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都是詹小鵬在照顧著小羊和路光明。小趙已經搬走,小羊身體還沒完全恢復,路光明的手腕還不能動彈,詹小鵬就在家裡給他們煮麵燒飯什麼的。雖說是個光棍之家,因為互幫互助,氣氛還蠻溫馨的。
詹小鵬煮了一大鍋麵條,在裡面滴了幾滴油,撒了把青菜,給每人盛了一碗,為了吃飽,照例是一人兩個白饅頭。
麵條是最便宜的筒面,質量不好,一下鍋就全斷,端到他們手裡時,是糊糊的一碗,但是,幾個男人一點不講究,能吃飽就行了。尤其是路光明,他不能用右手,只好用左手拿勺子,所以巴不得吃這種像糊糊一樣的碎麵條了。
他們或坐或躺,稀里嘩啦,一碗糊糊麵條就吃完了。
詹小鵬給他們添。這兩個病人,吃東西可一點不像病人,胃口大著呢,似乎怎麼也吃不飽。詹小鵬把鍋底颳得嚓嚓響。
這種麵條太次了,一點都不飽。路光明說。
我們現在怎麼底線一降再降,現在連吃飽都成奢望了?小羊說。
詹小鵬嘆口氣。六毛九的筒面,三個男人分吃,還希望它能有什麼樣的效果?
詹小鵬去刷鍋洗碗。
回來,他發現小羊愣愣地躺著,眼睛盯著床板,不說話。
“怎麼不看書啦?”
本來小羊是不浪費一分鐘時間的。他的所有時間都是三件事:看書、吃飯、睡覺。
小羊嘆了口氣,突然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們在人家的大城市裡打拼得那麼累,為什麼不考慮回家呢?回老家,路光明何至於要當小販,他可以去考公務員,他可以很有尊嚴的上班,我也不至於為了一隻雞饞成那樣,我想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我那個半餓瘋的樣子……回老家,雖然日子也不好,但起碼,我不會那麼捱餓吧?我想吃只雞總還能吃吧?”
詹小鵬看了看他。
“小鵬你說,在這裡過得這麼不好,你會回家去嗎?”小羊轉頭問他。
詹小鵬一愣:“我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你想一想吧。我這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我想我不會,因為城市裡有機會,我們是在等待機會,我們是在沉潛,在潛伏……日子不會永遠是在低谷中的。”
“可是,若機會一直沒來,那怎麼辦?”小羊憂心。
詹小鵬也不知道了。
他看向路光明:“你想過撤退嗎?”
路光明聲音低沉:“幹嗎要撤?我就是跟城市幹上了,我才不信我一直沒機會,若回老家,我才沒機會呢。”
路光明接著說:“我是農村來的,我爸媽幾乎是大字不識的農民,我回去幹嗎?找工作?我一點機會都沒有,現在找工作還不得是靠關係靠人脈;幹其他活?讀了四年大學,我已經是個生理退化的人了,我們農村的人個個比我會打架,若是我哥,碰到那樣的城管,一腳踢過去非把他鼻子踢歪不可;開店做生意?我們那裡的地盤觀念更重,我進去得先找個乾爹罩著,拜3年師傅再說……反正,我回去,什麼事都做不成,我就不想了。更何況,哪裡是家哪裡不是家呢?這個問題想通了,也就不去想家了。城市挺好,就算一時還沒找到機會,日子很苦,但再苦,只要能找樂子就能找到樂子。若有點錢,在城市裡吃喝玩樂,更開心了!”
詹小鵬聽了,點點頭:“我想我也不會回去。我回去了,我老爸老媽可失望了,他們培養我花了很多錢,就指望我能有個好點的生活和前途。回老家就算考上了公務員,1000多塊錢的工資,說句實在話,要把他們培養我的成本拿回來,都要不吃不喝七八年時間呢,可一旦我在這裡找到工作機會,我賣力工作,拿5000一個月,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啊。”
路光明又說:“小羊,我們都不想回,你怎麼想回老家了?你是最不應該想撤退的呀,你的投資理論,只有在大城市才能實現,回到你的小縣城,除了能隨時吃一隻雞外,你還能幹什麼?”
小羊不說話。
過了一會,小羊又問:“你們說,究竟什麼能最快地改變我們的命運?”
三人一時不說話。這問題若能很容易想出答案,他們也不會落魄成這樣了。
突然,路光明說:“其實,我們都缺一個貴人帶路,那些功成名就的,最初不都是被一個貴人帶著的嗎,若有個貴人能帶我進入一個圈子然後給我機會的話,我願意用10年壽命去買貴人給我的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