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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揉著額心,雷朗作了一夜的惡夢,夢裡他被一堆從天而降的白毛給掩住,差點窒息。

    他臉色極差的下了榻,走到面盆架前梳洗,瞥見面前的銅鏡裡映出自己左腮的爪痕,不由得低咒,「該死的猴子、該死的貓!」

    想他雷朗為人素來光風霽月、胸懷磊落,從不做欺世盜名之事,居然接連兩日被新婚妻子指著鼻子斥罵他說謊!

    梳洗後,他離開睡了兩夜的書房,準備上朝。

    「大人。」陳總管已備妥了轎子等在門前。

    上轎前,雷朗遲疑了下,吩咐,「陳總管,你今天派幾個人去找貓。」

    「咦?」陳總管微愕的望向他,似是一時聽不懂他的話,忍不住問個清楚,「大人,您是說要我派人去找夫人帶來的那隻白貓嗎?」

    「嗯。」他輕哼一聲。

    「可是那貓不是已遭到您……」的毒手了嗎?他機伶的及時嚥下最後幾個字。

    「我沒有對它動手!總之,你派人找回那隻該死的貓就是了。」竟連陳總管都懷疑是他下的手!雷朗沒好氣的道,說罷,一振袖袍坐進轎裡。

    「是。」陳總管應道。目送轎子離開,他狐疑的擰眉撓腮,「真的不是大人乾的嗎?那麼夫人的貓兒怎麼會不見呢?」

    想起什麼,他恍然大悟的接著自言自語,「也對,絕不會是大人下手的,大人怕死貓了,又怎會親手去抓貓呢?八成是大指使什麼人暗中做的,不過,這下要上哪去找貓,方才大人也沒說個清楚……」

    說到底,他還是認定是自家主子乾的好事。

    *****

    「你們先回去吧。」下朝後,處理完公務,天色已近黃昏,想到昨夜發生的事,雷朗有些心煩的遺走轎伕,打算隨意走走,稍晚再回府邸。

    沿著河岸走了片刻,這時一輛馬車從他旁邊經過,陡地停下,車上下來了一人,一臉笑的拱手。「咦,這不是雷大人嗎?」

    「鮑大人。」他拱手還禮。

    「雷大人是要回府嗎?不如我送雷大人一程。」鮑康平熱絡的說道。

    「鮑大人好意在下心領,在下還沒打算回府。」

    鮑康平刻意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試探的開口,「雷大人方才大婚,理應滿臉喜氣,怎麼反而一臉疲色?」

    不等雷朗答話,他接著舉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揶揄道:「呀,瞧我真笨,雷大人與夫人新婚燕爾,恐是夜裡閨房之事過度勞累所致吧?」說畢,曖昧一笑。

    聽到他的調侃,雷朗微微沉下眉,忽然間,隱隱聽到數聲低鳴傳來,他凝神細聽。

    見狀,鮑康平問:「怎麼了,雷大人?」

    「鮑大人沒聽到嗎?」

    鮑康平這才側耳傾聽,「似乎是貓兒在叫,聽起來頗悽慘的。」他舉目四望,接著望見在河裡載浮載沈的一物,詫道:「咦,那是什麼?」

    雷朗定睛細看,須臾,看清是什麼後,他皺了下眉。「是隻白貓。」

    「那貓怎會跳進河裡?它會泅水嗎?聽聞貓兒最不喜水了,嘖,可憐的小東西,快溺死了。」嘴裡這麼說著,鮑康平卻無意命令隨從下水去救那隻他口中的可憐小東西。

    看著眼前在河裡掙扎著的貓兒,雷朗微微一凜。那是他最痛惡的貓,但,這隻白色的貓……該不會就是符書兒養的那隻吧?

    他猶記得她昨天在質問是不是他抓走了那貓,那焦急傷心的神色……該死的,他在想什麼,他竟然想下去救那隻蠢貓?

    她可是誣指他抓走她的貓,還放肆的打他,更何況,河裡那隻緩緩往下沉的畜生,可是他此生最痛恨的貓……

    「噗通。」聽聞投水聲,鮑康平回頭一看,竟看見雷朗跳下河裡。「啊,雷大人,你這是做什麼?」迅速朝白貓游去。

    就在它即將沉入河裡時,他及時撈起它,撩起衫袍下襬包住它小小的身子後,強忍著懼意迅速游回岸上。

    「想不到雷大人如此心慈,連只畜生落水,都見義勇為的救起它。」鮑康平拉了他一把,笑道。

    一上岸,雷朗便一把丟開那隻白貓,退到一旁,抹去臉上的水漬,緊抿著唇,忍下驚恐,一語不發。

    那貓獲救後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鮑康平見了便走過去。用腳踢了踢,語帶笑意對那隻白貓說:「小傢伙,算你走運,遇到雷大人救了你,還不快走,別再貪玩跌進河裡啦。」

    「等一下。」聽到他的話,雷朗壓抑住畏懼,脫下早已溼透的衫袍,罩住白貓,遲疑了一瞬,這才伸手抱起它。

    「雷大人為何這麼做?」鮑康平不解。

    雷朗沒有多加解釋,丟下他,抱著貓掉頭就快步疾走,急著要將這隻可惡的小畜生帶回府,證明白個兒的清白。

    *****

    一回到府中,卻看見符書兒與蓮月拎著包袱,似是要出門,而杵在一旁的陳總管正一臉為難。

    「夫人,您這麼做,等大人回來,讓我怎麼跟他交代?」

    「你坦白跟他直說就是了。」符書兒輕蹙眉尖。

    「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去哪裡?」雷朗開口問。

    看見他,符書兒先是畏怯心虛的垂下首,接著思及貓兒的事,又再忿忿的抬起頭。

    「你回來得正好,我要離開這裡。」見他一身溼,身上甚至沒穿衫袍,頭髮還不停的在滴水,她有些詫異,卻也沒問發生何事。

    「什麼意思?」他濃眉皺擰。

    「我不想再見到你。」她輕咬著粉唇,幽幽怨慰的說。

    雷朗凝睇她須臾,接著面無表情的將手上的袍衫遞給她。

    「拿去。」

    「這是什麼?」接過他遞來的那個布包,提在手裡覺得有點沈,猛地聽到裡面傳來疑似貓叫聲,她一震,連忙打開一看,竟是失蹤了兩日的愛貓!

    她驚喜的瞪大眼,抱起渾身溼淋淋的貓兒,「小豹、小豹,你跑到哪裡去了?怎麼會弄得一身溼?」

    見她得回愛貓滿臉欣喜的表情,眼裡只關心她的貓,對他卻不聞不問,雷朗胸口忽覺一陣氣悶,什麼都沒解釋,不發一語的離開。

    陳總管望了一眼自家主子離開的背影,趕緊道:「夫人,既然大人帶回了這貓兒,那麼您可以不用離開了吧?」才剛新婚沒幾天夫人就求去,這事若傳了出去,會有損大人的聲譽。

    符書兒低頭看著懷裡的貓兒,見它雪白漂亮的毛此刻一身髒溼,她好心疼,搖頭說:「你家大人竟把我的小豹折騰成這樣,我不能再留下,讓他再有機會折磨小豹。」她又吩咐蓮月,「我們走吧。」仍是執意要離開雷府。

    「夫人……」眼見她帶著丫鬟坐上馬車,頭也不回的離開,陳總管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趕緊前去稟報主子。

    *****

    「罷了,她要走就讓她走吧。」雷朗淡然回答。原本他就沒打算成親,當初是一時心軟才答應了這門親事,沒想到她竟還帶了只貓嫁過來。

    現在走了倒也好。

    「可是大人才剛新婚,夫人就求去,這事傳出去恐惹人閒言閒語。」

    「我雷朗問心無愧,旁人要怎麼說,隨便他們去。」他揚聲道。眸裡卻有絲惱意,不是為了怕日後旁人的流言蜚語,而是她竟然為了只貓,不借求去。

    在她的眼中,他竟比不上一隻該死的貓?

    躊躇了下,陳總管囁嚅的問:「……那麼屬下可以問大人一事嗎?」

    「什麼事?」

    「大人既把那貓兒丟了,為何又再帶回來?」

    聞言,雷朗氣得揚眉怒瞪他。「那貓兒不是我抓走的!」

    他沒有想到,原來自家總管竟也跟符書兒一樣,從頭到尾都認為是他抓走那貓的。

    被雷吼一聲,饒是跟了他多年的陳總管,還是不免抖了下。

    「可是……若不是大人抓走那貓的,那大人又怎知它在哪裡,還帶回了它?」

    「……」雷朗氣到說不出話來。為了一隻貓,竟連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陳總管都不相信他!

    *****

    「書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雷朗是怎麼欺負了你,你一五一十的告訴爹,有爹替你作主。」不久前,符仲文回府後,就看到蓮月讓人帶來的書信。

    信中寫道,嫁過去兩日,女兒與雷朗竟還未洞房,不只如此,那雷朗還惹得女兒傷心流淚。

    一看完信,他怒不可遏,立刻派人前去雷府將女兒接回來。

    女兒一出世,果然如長風道長所言,興旺了符家,幾年內,他連連得到皇上的拔擢,從七品的小官一路晉升到中書令,是以他非常疼愛這個女兒。

    能夠娶到書兒,是他雷朗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他竟不知珍惜她,還讓她受到委屈,符仲文氣惱不已。

    「爹。」看到父親,符書兒忍不住眼淚汪汪,滿腹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乖女兒,你別急著哭,快把事情告訴爹,若真是那雷朗的錯,爹自會替你討回公道。」

    見小姐只是哽咽著,蓮月索性代她約略說了一遍。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最後姑爺竟然還辯駁說,他臉上的抓傷和衫子上的白毛,全是被南詔國進貢的一隻白猴弄的,這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然後就在我們正要離開時,姑爺回來了,手裡拎著小豹。」

    她指著小姐抱在懷裡的貓,氣憤不平的再說:「大人,您瞧,這姑爺也不知怎麼折騰小豹的,把它弄得又溼又髒。」

    聽畢,符仲文看看女兒懷裡的白貓,然後抬頭說:「書兒,你真的是誤會雷朗了,他昨日確實是被南詔國進貢來的白猴給抓傷的。」

    「什麼?」聞言,符書兒愣住了,「那不是他編造的謊言嗎?」

    「不是,當時爹雖沒親眼看見,但在場有不少人瞧見了,今早爹一上朝,就聽見有人在談論此事,說那白猴也不知是怎麼掙脫了籠子,在宮裡頭四處亂竄,守衛急追著它,雷朗偶然經過,那猴兒竟撲到他頭上,還抓傷了他的臉。」

    符書兒驚愕得與蓮月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原來姑爺沒說謊騙人。」蓮月撓頭搔耳道,接著想到一事。「可是小豹弄得這一身溼是怎麼回事?而且還是姑爺帶它回來的。」所以說他的嫌疑還是最大。

    符仲文沉吟遺:「以爹對雷朗的瞭解,他生性耿直坦蕩,他若說沒有,就肯定不是他做的,小豹的事兒,書兒你可能真的誤會他了。」

    符書兒蹙擰秀眉,陡然思及不只是小豹一身的溼,他身上也一樣,莫非她真的誤會他了?

    見事情並不若他之前所想,是雷朗虧待了女兒,符仲文也緩下了臉色,勸哄道:「書兒,不如明兒個爹再仔細問問雷朗,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聽到爹方才所言,符書兒忽然有種感覺,似乎真是自個兒冤枉了雷朗。若明天爹查清真相,真是她錯怪了雷朗,該怎麼辦才好?

    *****

    「……所以鮑大人親眼看見是雷朗跳下河裡,親自救起差點就要溺死的小豹?」

    翌日,符書兒在聽完父親的話後,一臉震驚。

    「沒錯,這些事兒是鮑大人親口告訴我的,還不是出自雷朗之口。」所以可信度自然更高。

    她慚愧的輕咬著唇。

    「書兒,既已理清真相,爹陪你回雷府,親自向雷朗解釋,我想雷朗心胸廣大,應不會介懷的。」符仲文勸道。

    「……」她低頭沉默須臾,抬眼道:「對不起,爹,都是書兒太魯莽任性,錯怪了相公,書兒自個回去就好。」

    「可是--」符仲文不太放心。

    她截住父親的話,「是書兒做錯了事,書兒自會向相公認錯,請求他的原諒。」思及雷朗為她救回了小豹,她竟然還責怪他,一句道謝都沒有,不禁更覺愧疚。

    「好吧。」見她神色堅定,符仲文欣慰的拍了拍女兒的肩,「那爹送你出去。」

    不久,回到雷府,陳總管看見她,滿臉驚喜,「夫人,您回來啦?」他還以為昨日她這一離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是我不好,錯怪了相公,他現下人在哪裡?我要親自去向他賠罪。」

    「咦?」聞言,陳總管愣了愣。

    「陳總管,我家小姐問姑爺這會兒在哪裡,你快說呀!」蓮月催道。

    「大人他此刻在寢房裡。」說著,見夫人就要舉步而去,陳總管連忙跟上去,「等等,夫人,大人他病了。」

    「他病了?」符書兒訝道,難道是因為昨日他跳下河裡救小豹,著涼了嗎?

    「呃,這大人身子骨一向強健硬朗,打小就甚少有病痛,誰知道前陣子突然染了風寒,這病一來呀,異常嚴重,後來大人……啊,對了,就是去參加符府桃花宴回來後,整整在床上躺了兩日才能起身。」

    陳總管一邊走,一邊叨叨說:「沒想到這時竟蒙皇上恩賜,擢升大人為御史中丞,大人病體尚未痊癒,便又忙著與大理寺一起清查幾樁疑案,連日奔波,還要忙著成親一事,累得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昨日也不知怎麼搞的,在這三月天裡竟弄得一身溼回來,原本就壓根沒痊癒的病又再復發,今日燒了一天。」

    聽到陳總管這番話,符書兒不禁柳眉深蹙,小手緊握。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騙過她,那日在符府的桃樹下,他正病著,是她自個兒沒弄清楚,不僅誤會了他,還責備他,甚至就這樣跑回孃家。

    她咬唇,為自個兒的任性感到歉疚與汗顏。

    他此刻一定很生她的氣吧,若是她向他賠罪,他可願原諒她?

    來到寢房前,符書兒抿了抿唇,低聲問:「陳總管,相公的病可有請大夫來診過了?」

    「大夫來瞧過了,不過……」

    「怎麼了?」

    「大人不喜歡吃藥,所以煎好的藥,他都只飲幾口就不喝了。」

    「那怎麼成?」她擰起眉。

    「就是呀,我也勸過大人,可大人就是不喝。」

    「我曉得了,陳總管,你吩咐人把藥端過來,我來喂相公喝。」

    「咦?」陳總管先是一愕,接著滿臉喜色的迭聲應道:「是、是,我馬上吩咐灶房再煎藥。」想不到夫人回去一趟,再回來後,就不再誤會大人了,真是太好了。

    他興匆匆離開。

    符書兒小手按在胸口,輕輕深吸一口氣後,進去前交代蓮月,「蓮月,你把小豹先帶回你房裡。」

    「可是我怕姑爺待會看見小姐會生氣。」

    「是我誤會了他,就算他罵我也是應該的,你下去吧。」

    「是,小姐。」

    *****

    符書兒這才推開房門,走進屋裡。

    她穿過花廳,走進內室,看見雷朗正闔目躺在床榻上。

    她俏聲過去,細睇著他,發現他俊頰隱隱帶著抹潮紅,不由得伸手撫向他的額。

    雷朗立刻驚醒。

    「誰?」睜開眼,看見映入眸裡的人竟是她,他立刻冷下臉道:「你又回來做什麼?」

    看見他冷凝的神色,她一懼,想要退開,但思及這一切都是自個兒的錯,誤會了他,便又鼓起勇氣說:「我是回來向你認錯賠罪的,對不住,都是我錯怪了你,還有,謝謝你替我救了小豹。」她一口氣說完。

    他哼了一聲,沒有作聲。

    她雙手輕絞著衣裙,好聲好氣的再啟口,「相公,你原諒我好不好?」

    瞥向她,他沙啞的嗓音漠道:「你覺得我雷府是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的地方嗎?你究竟把我雷朗當成什麼人了?」

    聽見他話裡的指責,符書兒歉然的垂下螓首。「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

    她胸口微感窒悶,忽然覺得自己寧願他罵她,也不願看見他這般冷漠的神色,這樣的神情,好像她和他已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她最大的錯不在這裡,而是她不該帶著那隻該死的貓嫁過來,思及那隻貓也許也隨著她再回來,雷朗就忍不住頭痛。

    「罷了,我不怪你,你回去吧。」他揮手道。他可不想往後每日都要再見到那隻令人發毛的貓兒。

    「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肯原諒我嗎?」

    聽見她語氣酸酸楚楚的,似是十分委屈,抬眼再瞧見她眸裡氤氳了一層水氣,彷彿隨時會滴出淚來,雷朗心頭不由得一軟,放緩了聲音。

    「我說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我不想走,你別趕我走。我既已嫁給你,就是你的妻,你現下在發燒,我有責任照顧你。」

    哼哼,現下知道這麼說了,當時她抱著貓要走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些?

    思及這事,雷朗氣又上來,但他堂堂一名男子,不願小心眼的跟她計較,索性閉上眼,不再搭理她。

    見他沉默不語,符書兒也不在意,逕自走到面盆前,打溼帕子,敷在他額上,為他退燒。

    但雷朗似乎是鐵了心,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她做這些舉動。

    她坐在一旁,不時為他換下額上的巾帕,趁著他闔目休息,凝目打量著他。

    也許是身子不適,所以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格外柔和,不若這兩日那樣峻厲迫人,就像那日在桃花樹下見到的他……

    原來那時他那清潤如水的眼神,溫朗謙和的神態,都只是因為他……病了。

    正因為這病,他便陰錯陽差的成為了她的夫婿。

    這就是緣分吧,她和他註定要結為夫妻。

    思及此,符書兒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雷朗睜開眼,有絲不豫。

    「經過這番誤會,讓書兒更加了解相公的為人,今後書兒會努力當一位好妻子。」她想他應是個面惡心善之人,雖然發怒時神情看來兇惡,但心地卻是十分仁慈心軟,所以才會跳下水救了她的小豹。

    單憑這點,已足夠教她感激心儀。

    「哼。」他漫應一聲,再次闔上眼,不想搭理她的話。除非她不養那隻貓了,要不然她永遠無法成為他心目中的好妻子。

    為他再換了遍手巾,她的手輕撫在他額上試了試溫度。

    額面上傳來的那溫柔撫觸,令雷朗的胸口忽覺一陣酥麻。

    他睜眸,迎上她那雙盈若秋水的眸子,剎那間,彷彿一顆石子投入湖心,在他心底蕩起一陣漣漪。他有片刻失神,覺得自個兒宛若墜入一處旖旎仙境,心蕩神馳。

    在他那雙深黝的俊目注視下,符書兒雙頰泛起嬌羞的嫣紅。一顆心兒噗通噗通的亂跳,心旌動搖,情絲陡生。

    「叩叩。」門外這時傳來兩聲輕響,一名婢女端著煎好的湯藥走了進來。

    *****

    兩人頓時不自在的移開眼神。接過湯藥後,符書兒說:「相公,把這藥給喝了。」

    雷朗皺眉,瞥了一眼墨色的藥汁。「我喝過了。」

    「陳總管說你沒喝兩口就不肯再喝,要按時服藥,病才能徹底痊癒。」她柔聲勸說,端著藥碗,舀了一匙藥要喂他。

    他別開臉,「我說我喝過了。」

    見狀,符書兒輕笑,「你怎麼像個孩子一樣怕喝藥?!」

    「我才沒怕喝藥。」聞言,他立刻不悅的轉過臉來瞪著她。

    「那你就把這藥給喝完。」她揚眉笑睇他,覺得此刻鬧著彆扭的他真是可愛極了,她忽然覺得他不那麼可怕,反而有點像在鬧著脾氣的小豹,令她油然生起一股想要親近他的念頭。

    他不悅的說:「我說我已喝過藥,不想再喝第二……」話未說畢,雷朗頓時像被雷給劈到,震驚得瞠大眼,直勾勾的瞪著她。

    符書兒嘴裡含了一口藥,哺餵進他的嘴裡。

    看見他驚愕的神情,她滿臉嫣紅的退開。她也不知適才自個兒為何會鬼迷心竅的做出如此大膽的行徑,剛才在藥汁喂進他嘴裡的那一剎,她的心狂跳著,胸口發熱。

    好半晌,雷朗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剛在做什麼?」他因病略顯蒼白的臉上,此刻爬上紅暈。

    「相公不肯乖乖服藥,書兒只好這麼餵你了。」她輕咬著唇,羞澀的抬眸覷望著他,瞥見他漲紅的臉孔,她既羞又喜,原來她的夫君跟她一樣也會害臊。

    靈眸一轉,她又再含了一口藥汁,飛快哺進他微張的口中。

    「你、你、你……」他性情耿直,鮮少接近女色,她親暱的舉動令他胸口狂擂,思及適才她那柔嫩的唇畔親密的吮含著他的唇,他更加漲紅了臉,看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瞧見他如此羞窘的模樣,符書兒不僅不再怕他,還忍不住想要逗弄他,「倘若相公喜歡書兒這樣餵你,書兒願意……」

    見她說著又要伸手端起藥碗,雷朗連忙抬手搶過她手裡的碗,仰頭一口氣飲完,那苦澀的藥汁一滑進到喉中,頓時令他皺擰了一雙粗濃的眉毛。

    她噗哧一笑,接過空碗。「藥喝完了,那相公好好歇著。」

    他只是惡狠狠的瞪著她。

    但此刻病著的他眼神溫潤如輝,沒有一絲迫人的峻厲。

    她怔愣的望著他,眸光不禁幽幽一柔。

    眼前的他就是當日在桃花樹下她見到的那名男子,那時他不像其他人一樣,絲毫不懼她臉上那張恐怖如鬼的人皮面具……

    符書兒**盪開輕笑,直到這時,她才打從心眼裡認定了他是她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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