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蘇鏡希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誰允許你叫我小鏡了!"
"哦我以為我們算是好朋友了所以"橘梗有點沮喪,又道歉,"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他更生氣。
"不好意思,我以為"她說不下去了,乾脆就傻站著。
這個麻煩的女生整天說"對不起""抱歉""不好意思"就不會說點別的麼?他覺得沮喪,見她又聳肩縮著脖子像一隻往殼裡藏的蝸牛。其實他能夠理解她,如果沒有純淵和春緋,那麼自己也會變成這種害怕被討厭,處處小心翼翼的模樣。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就是每次看到軟弱可欺的她便忍不住會生氣的原因。
"橘梗,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要總對別人說-對不起。人類其實是非常過分的動物,如果你說了這樣的話,他們就會覺得是你欠他們的。而且,以後不要隨便把別人當好朋友,哪有你這麼蠢的人不過看在戀妹狂的面子上,我允許你叫我小鏡而且你也可以把我當好朋友"
橘梗抬著頭,狹小的空間裡,薄薄的煙氣和他漸漸微紅的臉頰,每個字都說得很緩慢,又很清晰。這次她明白了,蘇鏡希不會對討厭人大聲又兇狠的說話,他只是在掩飾他的害羞啊。橘梗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嘴角也愈加的上揚。
蘇鏡希的臉更紅了,又兇巴巴的:"喂!我警告你,你可別囂張啊!我以前只承認戀妹狂和麻煩精是我的好朋友!你如果要做我的好朋友的話,就要把我放第一位,不能有其他的好朋友,否則,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嗯!明白了!"橘梗也大聲的回過去,"小鏡也要把我放第一位麼?"
"囉嗦死了!少廢話"
"小鏡,那我們就說定了!"
"我收回剛才的話,不許你叫我小鏡!"
"知道了,小鏡!"
""
之後是突如其來的安靜。橘梗記得迷信的說法,如果兩個人正說得熱鬧時,突然之間安靜下來,那麼就是有鬼經過。她頓時激動到不行,四處的張望著,甚至想從玻璃裡看出點端倪。傻念頭。她罵自己。
"你又傻愣什麼?"
"小鏡,你有沒有拼了命也想守護的人?"
"笨蛋,每個人都會有的。"
"是啊,我也有。"
在蘇鏡希看來這是沒頭沒腦的對話,知道她又在想些有的沒的。正要伸手去掐她的臉,車廂突然猛烈的晃動一下,他步履不穩的撲到橘梗身上。純淵醒來看到座位上少了兩個人,有些奇怪的出來找,在車廂交接的過道,正好看到兩個人抱得像一團麻花。
"你們在幹什麼!"他冷颼颼的問。
"如果我說我們在看、看風景你信麼"蘇鏡希結結巴巴的說。
「6」
經過昨晚的"看風景"事件,他們的感情好到不行。蘇鏡希原本粘著他的行為,變成粘著橘梗。兩個人坐在一起,偶爾還用耳語交談著什麼,看似很融洽。黎空說話不留餘地,摟著純淵的脖子感嘆:"我可憐的純淵寶貝,你的女朋友估計要紅杏出牆,橫刀奪愛的是你最疼的兄弟,真他大爺的肥皂劇啊。不過老公的懷抱是永遠為你敞開的哎喲疼疼疼"
蘇鏡希立刻有了幸災樂禍的神情:"大蛇丸,這個同性情侶的設定一開始可是我想出來的。不管走到哪裡我都是戀妹狂的-初戀情人-吶,你永遠不可能超越我的地位的!死心吧!"
"你還想男女通吃?"
"我才不像你那麼沒節操!"
已經司空見慣的吵鬧,根本不怕冷場。在火車上吃過午飯,下午兩點到了火車站,接著再坐長途車去小鎮。橘梗對旅行沒有什麼概念,覺得新奇而已。偶爾能從路邊看過大片的葉子狹長的植物,枝頭掛著雪白和豔粉的花朵,她便露出格外驚喜的表情。
"你喜歡夾竹桃?"純淵問。
"這叫夾竹桃麼?名字也很好聽。"橘梗把相機舉起來飛快的抓拍,車開得很快,玻璃上還有下雨留下的泥水印子,畫面又髒又模糊。讓人挺失望。
"是麼?我知道一個關於夾竹桃的故事。"
"什麼故事?"橘梗來了精神。
"從前有個鎮子有個非常漂亮的姑娘,附近村莊的小夥子都很喜歡她。這個姑娘有個奇怪的嗜好,喜歡吃花。於是很多小夥子為了討姑娘開心,便送很多代表愛情的玫瑰花給她。有個很窮的男人沒有錢買玫瑰,他很沮喪,於是鄰居家一起長大的姑娘便從山中採來的野桃花給了男人。男人歡天喜地的把花送給了這個姑娘。"
"我猜,這個男人最後和鄰居家的姑娘結婚了是吧!因為還是鄰居家的姑娘關心他,男人最後幡然醒悟。一般故事裡都有這樣的轉折。"
純淵禁不住微笑,點點頭,片刻又搖了搖頭,"你猜中了結局,卻猜不出經過啊。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吧?"他的口氣少有的感傷,"你不知道吧?那野桃花就是夾竹桃。而夾竹桃是有毒的。"
橘梗心裡一涼,覺得有些難過:"竟然是這樣的故事,真不吉利。"
"不吉利的不是故事,橘梗,是人性。那個鄰居家的姑娘也許知道有毒的,為了得到幸福而不擇手段。我覺得這比那些為了成全別人而放棄自己幸福的傻瓜強多了。"純淵的眼神說不出的認真和尖銳,"橘梗,你現在根本沒有和我在一起的覺悟,而我卻要變成為了自己的幸福不擇手段的人。"
橘梗有點發愣,片刻尷尬的別開眼:"我們早就分手了。"
"對。"純淵抿起秀氣的唇線,"可我不做沒把握的事,我可是勢在必得。"
那是什麼時候和純淵開始交往的。怎麼開始的,怎麼結束的,中間經歷過什麼。在腦海裡全部是模糊的影像,如跳躍在眉間的光點,抓不住,也拒絕不了。她好像始終走在他的身後,緊緊的跟著,看著他挺拔消瘦的背影,貪婪的看著他,辛苦又快樂的緊緊的跟著,不敢放鬆。
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看不到了他的背影。她在原地茫然的站著,連痛哭的理由也找不到。然後,有個人從背後走過來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
那麼熱情又溫暖的一隻手。手心彷彿還留著薄薄的餘溫和緊握的力度,不曾消失。如同烙印,或許永遠也不會消失。
橘梗強迫自己不去想,在汽車的搖晃中不知不覺的睡著。腦袋幾次的尋找無意識的尋找依靠點,在車轉彎時穩穩地落在純淵的肩上。安靜的睡顏如同嬰兒。大家都很疲憊了,他卻愈加的清醒,又想到很多年前的一次出遊。
那次巴士盤旋著爬坡,下著大雨,巴士撞到護欄上,整輛車子掛在山崖上。他將春緋和小鏡護在懷裡。那是兩個他打算用盡全力去守護的孩子。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者當初的堅定已經慢慢的柔軟,有了新的想法,有的新的值得守護的人,卻始終不肯承認,以為那是一種背叛。
或許夢想存在的意義,就是用來背叛的。
不過,也許稱不上背叛。
純淵斜了一眼隔著過道和夏森澈正兒八經的坐在一起端端正正休息的春緋,還有小鏡枕著黎空的腿,睡相全無。
這樣的六個人,這樣的暑假旅行,有點醉生夢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