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成了晚上固定的行程,他們獨處只剩下11點離開醫院以後的時間。星期五晚上,他們會去趕午夜場電影。徐凱拿鹹爆米花,靜惠拿甜的,兩人的手交叉伸著去拿對方的爆米花,偶爾拿起各自的可樂,看到入神處,會錯喝到對方的可樂,然後用一個眼神來表達歉意和幸福。銀幕上的光影跳動,他們之間卻在演著另一部電影。
散場後出來,她接到程玲的電話。
“對不起,程玲,我現在在看電影,可不可以再回你電話?”
回到徐凱家,他家門口真的貼著一個“囍”字。
“對不起,家裡很亂,很少待在家裡。”
靜惠看到餐桌上一本介紹癌症的書。
“喔,這本書很好,你應該看看。”徐凱說。
靜惠翻開那本書,裡面用黃色熒光筆畫了很多重點。其中一頁夾著幾份醫院印的化療病人的手冊。她翻開,上面寫著:“……接受治療時可能會出現疲憊、不適、昏睡……對消化道的副作用:口腔疼痛、噁心、嘔吐、食慾喪失、腹瀉、便秘……”
“我去找醫生拿的,”徐凱坐到她旁邊,“你看這裡……”他翻到其中一頁,“這裡說要在用餐時間及兩餐之間飲用大量水分,阿金喝的水根本不夠。”靜惠闔上手冊。
“書上說化療患者應該多吃纖維質水果,我可以幫阿金做果汁。還有——”
“你真的不需要為我做這些……”
“嘿,你少臭美,我才不是為你做的,這是我自己要做的,”他故意把書搶走,站起來,“阿金可是我徒弟呢!”
她牽住他的手……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睡在徐凱的床上。那是靜惠第一次和男人睡在一起。她不時會碰觸到他溫熱的腿,一碰到,她就假裝睡著,讓自己的腿一直貼在他的腿上。清晨徐凱醒來,爬下床,她立刻也驚醒過來。
“我上個廁所,你繼續睡。”
他立刻爬回床上,在被窩裡握著她的手。靜惠很安心地閉上眼睛。她又醒來幾次,偷看徐凱,他始終瞪著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他早就睡不著了,但為了讓她有安全感,在床上硬躺了好幾個小時。她側身,蜷曲,把頭靠在他的胸前。她聽到他低沉穩定的心跳聲,覺得很安全。
起來後是星期六的早晨,靜惠沖澡後穿著徐凱的襯衫和運動褲。
“現在我們上過床了,”他攤開曾快遞給靜惠的結婚證書,“這個結婚證書你可以簽了吧?”
“我們哪有上床?”
“我們睡在同一張床上,還不算嗎?”
“當然不算!”
“天啊,”徐凱故意裝出驚恐的表情,“沒想到你觀念這麼開放!”
“我就是保守,才不能讓你這麼容易就求婚成功。”
“這樣還不夠?”
“這樣當然不夠。拜託喔,你是創意總監呢,想個新的點子嘛?文具店買個結婚證書就想討到老婆?”
“你這樣說也對,我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好,你等著……”
“不要讓我失望!”
“但是我可以先送你結婚禮物嗎?”
“當然,禮物我是來者不拒的!”
他拿出一個長寬30公分左右的相框,上面還有灰塵。靜惠接過來,“嘿,這是你……”
“兩歲的時候,”兩歲的徐凱站在照相館的人工花園中,手扶著花園的一張藤椅,眼睛和嘴巴都睜得很大,一副“不然你想怎樣”的挑釁表情。他穿著白色長袖和長褲,有綠色的邊和小圓點。他的鞋是一隻鬈毛狗的臉,黃色底,黑色眼睛加紅色的嘴。
“你小時候就這麼帥?”
“大家都這麼說!”
“你真不謙虛。”
“這是我唯一的一張,給了你,我自己就沒有了。我可是把我終生託付給你了,你要給我什麼回禮?”
接近中午時,徐凱說:“我們去陽明山好不好?”
“現在?”
“你有沒有去過‘秘密花園’?”
“沒有。”
“我們去喝東西……怎麼了,你不想去?”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去看看阿金。”
“喔……”
“我們晚上再去陽明山好不好?”靜惠問。
“好啊,沒關係。”
“你不會介意吧?”
“怎麼會?”
他們改去光復南路一條巷子裡一家花園般的餐廳吃飯,陽光從天窗照下,射在徐凱的臉上。
“這也是個秘密花園!”
“沒錯,這是我最喜歡的餐廳之一,你一定要試試他們的獅子頭。”
“我喜歡這裡的裝潢,好像在歐洲,在歐洲一個有錢人家的後院裡吃飯。”
“我們把這當作我們的‘老地方’好不好?”徐凱說。
“就像很多人喜歡說:‘我們老地方見’!以後我們說‘我們老地方見’,就是指這裡。”
“好棒,我們有老地方了。”
“好甜蜜。”
“另外一個規則,以後打電話,不需要報名字,第一句就直接說‘你在幹嗎?’或‘你在哪?’還有,任何禮貌的字,請,謝謝,對不起,以後都不許用!”“我一直在找一個能直接說‘你在幹嗎’的人。”
“你找到了!”他的口氣,好像他是上帝,他的信徒找到他,是一種重生。
下午他們一起去醫院,徐凱用保溫鍋帶了一份獅子頭,阿金吃得很開心。看護張小姐也喜歡徐凱,“你們很配呢!”她拿下口罩說。
“謝謝。”
“護士小姐都在問,你是不是明星?”
“沒有,我家開屠宰場。”徐凱說。
“什麼時候結婚?”
“我們已經結婚了。”徐凱抱著靜惠說。靜惠捨不得反駁。
阿金睡後,他們三人坐在旁邊。徐凱傳來一張紙條,“既然已經結婚了,你什麼時候要履行夫妻義務?”
她笑笑,把紙條揉掉。
他立刻又傳來一張,“既然已經結婚了,你什麼時候要履行夫妻義務?”
她再揉掉,他再寫,“今天是星期六呢!”他看一旁的張小姐已經睡著,就扭動屁股,擺出做愛的姿勢,她立刻揮手要他停止。
“生氣啦?”
她用頭指著躺在面前的阿金。
他們七點離開醫院,沒有去陽明山,怕太晚回來在山上叫不到計程車。
“回家吃披薩,看錄影帶?”
回到徐凱家。在客廳裡,她坐在沙發和茶几間看錄影帶,就著茶几吃披薩,怕把屑屑掉在地毯上。徐凱自己反而坐在沙發上,邊看雜誌邊吃,絲毫不管掉在沙發上的屑屑。
“這篇文章好有趣,你知道嗎?日本人把食物分成陽性和陰性。陽性包括肉類啊、菜根啊、蘿蔔啊。陰性的有地上長出的野菜、動物的腦啊、內臟啊……”她不回頭,手伸到後面把雜誌拿過來,“你看得懂日文?”
“我看不懂,看圖就好了。”
他把雜誌拿回去,“我好喜歡這些日本雜誌,編得真漂亮……嘿,我去穿耳洞好不好?”
“神經病!”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自己看,這個男生穿西裝戴耳環多帥……”
她沒有回頭看。
“你就是這麼固執……那我們去看FujiRock好不好?”
“那是什麼?”
“這邊寫著,好像是在富士山上辦的露天搖滾樂演唱會,有來自世界各國的團體,整個活動有三天三夜……哇,真酷,參加的觀眾都在山上露營,每天晚上都有party!這太好玩了,我們一定得去!”
“好啊!聽起來很有趣呢。”她只是附和著,卻沒有覺得特別興奮。日本,是他們的一個禁忌。
那晚,他們在床上掙扎了很久。他撫摸,他親吻。她緊張,她想釋放。但當他想要進一步時,她停止了。
“對不起……”她說。
“沒關係,”他摸她的頭,親她的臉頰,“早點睡吧。”
“我愛你。”她吻他,想要補償。
“我也愛你。”
她從來沒有睡得這麼好過。整夜沒有夢,沒有碎動。清晨醒來,沒有任何藕斷絲連的混沌。張開眼,看到徐凱在旁邊,她整個人很清醒,很清涼。像剛澆過水的草,剛吹過進行曲的小號。
禮拜一,靜惠走進公司。她來得比較晚,整層樓已經忙起來了。"我跟徐凱住在一起呢,"她邊走邊想,"我們這算同居嗎?"她邊走邊看同事,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她不知道身旁有多少人和她一樣。
下午程玲打電話給靜惠,"你失蹤三天了!"
"嘿,程玲。對不起對不起,那天你打給我時我在看電影,不方便接……"
"你看電影看了三天?"
靜惠答不出話。
靜惠告訴程玲她和徐凱又在一起,不過沒有提到在他家過夜。
"很好啊,"程玲說,"你那麼喜歡他。"
"他天天到醫院來陪我,為了阿金,他甚至去研究癌症。"
"有沒有問他在東京的事?"
"沒有。"
"他也沒有主動提起?"
"我不想知道。"
"這樣也好,人家不是說:-水清則無魚-?"
"怎麼說?"
"他過去的事知道得太清楚,你反而沒辦法愛他了。愛一個人,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較好。"
阿金順利地度過第一針的副作用,體力慢慢恢復。看護張小姐非常負責,讓靜惠很放心。偶爾她公司忙,晚上就不去了。讓靜惠很感動的是,在她不能去的時候,徐凱仍會跑去。
"你們到哪去了?"那天靜惠很晚才到醫院,沒看到阿金和張小姐,坐在空床邊著急,半小時後,徐凱才和阿金走進來。
"我們去網吧打電子遊戲。"阿金說。
"阿金好厲害,玩-戰慄時空-,兩三下就把我幹掉了。"
"你們跟醫院請假嗎?"
"請什麼假?"徐凱說。
看到阿金開心,靜惠也就壓下自己的不高興。"還想吐嗎?"
"剛才吐過了。"
"你剛才吐了?"
"吐在徐大哥的西裝上。真是不好意思。"他指著角落一個塑料袋。
"沒關係,"徐凱說,"我本來就不太喜歡那一件。"
晚上離開醫院後他帶她去吃涼麵。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有趣的店?"
"愛吃嘛。"
"我們認識到現在,還沒有同一個地方去過兩次。"
"五年內大概都不會有這個問題。"
睡前他說:"你介不介意明天我晚一點去醫院?重慶南路有個光統書店,每個月8號和23號打八折,我想去買一些雜誌。"
"當然不介意,"她放下牙刷,吐掉泡沫,走出浴室,坐在徐凱面前,"我說過了,你來看阿金,我很感激,我也希望你來,因為我喜歡你。但是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不要讓這件事影響了你本來的生活。我們如果那樣子相處,是不可能長久的。"
"我知道,我沒什麼事,有事我會先跟你講。這星期六晚上小江找我,就是在電影公司做事的那個,我已經拒絕他好幾次了,這次我應該去。"
"你當然應該去。"
"你想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不用了,我去陪阿金。"
"真的沒關係,我希望你認識小江,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想認識你的朋友。"
"改天吧,等阿金好一點之後。"
徐凱去洗澡時,她躺在床上看書,幾頁就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夢中有歌聲。半夜醒來,書桌上的小燈沒關,咖啡杯的影子端莊地躺在桌面,窗簾在微風中搖擺,隱隱露出窗外夜空的喉嚨。床頭電子鐘的紅色數字不斷地閃,好像剛才停過電。床頭音響小聲地放著阿妹的"灰姑娘",她原本以為那首歌是夢中的,看到收音機上的紅燈亮著,才知道是真實的。徐凱躺在床上,均勻地呼吸。她站起來,腳步變得很慢,有一種在懸崖邊緣行走的空闊感。她突然又感覺,也許她醒來這件事也是夢的一部分,光、影、風、歌,都只是白天記憶的循環。她回到床上,蜷曲躺在徐凱胸膛,腳底貼著他腳背,緩緩摩擦。第二天徐凱先起來,她醒來時,小燈和床頭音響都關掉了。窗簾靜止,窗外是平坦的白光。她永遠不會知道,昨晚那美妙的歌聲是夢還是真……
星期六晚上徐凱和小江吃飯,她一個人在醫院,阿金精神很好,一直和她講話。
"你男朋友今天沒來?"張小姐問。
"他有事。"
"他實在很有心呢。我看他照顧阿金,幫他買飯,給他擦身、按摩,有時照顧得比我還好。"
"他很喜歡阿金。"
"很多病人的家屬,花錢請個看護,然後把病人丟給看護就跑了。護士們都在說,他們從來沒有看過你們這麼負責的家屬,而你們還不是家屬呢。"
她好想徐凱。
十點多,她去茶水間裝開水。
"你的手機剛才好像在響。"張小姐說。
回來後她拿起手機,是徐凱打來的,她很興奮地聽留言。
"嘿,找不到你。我們吃完飯了,小江今天心情不太好,我陪他回家聊一聊。你不要等我,先回去吧。我再打給你。愛你。拜。"
她打給他,他收不到訊號,她留了話。
半小時後,仍然收不到訊號。
一小時後她離開醫院時,"您的電話將轉接語音信箱,不想轉接請掛斷……"回到家後,她坐在客廳,等著手機或家裡的電話響。她快轉頻道,電視都趕不上她。
她在急什麼?徐凱跟他的好朋友吃飯,朋友心情不好,他陪他回家聊聊。他收不到訊號,有很多種可能。她在怕什麼?張小姐今天不是還講,他沒有見過像徐凱這麼負責的家屬,而徐凱還不是家屬呢!徐凱做這一切,為的是什麼?她還怕什麼?
整夜她開著手機,沒有響。
第二天早上她去醫院,手機終於響了。
"你在哪?"是程玲,靜惠有些失望。
"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
她本來想拒絕,怕徐凱待會兒找她。但一夜的等待已讓她煩躁,她需要透氣,"好啊!"
她們約在醫院附近的餐廳,沒想到周勝雄也來了。
"我們早就想來看阿金。只是你從來不開手機,都找不到你。"
靜惠看到周勝雄,竟然有一種奇怪的歉意。特別是周勝雄一直開朗地微笑,很多小動作顯示他對程玲很好,更讓靜惠不停想著程玲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的樣子。程玲啊程玲,為什麼要告訴我?現在不只你要演戲,我也要演戲了。我以前罩你,到現在還要罩你。程玲倒是落落大方,談起她最近正在爭取新竹科學園區一個案子,有時中午還可以跟周勝雄吃飯。
"我可是萬里尋夫呢!"她抱住周勝雄,搖果汁一樣搖他,"你到哪兒去找一個老婆,開一個半小時的車去和你吃午飯?"
"我是一個幸運的男人!"周勝雄說。
"他當然也不錯啦!"程玲說,"前幾天我月經走,他還親自燉雞湯給我補!"她捏捏周勝雄的臉,"他大概是想把我養胖,這樣就不會有別的男人來跟他搶。"靜惠看著程玲,不知該做何表情。
他們一起回到病房,阿金看到人多很高興。
"你趕快好起來,"程玲說,"我幫你介紹女朋友!"
"真的嗎?"阿金笑得很開心。
"你喜歡哪一型的?"
阿金想了一下,"像靜惠姊這樣的。"
"像靜惠姊這麼漂亮的?"
"還要像靜惠姊這樣,對我這麼好的!"
"你的要求好高,這種女生很少呢!"
"我這麼好,當然要找一個好的才配得上我。"
靜惠在旁邊聽著,心抽緊了起來。
程玲和周勝雄留下來。三點多,徐凱來了。
"哇……神秘男友終於出現了。"程玲嚷嚷。
"這是程玲,我的好朋友。"
"常聽靜惠談起你。"程玲說。
"我們見過嘛。"徐凱說。
"看《GirlsInterrupted》那一次,"程玲打量著徐凱,"這是我男朋友周勝雄。"
周勝雄給徐凱名片,"你好面熟,是不是拍過廣告?"
"沒有。不過我在廣告公司做事。"
坐定之後,徐凱在一旁小聲地跟靜惠說:"對不起,昨晚手機沒電了。小江情況很糟,一直在喝酒、訴苦,我也不好意思打斷他打電話給你。"
"沒關係。"她微笑,拍拍他的腿。
大家聊了一下,程玲和周勝雄先走了。靜惠和徐凱一直待到晚上十點。
睡前她在刷牙,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著徐凱昨晚的去向。她關上燈,走出浴室,徐凱平躺在床上。
"看這個……"徐凱說。
他開始扭動全身,做出各種奇怪的姿勢。他太用力,把床單都弄皺了。他做了七、八個姿勢後,氣喘如牛地說:"看懂了嗎?"
"你在幹什麼?"靜惠笑出來.
"我再做一次,注意看喔!"他開始重複先前那些動作,第一個是兩手兩腿併攏,手伸展到頭上面,全身變成一個"I"。第二個是腰彎90度,讓上半身和下半身垂直。第三個是身體拱成一個橢圓形……他又整套做了一遍,結束後癱在床上,不斷喘氣。
"這是瑜伽嗎?"
他挫折地用枕頭蓋住頭,在枕頭中說:"這是我用身體在寫-ILOVEYOU-!"
快樂如常,東京那晚早被淡忘,和小江在一起的那晚回想起來也很合理。他還是常來醫院,最近開始做飲料的案子,有時會沒辦法過來,但都會打電話,並且開手機。星期五晚上十一點,他竟然開車到醫院門口等她。
"你不是不開車了嗎?"
"我們去臺中!"
"現在?臺中有什麼?"
"什麼也沒有。但是明天是七夕啊!我們留在臺北,不是太浪費了嗎?"他們在711買足了零食,一路飆去。徐凱車開得的確很快,靜惠必須抓著手把。他們聽著廣播,靜惠想轉檯。
"我們轉檯看看好不好?"
徐凱轉過頭看她,"什麼?"
"我們換別臺聽聽看好不好?"
"當然好啊。"
"你想聽什麼?"
"都可以,你來挑。"
她找了幾個頻道,最後選了一個音樂頻道。
"這個好嗎?"靜惠問。
"這個是我最喜歡的。"
他們沉默地聽著正在播的一首歌,他的臉上慢慢露出微笑。
"笑什麼?"靜惠問。
"你是唯一一個在轉檯前會先問我意見的女生。"
到臺中已經兩點,因為七夕,所有汽車旅館都客滿,他們找了一小時才找到住處。進房後他說:"這些房間都有針孔攝影機,我們千萬不能做不軌的事情。"他大驚小怪的玩笑口氣紓解了她的壓力,她也跟著開玩笑說:"那太可惜了,我本來想在七夕那天給你呢!"
"我們立刻回臺北!"
第二天中午才起來。退房之後,他帶她去逛第一廣場,然後在附近吃飯。吃到一半,他瞄了一眼牆上的鐘,然後說:"我去洗手間一下。"
他站起來,她看到他牛仔褲前面口袋中鼓起的手機。他走進廁所,她看牆上的時間:1點整。
他去了十分鐘,她用叉子颳著瓷盤裡的醬,一口也沒吃。
七夕呢,她為什麼不開心?
黃昏時,他們去精明一街。歐式的露天咖啡座,空氣很悠閒。
"你等我一下。"她看他走開,不知道他又要去哪裡。她轉過頭,不想讓心情處在跟蹤他的狀態。她開手機,問了阿金的狀況。掛完電話後他還沒回來。他回來時拿著一個紅氣球。
"情人節快樂,"他把線綁在她手腕上,她抬起手,好像要被氣球帶上天。她拉線,把氣球拿下來,上面用藍色簽字筆寫著:"永遠快樂,給親愛的老婆。"她坐著抱住他,希望氣球能把兩個人都載上天。
"我打個電話給小江,看看他怎麼樣。"他撥號,對方沒反應,"哎,你的手機也在響。"徐凱提醒她。
靜惠打開包包,手機果然在響。她關上包包,放在地下。徐凱還在等小江接電話。
"為什麼不接?"徐凱問。
"不重要的電話。"
"可能是醫院打來的,接接看嘛。"徐凱催促。
"沒有顯示來電姓名,沒關係。"
他也沒有找到小江,焦急地說:"他家電話沒人接,我有點擔心。"他再打一次。
"你的手機又響了。"他提醒她,"接吧,也許很重要。"
她接起來。
"誰說這通電話不重要?"她驚訝,竟然是坐在她面前的徐凱的聲音。
她看著他,又被他征服了一次。
"老婆,要永遠記得氣球上的話喔!"
她拿著手機,在電話中聽徐凱呼吸,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認真的表情。她伸出手,徐凱跪到地上,臉貼在她的膝蓋,親吻她的手……
回臺北時在休息站,她去上廁所。出來時遠遠看到他在打電話,他主動和她招手。回到車內,他掛掉電話。
"找到小江了。"徐凱說。
"他還好嗎?"
"在家猛睡。"
他們回到臺北,上床之前,她想:多愉快的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