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暑假,四年了,畢業證書到手,書青馬上趕回南部老家。
守株待兔三十天,她每日在杜家門口徘徊,期待杜家大門開啟,和昔日好友再眾,可惜,庚禹失約了。
望一眼杜家緊閉的大門,書青背起行囊,帶著失望回到北部。
四年裡,發生很多事情,多到二十二歲的夏書青感嘆起滄海桑田、人事變遷。
庚禹離開臺灣的第二個星期,父親搬回家裡,為了與庚禹的約定,她以保護自己為前提,刻意不和父親打照面。
母親後來找機會和她談,說父親和外遇對象已經分手,他誠心希望和家人修補感情,於是在母親的懇求下,她試著接納父親。
聯考過後,父親工作重心轉到臺北,他們便舉家搬遷,母親總算得到她盼了一輩子的圓滿家庭。
即使搬家,書青仍透過電話、E-mail和庚禹連繫。
她曉得他在唸經濟,卻迷上唱歌演戲,知道他在學校的社團裡有不錯的表現,他不單單在臺灣當王子,到美國也成了王子,他的歌迷很多,黃紅黑白人種都有。
他的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每當新人角逐女友寶座時,總讓他看見女人的心機有多重,他同意書青的話,女人是種極其複雜難懂,且狡猾的生物。
而她則告訴他,她的功課很繁忙,但她選對了科系,決心為下一世紀的新黑死病——憂鬱症而努力。她還說,如果他對女人的心理感興趣,她很樂意提供諮商服務,收費不高,一小時只收五百塊……美金。
庚禹回答,五百塊美金他付得起,他初到美國時,探聽的不是住宿問題而是股票行情,他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股市,努力讓兩人的共同基金以倍數方式成長。同學訝異他的能力,紛紛學他加入股友行列,沒想到,輸掉老本的比賺到利息的人多好幾倍。
看吧,想當股市名人,不是誰都能的。
她回信說,好啦好啦,別驕傲,她願意封他為股神,但做人不可過度得意忘形,要是把她的九十萬輸光,等他回臺灣,她肯定會剝下他的皮做背心,就算動物保育協會要舉發她,她也照做不誤。
他說,他的皮不保暖、不防風、不防雨,唯一的好處是像人皮,穿在身上的透明感,讓想裸體卻不敢裸體的男女正大光明。他還說,你不必擔心,現在的你長相明豔照人,根本不需要披上人皮充美女,所以他的皮還是留在他身上,製造下一波經濟效益。
一來一往的信件,讓他們不覺得兩人之間有距離,忘記美國到臺灣需要長長的十六小時飛行,他們仍同以往一樣分享心情、分享成就和開心。
然,這一切卻在幾個月後的聖誕節突然斷了線。
她發出的E-mail再也收不到回信,她打電話,電話那頭永遠關機,她直接寫航空信……不曉得是不是送信的飛機掉進大海里,為什麼發出去的信永遠收不到迴音?
她發火,拿起和庚禹同拍的照片,對著照片裡面的男人大罵,罵他沒良心,罵他要切斷友誼至少給個道理原因,哪能這樣子莫名其妙消失蹤影。
寒假,她回到南部老家,想找杜奶奶和杜媽媽問問庚禹的情形,卻發現杜家大門深鎖。
她四處按鈐請教鄰居,杜家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大家都說不曉得,猜測大約是杜先生賺大錢,搬到別處豪宅裡。
就這樣,杜庚禹離開她,離開得很徹底。
幾年後,書青搬進離學校很近的公寓裡,和小喬、賀緯翔、房東阿櫻同居。
書青回到公寓,放下包包,阿櫻湊上來,勾住她的肩膀說:“我有演唱會的門票,晚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聽?”
演唱會?沒興趣。
“不要。”
“為什麼不要?又要去跟監?”阿櫻問。
書青課餘時在貳週刊裡當記者,“記者”是潤飾過的說法,白話文叫作狗仔隊,專門跟監當紅的偶像明星,每每追到某顆星賓館外遇,雜誌大賣,老闆的紅包讓人興奮得不想離開這行,於是一年又一年,她正式成了貳週刊一員,嗯,是隻業績不壞的小汪汪。
“沒有,只是很累。”書青不想多說話,滿滿的失落演化成委屈。
她理解這種委屈既無聊又沒趣,知道自己想再多都解不出庚禹失約的謎底,可是忍不住的是她的心情,她總是一想再想,想他的容顏、想他不守約的心。
“你回南部是度假還是做苦工?”小喬插進話,他喜歡書青,喜歡阿櫻,喜歡所有有胸部的漂亮女性。
聳肩,她不想回答。
朋友常說她是冰山美人,說她連個微笑都不肯給,他們哪裡曉得,她的笑容早早隨著航空信掉進百慕達三角洲。
“走啦,好好瘋狂一次,小喬和緯翔都要去哦。”阿櫻不放棄鼓吹。
“Dam唱歌很好聽,他是臺灣人,卻在美國歌壇崛起,CD銷售量比Blue更好。這次他臨時回臺灣開演唱會,早在兩個星期之前,票就銷售一空,要不是託阿櫻的福氣,我們根本沒機會。”小喬拿著門票在她面前晃。
“他撒美金嗎?”書青冷淡的問。
“撒美金?”小喬沒弄懂她的意思。
“書青的意思是,聽演唱會有錢可以領嗎?”沉默的緯翔一語中的,猜中書青的心聲。
“你瘋啦!什麼叫作一票難求你沒聽過?”小喬瞠大眼,以為眼前的兩腳生物是外星品種。
聳肩,書青不置可否。
“書青,小喬說的話多半是狗屎,但這次他說的是真的,Dam臨時決定回臺灣舉辦演唱會,造成全國轟動,報紙媒體天天都在討論這件事,你是狗仔隊一員,難道不曉得這個消息?”阿櫻推開小喬,走到她身邊。
“不曉得。”
整整三十天,她待在老家,二十四小時中有三分之一時間望著杜家大門,期待黑頭車出現,將她的小竹馬載回家門。她沒心情看電視,沒心情買報紙,她全心全意守候他的承諾,可是這個杜庚禹居然正大光明毀約?
“書青,你是不是生病?”小喬怎麼看都覺得她不對勁。
書青沒回話,背起包包往房裡走,突地,輕輕的聲音傳來,是不愛說話的緯翔。
“你們不要勉強書青,反正她房裡有Dam的照片了,去不去看本人都無所謂。”
一句話,緯翔留住她。
“你說什麼?”
旋身,書青望住緯翔的背影,他始終在拈花惹草,擺弄一盆不曉得什麼鬼名字的盆栽。
“我有說什麼嗎?”緯翔還是不輕不重的語調,他壞得讓人想咬他。
“你說什麼?Dam的照片?”書青衝到他面前,半點都沒有她說的疲憊。
緯翔笑而不答。
這種態度最惹人嫌,握起拳頭,她想跑進廚房拿來平底鍋。
“說!什麼Dam的照片?”書青又問。
不說話,他就是不說話,書青的心臟在胸膛裡猛跳,微喘的氣息暴露出她的焦慮。
小喬和阿櫻都一頭霧水,他們搞不清緯翔在布弄什麼懸虛,也搞不清書青的驚惶為的是什麼。
“別生氣,不過是Dam的照片嘛,來來,我拿給你看。”說著,小喬把門票遞到她眼前。“看得清楚嗎?不清楚沒關係,這兩天的報紙都有他的消息,我找給你。”
小喬彎下腰,在書報架上翻找,找出這幾天的影劇版,堆到書青手上。
“他啊,未演先轟動,如果你不去看就太可惜了。”
書青愣住了,門票上的男子躍入眼簾的同時,狂跳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她、她……快要暈倒……
魂不附體,書青不確定自己是怎麼度過這三天。
演唱會回來後,每天,她抱著小喬提供的報紙,一行行閱讀。
沒錯,庚禹說他念的是紐約大學;沒錯,杜爸爸是通訊業的龍頭老大,近來市場已不再侷限於臺灣;沒錯,他風流花心,所有女生都想打進他的生活圈;沒錯,那是他的鼻、他的眼、他的薄唇,她永遠不會錯認的杜庚禹。
他回臺灣了,卻沒來找她?
為什麼?他紅了,不再需要她這個哥兒們?
不!這樣推論不公平,他們之間失聯太久,也許他找不到自己。
對,這種說法才公道。長久以來,她總替庚禹找藉口。他考不好,是因為題目太爛;他作業沒寫完,是因為社團活動太忙;他被女生纏,原因不是他的桃花種太多,而是女生閒過頭?所以這回,錯的不是他,而是自己隨父母親搬家。
那麼接下來,她該如何讓自己站到他面前,做一個豬頭手勢,提醒他,兩人之間的約定,也許他還她一個驕傲孔雀,那麼他們就可以接起一大堆說不完的話題。
想到這裡,飛散的魂魄附回本體,她精神奕奕。
追蹤大明星對她而言不困難,困難的是,Dam只在臺灣停留兩星期。然,天下無難事,再難都逼退不了有心人。
在躲躲藏藏,演足FBI間諜戰後,她總算進入飯店樓層。
她手提水煎包,那是中學時代的杜庚禹最喜歡的點心。
國中時期,他們下課後,常到學校對面攤販買兩顆水煎包,一面吃一面回家。冬天,剛起鍋的水煎包,抓在掌心暖呼呼的,咬一口,那滋味極棒,他們相視而笑,接著一二三,比賽開始,先吃完的是贏家,輸的人下次付帳。
她是一個錢打上二十四結的吝嗇鬼,要她付帳?沒門兒!於是她次次贏,回回要他俯首稱臣。
微笑染上,她看一眼手中的水煎包。
這家水煎包店是她在無意間發現的,口感味道和學校那間很像,第一次買到時,她高興了一下午,從此每個星期,她都走上幾遭,用同樣的香氣、同樣的滋味,懷念從前。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書青沉醉在回憶中太開心,居然沒發現眼前走來的男子。
“是杜先生要我送水煎包過來的。”書青強自鎮定。
對方看她一眼,想確定她話裡的可信度,“哪位杜先生?”
“杜庚禹先生,他是我們店裡的老主顧,每次回臺灣,都要讓我們送來幾顆水煎包。”書青態度自若,說謊第一要素——不能臉紅心跳,自露痕跡。
男子心想,沒錯,Dam的中文名字是杜庚禹,若非熟識,沒人知道,而且他對水煎包的狂熱讓人受不了,但大夥兒買來買去,老買不到他要的口味。
也許她的話是真的。只不過,她的外表實在缺乏說服力,哪個賣水煎包的女生會長得那麼窈窕漂亮?-纖合度的身材、精緻細膩的五宮、水蜜桃般的水嫩肌膚,說她是模特兒,可以,但說她是攤販妹妹實在說不過去。
真要說她在賣東西,那麼她賣身比賣水煎包更合理。
隨著對方的懷疑眼光,書青只好繼續編說詞。
“水煎包是我爸媽賣的,這時候家裡正忙,所以我爸叫我外送,要我順便問問杜先生,回美國的時候要不要替杜奶奶帶上一些冷凍包。”
她曉得杜奶奶?那麼他們之間的確有交情,點頭,他說:“我是Dam的經紀人,許佑嘉,請隨我來。”
過關了!好險,書青吐吐舌頭,因為她並不確定杜奶奶是不是在美國。
書青跟在對方身後,他敲兩下門,聽見裡面的回應聲,推開門,庚禹正坐在沙發裡,對著電腦敲鍵盤。
書青看一眼電腦螢幕,又在玩股票!這個人,想當一輩子股神?
抿唇,她輕笑。
“Dam,你訂水煎包是嗎?老闆送來了。”許佑嘉說。
庚禹抬眸,眼光接觸到書青。
驀地,熟悉感閃過,他愣了足足三秒鐘,然後起身,走到書青面前,雙手扣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拚命在記憶裡搜尋她的影子。
“我們……認識?”尾音往上抬,他不確定她曾經存在。
居然問出這麼過分的話?難不成短短四年時間,她的容貌大變,從美麗變成天仙,美到教他認不出她是誰?
書青伸出食指,用力頂上自己的鼻頭,豬頭、死豬頭、蠢豬等於杜庚禹,若是他再認不得她,她就要把他的頭扭下來餵狗。
“你覺得呢?杜庚禹?”她滿臉的怒氣。
看他們的互動,許佑嘉笑笑,沒問題了,他們是舊識。
“我先出去了,你們聊。”
他離場,沒人在意,庚禹還在記憶中搜尋她的身分。
“你說你帶了水煎包?”庚禹問。
只想到吃?該死的男人!她在肚裡罵他一頓後,還是乖乖地把水煎包遞過去。
不過,短短幾句問話,書青確定他將她遺忘徹底。
酸澀翻進心頭,說不出的滋味晾在胸口,多年交情算什麼!轉個頭就忘得一乾二淨,人家是大明星,多少美女在身邊圍繞,了不起得很,誰在意什麼青梅竹馬、什麼哥兒們交情?離開這片土地,他的人生自足不同,何必回頭遵守什麼約定?
庚禹接手水煎包,咬一口,不敢置信的笑容揚起。
“沒錯,這就是我要的口味。”
“這不是學校門口那家,是我在臺北另外找到味道相近的店。”書青沒好氣的回答。
夠沒志氣對吧?等了四年,居然等來一個陌生人!幹嘛啊?幾時開始,她的鄉音無改鬢毛衰,還要他笑問客從何處來?
“學校門口?”他又望她,眼光裡再次帶著研判。
“對,學校對門,一顆五塊錢,每次我們買兩顆,吃輸的付錢,你就是那個老吃輸的倒楣鬼。”
白痴,幹嘛跟他提往事?說不定那是人家刻意要忘記的部分。
“所以,我是讓你佔盡便宜的男生?”他好笑的問。
這會兒,他確定了他們是舊識,確定他的熟悉感其來有自,他們是好朋友,在過去,在他遺忘的那段曾經。
“佔便宜?把話說清楚哦,我出賣精力教你功課,雖然你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好歹沒讓你留在倒數三名處徘徊。你沒本事考上好學校,我放棄第一志願,陪你讀爛高中,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居然說我佔盡便宜?”
庚禹大笑,他高興自己的心電感應沒出錯,他就曉得這次回到臺灣必有收穫。
“不要用你的桃花眼對我笑,你的笑容只能迷惑心智不成熟的小女生,要是她們教過你數學,就會理解你的大腦沒有邏輯這類基本配備,若是她們陪你背過英文,就會清楚你的記憶力和黑猩猩相差無幾。你說,誰會喜歡一個頭腦空空,只有礙眼笑容的男性?”她詆譭他,原因是——她實在太生氣。
“很多人說我的頭腦很棒。”
“對啦,你對投資股票是有一套,不過這和頭腦無關,這叫天分、本能,你前輩子肯定是錢鼠,哪裡有錢哪裡去。”
“我有幾十萬個粉絲,她們都沒嫌過我的笑容礙眼。”
他說得很無辜,這表情、這口吻、這態度,他分明是當年的杜庚禹,都幾年了,長進度看來是零。
“這叫作識人不明,倘若她們知道你有多花心,好不容易交到校花女友還心神不定,直說戀愛太麻煩,就會明白像你這種沒耐心的男人,誰喜歡誰倒楣。”
原來他交過校花女友?
“你漂亮還是我的校花女友漂亮?”
庚禹突如其來的問句,問得她頭腦出現空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須臾,她訥訥回答:
“我們各有春秋,想找她嗎?上星期,我回臺南老家,聽說她結婚懷孕了,你恐怕已經失去機會。”
“當時,我沒考慮過追求你?”
“你說我是林旺,沒人會想和林旺談戀愛。”女人夠小心眼吧,一句批評,讓她記恨多年。
“我怎麼會笨到說你是林旺?”
嗯,真的很笨,她不單單美麗,她充滿生氣的眼瞳、她紅潤光澤的臉龐,吸引多少男性目光,就是盛怒中的她,都教人忍不住心動,不自主地他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
“做什麼?”書青退後兩步,被哥兒們輕薄,還真有那麼一點類似亂倫的思心。
“以前我怎麼喊你?”他湊近她的鼻尖輕問。
分明沒有曖昧,她就是聽見淫慾,彷彿他正用眼光一件件褪去她的外衣,直透……底層。
“正常的時候喊我書青,火大的時候叫夏書青,起肖的時候,叫我小青。”她努力維持正常的呼吸頻率。
她被他的眼光性騷擾了,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也許他不是杜庚禹,只是一個很像杜庚禹的替身。
“小青……很好,我喜歡這個名字,以後我叫你小青。”
“可不可以……”書青吞口口水,“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好像你真的對我沒有半點記憶。”
他笑了,笑出滿口白牙。
“我是啊,三年半前一場車禍,撞掉我一部分記憶,醫生用過很多方法都補不起那段空白。小青,你肯幫我嗎?”
她恍然大悟,難怪他失聯,難怪他忘記自己,忘得一乾二淨,難怪啊……
四年,她空等了四年,天天猜、天天想,她任由思念盤踞,她臆測他為何將自己排除,她的若千疑問總是自問自答,沒想到,他忘記她,情非得已。
“我又不是醫生。”
“醫生對我沒用,我不要你當醫生。”他魅惑人的話語,一句句把她這到牆邊。
“我可以做什麼?”她退一步,因為他有窒人氣息的威力。
“陪我回到過去。”
他和四年前不一樣,他有了偶像魅力,眼睛一勾,會勾掉女生半條魂魄:嘴角一揚,會揚開女孩子心門,然後長驅直入。
“我不是小叮噹。”
“我沒叫你當小叮噹。”
他又笑開,額頭頂上她的,親暱相觸,恍若這舉動他們已經練習過無數次;她的心跳加速,她的呼吸變得紊亂,他傭懶的笑容像高濃度醇酒,為她染上薄醉。
“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時光機……”
她變蠢了,正常的夏書青不會說這種白痴話!天,真是物以類眾,近朱者赤,近他這塊墨,她全身上下、裡裡外外,染了個通透。
無視她的紼紅羞澀,他大笑,拉起她的手走到衣櫃邊,隨手抓出一些證件、金錢,笑說:“我們去冒險。”
未定出門,門扇已傳來幾聲敲叩。
“Dam,江紀萍小姐來了。”是許佑嘉的聲音。
聽見她的名字,庚禹猛轉身,扯過書青,將她推到牆邊,在她耳邊低語:“我們從陽臺離開。”
為什麼?來者是鬼?
話未出口,庚禹急著將她往外推,指指鄰房陽臺,二話不說將她抱起,跨過欄杆,再將她輕輕放下。
他環住她的腰準備逃跑時,像想到什麼似的,折回房間,拿走書青帶來的水煎包,再走出陽臺,一個俐落翻身,跳到鄰房。
“動作快點,被那個女人發現的話,我們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書青在他的連聲催促下,沒有多想隨著他進入鄰房。
三分鐘後,他們偷偷摸摸離開飯店,搭上南下的自強號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