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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什麼?結婚——”莫可瞪大一雙美目,驚愕地大叫了起來。

    “對!明天的日子不錯,我已經約好了韓克和珍裘當見證人,我們可以直接去法院公證。”公證雖然只是一個形式,但為了那張結婚證書還是避免不掉。

    而事實上,今天一大早在來接莫可之前,他已經先打電話給在戶政事務所工作的朋友,請人將他們母子遷進他的戶口裡,她此時已是他名正言順的配偶了,起碼身份證和戶口名簿上是這樣登記的沒錯。

    “明天?”她幾乎要趴在沙發上痛哭流涕了。早知道他的行事效率比太空梭更快速、他的霸道根本就是不可救藥,可是……“這樣不會太快嗎?世美,我們有的是時間,沒必要急在一時吧?”

    “我們是有很多時間,但你有沒有想過,小世已經八歲了,他不可能一直過著這種沒有爸爸的單親生活;而你一個女人在外面討生活也很辛苦,你難道都沒有考慮到這樣的日子對你或兒子都不好?”他嫌惡地瞥一眼早八百年前就可以列為古蹟保護的老舊公寓。住在這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生活品質和安全保障可言,在他來看,他們母子等於是抱著一顆不定時炸彈在過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它會突然爆炸,嚴重威脅到他們的生命與財產安全。

    她由他的眼神里看到憐憫與不屑。老天!她想大笑。他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還是他八點檔的連續劇看太多了,竟會把她當成那種備受迫害、可憐兮兮的小媳婦。

    他未免太不瞭解她了。衝著這一點,她就有充分理由拒絕他的求婚。她:——王莫可,也許不夠聰明,少點美豔,沒有精明的頭腦,甚至有些迷糊;但她一直是知道自己要些什麼,而制定目標,努力不懈的女人。

    八年來和兒子組成單親家庭,日子也許過得不算富貴榮華,卻充實美滿,她有一份學以致用的工作,並且勝任愉快,這是他所不瞭解的。他不能以他的眼光與想法來衡量她,進而否定掉她的一切努力與成果。

    “世美,你或許誤會了某些事情了,我和小世過的日子並不辛苦,也不艱困。我很喜歡目前的工作,我有一份穩定的收入,我們母子分工合作維持一個家,擔當起自己應負的責任,這樣的生活有目標,我們甘之如飴,你明白嗎?”

    “你所謂的有目標的生活是什麼?窩在一間隨時可能倒塌的危樓裡坐井觀天,然後安於現狀,自以為平穩無憂?”他握緊拳頭,對於莫可居然用這種口吻與他談判,感覺既心痛又憤怒。“這棟公寓或許老舊,但還不至於有倒塌之虞,而且不論我結不結婚,我都不會搬離這裡的。”對他的自以為是起了反感,忍不住口氣也強硬起來。

    “不想搬?”他冷笑。“你以為你一句不想搬就可以永遠賴在這裡?陳文嘉不會放過你的;而且你當真認為這棟已有四十多年曆史的破公寓,還可以再撐過另一個四十年?”

    “世美!”她按著額頭,它抽痛的厲害。自三天前不小心淋了一場雨後,它就一直不對勁,此刻再給他一攪和,它又更疼了。“我不知道這棟公寓還能再撐多久,但對於這裡我有無可推卸的責任存在,我必須保護它。”

    “你想拿什麼保護它?”他不願她被社會的陰暗染黑,寧可將她如鮮花般仔細供起來,永保純真無邪。遂壓下陳文嘉的真實身份不言。“你只是一名租客,過渡的旅人,何必執著呢?”

    “問題是,我並非旅人,我是這棟公寓的主人。在這裡,向我承租房子的每一位房客,我有義務、責任保護他們居住在此的生命財產安全。”她連眼睛都開始花了。近日的過分操煩早耗掉她太多心神,與他吵架,更使她傷心難過。

    “這棟公寓是你的?”他驚訝地瞪大眼睛。就算他常年旅居國外,也知道,位在南陽街這個精華地點的房子有多貴,何況是一棟總佔地將近百坪的公寓,即便它的外殼早已腐朽,但光這塊地皮,少說也要好幾千萬,而這全部是她的。

    “是的。”她邁一兩條越見沉重的腿,領他進主臥房,取出房地契交給他。“這棟公寓是我和珍裘合買的,不過登記的時候用了我的名字。”

    因為珍裘一直不與她計較,所以莫可近年來賺的錢,有三分之二都用來還了珍裘的“盛情”,這也是為什麼她沒錢裝修房子,弄得像破落戶一樣,引得世美誤會的原因。

    世美張口結舌呆睨著莫可,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他的小女人,一直以來認為得揹負一輩子的包袱,如今有本事獨立了,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因為她的能力已使她迫不及待想脫離他的保護,昂揚高飛了。

    “告訴我你在哪裡教書。”他想起三天前在南陽街上找到她時,回到家立刻請人做的——莫可的近況調查報告。

    那上面有一件事情被他駁回,令他們重新調查了。報告上寫著:“王莫可是近年來最出名的補習班英文教師,收入豐富,並沒有生活上的困擾。”

    補習班名師?莫可?記得當時他對這項報告的反應是嗤之以鼻,二話不說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他的莫可,嬌弱天真的千金大小姐,她有可能擔任教職,但頂多教教幼稚園或者小學生。一直到今天,在看見梁宏記之後,他才勉為其難承認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並自動將她的身份調整為某公立高中的教師。可是教高一班……

    莫可怎麼可能受得了那種壓力比核能發電廠還大、沉悶又無聊的地方?他不相信。

    “我在‘臺大補習班’教書。”她一口氣打破了他的美夢。

    是啊!一個補習班名師月入少說有十來萬,難怪她有本事買這價值幾千萬的不動產。

    現在的莫可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莫可了,他突然對她升起了一股陌生的情愫,忍不住心中直冒抗拒的火氣。

    “這就是你拒絕結婚的原因?”他沉下臉,心痛漸漸壓過怒火。也罷!女人總是這樣的,沒錢沒能力地拼命想找張長期飯票,他討厭被當成凱子敲,自然看不上那種女人。

    而有錢有能力的卻學會了男人玩感情遊戲的手段,她們不想要固定於一個男人,一個人自由自在地到處飛,“ONESIGHTSTAY”玩得比男人還高杆,怕孤單時就隨便要個精子往自己肚裡塞,一個孩子來排遣寂寞,說穿了只有一句話——自私。

    “世美,我沒有拒絕結婚,我只是不想這麼快結婚。”她看見他眼裡的輕蔑與深藏的痛苦。它們像一塊堅冷的玻璃尖銳劃過她的心,一滴一滴淌下來的鮮血哽咽了她的喉、模糊了她的眼。“有什麼不同?”他諷刺地問。暗恨自己沒有從多年來的經驗中學乖,竟然還來做這種蠢事。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憤怒地跺了跺腳,一陣暈眩襲來,她踉蹌了一下。“你捫心自問,你求婚是因為了解我、愛我?或者是為了責任逼不得已?”

    她用力吼完之後,一陣虛弱感襲來,她覺得嘔心想吐,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幸好世美看出她的不對勁,即時扶了她一把,免去一場她與地板的相親相愛。

    “莫可……”他輕喚。小妮子的臉紅撲撲的,兩隻眼珠子迷擁畝圓蛔冀咕啵他扶著她的手,碰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它們燙得嚇人。

    “世美,我是不想你受委屈啊!”她沉沉地低喃。“你那麼棒,我得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配得上你,我不想永遠成為你的負擔……”她猛吸一口氣,拉回那快要沉淪的神智,在話還沒有說完之前,她不能倒下去。“你想要保護我的心,我瞭解,但我同樣愛你,我也想要守護你啊……請你用心看看我,這八年來我一直戰戰兢兢地努力著,我……”

    “莫可……”

    世美聯絡了二哥世善和二嫂玫瑰,將小世接回家中,暫時予以照顧。

    而他則伴著莫可住進了醫院。

    只是找到莫可這件事,他還不敢讓王豫知道。

    他這個大姊夫可也不是好惹的,若被王豫發現害他最親愛的妹妹莫可未婚生子、流浪在外長達八年的罪魁禍首是世美……

    嘿嘿!他這身皮最好繃緊一點,王豫才不管他是不是他的小舅子,就算不將他生吞活剝下肚,也非拆了他全身骨頭不可。

    再加上這個女人……唉!她拒絕結婚的理由竟然是她要和他立在平等地位上,守護彼此。

    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潔白的病房內灑下滿點銀光,本應是充滿羅曼蒂克的美,不知道為什麼,世美竟有些悽清的感慨。

    一直以來他都是大家依靠的擎天支柱:這世上有多少人渴望得到毛大律師的幫助,而他不屑一顧。

    他聰明的腦袋、細密的思維、穩重的行事方針加上一流的功夫身手,他對自己的能力有著極端的自信。並且也認為以他這麼厲害的人種,被人依賴,守護他所愛的人、事、物,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而這個手無縛雞之力、行事莽撞迷糊的笨女人居然說要保護他,哈……這應該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但為什麼,他卻笑不出來?不僅笑不出來,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要保護他?望著床上那張略顯蒼白,卻依然清麗不減的嬌顏,此刻的她看起來好脆弱的樣子,他忍不住伸手輕撫她已退燒、微涼的粉頰,那細緻的彷彿掐得出水來的觸感,像是一捏就碎的瓷娃娃,恁般地嬌弱。

    然而,他的迷亂、煩躁、不安的心神卻在撫上她的這一刻,奇異地平定了。這就是她所謂的保護嗎?守衛他的心。

    他傾身細看她美麗的容顏,也許這個小女人真的用她的方法守護他也說不定。

    她給他一個兒子、讓他首度嚐到了家庭的溫暖;她的工作能力證明了她不僅是一隻好看的花瓶,她還有美好的內涵、睿智的一面;她很努力地充實自己、渴望融入他的生活、而不是站在一旁,只想著要分享他成功的果實;她……

    看著她,他覺得滿足、快樂,一直以來荒蕪、空虛的心,因為她的灌溉,而充實了起來。

    她真的守護了他,是不是?他是所有人生命、財產安全的支柱,而她是他心靈的支柱。

    是這樣的。他很聰明,可以瞭解;只是強了太久,一時之間無法在人前顯露出脆弱。闖蕩前程的八年裡,他習慣掛上一隻冷酷的假面具,打落牙齒和血吞,成功、失敗、快樂和哀傷全部一肩扛起,不需要人家幫忙、也不與人分享。

    她看透了他的心,才會執著地不願太早結婚。她——可愛的小女人,她真的懂他,呵!他突然覺得輕鬆,好像自己是世界上最強的人,可以做任何事,因為有她在他背後支持著。

    “莫可。”他沉沉地喊,八年來不懂微笑為何物的唇角,開始往兩旁拉扯,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奮鬥、有人支持、有人瞭解的感覺令他愉快地想要大笑。

    “唔!”莫可突然呻吟一聲,緩緩張開那雙清澈明朗的星眸。“我想喝水。”她像呼氣般說道。

    世美很快在桌上找到杯子,替她倒了杯水。她掙扎著坐起來,他連忙摟住她。因為她喝得很急,等她喝完,他很快又替她倒了第二杯,她也一口氣灌下去了。

    “還要嗎?”他遞過去第三杯水,但她搖頭。

    把杯子放回桌上,他看著她在懷裡閉上眼睛,有一瞬間,他為這張清美的臉孔和纖細的肩膀失了心神。

    他忍不住伸手拂開她垂在前額的髮絲,露出大片雪白,他在上面輕輕印下深情的一吻,希望等她好了,能有機會再和她好好談一談。因為時間的關係,他們有太多的觀念需要溝通。

    他期待這場辯論,他的小女人不是膚淺、無知之輩;她一定還有許多值得挖掘的寶貝,是他終其一生想要了解的。

    當她拿起他的手湊到唇邊,他驚訝得睜大眼睛。她吻著他的指尖和他的手掌,一股電流激盪了他的心。

    他情不自禁俯身輕喙了她的櫻唇。“莫可?”她還清醒嗎?

    她又睜開眼睛看他,那如黑玉般的眸子像夜空般浪漫、深情,他在她的凝視下迷失了。

    他伸手扒梳她柔軟的髮絲,任它們穿過長著厚繭的手指,一陣細細的麻癢感溜過背脊,往他的下腹部聚集。

    當她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她,他低呼一聲,再也制止不了突然而來的狂奔激情將兩人吞沒……

    莫可在床上伸了懶腰,她的燒完全退了,而且她覺得十分輕鬆自在。或許因為她做了一個好夢。

    夢中的世美不再是高不可攀、冷酷霸道的“冷麵律師”,他變回了當年那個愛笑、機靈、體貼的大男孩。

    他在她耳邊喃喃地吐露著愛語,滿懷深情的大手捧住她的臉,親吻她的唇,然後以舌尖分開她的白齒,侵入她柔軟的唇間,執意地糾纏著與她纏綿。

    他們鼻息相通,兩顆心貼合得幾乎揉在一起,他以一種烈火狂焰的姿態,直直地撥入她心中深藏的那條情弦。無聲無息地將她引入炫麗的七彩光華中,讓她在他懷中癱成一池柔柔的春水。一股異樣的熱浪立刻從舌尖升起,在她全身每一處奔竄,她抵擋不了那莫名的燥熱,情不自禁讓虛軟的身體貼向他,雙手攬上他的頸項,任欲之火燃燒了她。

    那是一場浪漫又瑰麗的春夢,她的肌膚上依稀記得他溫柔的愛撫與熾烈的激情,它們讓她快樂的好像在雲端,美妙的感覺直上天堂。

    只是……人家不都說“春夢了無痕”嗎?怎麼她一覺醒來,全身竟一絲不掛,身體一肢痠痛的好像要背叛她而去。

    她拉起棉被蓋住頭臉,悶悶地沉思,那真的是夢嗎?抑或……

    “王莫可,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我說話?”

    一句不耐煩的怒吼猛地穿過棉被直轟入莫可的耳膜中,如醍醐灌頂的驅走她神遊太虛天外的神思。

    “珍裘?”她一掀開棉被,立即迎上一雙寫著憤怒又無奈的棕色眼眸。“你什麼時候來的?”她開心地咧嘴彎出一抹天真的笑花,伸出雪白藕臂親親熱熱拉起她的手。

    “我來了大半個小時了。”珍裘朝天翻個白眼,向來美豔、冷漠的臉上,清楚地浮現出“受不了”三個字。

    “咦?我怎麼不知道。”莫可一臉疑惑。

    “你怎麼會知道?”珍裘沒好氣地回她一句。

    打她一進來,就看到她一直在做白日夢,也不管她費盡唇舌,賣力地向她訴說自昨天小世進了毛世善的家門,她的行蹤曝光後,惹出了多少麻煩。

    “飛揚集團”那個有戀妹情結的王總裁大人簡直是暴跳如雷,只差沒親手將“皓天”的招牌拆下來踩在地上。

    別提其他人,個個都將莫可失蹤的大事,歸罪在韓克和她身上了,無理取鬧嘛!所以她決定了——蹺頭。遠離是非之地,方為智者所為。

    “珍裘,你帶那個大包包是來探病,準備送我的禮物嗎?”莫可指著她腳邊一個大皮箱問。“唉呀!不用那麼客氣,人來就好,還送禮多見外?”

    “這是我準備出國的行李,裡面的東西沒有一樣有你的份。”珍裘冷冷地駁回去,懶得跟她扯。

    “出國?你要去哪裡?”

    “看不到毛家,以及你們王家人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她直率地應了一句,從不考慮這話會不會傷到人。

    其實以珍裘冷淡、出世的態度,本來就不喜歡與人有太多交集,她喜歡獨來獨往、自由自在的感覺,身旁牽絆著一堆親朋好友,本就與她個性不合,趁著這時候,甩開一切,再到世界各地去流浪一番,正合她意。

    “是嗎?那你去玩,到每一個地方要記得寄明信片給我喔!打勾勾。”朝她伸出一隻青蔥玉指,渾然不覺她的直言直語有什麼不對。

    向來她看人就只看心,珍裘其實是個熱情至性的好人,只是她冷淡慣了,老愛四處飄泊,討厭麻煩,這是她的性情,她無置喙的餘地,既然交了她這個朋友,就要接納真實的她。

    “拜託!你幾歲了,還玩這種把戲?”珍裘皺著眉頭抱怨,卻仍伸出手指與她相勾打印。她可以不甩任何人,但對於莫可,很奇怪,她吃定她了。

    “三十。”莫可一本正經地回答她。半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低呼:“唉呀!你要出國了,那誰來當我和世美的婚禮見證人?”

    “你的親戚朋友多得是,還怕找不到人?”

    “可是世美說今天就要去公證了,時間那麼緊迫,叫我們臨時去哪找人?”

    “早延期了!你現在躺在床上,難道叫法官來醫院幫你們證婚?”

    “真的嗎?”莫可興奮地問,看到珍裘疑惑地點頭,更加開心叫道。“太好了。”

    “看你這模樣,好像很不想結婚似的?莫可,怎麼搞的,你變心不喜歡毛世美了嗎?”

    “不是啦!”她吐吐小舌。“我怕世美是因為責任才娶我,那太委屈他了,我也不愛這種完全依靠他的‘責任婚姻’,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有時間可以讓我瞭解世美,融入他的生活,可以和他立在平等的地位上,相扶相持、共同合作,度過往後每一個日子。”

    “是這樣嗎?”珍裘冷漠的大眼裡閃著不解。她一直是知道她的心願的,但從不明白這般堅持有何好處?她也不知道這樣的夫妻要如何相處?

    她的母親是父親的情婦,從小媽媽就告誡她,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在有得挖的時候,就要儘量挖一些金錢來防身,以免將來年老色衰後,被男人拋在一旁,無以維生。

    男人裡是不是有好東西?這點觀念在看過她姊夫、大哥後,已做了些微調整。只是對於感情,在自幼耳濡目染下,冷感依舊。而且隨著年齡增長,更覺得會令人失常的“戀愛”是一種無聊又麻煩的東西,她這輩子最不耐煩去碰的就是那回事。

    莫可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沉迷呢?令人費解。而更讓她疑惑的是,她堅持在婚前要彼此瞭解透徹、並做好一切準備的慎重態度。

    “你說的‘平等地位’不能在婚後經營嗎?”在珍裘的想法裡,時間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去做、用不用心?

    莫可給她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轟得呆住了。“婚後經營?”這點她從沒想過。

    可行嗎?好像也有人說過,一個美滿的婚姻,不在於婚前愛得轟轟烈烈,而是在婚後要費心經營。

    現今的離婚率會節節上升就是因為大家都把心用在談戀愛上了,結婚,反而把心丟了,只一味昏昏庸庸地過生活,不再注意是否該用心維繫婚姻。

    她是否也犯了同樣的過錯?只想著如何在婚前做到最好,以為如此,便能像所有童話故事裡寫的——從此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卻忽略了其實最需要用心的反而是結婚後的日子,她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要做什麼樣的努力?

    若真是如此,答應世美的求婚也未嘗不好,她一直知道他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必然會對他的妻子加倍疼惜,到時,她再來和他共同協商、經營出一個美滿的家庭,當然不是問題。老天!如今一想,他們昨天那一架吵得可真冤,他與她都鑽進牛角尖了。而珍裘一句話如當頭棒喝,令她恍然大悟。

    呵!她忍不住失笑。“謝謝你,珍裘,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啊?”珍裘訝異地瞪大雙眼,她有幫了她什麼嗎?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豁然開朗後的莫可笑得可開心了。

    “是嗎?”珍裘搖搖頭。算了,王莫可的人來瘋也不是頭一次發作,她不想費事去猜測她話裡的意思,而且她的班機時間也到了,還得留半個小時飛車趕去機場呢!

    “我要走了,再見。”她提起皮箱,瀟灑地揮揮手,徑自往外走。

    “再見,要記得寄明信片給我喔!”莫可在身後提醒。

    “知道了。”砰!她用力關上門,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真酷。”莫可在後頭偷偷扮個鬼臉,雖然珍裘是個如此特別的人種,但她還是好喜歡她。她興沖沖地掀開棉被站起來,四處找衣服穿,奇怪!感冒發燒暈倒,要脫光治療嗎?沒道理啊!除非……

    噢!上帝,她的頭頂突然冒出陣陣白煙,臉頰燙得冒出火來,趕忙一溜煙鑽進被窩裡。

    怎麼辦?昨天那場春夢,根本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而且如果她最後殘留在記憶裡的印象沒有錯的話,昨天,是她勾引他的。

    明明拒絕了他的求婚,卻又與他上床。世美會怎麼想?他會不會誤認為她是個淫蕩的女人,哇——完蛋了!

    “小笨蛋,你想悶死啊!”世美提著兩盒便當,啼笑皆非地望著床上那一堆高高聳起的棉被。

    昨夜太累了,他留在醫院陪著莫可睡到今晨九點,一覺醒來,正準備幫她穿上衣服,在醫院嘛,公眾地方,人來人往的,他可不想她這一身細皮嫩肉有春光外洩的可能。

    偏偏珍裘挑中這時候來探病,他沒時間掩飾,只好匆匆幫她蓋好被子,藉口出去買便當,留給兩個女人一個獨處的聊天機會。

    幸好瞭解珍裘,她向來冷漠地懶得理會與己無關的雜事,更不會大驚小怪去道人長短,他可以安心地將莫可暫時交給她,任她們去話別。

    想不到兩個小時後,一回來,就看到莫可像只縮頭烏龜,把自己埋在棉被裡,不肯出來見人,她怎麼了?是害羞昨晚發生的事嗎?

    如果是,那就抱歉了。他一點都不覺得兩情相悅的戀人,經由靈肉交合的步驟,達到情慾的巔峰,這種事有什麼不對?

    充其量只是對自己會把持不住,在醫院裡擦槍走火感到驚訝罷了。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屬鴕鳥的。”他好笑地掀開她的棉被,發現她真的把頭埋在兩手間,天真地以為自己看不到對方,對方就看不到她。呵呵!實在是……

    她聽到低沉的悅耳笑聲,納悶地扳開指縫,透過小小的空隙,見到了本世紀最令人難以置信的奇人軼事——毛世美,“冷麵律師”居然在笑也!

    她錯愕地張大嘴,天啊!他笑起來好帥、好俊、好好看喔!

    世美被她天真的單純模樣弄得更是大笑不止,拉起棉被,圈住她美好引人遐思的嬌軀,將整具嬌小的身體帶進懷裡,爽朗的笑聲依舊不停地在她耳畔迴盪。

    瞧瞧這個可愛的小女人,她是如此的甜美、純良,如何教人不將她捧在手心裡寵惜、呵疼。尤其她又聰明地懂他、支持他,並且迷糊地不會咄咄逼人,老天!他要到哪裡才能找到一個如她這般美好的女人?

    而他十分確信這世上除了王莫可外,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她。他何其幸運,才能找到如此佳人,相伴一生,呵!他愛她啊!

    “世美?”她伸出小手爬上他粗獷、性格的臉龐,輕撫著那開心而笑的唇,他這突然的轉變,究竟所為何來?

    “莫可,”他捉住她的手,以他的唇感受她手掌的柔軟與熾熱。“你聽著,我要回答你昨天的問題。”他一本正經地直視她的眼。“我娶你絕不是為了‘責任’,我是愛你才娶你的,但如果你不想這麼快步入禮堂,我願意等,直到你心甘情願點頭為止。”

    “啊?”她愣住了,迷糊的腦袋在尚未做出任何反應前,微張的櫻唇又被一股有力的勁道攫住。

    瞬間,她所有的思考能力,被這股源源不斷襲來的激盪情潮掩蓋,不知不覺地,她伸過手去與他濃密的髮絲糾纏;不知不覺地,她徹底啟開唇齒,熱烈地回應了他的吻……

    他與她同聲低呼,一齊解放了精神與肉體,他們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更深一層的瞭解與體諒。

    在飛上巔峰的同時,她記起了要告訴他:“世美,我答應結婚,我們可以在婚後,再一起努力經營一個甜蜜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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