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跟你去巴西跟中東沙迦?”正在彩繪琉璃的姜紅,抬眸看向剛進工作室的彥子齊,神情微訝。
“這次出差要二十多天,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出國。”他在她旁邊的工作椅坐了下來。
晶煌貿易每年皆會參加幾場國際玻璃展,這逢四年一屆的巴西聖保羅國際玻璃工業展,雖展期不長,但他將順道拜訪幾間廠商,預計在南美洲停留兩週。
接著月底有一場位於中東的國際玻璃展,身為總經理的他也必須到場。
一連串密集的行程,這次出差繞行半個地球,一去得二十多天,光想到要分離這麼久,他就難以忍受,才希望她同行。
“你是去出差工作,我跟去做什麼?”一聽到他將遠行,她自然不捨,卻無法輕易答應同行。
如果去大陸,她還可以和琉璃廠的技術人員做交流,但他這趟出差之行,是為了參展談生意,她不想無所事事的當花瓶陪侍一旁。
她更不是那種要時刻黏膩在男友身邊的小女人。
“我不想跟你分開那麼久。”上一次去大陸才七天時間,中間他還趕回來陪她一天,就已經夠令他相思了,這一次時間這麼長,他怕更煎熬。
他自己也沒想過會為女人患相思。
而她竟然有辦法讓在感情世界一向自由無拘的他,想被她所束縛,就此停泊靠岸。
“你可以忍受二十幾天、五百多小時,看不到我的孤單日子嗎?”見她毫無反應,彥子齊更進一步想說服她。
“為什麼會孤單?我每天有很多事可忙。”姜紅假裝不在意,以畫筆沾取油彩,低頭繼續在琉璃上繪畫。
她其實也不希望跟他分開那麼久,但她無法同意無所事事的陪他一起出差,再說她自己也有工作要忙。
“紅,你好無情。”他蹙起眉頭裝可憐,但得不到她一絲憐憫。唉!在大女人的她面前,他一點也瀟灑帥氣不起來。
哀兵策略行不通,他立刻改換個方式,“雖然旅途遙遠,橫越半個地球,但我保證讓你飛機坐得安穩、吃得豐盛外加睡得舒服。而且我實際工作時間不算長,可以帶你四處遊玩,順道帶你參觀別具特色的琉璃工作室和博物館。”
他列出利多條件企圖誘哄,她只要肯點頭,一毛錢都不用花費,便可以享受異國美食文化藝術之旅。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不想去。”她仍淡然拒絕。
雖然有點心動,但想到他的主要目的是工作參展,她可不想成為他要費心照顧的對象,害他因私忘公。
“紅……”彥子齊不斷放低身段,幾近哀求。若他這樣低聲下氣的模樣不管是被好友、過去女友或公司員工撞見,肯定都會瞪凸大眼。
“你是去出差洽公,身為總經理卻帶著女友同行,別人會怎麼想呢?”面對他的請求,她雖不忍再一口拒絕,卻難以認同這種行為。
“沒人敢有異議,且合情合理。”彥子齊完全沒顧忌。
“所以,你以前都帶女友一起出差?”她抬眸望他一眼,挑挑眉,臉色微怏。
“絕對沒有!”他舉起右手發誓。“這是我第一次想帶人同行。”以前出差從沒想過帶女伴隨行,他樂於趁機享受無拘無束的自由,甚至歡迎發生異國豔遇。
“是嗎?”姜紅微眯眼眸,對他的話存疑。以他過去的性格,肯定處處留情,生活精彩豐富。
“其實,以前出國都會有豔遇。”彥子齊不禁從實招來,有些尷尬地笑笑。
以前他總認為一夜情是男人風流魅力的表現,如今面對姜紅,提起過去的行為,竟令他有種莫名的罪惡感。
“喔。”她橫他一眼,低頭繼續畫圖。
“你生氣了?”男人頓時緊張起來,怪自己怎會那麼笨,不打自招。
“沒有,你很老實。”他再度抬頭對他微微一笑。
她心裡不免有一絲絲醋意,卻不會真的一一追問他的過往情史。
“也許你以前的女友心胸寬闊,可以容忍看不見的豔遇,不過容我事先提醒你,我的心胸既小又窄,雖然我不會查勤盯人,但絕不容許男友出軌。”
即使必須分開數十日,且距離非常遙遠,但她選擇信任,只是他若真的行為不忠,就算是沒感情的露水姻緣,她也不能原諒。
“紅,我對你很忠心。”和她交往至今,他完全沒偷吃,也不曾想嚐鮮。
“我相信你。”她雖曾被虛假愛情所矇蔽,但她明白他的真摯情意絕非虛假浮誇的暫短遊戲。
她不要求他許諾什麼未來,只求彼此能坦然交心。
“你真的不陪我?”遊說了半天,他仍不死心,希望她改變心意。
“如果單純的旅行我會考慮,不過我不想坐三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距離臺灣那麼遠的巴西,更對中東地區沒興趣。”她其實還蠻懷念蘇州之行。
說了半天仍得不到她的同意,最後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至少每天要——”
“我不玩視訊,也不用MSN。”姜紅先講白了,除了偶爾查資料,她鮮少使用電腦。
“你真的好無情。”彥子齊頓時失望地趴在工作桌上,宛如被主人拋棄的寵物。
“乖,別哭,我會記得想你的。”姜紅放下畫筆,伸手揉揉他的頭髮,像母親哄小孩般安慰他的沮喪。
他的行為有時候頗孩子氣,喜歡向她撒嬌、耍賴,雖然跟他的身份地位大相徑庭,但她喜歡他的各種模樣。
他有時候像成年大男人般穩重可靠、溫柔體貼,也可以是聽話愛撒嬌的小男人,但不論是哪一個面貌,她都感覺得到他對她的愛。
“那出差之前,你每天晚上都得陪我。”他要在離開前好好愛她個夠,好彌補之後二十多天的寂寞。
彥子齊離開臺灣十天,在巴西他天天發mail給姜紅,但她卻完全沒回覆半封。
打國際電話給她,可時差加上她生活作息不規律,無論白天或半夜打去,不是張韻如代接告知她在睡覺,就是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聽。
晚上十點,彥子齊沐浴完,套上浴袍,從小冰箱拿了一瓶啤酒,坐在沙發望向茶几上的筆電。
打開冰啤酒,他仰頭灌了一口。
這家飯店備有高級紅酒,但他卻選擇喝啤酒,因為喝啤酒可以想念姜紅,想念曾經和她飲酒暢談的情景。
他輕嘆口氣,在距離臺灣一萬八千多公里的國家,他時刻想念她,而她卻是對他不聞不問。
是她太過理性,或是他因她而早失去了理智?
無奈的再灌口啤酒,曾經自詡為情聖的他,恣意遊戲愛情輕鬆獵豔的他,竟會想一個女人想的不可思議的境地。
撫額輕笑了下,他再度打開筆電,檢查不曾有來信的信箱。
突地,他瞠眸一驚。她回信給他了!
彥子齊彷彿如獲至寶,心情竟緊張興奮起來。
點開信件,內容卻是空白,只有一個附加檔案。
將檔案開啟,看見一張照片,那是一張琉璃藝品的照片,名為“如影隨行”。
兩條晶瑩璀璨的魚並鰭而遊,琉璃水波將它們纏綿環繞,照片旁邊附上一首小詩——
水波律動
牽引你的步伐我的身影
氣泡舞動
牽引我的情愫你的心跳
你上我下你前我後
如影隨行相濡以沫
彥子齊反覆吟詠著,一次又一次,他嘴角愈來愈上揚,直到咧嘴笑了開來。
這個女人,原來也會耍浪漫,也可以如此感性熱情。
這件心作品非常精緻細膩,寫實唯美,詩句很淺白,情感卻清晰且深遠。
他等了十日,她雖只回了他一張照片、一首短詩,卻讓他原本苦苦等待的抱怨全化為輕盈的氣泡消失,心跳愉快地加速舞動著。
伸手輕觸熒幕,細細地欣賞,她花了多久的時間設計構思才完成創作?
顯然她藉著琉璃表達對他的思念,亦是時時刻刻繚繞心湖與腦海,即使分隔兩地,但心與靈魂仍形影相隨。
她表達的意念令他動容。
他等著,回國後要向她取得這項禮物與一輩子的承諾。
電鈴忽地響起,令神情陶醉茫然的彥子齊嚇了一跳。
他抬頭朝門口望去,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有幹部來找他報告事情。
難道……
他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心劇震了下。該不會姜紅親自拿了禮物飛來見他,要給他一個大大驚喜?!
思及此,他心臟再度狂跳,忙起身大步走向門邊。如果妄想屬實,她活生生現身他眼前他肯定會興奮到昏倒。
緊張激動地打開房門,門外果然站在一個女人,他所熟悉的女人!
只是彥子齊沒有興奮到昏倒,反而瞪大黑眸,無比驚訝她的出現。
“蓉蓉!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不禁眨眨眼,看見她比看見姜紅更令人意外。
這裡是巴西的聖保羅,距離臺灣有半個地球遠,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齊,有沒有很驚喜?”蘇蓉蓉上前一步,直接撲向他,一雙美臂圈住他的頸項,輕吻他臉頰。
“你……怎麼會在這裡?”一時太驚訝,令彥子齊來不及推開她的熱情擁抱。
“我來拍雜誌廣告,剛好住在這間飯店。”蘇蓉蓉抬頭看他,豔麗的臉蛋漾著粲笑。
“這麼巧?”他狐疑地微眯眼眸,伸手試圖拉開圈在他頸項的手臂。
“當然是騙你的。齊,我好想你,問了你秘書才知道你出差的行程,我想見你,所以就千里迢迢飛來了。”蘇蓉蓉一雙美眸深望著他,含情脈脈。
她的驚人之舉和行動熱情沒讓彥子齊感到高興,反而有種莫名沉重的負擔。
他拉開她的手臂,她穿著時尚貼身的細肩短洋裝,盡現完美窈窕的身材,渾然是個性感尤物,然而這樣的她卻已對他毫無吸引力。
現在的他只愛著另一個女人,腦裡、心裡全惦記著在臺灣的姜紅。
“蓉蓉,我們已經——”
分手兩字尚來不及說出口,蘇蓉蓉立刻打斷他的話。
“齊,人家坐了好久好久的機,我可以先進去休息一下嗎?”她慵懶地抓抓肩頸,露出一臉倦意。
彥子齊看著她徑自進入房間,直接走往沙發落坐,蹺起一雙美腿,及膝的短洋裝裙襬立刻上縮,露出半截修長美麗的大腿。
她攏了攏一頭波浪長髮,往沙發椅背斜躺,姿態撩人。
她任意踏入他房間的舉動令彥子齊感到困擾。
“蓉蓉,時間不早了,你先回自己的房間休息,有什麼事明天早上再聊。”對女人向來溫和有禮的他,即使面對不請自來的前女友,仍無法冷硬的將她趕離。
聽到他下逐客令,蘇蓉蓉抬眸看向他,微蹙細眉,眼神哀傷。
“我大老遠飛來見你,你竟然這麼冷淡,不但不高興看到我,還迫不及待想趕人?”她輕抿唇瓣,聲音充滿委屈,下一瞬,秀鼻一吸,馬上掉下晶瑩淚滴。
沒想到她說哭就哭,彥子齊驀地一愣。即使兩人以分手,且因她私下曾找過姜紅嗆聲還破壞她的琉璃作品,令他對蘇蓉蓉心生怒意,但此刻面對她潸然淚下的悽楚模樣,對女人向來心軟的他實在無法硬下心腸的趕她出去。
“齊。我很想你。”
蘇蓉蓉以一雙溼潤的眼眸望著他,令他神情一怔。
“我一直很想你,一直在等你,我沒辦法停止愛你。”她說著。眼淚再度滑落臉龐。
“我們已經結束了。”第一次,分手的前女友回頭找他告白,令他有些錯愕。
雖然過去每段感情都是他先開口提分手,但一開始交往便已言明,只要一方沒感覺便理性分手,而他也絕不會虧待對方,因此每次他提分手,女方起初總是依依不捨,但最後都能坦然接受面對。
他以為蘇蓉蓉也一樣是個對感情提得起放得下的女人,萬萬沒料到在兩人分手已三個多月後,她會從臺灣遠赴巴西,上門找他要去複合。
“不,在我心中從未結束過。”她搖搖頭,從未同意他的的分手決定。
其實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想真正分手,以為他很快會對新感情生膩,她假裝理性同意分手,卻是耐著性子等候他的回頭。到時她將溫柔熱情地再度投入他的懷抱。
然而她失算來了,彥子齊竟然對那個沒有半點女人味的粗魯女人全然迷戀,這些日子她表面上與他斷得乾乾淨淨,但私下卻一直偷偷調查他的一舉一動。
他對姜紅太過認真投入,令她愈來愈不安,擔心他真的會被那個女人套牢,再也不可能回頭和她重新開始。
她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也無法接受她所愛的他把全部心思放在別的女人身上,她決定主動出擊,再次將他奪回來。
好不容易探查到他長期出差,正好利用兩人分離的空窗期,她可以趁機介入,關懷撫慰在異國的他。
“我記得我們談過,你也同意了。”彥子齊黑眸微眯,向來不喜歡藕斷絲連的糾纏。
“我只是尊重你的想法,給你自由去嚐鮮,可是我從未放棄對你的感情,齊,我愛你,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可以給你感情的自由,請讓我繼續愛你好嗎?”她包容的話語、乞愛渴求的嬌憐模樣,應該不會又男人不會心疼動容。
然而對彥子齊而言,她的糾纏只是令他更感困擾與不耐。
“很抱歉,我現在愛的是姜紅,無法回應你的感情。”他口氣冷淡。
“我不在意,我可以等你。”說著,蘇蓉蓉伸手摟住他的頸項,傾身便吻住他的唇瓣。
沒料到她強吻自己,彥子齊先是一怔,然後便伸手將她推開。
“請你離開!”他神色一稟,冷聲下達逐客令。
蘇蓉蓉因他冷淡的拒絕自尊心受傷,卻仍不死心地想繼續展現魅力。
“齊,你想要我吧?”她伸手探向他浴袍敞開的衣襟處,輕撫上他赤裸的胸口,大膽挑逗。“你顧忌姜紅嗎?她不可能會知道的。”
“我不想要你,對你早已沒有感覺。”彥子齊冷著聲宣告。“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你是聰明的女人,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難看。”他毫不留情的一把推開她,拉整凌亂的浴袍。
“你……真的要拒絕我?”蘇蓉蓉瞪大眼,對他顯得粗魯的舉動不敢置信,他竟會無情地推開她。
跟她交往期間,她不用親眼所見,也心知肚明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大光明的享受露水激情。
對他而言,那些偶然為之的行為不算劈腿不忠,因為他並沒有對對方放感情,只不過是享受身體的風流快活。
然而現在的他竟會為姜紅守身,徹底拒絕她的挑逗,令她不僅大受打擊,更是心生嫉恨。
她嫉妒姜紅,更痛恨姜紅,那個女人竟能改變風流花心的彥子齊,得到他的專一摯情。
想她蘇蓉蓉走在時尚的尖端,不僅年輕貌美、性感熱情,更懂得服侍討好男人,怎麼可能輸給一個整天只知道玩火、玩琉璃又不修邊幅的女人?
她不辭辛苦,費盡心思橫越半個地球來找他,結果竟是被他無情地拒絕。自尊心高傲的她無法嚥下這口氣,更不會就此罷手。
姜紅今天依然前往彥子齊的住處,從他出國後,她幾乎每晚都來他的住處過夜,兩人交往時,她反而沒那麼頻繁出入他家。
她表面上看似對感情很冷靜理智,但其實內心情感充沛,她很想念遠行的他,只是用另一種內斂的方式表達。
她不希望因為談戀愛便失去自我,為了配合對方而放下了自己的工作。
她把思念他的心情轉化為創作的能量,這樣的成果反倒讓她感覺踏實。
將今天創作的琉璃作品擺放在客廳的玻璃櫥櫃裡,她轉往浴室沐浴,洗去一天的工作疲態。
套上他的浴袍,她走往他的臥房,躺上他的床,汲取記憶中他的味道,閉上眼,沉靜地入睡。
再一天,他便可以介紹長達二十七天的出差返回臺灣了……
隔天,姜紅醒來後便出門前往超市買東西,今天她要為他親自下廚,迎接他回家。
彥子齊在晚上九點回到家,卻是神色沉重地開門,憂心忡忡地踏進家門。
他一下飛機就從報紙上看見令他驚詫的八卦消息,甚至還有記者等在機場跟拍他。
以往這類的八卦緋聞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這次不同以往,他介意姜紅的反應。
坐上車後他便急忙打電話想跟她解釋,但她人卻不在琉璃工坊,助理張韻如甚至告知她從昨晚離開後便沒有再進過工坊。
路上他要司機替他買本週刊雜誌,上面對緋聞有大篇幅報道,詳細拍到蘇蓉蓉遠赴巴西飯店和他幽會的畫面,很明顯是有人故意安排,他非常氣憤蘇蓉蓉耍心機的行為,卻更擔心所愛的姜紅因此受傷。
以為她是見了報道,對她生氣誤會而躲避,他打她手機才會都是關機狀態。不知道她的下落去向,讓他一顆心更是沉重。
他把大件行李隨便擱在玄關處,手提行李丟往沙發,脫下西裝外套,扯開領帶,直接靠坐在沙發上,疲倦地捏捏眉心。
“齊!”聽到客廳有聲音,在廚房忙碌的姜紅快步走了出來。“你回來了,很累吧?”
看見他神情疲憊地捏著眉心,她不禁有些心疼。
“紅?!”彥子齊倏地張眸,吃驚不已。
他沒想到家裡會有人在,還是他一直聯絡不到的姜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