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看著長長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飯館,蘇墨柔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最喜歡吃老媽包的餃子。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她就沒再吃過餃子了,眼角一掃,見不遠處有一家名叫絕味餃子館的店,是棟三層樓建築,挺氣派的,不輸尋常酒樓。賣餃子能做到這種規模,想必好吃。當下便伸出細嫩手指一比。「我想吃三鮮肉餡餃子。」
傅東離笑道:「好,咱們就吃三鮮肉餡餃子。」
說罷,兩人來到餃子館門前,大概是中午時分,客人特別的多,桌子己經客滿了,店小二一臉為難,「兩位客官真是抱歉,店裡己經沒有位置了。
眼裡含笑,傅東離手搖著象牙骨扇,「沒位置了嗎?那可太不妙了,怎麼辦?本官今兒個吃不到這裡餃子,心情恐怕就會變得很不好,心情變得不好,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出來呢。」
他這邊說著,掌櫃迎了出來,看清他的面孔,急忙露出恭維的姿態。「哎喲,這不是傅大人嗎?您快裡邊請。」
傅東離哼笑一聲,「你傢伙計剛剛不是說沒空位了嗎?」
那掌櫃立刻踹了店小二一腳,「大人,這小子剛來不久,很多事情都還不懂,別說店裡現在沒坐滿,就算坐滿了,大人來了,小的寧可將其他客人全部趕出去也不會少了了大人您的位置的。」
傅東離笑了笑,隨掌櫃進了餃子館。
蘇墨柔不禁感嘆,難怪這世界的人都在拚了命的爭權奪勢,因為這個東西,的確可以迷惑人心,讓人失去本性。
掌櫃將兩人領到三樓一處獨立的雅間,看得出來這樣的地方,平時都是為一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所準備的。
店小二急忙將菜單送來給兩人過目,蘇墨柔覺得自己和傅東離這樣的人在一起,像極一個不講理的惡霸,因為她剛剛依稀聽到店小二在外面和掌櫃說這間雅間明明已經有人訂了。
可掌櫃卻小聲的回說,就算是皇上訂了那個位置,如今傅大人來了,那也得讓座。
正心虛的喝著茶,就聽到有人在門夕吠喊:「兩個時辰前就派人來訂了位置,現在你卻告訴大爺說,地方讓人佔了?豈有此理,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麼膽大包天,敢佔本大爺的位置…」
伴隨著一道大吼,門簾被人掀開,走進來幾個氣勢洶洶的漢子,為首的那個,二十四、五歲,長得倒是俊秀,可惜眼皮浮腫,一副縱慾後的疲態。
當那人看到搖著扇子恭候他大駕的傅東離時,雙膝一軟,跪倒在門前,原本囂張又不可一切的嘴臉,頓時化為一臉奉承,「下官見過相爺!」
傅東離哼哼笑一聲,「柳侍郎,本官佔了你訂的雅間,你不是要找本官討個說法嗎?」
出現在這不是別人,正是柳貴妃的哥哥柳青城,他急忙搖頭,「怎麼會呢?傅丞相佔了下官訂的雅間,那是下官的榮幸。」
說著,眼睛一轉,看到旁邊的蘇墨柔,眼前頓時一亮。
好個明眸皓齒、貌若天仙的姑娘。
別怪他不認識蘇墨柔,由於他在朝中的官位並不高,所以宮宴一類的場合,他並沒有資格參加。
傅東離被他赤裸裸的驚豔目光氣得不行,就彷彿自己的寶貝被人窺視了一樣,當下眼底一冷,哼了聲,「既然這樣,你還跪在那裡做什麼?」
柳青城趕忙起身,唯唯諾諾道:「那麼,下官便不再打擾相爺用膳。」
說罷,帶著幾個朋友,轉身跑了。
蘇墨柔不由得嘆氣,看來傅東離的確是京城裡一大惡霸啊。
點了幾道招牌菜,又叫了二十顆餃子,待店小二離去後,她忍不住說:「其實如果這裡沒位置了,我們可以去別家,這樣強佔別人的位置,總是不太好。」
「這家絕昧餃子館的餃子,是整個京城最出名的,既然要吃,為什麼不吃最好的?」
「可是你分明仗著自己的身分欺壓人。」
「我有這個身分,為什麼不利用?」頓了下,他無比認真的說:「在這世界,權勢代表一切,今天你看到我欺壓他,事實上,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是欺壓著更多的可憐人。」
這話就像當頭棒喝。
是啊,就算她再怎麼無法接受傅東離的價值觀,也無法否認他這句話背後代表的現實。
弱肉強食,傅東離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給她上一堂課。
無權無勢,她只能處於捱打的境地。
想要有尊嚴的活下去,沒有權力的支撐,就永遠都是夭方夜譚。
蘇墨柔被送回宮裡的時候,己是黃昏時分。
剛踏進明月宮,就看到太子趴在軟榻上淺眠。
小傢伙似乎已經等了她許久,聽到腳步聲,掙扎著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睡眼,軟綿綿的喊了-一聲,
「皇姊,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不是說今天要教我功課的嗎?」
她倏地一怔,這才想起昨天晚上,她承諾今天會給他講新知識,沒想到卻因為去赴傅東離的約,將這件事忘了。
可憐小傢伙還傻傻的在她寢宮裡等著。
她一把將他拉到懷裡,滿臉愧疚道:「皇姊為了償還傅相爺從柳貴妃手中救下寧兒的人情,今夭特地出宮一趟。
蘇靳軒仰著天真可愛的小臉說:「所以皇姊已經償還了那個人情嗎?」」
「是啊,欠了人情終究要還的,早點償還心裡也比較沒有負擔。」
「那皇姊能夠答應我,以後別跟傅相爺有所牽扯嗎?他是個壞人。」
蘇墨柔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嚇了一跳,「為何你會這麼說?」
他垂下髓,嘟了嘟小嘴,「東宮裡的人都是這樣告訴我的,小牛子還說,我之所以到了現在還不能上朝聽政,全是傅相爺的意思。」
她心頭一顫,緊緊將他擁入懷中,這麼小的孩子竟要面對這麼多黑暗的東西,老天爺真的很殘忍。
在現代,像蘇靳軒這般大的孩子,哪個不是無憂無慮的,遊樂園和卡通才是他們應該接觸的世界。
可是太子卻被迫捲入大人們的權勢戰爭之中,甚至連他的親生父親,也在漠視著這個孩子的成長。
如果有朝一日,哲康帝死了。那麼等待這個孩子的,又將是怎樣的一種局面?
她到底該如何保護他?
連一個侍女都保護不了的她,哪有能力保護他?
傅東離有一句話說的對,在這個世界,權勢代表一切。
在這腥風血雨的宮中,太子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成為人上人。
想到這裡,她無比認真的扳住對方細弱瘦小的肩膀。「軒弟,當一個手握大權的皇帝是要付出代價的,皇姊想要幫你,但你自己的意思呢?」
蘇靳軒被她眼中認真的光芒嚇了一跳,不過在對方充滿希冀的目光中,他還是勇敢的點點頭,「無論是什麼代價,我願意付出,只要能夠不再受人控制,我願意的,皇姊」
蘇墨柔滿意的笑道:「那好,我會幫助你,成為南凌的一代明君的。」
雖然讓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孩接受殘酷的帝王式教育有些殘忍,但為了避免他不明不白的死在野心家的手中,她只能逼迫他成長。
她最愛看歷史故事了,康熙帝斬鱉拜,趙匡胤亂杯酒釋兵權的典故都是可以取經的。
在上位者,不僅要八面玲瓏、擁有豐富的知識,還要深諳處世之道,時勢造英雄,而英雄,造時勢。
她一點一點的將自己所擁有的知識,灌輸到蘇靳軒的腦海中,首先讓他懂得,想要成為一個好皇帝,必先憂國憂民,重賢臣,遠小人。
能受天下百姓擁護,才能為民心所歸。
暴君,即便擁有權勢,也不能長久,終被推翻取而代之。
蘇靳軒文靜乖巧,理解力很強,對於蘇墨柔的教育方式,他感到非常新鮮,而且還能舉一反三。
這樣的情況,讓她非常滿意,事情正朝她期盼的方向在發展,現在,她在等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讓太子上位的契機。
時間飛快,轉眼間,哲康帝的生辰便被隆重的迎來了。
這段期間,寧兒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至於那柳貴妃,不知道是不是道到傅東離的警告,從那之後,倒是再沒找過明月宮的麻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目前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和傅東離的暗中保護有些關係。
那人給人感覺張狂邪候,嘴裡還經常說著不正經的汙言穢語,但比起那些偽君子,這樣的真小人,更能讓人接受一些。
太子說傅東離是個壞人,可壞人的定義又是什麼?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宮中,每個人都想往上爬,什麼骯髒手段都使得出來。
傅東離或許很壞,可他壞得真實、壞得坦白、壞得理直氣壯。
隨著哲康帝生辰的到來,文武百官也開始四處蒐羅名貴禮物,準備在當夭送進官裡,討皇上歡心。
建旭四十一年九月初五,哲康帝壽辰這一夭,很多官員受邀共襄盛舉。
傅東離自然也不例外。
依舊是一身紫紅官袍,瀟灑態意,奪人日光。
他的日光在蘇墨柔出現的時候,變得熱烈,並大刺刺的向她露出自負的笑容,任憑她如何躲閃,始終鎖定不放,讓她成為被眾人關注的焦點。
他是故意的,她在心底大罵。這男人擺明是想告訴別人,她是他的新玩具吧。
她含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偏偏這個舉動,正中他下懷,傅東離因此而笑得更加暢快了。
所謂的惡魔,就是這種人吧,她不敢保證再和他日光交流下去,今夭壽宴的主角會不會被取代。
急忙收回日光,假裝看向別處,卻仍能感受到來自彼端灼熱的關注。
兩人之間的互動,旁人或許沒注意,始終望向這一邊的柳貴妃,卻一一盡收眼底。
她坐在哲康帝身邊,看著傅東離從踏進大殿後,目光便纏著蘇墨柔,心底就像著了火,燒得她如坐針氈。
自從上次傅東離不由分說的將寧兒從她宮裡帶走,她就隱隱感覺到這兩人之間不單純。
後來又聽說兩人私會出遊,在京城逛了一天。
難道說,傅東離喜歡蘇墨柔?
可之前她派人打聽回來的消息,明明就說傅東離根本看不上這位七公主。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她百思不解,偏又不敢得罪傅東離,只能每天陪在哲康帝這個老不死的身邊,度日如年。
她自認容貌舉世無雙,實在不甘心一輩子就守在這座森冷的金色牢寵之中。
傅東離生得俊朗無禱,是女人,都會選他而不是行將就木的哲康帝。
甚至,她也幻想過,若有朝一日哲康帝死了,只要她再多下點工夫,也許傅東離就會收了她。
可是,這樣的夢還沒作多久,她就發現對方的日光漸漸被蘇墨柔所吸引。
不,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也無法忍受,自己傾心的男子,有朝一日會棄她而去。
建席上,每個人皆揣著不同的心思,唯有哲康帝,拖著半死不活的病體,坐在龍椅上,笑看眼前奢華的盛世之景。
朝中大臣紛紛上前送禮,輪到太子時,他乖巧的跪在哲康帝膝前,手捧一份奏摺。「父皇,這是兒臣送給您的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