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他們都走了。
服務員說我們這屋到了早上六點突然就沒有聲音了,他以為出了事兒,就跑了進來,看見我們橫七豎八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有人手裡拿著話筒,有人拿著酒杯,啤酒順著胳膊流下來也毫無感覺,大約四個小時後,就一會兒起來一個,因為都有事兒,便走了。
我問現在幾點。服務員說下午三點,如果我還難受,可以再躺會兒,我們進來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既然已經醒了,就不躺了。我要了一杯冰水,喝完出了包房。除了難受,還是難受。
我走在北京的馬路上,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發覺自己竟然那麼渺小,以前從來都感覺高樓在我腳下。
也許人越大,越感覺自己在社會中的渺小。
風一吹,我清醒了許多,感覺胳膊有點兒疼,擼起袖子一看,流了點兒血,已經結疤。怎麼弄的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必是昨晚喝多了摔跟頭磕的,直到這時酒醒了才發覺疼,就像成長中的傷痛,當時並不察覺,也不知從何而來,只有長大了才能體會到。
青春像一條抓在手裡的泥鰍,歡蹦亂跳,不經意間便會從指縫悄悄溜走,當發現的時候,只剩下一個尾巴,越想抓住它,越用力去抓,它跑得越快。
當年畢業的時候,同學們收拾行李,我拿根菸在他們中間遛來遛去,並不著急,我說,我還有時間。現在,屬於我的時間,已經沒了。
如果讓我為自己做份簡歷,我會這樣寫道:
姓名:邱飛
年齡:26歲
性別:男
曾有過:一個永遠無法忘懷的女朋友、一些理想、八塊腹肌
現擁有:一些美好的回憶、快二尺六的腰圍、對生活悲觀的態度
現在的我無比懷念和周舟在教室上自習的美好夜晚,無比懷念和楊陽在樓頂對酒當歌抽菸彈琴的深夜,還有那些曾經讓我深惡痛絕現在無比懷念的課程和考試。
現在的校園已經很少能看見留長髮的男生,也聽不到草地和樓頂上的歌聲,學校綠化得像個修補過的公園,整潔平坦,綠樹紅花,人為的痕跡太重,適合學習,不適合生活。
某天午夜,當我再次打開收音機,聽到熟悉的Nirvana的旋律時,便不由自主想起那個揹著吉他,聽著打口唱片,走在撒滿陽光的校園的青年——我開始迷惑,記憶中和此時的我,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Nirvana讓我感覺有點兒鬧了。但聽到《Wheredidyousleeplastnight》的時候,柯本撕裂而顫抖的聲音,讓我想到了周舟,於是眼眶溼潤了。
柯本死得很是時候,如果現在還活著,也許同樣不可避免會成為一個俗人。
生活有時候挺沒勁的,但活著,卻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