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四面張望了一陣,急步向前走去,將近門口之時,突然聽得一聲:“貴客留步。”大門中走出一個面色紫紅的中年大漢。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這不是杜天鶚麼?他怎麼會招呼起客人來了?”
只見那面色紫紅的大漢一抱拳,朗聲說道:“這位兄臺,可是來憑弔閔老爺子的麼?”
黑衣大漢一抱拳,道:“不錯,在下除了和閔老英雄有過一面之緣外,其餘全不相識。只望大駕告知閔老英雄遺體安葬之處,在下要到他墳墓之前,奠拜一番。”
那紫臉大漢,不待他說完,接口說道:“此時天色過晚,暫屈大駕,在此留宿一晚,明日再到閔老爺子的墓地之前,奠祭不遲。”
黑衣大漢還在猶豫,但紫臉大漢,已長揖肅客。
在此等情勢之下,那黑衣大漢,似是未便推拒,不自主地走進了大門。
上官琦混水摸魚,跟在那大漢身後,也走了進去。
大門裡分放著兩條長木板凳,每條木凳上,坐著四個精壯的漢子。
十六道眼光,一齊投注在背插單刀的黑衣大漢身上,不住上下打量。
那面色紫紅大漢,突然回過臉來,說道:“兄臺請把背上兵刃,寄存在門房處,待離去之時,再取走不遲。”
那黑衣大漢沉吟了一陣,終放解下背上單刀,交給那面色紫紅的大漢。那面色紫紅的大漢,卻順手交給了左首的黑衣人,抱拳一禮,道:“兄臺請。”
上官琦看兩人並肩向前走去,也跟著追了進去。
八個守門精壯大漢,看他抬頭挺胸,昂然而入,似是一時間想不出是否該出手攔阻,略一遲疑,上官琦已隨在兩人身後,闖了進去。
那面色紫紅大漢忽然加快了腳步,穿過前院,進了二門,帶著那黑衣大漢,進了一座廂房,笑道:“兄臺就在此處宿歇一陣,兄弟立時叫人送上酒飯。”
那黑衣大漢,搖頭說道:“不用了,在下腹中毫無飢餓之感。”
面色紫紅大漢道:“既是如此,兄臺請休息。”躬身告退而出。
上官琦站在室外相候,一見杜天鶚退了出來,正待出言招呼,那紫紅臉大漢,已搶先說道:“你也是來憑弔閡老爺子的麼?”
上官琦忽覺著這人口音不對,不覺怔了一怔,道:
“你是什麼人?”
他本想問你可是杜兄麼?話到口中之時,突然想到不對,改口問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既是窮家幫人物,那就請到東面跨院休息吧!東跨院第一座廂房,尚有兩個鋪位空著。”也不待上官琦回答,大步而去。
上官琦心中疑竇重重,對那人是否是杜天鶚,甚感茫然。
他靜靜忖思了一陣,覺著眼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立刻退出閔宅,一條是遵照那人的吩咐,先到東面跨院中瞧瞧再說。
他心中念頭百轉,也就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決定照著那人指示之言,向東跨院中走去。
這是一座優美寂靜的院落,微風中花氣襲人,靜悄悄地,不見一點燈光。
上官琦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勢,直向第一座廂房中走去。
房門大開,共放著四張大床,兩個床位上,已經有人。
上官琦凝目望去,只見那兩個床位上的人,並非躺著休息,而是盤膝打坐,竟是少林寺的高僧鐵木、凡木大師。
但見兩人目光微閃,瞧了上官琦一眼,又緩緩閉上。
上官琦近月連遇奇事,增長了不少閱歷,逞自走到近門處一張鋪位上,和衣躺下,拉開被子,矇頭而睡。
他這數年來,內功精進甚多,雖然一夜勞累奔走,但仍毫無睡意。輕啟棉被一角,望著兩個和尚。
忽見左首床上一僧,口齒啟動,似在和另一個和尚談話,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上官琦心知兩人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交談,是以只見口齒啟動,卻不聞一點聲息。只見右首和尚微微一笑,轉臉一瞥上官琦,也用千里入密的工夫,答覆左面一僧問話。
上官琦雖知這兩個和尚,法號鐵木、凡木大師,但哪一個是鐵木、哪一個是凡木,他卻無法弄得清楚。
從兩人談話神情看來,上官琦已覺出兩個和尚是在談論自己,想是定已發現了自己在偷瞧兩人之事,心中忽然覺著不安起來,暗道:“我這樣偷瞧兩人,只怕人家心中十分不樂。”不自覺地閉上了雙目。
過了片刻工夫,忽聽一陣步履之聲,走進房來。緊接是拉動棉被的聲音,似是又有一個人進了房來,睡在旁側空床之上。
上官琦甚想睜開眼睛瞧瞧,但他心中一直覺著鐵木和凡木大師,仍然在暗中留神著他的舉動,竟是不敢睜開眼睛看。
片刻之後,忽聽鼾聲大作,那新來之人,似已入了夢鄉。
上官琦心中忽然一動,裝出一副被那鼾聲驚醒的樣子,擁被坐了起來。
凝神望去,只見鐵木、凡木大師,盤膝閉目而坐,對那大作的鼾聲,恍如不聞。
外面夜色幽暗,室中光線更是微弱。除了大作的鼾聲外,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縱然是夜風搖動樹葉的聲音。
上官琦側轉臉去,想看看新來的是何等人物。但那人側身而臥,一手抱頭,棉被掩身,除了那大作的鼾聲之外,面貌身段,一點也看不到。
這情景本是一幅安謐的畫面,該使人油生睡意。但剛才江畔那驚心動魄的惡鬥,和那素衣少女滅口的辣手屠殺,在江湖閱歷淺薄的上官琦心中,泛起了一種幻覺,暴雨欲來風滿樓,這平靜中似是蘊藏著無比的兇險緊張。
忽然間腦際中靈光閃動,覺出那鼾聲似有著一定節拍。
凝神靜聽,果是有異,因那鼾聲有時間一氣不絕,有時斷停了甚久。
他無法分辨出那鼾聲停頓、連續的節拍中,說些什麼,但卻肯定了這鼾聲,並非是一位熟睡中人所作。
正忖思間,忽見左首榻上盤坐的老僧,緩緩睜開了雙目,冷電般的眼神,在夜暗中閃動。一掠上官琦,舉步下榻,竟自出門而去。
大概天上的月光,又被濃雲遮去,室外夜暗如漆。那和尚輕功似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上官琦眼看著他下了木榻,舉步出室,竟然聽不到一點聲息。
在他想來,二僧定然會同時行動,既然走了一個,另一個定會隨後而出。
哪知事情又出乎他的意外,那和尚去了良久,另一個和尚仍然端坐不動,直似不知同伴已悄悄而去。
鼾聲依然震耳,有節有拍地響著,室外仍是一片沉寂。漸漸的夜暗消失,曙光微露,天色已近黎明。
上官琦暗暗嘆了一口氣,閉上雙目,忖道:“這看來平靜的大宅院中,其實卻群集了當今武林中正邪高手,暗中在勾心鬥角,較量身手,可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只為了那閔老英雄之死?難道他的生死,對武林人物有著無比的重要?”
這重重疑竇,如雲如霧,是那樣迷茫,難解。
忽然問又一個新的念頭,閃掠腦際,那棺木究竟是裝的什麼東西?
如果那真是一具屍體,那素衣少女又為什麼要把那具屍體運走,不管那屍體是不是閔老爺子的真身,也用不著這等大費周折。
只覺這重重疑雲,連連在腦際閃過,不自覺輕輕一嘆。
睜睛望去,只見那剛才離開房中的老和尚,不知何時,竟然重又回到房中,盤膝坐在木榻之上。
上官琦已無暇再想這和尚之事,一心一意推想那棺木中藏的什麼,愈想愈覺自己推斷不錯,不自禁失聲叫道:“不錯,那裡面定然不是屍體。”
他這失聲一叫,那微閉雙目的兩個和尚,突然一齊睜開了眼睛,凝注在他的臉上。
上官琦霍然驚覺,神志突然一清,緩緩躺下身子,矇頭大睡。
他此刻心中思緒如潮,哪裡能睡得著?蒙著被子,開始分析心中想到的事情。
他本是極為聰明之人,經過一段時間思索之後,把事情分成了兩個段落,假設出幾個不同變化。
如那棺木中不是屍體,是什麼?
那素衣少女是否真是閔老英雄的女兒,為什麼她似是有著甚大的權威?那位閔公子以長兄之尊,為什麼對妹妹那樣害怕?如果那棺木中,真真實實是裝的閔老英雄的屍體,這屍體有什麼特別之處,勞師動眾,裝船運走。
這重重疑雲,經他分析之後,立時覺得關鍵在那素衣少女身上。但那素衣少女武功高強,不是容易對付之人。從她身上追查,只怕難以找出線索。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設法證明那密室中閔老英雄,是真是假。從他身上追查,倒是一條捷徑。
問題在如何才能找出那密室之門,那日雖然去過一次,但卻未留心去路,不知不覺中走入了地道。
他矇頭裝睡,費盡心思,想出了很多事情,自覺這收穫很大,長長吁一口氣,揭被望去。
室中的兩個和尚,和那鼾聲如雷之人,都不知何時離開他去。室外一片陽光,己然是日升三竿時分,趕忙跳下木榻,穿上鞋子,緩步出了房門。
幾竿修竹,幾盆茂花,兩棵高大的白楊,點綴得這座跨院十分幽靜。
上官琦步行到一棵白楊樹下,流目打量四周的景物,只見各座房門大開,但卻悄無一人。
出奇的靜寂,使上官琦心中生出一種淒涼之感,搖頭嘆息一聲,不知何去何從。
忽聽身後響起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直對自己停身之處,走了過來。
上官琦暗中運功戒備,人卻故作不知有人走近身後,連身子也不動一下。
只聽那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身後響起了一聲咳嗽之聲。
上官琦頭也不回地問道:“什麼人?”
那人又重重咳嗽了一聲,道:“大駕可是窮家幫中的人物麼?”
上官琦聽得微微一怔,暗道:“我如不承認是窮家幫中人,勢將引起他們疑心;如果承認下來,自己對窮家幫中的形勢,全然不知,連幫主的姓名也不知道,萬一被人查問起來,只怕要立時露出馬腳。”
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之言回答,索性冷笑回一聲,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呢?”
來人一直在他身後站立,無法看出他的神色,只聽那人恭恭敬敬他說道:“在下久聞窮家幫的盛名,老前輩在窮家幫,想來身份定然十分尊高。”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必得設法冒充才行。”
他心中念頭百轉,也就不是眨眼之間的工夫,當下冷冷說道:“你找在下可有什麼事麼?”
只聽那身後之人答道:“大駕如是窮家幫中之人,在下想請代為相訪幾位故舊。”
上官琦霍然轉過身去,抬頭望去,只見來人穿了一身短勁的勁裝,竟然是閔老英雄的屬下。
只見他把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瞧了一陣,道:“貴幫中只有大駕一人來麼?”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就很難答覆,也不知窮家幫中是否還有人來,何況他要找我代為相訪幾位故舊,定是窮家幫中甚有地位身份之人,如他一問我三不知,勢非啟人疑竇不可。”
這是個很尷尬的場面。上官琦忖思了良久,仍是想不出適當回答之詞。
那大漢逐漸焦急起來,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們少爺和貴幫中幾位交誼甚深……”
上官琦被迫無奈,才緩緩說道:“你們少爺,找敝幫什麼人,有什麼事?”
他這幾句話,說得十分緩慢,一面想,一面說,但卻無疑承認了自己是窮家幫中之人了。
那大漢忽然面現喜色,說道:“大駕既是窮家幫中之人,想必和我們少爺相識了?”
上官琦搖搖頭,道:“不認識。”
那人呆了一呆,道:“請移駕到我們公子房中一敘如何?”
上官琦被逼得無可奈何,只好點點頭,道:“好吧!”
那人長長一揖,道:“請恕小人走前面幾步帶路了。”轉過身去,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身來,說道:“大駕最好能和在下保持一段遙長的距離,兔被我們小姐手下之人看出來。”說完,又是一個長揖,才轉身向前走去。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聽他口氣,帶我去見閔公子,又怕他們小姐的心腹看到,這般推斷起來,去見之人,定然是閔老爺子的公子了。”心中在想著相見後應付之策,人卻隨著那人身後向前走去。
出了跨院,情形立時不同。只見不少疾服勁裝、或是長衫儒中的人,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有閔家的下人,也有來憑弔閔老爺的武林人物。
人一多,上官琦反而鎮靜下來,遙遙隨著那大漢身後而行。
穿越了幾重庭院,又到了一處十分幽靜的院落,此處人已稀少。
只見那勁裝大漢,站在一處小圓門處,滿臉焦急之色,不住地東張西望,似是怕被人發現一般,不停地舉手相招。
上官琦突然加快了腳步,奔進那座院落中。
這是一座滿植花木、十分精緻的小院。只見身披重孝的閔公子,正站在廳外石階前等待著,一見上官琦,立時長長一揖,急步迎了上來,讓入廳中。
上官琦輕輕咳了一聲,流目掃視廳中的景物,藉機使自己緊張的心情,平靜下來。
那身披重孝少年,親自動手,倒了一杯香茗送上,道:“貴幫中,只來了大駕一人麼?”
這時,上官琦的心情,已經鎮靜了很多,但他怕言多有失,故作冷漠地微一點頭。
身披重孝的閔公子,滿臉失望神色,緩步走到廳外,低聲吩咐那勁裝大漢幾句,重又回到廳中,說道:“在下閔正廉和貴幫中金老前輩,有過數面之緣。”
上官琦根本不知金老前輩是何許人物,口中輕輕的“嗯”了一聲,微一點頭。
閔正廉又道:“大駕高名上姓?”
上官琦隨口應道:“兄弟姓官。”
閔正廉道:“官兄不知是奉諭而來,還是……”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如說奉諭而來,他定要追根問底;我如對答不對,豈不立被拆穿?”略一沉忖,道:“在下路過此地,聽得閔老英雄逝世之訊,特地趕來憑弔。敝幫幫主和金老前輩,恐怕還不知此事。”
閔正廉急急問道:“官兄,可知貴幫金老前輩的行蹤麼?”
上官琦道:“這個,這個……”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回答之詞。
閔正廉滿臉失望之情,嘆道:“金老前輩,俠蹤無定,可遇而不可求。”
上官琦看他滿臉憂苦之容,不禁激起了豪俠之情,當下說道:“閔公子有事,告訴我也是一樣。在下或可在短期之內,查出金老前輩的行蹤。”
閔正廉微微一皺眉頭道:“只怕時間來不及了。”他屈指算了算,道:“十日大限,已過七天,看來只餘三日時光了。”
上官琦道:“縱然來不及找尋金老前輩,但閔兄既和敝幫人有過來往,兄弟自應代助一臂之力。”
閔正廉忽然抬起頭來,目光凝注在上官琦臉上,呆呆地瞧了一陣,道:“縱然是金老前輩大駕親到,獨力也難勝任。”
他黯然嘆息一聲,兩行淚水,悄然而下,接道:“但他在貴幫中身份尊高,僅次放幫主之位,或能在大限之前,召集貴幫中部分高手……”
說到此處,忽聞一聲輕微的響聲,似是有人投入了大廳中一粒極小的石子。
這響聲雖小,但閔正廉卻似受到了甚大的驚駭一般,臉色大變,舉起衣袖,擦拭一下臉上淚痕,裝出一付歡愉之容,高聲說道:“官兄不再多坐一下麼?”
上官琦微微一呆,暗道:“我幾時要走了?”但人家既已下逐客之令,不走也得要走。站起身子,大步走到大廳門口,說道:“不坐了。”
忽聽身後響起了細碎的步履之聲,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白衫白裙的少女,蓮步珊柵而來。
上官琦微微一怔,呆在廳外。
那素衣少女倒是落落大方,目註上官琦微微一笑,轉面對那重孝少年道:“哥哥,這位客人是哪裡來的?”
那重孝少年道:“窮家幫的官兄。”
上官琦拱手作禮道:“不敢勞閔兄遠送,兄弟到大廳拜拜閔老英雄靈位,就要走了。”
那素衣少女停在石階下面,攔住了上官琦的去路,笑道:“窮家幫中幾位長老,都是家父生前好友,說起來,都不是外人。官兄請稍留片刻再走,小妹尚有幾句話請教。”
上官琦暗自急道:“要糟,她如問我窮家幫中之事,我答得前言不對後語,豈不立被拆穿?”
心中雖在暗暗焦慮,但口中卻不自覺地答道:“不知閔姑娘相詢何事?”
素衣少女纖手一擺,道:“官兄請房裡坐吧!”
她這等大方神情,反而使上官琦有些應付不來,幸得他臉上的易容藥物掩遮去了本來面目,要不然早已滿面通紅了。
那素衣少女看上官琦站著不動,微微一笑,又道:“官兄可有什麼要緊之事麼?”
上官琦略一沉吟,返身步入室中。
那索衣少女羅裙飄飄,緊隨著走了進來,倒是那重孝少年,走在最後。
上官琦入室之後,繃著臉一語不發,心中卻在暗暗地想著對付之策。
那素衣少女對上官琦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態,似是甚感意外,微微猶豫了一下,才嫣然一笑,道:“官兄與家兄相識甚久了麼?”
上官琦此刻對言語極是謹慎,沉吟了片刻,才答道:“我和令兄原不相識,但卻常聽敝幫長老談起閔老英雄和閔公子,可惜兄弟來得遲了一步,閔老英雄的靈柩已然下葬,故而冒昧相訪閔公子,探問一下閔老爺子逝世情形。日後遇上敝幫幫主,或幫中長老問起之時,也好有個交代。”
他這幾句話,開脫了閔公子所有的關係,自覺說得十分得體。
那素衣少女又是嫣然一笑,問道:“家兄可曾相告官兄,家父逝世的經過麼?”
上官琦道:“沒有。令兄只說令尊死放意外,眼下還不便對外說起,日後自當專程謁見敝幫幫主,當面奉告。”
那素衣少女似是甚讚賞哥哥這幾句話,說得十分得體,星目流動,瞧了那重孝少年一眼,接道:“家兄說得一點不錯,眼下之情,我們兄妹確有難言苦衷。唉!此中經過,實難為外人道。”
上官琦道:“令兄不願說,在下自是不便再多追問。”
那素衣少女突然一整臉色,眉梢眼角問,浮現出一片冰冷肅殺之氣,說道:“官兄這次趕來憑弔家父,是奉了幫中長老令諭,還是自願而來?”
上官琦暗暗忖道:“她這般苦苦追問,我一個回答不對,即將被她找出破綻,倒不如給她來個漠然不理的好。”當下也把臉色一冷,說道:“姑娘這等追問,恕在下不願作答。”
回頭向身著重孝的閔正廉一拱手,道:“造訪打擾甚感不安,兄弟就此告別了。”大步直向廳外走去。
那素衣少女嬌軀一橫,攔住了去路,冷冷說道:“官兄且請慢走一步。”
上官琦看她嬌軀橫阻去路,如不依言停步,勢必要硬闖過去不可,略一猶豫,停了下來,說道:“閔姑娘還有什麼指示?”
素衣少女道:“家父和貴幫中幾位長老,都有著甚深交誼。且問官兄在哪位長老屬下?”
問話之中,已隱隱流現出懷疑之心。
上官琦靈機一動,道:“姑娘這等相問之法,在下本應拒絕作答,姑看在令尊和敝幫中幾位長老相交的份上,破例答覆姑娘一句,在下常隨侍在幫主身側。”
素衣少女冰冷的臉色,突然一變,滿臉春風地笑道:“我說呢,官兄怎敢這等傲氣凌人,原來是幫主近身之人。”
她微微一笑之後,又道:“久聞貴幫主手下有左右二童,個個身負絕技。看官兄神氣,想必是傳言中的左右二童之一了?”
上官琦暗道:“窮家幫中情形,我一點也不知道,難得她替我指出一條路來了,不妨充他一充吧。”當下冷冷一笑,默然不語。
他這神態,倒使那素衣少女真的有了幾分相信起來,不禁一怔。
她原本有心諷譏對方,想不到上官琦竟然將計就計地來個默認不答。
她沉吟了良久,回頭對閔正廉道:“哥哥,這人當真是窮家幫的左右二童中的一位麼?”
閔正廉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了。”
素衣少女突然冷笑一聲,目註上官琦道:“窮家幫左右二童,從來不離幫主身側,豈有單獨行動之理,分明是有心冒充……”
上官琦騎虎難下,索性硬充下去,冷笑一聲,啟口欲言,但話到口邊之時,卻又住口不語。
原來他想說敝幫幫主就在左近,但忽又覺著這幾句話有些不對,因他已從兩人口氣之間,聽出那窮家幫中的幫主,十分尊高,行動之時,豈能默默無聞。
心念一轉,冷冷答道:“姑娘這等追問,不知是何用心。本幫幫主和諸位長老,行蹤一向隱秘,縱然在下知道,也歉難奉告。”
那素衣少女冷笑一聲,道:“那就請官兄暫留此地,等待貴幫中長老來救你吧!”
上官琦略一沉忖,怒道:“就憑姑娘想把在下留在此地,未免有些夜郎自大。”
那素衣少女冷冰冰他說道:“你如不信,就走一下試試?”
上官琦目光盯注在那素衣少女臉上,一時之間,猶豫不決。此時此情,不是是否該硬闖出去。
那素衣少女雖然冷若冰霜,但上官琦眼睛一眨也不眨動一下,瞧了一陣,也不禁有些羞紅泛頰,怒道:“你這般瞧著我幹什麼?哼!沒有規矩。”
上官琦心中一直在想著該不該硬闖出去,聽得人家責備之言,才霍然警覺到自己儀態失常,只覺一種愧疚之感泛上心來,趕忙別過頭去,說道:“姑娘如若這般蠻不講理,在下可要硬闖了。”
他雖然覺著臉上一陣發燒,但因塗的易容藥物過多,臉色仍是一片枯黃,看不出一點羞紅之色。
那素衣少女突然一展柳腰,直欺而進,右手纖指直向上官琦“期門”穴上點去。
這等碎然發難,已是極難防備,何況雙方相距又近,那素衣少女出手又快逾電閃,只看得閔正廉心頭一震,失聲叫道:“啊呀!”
閔正廉驚叫出口的同時,瞥見上官琦身軀突然向旁側一傾,身子橫裡移開了三尺多遠,竟然把素衣少女雷奔電掣的一擊讓開。
那素衣少女對上官琦能閃避開自己的突然一擊,也似乎甚感意外。怔了一怔,才道:“窮家幫中左右二童之名,果不虛傳,能閃開我這淬然一擊,已足可列身當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