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不是兩個約會之一。她知道他回來了,但沒有接到他的電話。杜方就像香水,看不到,但聞得出來。她坐在店裏的櫃枱,玩着手機上的遊戲。她和杜方的感情已經變成了手機遊戲:簡短、可以預期、不斷重複,只能拿來殺時間,不能當生活的重心。
但她,卻還是這樣不計分、無意識地玩着。
志平走進來,門上的鈴聲響。安安醒來,她雖然張開眼睛,卻感覺睡了好久。
“下午怎麼樣?”志平問。
安安搖搖頭,“老闆,我們這樣下去還能撐多久?”
志平抬頭看她,驚訝於她的坦白。“你覺得呢?”
“我們改做網咖算了。”
志平笑笑。
“那你就不能免費看日劇了。”
“沒關係,我可以上網買盜版的VCD。”
“你會花錢買嗎?你對我們這個產業這麼支持嗎?”
“你們這些三十歲的講話怎麼都喜歡拐彎抹角、冷嘲熱諷的?你們以為這樣很聰明嗎?其實很冷耶!”
志平把新到的DVD一一放到架上,沒有回應。店的生意不好,大家都知道。但關店這種話,Grace和他的朋友不敢説,只有安安最坦白。
“老闆,這禮拜六下午我要請假。”
“要約會啊?杜方最近怎麼樣?”
“不是約會啦,我要去參加同性戀遊行。”
“你又不是同志。”
“咦,你的反應怎麼跟杜方一樣?誰説一定要是同性戀才能去參加同性戀大遊行,我支持同性戀者,一樣可以去啊!”
“好好好,你去。”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
“我?”
“我看你壓力這麼大,應該要緩解一下。”
安安的壓力也許比志平更大。店的生意不好和心的生意不好,不知道哪個比較難熬?遊行那個下午,小路臨時打手機説不能來,留下她一個人穿着彩虹T-shirt,站在集合的廣場。旁邊的同志熱血沸騰,她卻手腳冰冷。她臨時打電話問其他的朋友,“嘿,要不要來參加同志大遊行?這裏好多人喔,每個人打扮得都很酷!”
“我又不是同志!”
“誰説只有同志才能參加同志大遊行!”
“Oh,myGod,安安,你是女同性戀!”
沒想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也會有老頭子的想法。
遊行隊伍要開始走了,安安打最後一通電話。
“喂,小丁嗎?”
“你誰?”
“我安安,你想不想參加同志大遊行?”
那天下午的遊行,從街頭延伸到餐廳。晚餐時,小丁什麼話都不講,連菜都要她來點。回到她家,她還拿着鑰匙在開門,他已經壓了過來。在牀上,他好用力,好像在練功,或是比賽。高xdx潮時,他失聲大叫,表情像小孩。結束後他翻過身去,好像她只是他做伏地挺身的地板。他下了牀,光着上身,檢查手機,自顧自地回簡訊。
她孤單地從牀上坐起來,撿起地上的內衣,穿上夾克。她打開電視,一邊吃土豆片一邊換頻道。小丁的手伸進袋子裏拿土豆片,她把整包給他,他連謝謝也沒説,唯一説的是:“你家有沒有可樂啊?”
她拿着遙控器,看見牆上鏡子中披頭散髮的自己……性好cheap,愛好cheap,自己好cheap。她想起國中那個新校長……
“你看看你,邋里邋遢的,襯衫也不塞進裙子裏,一點女孩子家的樣子都沒有!”
她的遙控器掉在牀上,眼淚流出來。她把夾克拉鍊拉高,但又能遮住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