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高調宣傳名聲在外的奢華之城迪拜,阿聯酋的首府阿布扎比就顯得保守低調了許多。但是作為全國主要的石油採集地,她的經濟實力遠遠強過任何一個酋長國,在整個國家聯盟中佔據著最為重要的地位,就連歷任總統也幾乎都是由阿布扎比的酋長擔任。
身兼國防部長的阿布扎比王儲失蹤的消息一傳來,立刻就驚動了整個總統府。酋長薩利赫在嚴密封鎖消息的同時,也迅速派出了大批手下去查探王儲的下落。
緊鄰著黃金海岸線的總統府,是一座典型的阿拉伯風格建築。此時在融合了波斯和中亞風格的阿拉伯拱頂下,正坐著一位表情肅穆的老者。他看上去約有五十幾歲,刀刻般硬朗的臉部線條隱隱透著一種難以親近的威嚴,琥珀色的眼眸裡閃動著比鷹更銳利的光芒,濃密而整齊的絡腮鬍子更為他平添了幾分沙漠民族的彪悍。
無論是在大樓的樓身,高聳的牆面,還是街旁的燈箱上,隨處都可以見到這張冷硬肅穆的面孔。
在禁止任何偶像崇拜的阿聯酋,這是為數不多的允許被張貼的畫像之一。
這時,一位身材中等的白袍男人匆匆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在老者身旁彎下了腰,“陛下,目前我們已經查到王子的飛機是在敘利亞一帶失去信號的,但那一帶正好是飛機雷達的盲區,所以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
老者點了點頭,隨即又皺起了眉,緊抿的唇線難掩憂心如焚。這位萬人之上的酋長大人,此刻也只不過是位普通的父親,為了自己兒子的安危而擔心。
“哈里法,再多派些人去找,另外讓敘利亞的軍方也配合搜尋,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找到王儲。”酋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乏力。
“陛下,這幾晚您都沒有睡好,還是請早點休息吧。真主一定會保佑我們的王儲。”哈里法露出了一臉的擔心之色。
酋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又像是隨意地問了一句,“還沒聯繫到加麥爾嗎?”
哈里法遲疑了一下,猶豫著說道,“加麥爾殿下應該還在英國,我們會再嘗試聯繫殿下的。”
老酋長的眼中掠過一絲薄怒,“就連阿布杜拉的好朋友埃米爾都親自趕到了敘利亞,身為哥哥的他居然聯繫不上……他永遠都是這麼靠不住。”
“陛下,加麥爾殿下這次去英國也是為了替您……”哈里法像是想要解釋幾句,但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酋長口中的的這位加麥爾殿下,雖然貴為長子,但由於不是身份最為顯赫的大王妃所生,所以一出生就註定了無法繼承酋長之位的命運。
“行了。”老酋長明顯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你先去把法國的那個投資計劃書拿給我。”
“陛下……”哈里法一愣,“您還要繼續工作嗎?”
酋長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閃動,“儘管發生了很多事,但我們還是要一直往前走。這是——我們唯一的方向。”
將計劃書交給了老酋長之後,哈里法在離開之前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只見在淡黃色的光暈籠罩下,老人正聚精會神地看著翻看著手裡的計劃書,他的影子被映照在象牙色的牆壁上,就像是一尊穩如磐石的雕像,一座冷峻巍峨的大山,給人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安全感。
就算是多惶恐的心,在看到他的身影時也能漸漸平靜下來。
不知為什麼,哈里法忽然感到眼中有些酸澀。
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老酋長,他們的國家才會一直不停往前走吧。
遠在千里之外的中國,劉芒一家也同樣陷入了混亂之中。和劉芒失去了聯繫之後,她的父母發覺不大對勁,很快就報了警。駐阿聯酋的中國大使館收到消息後也表現的相當重視,立即請求當地的警方幫助搜尋。
但當地警方除了查到劉芒何時失蹤,以及一些在帆船酒店的物件之外,暫時也查不到更多的東西。
誰又能想到——她現在正和本國的王儲殿下在一起呢?
而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的劉芒同學此刻在聽了阿布杜拉的回答之後,又被深深的打擊了。本來還以為很快就能解脫,誰知還要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上一個月……爸爸媽媽一定都急壞了吧?不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電視臺裡的同事領導會怎麼想呢?會不會把她當曠工處理開除她……
一想到這些問題,剛剛獲救的喜悅又很快被無盡的擔憂取代了。
雖然再三對自己說要堅強一些,再堅強一些,但眼裡那裡酸酸脹脹的感覺還是騙不了自己。
可是,當著他的面,她不想表現出那麼軟弱的一面。
“父親已經派出了很多人來尋找我的下落,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這裡了。那麼也就不用等上一個月了。”阿布杜拉掃了她一眼,又看似不經意地開了口。
“那倒是。”對方的話又讓劉芒的心裡湧起了一絲小小的希望。
扎義德村長替他敷完了藥之後,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走了出去。在門口圍觀的男女老少也漸漸散了開來,只有那些孩子們還依舊笑嘻嘻地盯著他們。
“如果我沒記錯,上次你說襲擊你的那些人也是貝都因部落的人吧。”劉芒小聲道。
王子的臉色比之前已經好了很多,儘管還是有些淡淡的憔悴,但眼中的銳氣卻絲毫未減,彷彿一把利劍,隨時能穿透世上最堅硬的盾牌。
“貝都因人原先起源於沙特阿拉伯沙漠,在公元642年的時候隨著阿拉伯人進犯中東世界而拓寬了居住地。到現在為止,大大小小的部落已經超過了上千個,他們大多數都過著平淡的生活,有時也會因為部落之間的矛盾發生衝突。我的母親就來自於實力非常強大的阿比部落。”他頓了頓,這次襲擊我的貝都因人,可能是一直反對我們王族的人或是阿比部落的敵對者。”
劉芒輕輕嘆了一口氣,“聽起來真是複雜。那你應該還沒告訴扎義德你的真實身份吧?”
阿布杜拉點了點頭,“雖然扎義德是個好人,但行事還是要謹慎一點的好。”說著,他的話鋒一轉,“等你回到中國之後,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最好也不要記得這裡發生過的事。”
“你放心啦,我什麼都不會記得,而且打死我也不會再來第二次了。”劉芒飛快地答道。不知為什麼,心裡卻又有點悶悶的。或許是因為沙漠上一起經歷的那些同生共死,就被他這麼一句話輕描淡寫的給抹掉了。
平民和王子的交集,果然就像掃帚星一樣短暫。
阿布杜拉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神情的細微變化,心裡微微一動,彷彿湖面上漾開了一層輕淺的漣漪。
連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聽到她說再也不會來第二次的時候,他的心裡好像也有一瞬間的失落感。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劉芒想了想,還是將話題扯回了營救的問題上,“可是如果你父親派人搜尋的話,這裡應該比魔鬼沙漠更加容易……”
“行了。”阿布杜拉的面色忽然一斂,打斷了她的話。臉上又恢復了原先那副冷漠和張揚,“我現在需要休息,你的問題也該到此為止了。出去吧。”
面對他的突然變臉,劉芒顯然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就立即往門邊走去。
她可沒那麼皮厚,既然礙人家的眼,那就消失好了。
“等一下,”他又叫住了她,“給我端一杯紅茶進來,然後可以離開了。”
這個口吻……聽起來為什麼那麼不爽呢。她輕輕咳了一聲,轉身對著他露出了一抹非常公式化的笑容,“殿下,我好像不是您的僕人吧。所以,我應該有拒絕的自由。”
“扎義德以為你就是我的僕人。不然他怎麼會讓你和我共處一室。”他面不改色地看著她。
“誒?”她立時呆住,“你說什麼?那你為什麼不和他解釋?”
“如果要我解釋清楚也可以,不過貝都因部落的規矩是不能留外族人的,當然,你是我的僕人就另當別論了。所以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要不然暫時充當我的僕人,要不然,今晚就離開這裡。”他的神情看起來極為冷峻,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應該感謝自己的體質不會讓我嘔吐,不然就連僕人也冒充不了。”他還不失時機地挑了挑眉。
劉芒只考慮了兩秒鐘,毫不猶豫地就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我這就去端紅茶!”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他微微眯起了眼,那鷹隼般深邃的眼眸流露出了幾分促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