷。”

    談笑了一會後,項少龍才返回官署,赫然見到項寶兒在廣場和眾都騎玩耍,愛妻愛婢全由牧場來了,還有久違了的周良,見到他立即跪伏地上,高聲道:“周良幸不辱命,已帶了鷹王回來。”

    項少龍大喜道:“鷹王在那裏?”

    周良昂然而起,嘬唇發出充滿了音樂感的嘯叫。

    破風聲由天而至。

    項少龍嚇了一跳,仰頭上望,只見一隻雙翼展開達五尺的灰黑獵鷹,俯衝而下,靈巧如神地落在周良肩上,精光駭人的鷹目冷冷觀察周遭的人與物。

    項少龍深吸一口氣道:“這鷹王不須以鐵環鎮足,頭眼蒙罩嗎?”

    周良傲然道:“當然不用,否則怎算鷹中之王,小人費了一年工夫,才把它尋到,再用了兩年工夫日夕訓練,才敢帶它回來見項爺,剛聽得項爺後天就要領大軍出戰函谷,周良願追隨項爺,憑鷹王為項爺探敵虛實,保證可建奇功。”

    烏廷芳拉着周薇來到項少龍旁,笑道:“這鷹王生具靈性,好像憧得周良的説話似的,我們剛才無論躲到那裏去,都給這頭神鷹輕易找出來,連躲在屋內,它都能由窗門看進來,真是好玩極了。”

    項少龍暗忖這等若多了個間諜衞星,在高空偵察敵情。太笑道:“既有鷹王上陣,這場仗可立於不敗之地了。”

    周良再大叫一聲,鷹王振翼而起,望空衝去,瞬眼間變成了一個盤旋的小黑點。

    鷹王在晴空盤旋飛舞,下方林野間是延綿無盡的秦國大軍。

    秦國的兵種,主要分為陸軍和水軍。而後者無論在發展和重要性上,因着實際的須求而遠及不上前者。

    陸軍又細分為車兵、騎兵和步兵三個兵種。

    車兵到戰國時,比之春秋時期的作用已大大減弱,但在某些情況特別是平原作戰,作用仍在,例如衝陷敵陣,打亂敵軍隊形,又或以之布成活動的壁壘,抵擋敵軍的衝擊等等。

    不過項少龍針對函谷至咸陽一帶以山地為主的形勢,他本身又不擅運用車兵,故在今次出征完全棄而不用。只以騎兵步兵為主。

    自項少龍的百戰寶刀問世後,小盤命人依其形制,大量生產,經清叔親自指點工匠,煉製出一批厚背長刀,雖遠及不上加了鉻料的百戰刀,但已大大增強了秦國騎兵衝鋒陷陣時的斬劈能力,今回尚是首次派上用場。

    出征的十萬人,騎兵佔了三萬餘,來自都騎和速援兩師,還有就是一千烏家的精兵團子弟兵,正是項少龍的主要作戰力量。

    步兵則有輕裝步兵和重裝步兵兩種。他們都是在各自郡縣經過一定嚴格訓練的正規軍。

    輕裝步兵不穿鎧甲,持弓、弩等武器,戰時居前排,專事遠距離殺敵之責。

    重裝步兵身着銅甲,以戈、矛、戟等長兵器與敵人近身搏殺。

    在項少龍的遠征軍中,輕裝步兵佔三萬人,而重裝步兵則佔四萬人。

    在這時代裏,戰事的優劣勝敗,除整體的策咯運用外,就是看將帥如何發揮出各個兵種的特長和相互間的協調。

    至於軍隊的編組,則取部曲制:五人為一伍,五十人為一屯,以此而上,到五千人成一曲,五曲為一部。故一部是二萬五千人,項少龍的軍隊實力就是四部了。

    依照秦制,各級軍將均可擁有自己的直屬衞隊,一般為所統兵力的十分之一,像現在項少龍便可由以前的三千親兵增至一萬人。

    由於戰事頻繁,統軍大將如蒙驁和王齒,縱使兵返朝廷,親兵團仍不會解散,其作用是保護將級人員的安全,所以當年蒙驁才可調人襲擊牧場。

    故一旦成為領軍大將,不但地位提升,手上實力亦增強不少。

    項少龍的軍事知識,主要來自二十一世紀,雖有研玩墨子兵法,卻不守成規,把混合兵種分了開來,與荊俊、滕翼頓騎兵先行,桓奇則率步兵在後,接着就是烏果統領的輜重騾馬隊。

    由於他打定主意誘敵深入,桓奇和烏果的主力軍,到蕞城便留下來,一邊堅固防務、築壘布阱,另一方而由桓奇訓練兵員熟習地勢,既免去了長途行軍之苦,又可疏散附近鄉材的住民,讓他們安全撤往後方的高陵、芷陽等大城邑。

    行軍本是戰爭的頭等大事,幸好直至前線,走的都是秦國境內安全的官道,加上又有鷹王探路,所以長驅宜馳,迅捷異常。

    五天後,項少龍的騎隊過了蕞城,右方是酈山、竹山等大山脈,前方遠處則是華山,地勢開始起伏不平。

    項少龍為了保持軍隊的士氣體力,每天清晨出發,午後即紮營休息,所以士卒並不辛苦。

    由蕞城朝東再走了十天,終抵達華山。

    若抱着遊玩之心,沿途確是勝景無窮。

    際此夏日炎炎之際,翠樹爭榮、野花吐豔、景色幽麗。

    可惜眾人都無心觀賞,在這峯巒拱持、溝壑縱橫的險要路途上,有時一邊是斷崖峭壁聳入青天,另一邊則是可使人馬粉身碎骨的萬丈深溝,德水在左方遠處腳下轟隆流過,只好小心冀翼,以免行差踏錯。

    周良變成了項少龍的貼身隨從。

    鷹王不時飛回來落在他肩上,人畜的親密令項少龍亦大為欽羨。

    他現在愈發明白為何秦人攻東方六國易,而六國攻秦則難比登天。秦國憑的就腳下的天險,而他今趟之所以能巧施妙計,憑的亦正是這險惡的形勢。

    五國其實亦處在戰事的情況中,互相猜疑。只因秦人威脅太大,才暫時罷戰,聯手攻秦。這樣的組合,絕不會持久。

    所以換了他是龐爰,如沒有氣候的問題,亦是一有機會,就直攻咸陽,以免夜長夢多,不戰自潰。

    故此他是不愁龐爰不入彀的。

    走了五天山路後,來到了一處地勢較平坦處,在山花爛漫的原野上,遇上蒙驁奉召回京的隊伍。

    項少龍、滕翼上刑俊和蒙驁在帥帳內舉行了移交兵符文書的簡單儀式。

    蒙驁明顯比以前衰老了,滿臉風霜,黑首轉白。神態客氣而保持距離。

    他不厭其詳地細述了前線敵我的形勢,語氣頗不樂觀。

    到最後下結論道:“龐爰此子不愧東方有名的兵法家,現在陳兵函谷,擺明是等我們大軍來援,才作一舉擊破,再乘勢直搗咸陽,現在見到少龍只是輕騎而來,可見已看穿龐爰心意,不會與他全面交鋒,老夫甚感欣悦。”

    項少龍暗贊他不愧名將,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圖,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蒙驁忽地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我可否和少龍説上兩句私話。”

    滕翼等都是知情識趣的人,忙退往帳外。

    蒙驁仰望帳頂,有點不知從何説起的神態,好一會後,才再嘆一口氣道:“我蒙驁從不肯低聲下氣求人,故一向不為秦人所喜,直至得仲父提拔,才有機會大展抱負,縱橫沙場,南征北討,建下功業。”

    項少龍點頭道:“每個人都有他的遭遇和立場,這個我是明白的。”

    蒙驁收回往上望的目光,深深凝注着他道:“我蒙驁只得兩個兒子,少龍曾救了他們一次,老夫希望少龍在將來亦不要捨棄他們,老夫自會有所回報。”

    項少龍心神劇震,知道蒙驁看穿蒙武和蒙恬投向了自己。

    蒙驁苦笑道:“呂不韋終鬥你不過,龐爰今趟亦不能討好,但少龍必須小心李牧。此人乃軍事上不可多得的良材,百戰百勝,從未有敗績,即使長平之後,我們仍不敢輕言攻趙,正因有此人在。少龍今戰若勝,儲君必委以攻趙重任,遇上此人時,可得千萬小心。”

    項少龍聽得頭皮發麻,王齒是這麼説,現在蒙驁又這樣講,回咸陽後須立即教小盤把王翦調回來,那自己就不用和這值得任何人尊敬的絕代名將對陣沙場了。

    蒙驁再嘆一口氣,才起身告辭,出帳去了。

    次日拔營出發,到了離秦軍退守處五十里許的連綿山丘,項少龍下令結營為陣,構築防禦工事,截斷了西行的唯一通道。

    此時前線的守將程均聞訊趕來,拜見他這新任的頂頭上司。

    眾人在一處坡頂視察形勢時,程均作了報告。

    項少龍道:“如我估計無誤,合從軍會於我們抵達後即發動猛攻,盡力破壞防禦,打擊我軍的士氣,所以這幾晚你們定須分批撤退。”

    程均駭然道:“萬萬不可,若我軍後撤,由於士氣低落,誰都不願留下來等死,只要敵方再加猛攻,必不戰而潰。且敵人輕騎迅捷,若銜尾追來,我們恐有全軍覆沒之險。”

    項少龍笑道:“程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我軍正是要讓他們以為我經驗不足,故犯此致命的錯失。而最大的問題,就是要退而不亂,退而不損。”

    程均愕然時,滕翼道:“我們第一批撤退的只是傷病老弱的兵員,同時向我軍宣揚援軍已至,還要誇大為三十萬大軍,由王翦與我們項大將統率,如此必能安定軍心,不致產生混亂情況。”

    程均聽得目瞪日呆。

    縱使兵不厭詐,但騙的總是敵人,如此連自己人都要欺騙,確是少有,但又不得不承認是穩定軍心的妙法。

    項少龍乃大秦家傳户曉的傳奇式英堆人物,雖無赫赫軍功,卻是秦軍祟拜的對象,聲譽極隆,而王翦則是戰功彪炳,名震西北疆域。若此兩大名將聯手領軍來援,還不士氣大振。

    項少龍微笑道:“我和滕將軍會陪程將軍在入黑後潛回菅地,安排一切,程將軍和貴屬部請休息片刻,養足精神,待會才好行事。”

    程均明白過來,欣然去了。

    項少龍和藤荊兩人,帶着周良、十八鐵衞和烏家子弟兵,馳出營地,研究附近的地形,看看如何設伏,為在撤兵時,抵禦敵人輕騎的追擊。

    到黃昏時才返回營地,吃過板後,與程均朝前線陣地潛去。

    鷹王飛上了星空,先一步搜索敵人的偵騎探子,竟先後發現了八起敵人,都給他們先一步避開了。

    程均見天下間竟有這麼厲害的飛行哨探,登時拜服不已,對項少龍更是信心大增。

    秦軍的營寨設在一處高丘之上,緊扼往西入秦之路,背山面原,只見十許裏外燈火如星光,漫山遍野盡是敵營,使人見而心悸。

    項少龍抵達時,程均如命發出項少龍作為先頭部隊領軍先來,王翦大將隨後將至的消息,果然士氣大振,人人摩拳擦掌,準備反攻。

    此時滕翼和周良領了一千精於攀山越嶺、黑夜作戰的烏家精兵團,隱伏于山隘要道,憑藉鷹王的鋭目,將敵人攀山越林潛來的探子進行清剿,以免泄出撤兵的秘密。

    項少龍把百多將領全召到身前來,鼓勵一番後,下令立即把傷病耄弱者撤走,眾人還以為他是體恤下情,歡天喜地領命去了。

    到天明時,項少龍送走了近三萬人,只留下十二萬較精壯的隊伍守在高壘深溝的最前線。

    程均陪他到處巡視,登到高處極目細看,敵我雙方的形勢這才瞭然於胸。

    只見敵我都在丘陵高處立營設寨,利用樹林山勢亂石丘鑿等種種天然條件,砍木立柵,成為有效抵禦矢石的防守工事,又挖出長達數里的壕坑,形成彼此對峙之局。

    蒙驁所揀立寨之處,非常有利,一邊是黃河,以水為障,另一邊是懸崖峭壁,飛鳥難渡,河崖間近五里的山地,全是一重又一重的柵欄和壕溝,每個高起的山頭,都設立堅固的木寨,近百個木寨互相呼應,防守上可説無懈可擊,難怪能和合從軍對峙三月了。

    程均指着靠近敵營大河處泊着的十多艘樓船,道:“這都是魏人的船,把食、裝備、兵員源源運來,其中有大批攻營破寨的器具,使我們此處的形勢不妙之極。”

    滕翼道:“他們發動過多少趟大規模的攻擊呢?”

    程均道:“只在開始時有過兩次大規模的進攻,但都給我們千辛萬苦擊退了,雙方都有很重的傷亡。”

    項少龍目光越過份隔雙方一望無際的幹原,馳想着當日慘烈的攻防戰,又想起韓闖、徐夷則等老友亦可能正在那邊窺視己方,不由百感交集。

    滕翼看着敵方延綿無盡的營帳和如海旌旗,深吸一口氣道:“難怪蒙上將軍要吃敗仗了,只看敵人的營寨佈置,便知敵方主事者深悉兵法。現在敵人兵力在我方五倍以上,只要施行火攻加上夜襲,不出十天就可攻破我們的壘寨,可知他們按兵不動,只是等待我們援軍的來臨,好趁人疲馬乏之時,一舉擊敗我們而已。”

    項少龍望往高空上盤旋的鷹王時,程均則指點出五國的兵力分佈和旗幟的式樣。

    瓚少龍猛吸一日氣,拋開所有令他煩擾的念頭,下令道:“事不宜遲,大後晚我們便佯作大軍剛到,引敵來攻,並在寨內堆放柴草,故火燒寨以阻截敵軍,再分批撤退。”

    滕程兩人轟然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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