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景在車窗外一格格的倒退。
淇淇端坐在駕駛座旁,偶爾偷眼望一下身旁的男人。
陰大人專心地開著車,她的目光又移回窗外。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遲來的一刻,她腦中盤旋的不是剛才被總裁稱讚的事,不是陰大人帶她去見總裁、幫她解圍的事,不是之前被馬景珊欺負的事,而是……
她竟然抱著陰大人哭!
好、丟、臉!
好丟臉好丟臉好丟臉好丟臉!
當時只知道哭得昏天暗地,現在卻什麼都想起來了!
是的,從頭到屋都是她主動攻擊,兇手就是她!人家陰大人何其無辜,莫名其妙就被人眼淚鼻涕糊了一身。
她不禁偷瞄他的胸口,看看那裡有沒有痕跡,正好陰大人換個姿勢,轉動方向盤,她馬上像被人逮到一樣,火速轉開。
怎麼辦?要不要主動自首?
人家都說自首無罪,抓到雙倍——可是她真的有“抓到”,還抓了一大把,不,根本就是用抱的。那豈不是自不自首都一樣死刑定讞?
不過仔細想想,那一抱的手感真的不錯……
算算這是她第二次和陰大人體膚相親,外表潔瘦斯文的陰大人,體格實在不是蓋的,當時臉頰下貼著的,分分明明是硬實的肌肉——
“你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我從來不想亂七八糟的事,頂多偶爾遐思一下而已。”她直覺回答。
“那你在遐思什麼?”
“我在遐……”
淇淇猛然頓住,看看窗外。車為什麼停了?
再看看旁邊,陰大人為什麼在看她?
她四周看了兩遍,突然想明白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麼,頓時花容失色。
“大、大人,我到了。”
“是。”她身旁的男人點頭。“你遐思得太深,沒有發現。”
淇淇的雙頰霎時轟地一聲炸紅。
“那個,我,今晚謝謝陰大人……”
其實,他是沒必要幫她做這些的。雖然上次爸爸說了句“以後請多多關照”,可她從沒真的指望陰大人關照她什麼。
可現在想想,他,好像真的滿關照的。
“謝我什麼?”
“什麼都謝。”
那雙深眸一閃,饒有興味的光芒頓時躍了上去。淇淇呆呆盯著,怎麼,有一種,好像有點危險的感覺?
“真想謝我?”
“噯。”
“那不如告訴我你在遐思什麼。”陰大人悠然道。
轟!淇淇小白兔的臉又是炸紅。
“沒、沒什麼,想我忘了繳手機話費。”
“……”
這麼虛的理由,不必陰大人說,她自己都覺得很羞愧。
“大人你就別為難我了。”淇淇有些糗的摸摸鼻尖。
黑暗中的那雙眸斂了斂神色,響起淺淡的一聲輕嘆聲。
“下次別這麼好欺負了,別人無故刁難,難道你就不會據理力爭?”
“她是經理……”淇淇低下頭。
“經理並不是上帝。”
“她兇起來很可怕……”她小聲說。
陰嶽搖頭嘆息,自言自語了一句:“看來還是適合當家庭主婦。”
“為什麼?馬經理在家裡就很溫柔嗎?”
“……”陰嶽無言地盯著她。
“啊,大人是在說我。”她羞慚地低下頭。
“總算還有點sense。”
淇淇吸吸鼻子。“你幹嘛一下子編派我的女兒,一下子編派我?我們又沒有惹到你。”
“對我就敢反駁,在馬景珊面前怎麼就沒這麼勇敢?”陰嶽皮笑肉不笑,舉手再敲她一記。
“噢,會痛啦……”她委屈地咕噥。
“會嗎?過來我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
“我看看。”
“真的不用——”
被吻了!
淇淇傻掉。
其實會吻她,陰嶽自己也有絲意外,只是一時意動。
但既然動了,就動得徹底。
他性格底的強勢,在此時完全展露。寬闊的肩脖圍堵住去路,將她整個人壓陷進椅背裡。唇下的女人可憐的嚶了一聲,他的舌頭直接侵入。
她好甜,似乎還有水果的餘甜。舌頭鑽進她唇裡,挑動她的舌,勾引她吸吮。
噴在他上唇的鼻息立得急促,掌中越來越火熱的體溫,是動情的意象。
他在肉體慾望上並不隨便。但一如求完美的天性,所有事都學得精,做得好,包括調情和做愛。
荏弱純真的小白兔根本不是對手,片刻間,便被他吻得嬌喘吁吁,雙頰暈染。
大掌沿著她的胸線,隔著薄薄的衣料握住她的一隻豐盈,飽滿彈性的手感換得一聲滿足的咕噥。
淇淇顫了一下,唇間是他強勢的吻,鼻間是他好聞的古龍水昧,她的意識迷茫,生平第一次這樣徹底的失去方向。
終於,鎖住她的硬唇鬆開了她,她呆呆坐在原地,雙眼被吻得柔媚明亮,他一個意動,險些又把持不住。
這種純真的性感,比任何強做的柔媚更引人吞噬。
“我們先確認一下,在你眼中,這不算辦公室性騷執。”他輕咬一下她的唇。
“啊……啊?”淇淇迷濛的雙眼還未回過神。
“很好。”
低啞的一聲笑,她再度被人吻住。
這個吻甜而深,深而長,似乎維持了一輩子之久——
待他終於又放開她,她已經氣喘吁吁,完全分不清方向。
他又擁著她好一會兒,她的耳間只聽見血管裡奔流的狂響。
半晌,他嘆息地輕啄她一下,終於放開她。
“上樓去吧!”
“……嗯。”
茫茫然的進了家門,她依然如在夢中。
樓下的BMW在確定她的燈亮起後,靜靜消失在夜色裡。
陰大人,吻了她呢!
那,她只是抱他一下,應該不用自首了吧?
※※※
隔天,又到了一週一次的主管會議,這次的議程以討論上週懸而未決的議題為主。
一路進行到臨時動議,主管們對一些事項正互相交換意見,陰嶽隨手拿過一旁的週年慶特刊,翻了一翻。
“嗯,是週年慶特刊?”他隨口道。
馬景珊開口正想重堤舊事,陰嶽渾然未覺地接下去。
“我還沒有機會細看,不過昨天和孫總吃飯時,順手帶了一本給他。”他的口吻依然清淺平淡,“孫總當場翻了起來,看得很開心,直說我們的編輯組很有活力,幾個專題都寫得很生動。”
他抬起眼,對馬景珊淺淺一笑。“這要算馬經理督導有功,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馬景珊一口氣堵在那裡。
所有人腦中馬上浮起上一週主管會議的景象:馬景珊揪著那個小文編,口口聲聲照片對總裁不敬,總裁一定會見怪,害她要扛責任云云,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每個人的神色開始輪變,不好意思對上一臉土黃色的馬景珊,以免笑出來。
“……謝謝副總。”馬景珊勉強擠出一旬話。
人家都說了是在讚美她,她能怎樣?
張曉芯愉快地在旁邊做會議記錄。這一記明褒實損真是夠缺德的,學長。
記完最後一筆,正要把會議記錄簿合上,突然間,馬景珊又開口。
“副總,其實我評估過了,我們的月刊內容雖然是編輯組寫的,美工那方面還是要請外包的美編配合,既然如此,何不就統一外包處理就好?”馬景珊把一個檔案夾滑向桌首的方向。“我已經請秘書去做過一些調查,如果把整個期刊外包給專業的工作室,從內容、版型到印刷整個弄好,是一期只要三萬到五萬不等,一年的成本最多六十萬。可是養兩個文編在公司裡,每個月的基本薪資就要七萬塊,還不包括她們的差旅支出,所以我個人是認為可以再考慮一下編輯組的必要性。”
張曉芯不禁一怔。這女人真的不死心呢!
她偷偷瞄了下陰大人,陰大人輕輕“嗯”了一聲,把那個檔案夾拿過來,細細翻看。
“不過公司時常需要發一些新聞稿,牽涉到內部的重要資訊,並不適合讓外人來經手,所以編輯組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性。”陰嶽還是那清清淡淡的語氣。
張曉芯明白,這是學長再給她一次機會撤手。
陰嶽不是個嗜殺的人,但也絕對不是心慈手軟的男人。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任何人試探他的底限。
“我想,在公關部要找到一個能寫新聞稿的人並不難,我對自己的手下還有這點信心;至於期刊內容若涉及公司要務,也可以跟工作室籤保密條款,對我們的影響並不大。”馬景珊嘆口氣說:“坦白說,‘編輯組’是屬於內勤的文書工作,與公關部的屬性並不搭軋,硬在我們部門安放這樣一個組別,實在非常奇怪,公關部的編制,是有它改革的必要性了。”
陰嶽終於抬頭直視她,深邃無底的黑眸裡,清冷到令人頭皮發麻,馬景珊不禁心頭一跳。
半晌,他忽然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
所有人全都一愣,包含張曉芯在內。
可馬景珊還來不及慶祝勝利,陰嶽已經轉向行政部經理。
“相較起來,編輯組確實比較符合內勤系統,多謝馬經理提醒我。從現在開始,編輯組就轉移到行政部底下吧。紀經理,你有沒有意見?”
行政部經理立刻說:“沒有。”
哪個將軍不喜歡自己的手下多帶一點兵?尤其在“副總經理”接班人懸而未決的時候,行政部擴大編制,無疑是增加實力。
馬景珊沒想到陰嶽會來上這麼一招,竟然把她想砍掉的東西送給別人。
栽掉編輯組只是序曲,她的目的是為了之後的招兵買馬。沒想到她的主奏還未唱響,倒是先替對手送上一份大禮。一旦編緝組落到行政部,即使只是兩個人的組別,誰能擔保紀經理不會把它搞大?
“可是……”她急急想開口。
陰嶽根本不拾她機會。
“那就這麼辦吧!這些日子以來,辛苦馬經理了,以後編輯組讓紀經理接手即可。”他轉向人事經理,“你那裡呈一份編制調動的公文上來,這種兩個人的小事,一個星期之內就把它轉移完畢吧。”
“是。”
陰大人栽示完,如輕風行雲般離去。
馬景珊臉色慘白。
張曉芯現在反倒有點同情她了。這女人怎麼這麼想不開呢?真是自取滅亡。她迅速跟在主子身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