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的到。”他低低説了一聲,走了過來,也看着我手心裏的螢火蟲,淡淡一笑,道:“沙羅喜歡這個?”
“嗯,好美,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這麼多的螢火蟲!”我隨手放飛了那個螢火蟲。
“對了。”我望向他,“剛才我那首漢詩怎麼樣?”我知道晴明的漢文水平很高,包括保憲,忠行大人,因為他們所看的周易風水,五行八卦,全部是漢文的原著。
“詩?什麼詩?”他的眼中又閃過一絲狐狸般的笑容。
“安倍晴明,在我面前不要裝傻了,哼。”,我用早就看穿你了的眼神盯着他。要是不熟悉他的人,怎麼也想不到平時那麼清冷的晴明其實也有狡猾的一面呢。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他又是一笑,低低的吟了一句,又道:“詩是好詩,不過,只怕作詩的另有其人。”
“厄——”我眨巴了幾下眼睛,乾笑了幾聲,“晴明還真瞭解我呢。呵呵”
“唐土的乞巧節是如何的?”他問道。
“情人節,當然是和情人一起浪漫的度過節日了。”我隨口答道。
“情人節?”
“嗯,我們那裏也叫做情人節,是男女雙方互表心意,互贈禮物的節日。這個節日,一般只和喜歡的人一起過的。”
他靜靜的看着湖面,淺笑如風。
“看,晴明,這裏有更多螢火蟲呢。”我上前了一步,卻因為殘餘的酒勁,身子微微晃了晃。
“那個什麼御泉酒還蠻大後勁呢。”我笑了笑道。
“先坐下來吧。”他示意我到湖邊的石頭邊坐下來。
石頭又滑又涼,還很平坦,晴明也坐在了我的身邊,涼爽的風迎面而來,愜意的很。
我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首兒歌,不禁輕輕哼了起來,“螢火蟲螢火蟲,點點紅,好像盞盞小燈籠。螢火蟲螢火蟲,亮晶晶,好像會飛小星星。”
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不好聽嗎?”
“沙羅,以前和別人一起過過——乞巧節嗎?”他看着我,那黑色水晶般的眼眸好像螢火蟲一樣閃閃發光。
我搖了搖頭,很自然的反問道:“晴明呢?”
他遲疑了一下,道:“和師兄算不算?”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晴明,你好可愛啊。”
聊着聊着,我的腦袋卻沉重起來,醉意夾雜着睡意漸漸襲來,我迷迷糊糊的靠在了晴明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沙羅?”他低聲喚道。
“好睏,你別動啊。”我隨口説道,意識漸漸模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驚醒,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靠在晴明的肩膀上,而且我們的手不知何時也拉在了一起。頓時睡意去了大半,這個,不是我酒後亂性主動拉的吧?我剛動了一下手,晴明也立刻放了手。
看他放得那麼快,難不成真是我主動拉住他的手?
“醒了?”他淡淡一笑。
“嗯,對不起,對不起,我居然這麼睡着了,你的肩膀還好吧?我,我不是故意的。一定剛才的酒……”我趕緊解釋道,晴明不會以為我在佔他便宜吧。
“還好。”看他的語氣和表情,好像情緒還是蠻好的,我這才放下心來。
“不行了,我撐不住了,晴明,我要回房睡覺了,你也回去吧,宴會也該散了。”我站起了身。
“沙羅……”他低聲道。
“什麼?”
“沙羅你……”他的眼中又閃過那絲我所熟悉的狐狸笑容,“睡覺的時候夢到什麼好吃的東西了?”
“什麼?”我不解的看着他,目光忽然掠過他的肩膀,一片暗色的痕跡赫然映入我的眼簾,
我的腦中空白一片,那個,那個,不會是——我的口水吧……
“啊啊!”我臉上一陣發燙,趕緊轉身就走。身後清晰的傳來了晴明的輕笑聲。
完了,這下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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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車妃臨產前的兩個月,佑姬忽然向皇上提出讓文車妃到她的孃家去待產的建議。當時在平安王朝,因為迷信女子生產是一種污穢,所以宮中女子一旦有孕,是必須出宮回孃家生產的,等產下孩子以後再入宮。
文車妃的父母早逝,也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孃家,佑姬的這個建議立刻被皇上採納了,文車妃也欣然接受了。
佑姬她,開始行動了……
平安時代特別的習俗給了她最好的下手機會吧……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佑姬把我和小宰相調到了文車妃處借用,讓我隨文車妃一起回藤原左大臣府,照顧她待產。
這個決定正合我意,這樣的話我就能更順利的完成任務。
在藤原左大臣的府裏,倒也安安靜靜的過了一段時間,晴明有時也會用他的麻雀式神傳送書信。
要説有些古怪的地方,就是我發現這段時間小宰相的行蹤似乎有些飄忽,我也旁敲側擊問了幾次,她始終不肯回答。
終於在一個深夜,我跟着她出了左大臣府,尾隨她進了一間廢棄的府邸。
在進入府邸前,我已經用上了隱身術,看她迅速的閃進了一個房間,我也跟了過去。只聽裏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沉沉響起,“來了?”
“嗯,大人,我真的很想您呢。”小宰相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嬌媚。
我愣了愣,難道小宰相只是來私會情郎?只是選在這種地方約會,這個情郎恐怕有古怪吧?
我從格子窗邊向裏望去,只隱隱看見小宰相正親暱的和一個身穿濃緋色狩衣的男子相擁,那男子並未帶烏帽,只見一頭長髮傾瀉如瀑布,他低垂着頭,輕吻小宰相的髮絲,雖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我已經感到了一股強烈的妖氣,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人類……只是不知是哪裏的鬼怪幻化而成,而且,似乎不是一般的鬼怪。
“那件事,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他的聲音彷彿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我知道,您放心吧。”小宰相柔聲道:“我會照您的意思做的。”她一邊説着,一邊替那男人寬衣解帶。
啊咧咧,他們不會是在這裏上演限制級戲碼吧?我猶豫了一下,正在考慮要不要出手的時候,忽然聽見那男人的聲音又響起,“這麼心急?你們女人啊,都是一個樣子。”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次你好像帶了別的客人。”
説完他猛然抬頭,直望向我所站立的地方,在看清了他的臉時,我不由大吃一驚,怪不得小宰相被這鬼怪迷惑,這鬼怪的容貌風姿,居然和源高明有幾分相似,只是少了源高明的明豔,多了幾分鬼魅之氣,更像是一株在暗夜中幽幽綻放的血櫻。
他是幻化成了源高明的樣子嗎?不我現在也沒有時間考慮這些,因為他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
我明明用了隱身術,他居然也能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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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掏出符咒,他已經推開了小宰相,一道紅光從他的指間向我襲來,位置之準確,就好像他清楚的看到我的存在,我避過了他的來襲,也立刻啓動咒術,向他襲去,他頭稍稍一偏,躲過了我的逆襲,卻有幾根斷了的頭髮從他頭上飄落下來,他忽然笑了起來,道:“是什麼人?竟然能傷到我的頭髮。”
他一揮手,地上的斷髮忽然幻化為了黑色的長箭向我直飛過來,我立刻扔出符咒,撞落了長箭,他微微一詫,笑道:“果然有趣,不過今天沒空和你玩了,下次我一定會看看你的真面目。”
説完,一陣紅光閃過,他已經消失不見。
那黑色長箭又恢復成了頭髮的樣子,不過,卻是火紅色的髮絲,是那妖怪的原形嗎?我順手撿了起來,夾在隨身的帖紙裏,放入了懷中。我又趕緊望向小宰相,才發現她早就暈了過去,我撤去了隱身術,把她喚醒。
“沙羅,你怎麼在這裏?啊?我又怎麼會在這裏?”小宰相一臉驚訝的問了起來。她看起來似乎完全不記得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了這裏就發現你倒在這裏。”我搪塞道。
“這是怎麼回事。”她揉了揉身子,站了起來。
“也許你太累了,快點回府吧。”
她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再多問。
這之後,那個鬼怪倒也沒找過小宰相,不過我的心裏總是有些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似的。
隨着京城的紅葉漸漸濃豔起來,離文車妃臨產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這之前,皇上特地讓晴明他們來了左大臣府舉行了一個驅邪儀式。
再一次見到晴明,我不由瞄了一眼他的肩膀,又想起上次的糗事,忽然覺得有點尷尬。
他淡淡笑着,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已經洗乾淨了。”他偏偏還來上那麼一句。
“嗯,嗯,叔父他還好嗎?”我趕緊轉移了話題。這次的儀式忠行大人全都委託給了晴明。
他笑了起來,道:“很好。”他頓了頓,又道:“師父讓我問你,何時出宮?”
“出宮?”我愣了一下,“我現在不是出來了嗎?”
“師父的意思是,你何時辭去女房一職?”他望向了我。
“哦……等東宮出生之後。”我忽然想到等完成了任務又要和晴明別離,情緒莫名的低落起來。
晴明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晴明,要是我有天不辭而別,你們會不會生氣?”我脱口道。
晴明一愣,笑容漸漸消失,低聲道:“不辭而別?你會去哪裏?”
“沒,沒什麼,我隨便説説,嘻嘻,我能去哪裏呢。”我趕緊掩飾道,揮手之間無意將插在衣襟之間的貼紙拂了下來。
剛要去撿,晴明已經彎下身,替我撿了起來,幾根火紅色的髮絲從貼紙裏飄落下來。糟了,是那個鬼怪的頭髮,果然,晴明臉色微微一變,道:“沙羅,這是哪裏來的?”
“是我撿的,紅色的頭髮好特別。”我笑了笑道。
晴明默唸了幾句咒文,那幾根髮絲瞬間化為灰燼,他看着我道:“那是酒吞童子的頭髮,以後要是看到千萬不可以再撿了,知道嗎?”
酒吞童子?就是那個經常幻化成英俊男子勾引年輕女子的鬼怪?聽説他是鬼族的首領,嗜酒,以人肉為生。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鬼怪呢,那麼説來,上次和我交手的就是酒吞童子了?既然是鬼族首領,一定也不好對付,上次交手的時候他沒有戀戰,匆匆而去,我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實力究竟如何。
“知道了!”我笑咪咪的答應道。
庭院裏的紅葉不停亂舞,猶如彩蝶紛飛,不時的落在院裏的青石板地上,偶而有幾片調皮的落在了他純白的狩衣上,輕輕的滑落,他靜靜的望着我,不發一言。
“要是真有那麼多蝴蝶飛舞,一定美極了。”我微側過頭,望着紅葉説道。
他輕輕一笑,忽然走到我身後,伸出雙手輕輕捂住了我的雙眼。
“喂,晴明,你幹什麼!”我想去掰他的手,
“沙羅,閉上眼睛,只要一會。”他低低道,我隱隱聽見他似乎唸了什麼咒文。
不一會兒,他慢慢移開了手。
“啊!”我不由驚呼出聲,眼前是怎樣一片情景,無數的紅葉已經幻化成了色彩斑斕的蝴蝶,在風中翩翩起舞,一瞬間,我只覺置身於夢幻之中,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可是,一切又是那麼的美麗。
“好漂亮啊,。”我喃喃道。剛要回頭去看晴明,發現他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接着只覺自己的手被温暖所包圍,低頭一看,晴明已經輕輕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猛的跳了起來。晴明他,是喜歡我嗎?
我穩了穩心神,望向晴明,他的臉上竟也微微泛紅,我感覺到他的手心發燙,密密的沁出細汗來,他,是在緊張嗎?我的心裏也不由有些愕然,原來雲淡風清的少年,也有緊張的時候?
我該怎麼做?與晴明攜手看蝶舞,的確是很浪漫,只是,我不可以。像流雲一般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去喜歡人,終歸是要回去的,每一次,我都不想和歷史中的人物產生感情,可是為什麼,每一次,偏偏就是躲避不了,就好像是註定的宿命。難道,就像司音所説的,是懲罰?
現在如果我硬掙脱他的手,也許會傷害到他敏感的心,但是這樣一直拉着,一定會讓他誤會。
“哇,看,那邊的蝴蝶好漂亮!”我只好用了那招惡俗程度不亞於“看,豬在飛!”,不着痕跡的把手抽了出來。
“晴明很厲害哦,如果以後用這招追求女孩,一定百發百中哦。”我嘻笑着,儘量用着最輕鬆的語氣。
晴明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臉上立刻沒了表情。他右手輕輕一揮,蝴蝶在瞬間又恢復成了紅葉,揚揚灑灑的落了下來。
“我,只想讓沙羅看。”他忽然冒了一句,轉身就走。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晴明的背影,心中有些發悶。晴明,他還是生氣了,不過,這樣也好,説不定他會一直,一直氣到——我消失的那一天。
這樣,也好。
至少,離別的時候不會那麼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