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禮拜佳佳約她喜歡的男人去紐約,時間到了他卻沒有出現。
她回頭看看空蕩的候機室,跨大步走進機門。
“至少我可以看一看頭等艙是什麼樣子。”她決心要快樂地到紐約旅行。
十七個小時之後,她住進飯店。KingSize雙人牀在中間,時間是星期五晚上十點。她洗好臉,泡了舒服的熱水澡。換上性感內衣,信用卡丟進皮包。然後拿起鑰匙卡——
回到牀邊打電話。
“你怎麼這麼沒出息!”遠在台灣的寶琳娜,隔着總是慢一秒鐘的電話説,“你在最性感的城市,換上了最性感的衣服,怎麼還坐在房間打電話給我?你應該出去狂歡,征服紐約的夜晚。你應該去舞廳,證明自己是歐元。”
“歐元?”
“證明你的美豔可以流通國際。”
“可是我沒來過紐約,一個人都不認識!”
寶琳娜給了她一些紐約朋友的電話,“你一定要認識最後這個Jerry,他是搞極限運動的。”
“‘極限運動’?”
“Extremeorts,飆車、衝浪、高空彈跳那一類。”
佳佳和寶琳娜的朋友約定第二天吃晚飯,和Jerry則約晚一點喝東西。“我吃完飯後打電話給你。”她熱情地説。
晚飯的地點是蘇活區的餐廳,叫“藍色的橘子”。約定時間是七點,佳佳技術性地遲到半小時。
“嗨,我是寶琳娜的朋友佳佳。”她看到三個人的桌子,立刻坐下。她一坐下,就知道來對了紐約。旁邊的男子,輪廓清楚得像一把梳子。
但那三個人都聽不懂中文。
當佳佳站起來,找到真正寶琳娜的朋友時,她認錯人的尷尬立刻被另一種高興所取代。
“嗨,我是Jeremy,寶琳娜是我的好朋友。”
Jeremy像一杯熱巧克力,佳佳已經好久沒有喝東西。
“你在哪裏工作?”佳佳問。
“我在蓋洛普。”
“哇——”佳佳睜大眼睛,好像他説他在“好萊塢”。她熱忱地問,“你最近調查了什麼?”
“我在十二月六號到九號訪問了一千零二名成人,問題是:‘一般來説,你每天下班後有沒有時間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哇——”佳佳眼睛睜得更大,給了他最大的支持,“結果呢?”
Jeremy興奮地説:“百分之五十説有,百分之四十九説沒有,百分之一沒意見。”
“哇——”佳佳眼睛睜爆、拍手叫好,心裏卻慘叫,“為什麼最美的男人總是最無聊!”
整個晚餐在Jeremy辯論着為什麼會有百分之一的人説沒意見中度過。結束後他們要去另一個party,邀請佳佳同行。一名女子説:“聽説有一個帥哥叫Jee會去,可惜他下禮拜就回台灣了!”
此時佳佳陷入掙扎。一方面,她答應了要打電話給搞極限運動的Jerry,另一方面,她又捨不得枯燥但美麗的Jeremy和就要回台灣的帥哥Jee。站在街角,她突然變成Pentium4處理器,以253GHz的速度,迅速在腦中算計:
去參加party
優:今夜有兩名美男同行,算是補償我一個人坐了十七個小時的飛機。
劣:她會顯得身價很低,整晚和同一羣人黏在一起。
打電話給Jerry
優:守信,讓對方覺得她是乖乖女。而且這男的認識寶琳娜,她的守信會讓寶琳娜感到榮譽。
劣:搞運動的通常面目猙獰,況且她根本不認識他,放他鴿子有什麼關係?
佳佳的頭腦陷入極限運動。
“不好意思,我待會兒還有約,也許我們晚點再聚。”
她壯士斷腕地做下決定。人無信而不立,邂逅卻很容易有續集。
她抄下Jeremy的手機號碼,看他們搭上出租車,然後立刻打給Jerry。
“對不起,”Jerry説,“我忘了告訴你我今晚要去rockclimbing!”
她立刻打給Jeremy,對方卻已關機。
佳佳打了一個噴嚏,突然想起自己對冷空氣過敏。她四處尋找藥局,感覺像一個人站在冥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