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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心跳瞬間加快,向幼薇只覺得一股難以言語的驚恐湧上心頭,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拉開他捂在肩膀的手臂就去扯他衣衫。

    「不過是一晚沒有同床共枕,娘子這麼急不可耐。」蘇景澤依舊嬉皮笑臉,想要阻止向幼薇的動作卻發現渾身力氣小得嚇人,只能無奈的看著向幼薇扒開自己的衣衫,被眼前看到的東西嚇得倒吸一口氣。

    「怎麼會這樣?」向幼薇幾乎要哭出來。

    她知道蘇景澤受了刀傷,可養了十幾日,傷口明明長好,大夫也說輕微的擺動沒有問題,修養半月自會痊癒,可眼前的傷口已經化膿,傷口兩旁的肉向外翻卷著,雖然敷了青綠色的藥汁,還是異樣的恐怖。

    「在水裡的時候不小心扯裂了,又泡了水,不過後來拿了藥草來敷,只是用處不大。」蘇景澤蒼白著臉,回答的卻是雲淡風輕。

    向幼薇看著他絲毫不在乎的模樣,一股惱恨湧上心頭,「為什麼不告訴我,獨自忍著很有趣嗎?看我像傻瓜一樣,折騰你睡在這裡。」她哀切的低吼著,眼裡寫著心疼。

    在水裡扯開了傷口,那該是怎樣的痛楚,可這個男人竟然能不聲不響的瞞著自己許久,在那個露宿的夜裡捨不得吃東西,還若無其事抱著自己走動,他到底要傷到多重才會開口?

    是她笨,怎麼會沒瞧出蘇景澤的異樣,那日往小村子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就不好看,行動也遲緩得很,還有這些日子,他總是古古怪怪的揉著肩膀,自己竟然絲毫沒有想到他的傷口。

    難言的自責把向幼薇埋沒,她幾乎要哭出聲,卻還是輕柔的攙扶他到床上躺下,看著蘇景澤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心中悽苦難忍。

    蘇景澤雙目熠熠看著她的無助,輕聲的嘆息,「不說,就是怕你擔心,可最後還是讓你難過了。」

    看到他傷口時,那一瞬間的驚懼和心疼,是向幼薇這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的。

    幾乎是要哭出來的敲開了老婆婆夫婦的門,她把事情連比帶說的說了一遍,走到房間卻發現蘇景澤已經發燙陷入昏迷中。

    三個人忙碌著燒了熱水,一遍遍更換蘇景澤額頭的毛巾,小村子裡缺醫少藥,只能拿附近山上的草藥頂數。

    就這麼折騰的一整夜,所幸到天亮時,熱度還是退了下去,傷口也包紮起來。

    這一折騰就是十幾日,向幼薇也顧不得什麼羞澀,日日扒著他的衣衫看傷口,等到終於看到細嫩粉紅的肌肉已經合攏,她的一口氣才鬆下來。

    「薇兒!」看她放鬆的模樣,蘇景澤心中暖意湧出來,習慣了她時不時的野蠻行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衣衫不整,喟嘆的喚著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是想這樣喚她的名字,親暱的口氣,就好似兩人間有著最親密的關係。

    半個多月的日日相對,同寢共食,他覺得自己心底有什麼變了質,從一開始的重逢,蘇景澤就知道自己心底是喜歡向幼薇的,也許在她還是那個俊美少年的時候就動了心,只是當初分開得急,無意多想,直到能再看到她,才覺得心底溢出的驚喜是那麼強烈,排山倒海而來,讓他無力抗拒。

    她有時候會淺淺的笑,帶著一股落寞,女兒家的柔軟毫不掩飾,可一轉眼,她又故作堅強,咬緊了牙關也不說害怕,讓他心疼,只想一輩子替她遮風擋雨。這感覺雖然來得古怪,卻不讓蘇景澤厭惡,只是不安自己心底的悸動:心知肚明兩人之間的差距,所以一直強自壓抑,自私的想著就這樣吧,若即若離,總不至於深陷。

    可現在,他有些對抗不了心底的急切,感情隨時可能噴薄而發,把自己灼燒。

    向幼薇對自己也是有感覺的吧,還記得那時她那麼喜愛黏著自己,即便假扮男兒身,愛慕的目光仍舊毫不掩飾,只是這個倔強的女子,竟比他還殘酷,狠狠地壓抑了自己最深處的想法,所以兩人間誰都自私的不開口,假裝不存在。

    可現在,經歷了這樣一次病痛和陪伴,那些壓抑的情意已經濃重的不能忽視,他奢求向幼薇的關心,甚至期待永久,就這樣安靜的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但是,兩人之間有可能嗎,他不知道這個答案,可已經忘不了她,不去努力得到又怎麼知道答案,蘇景澤想,他也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既然放不開,就去努力地靠近吧,即便萬劫不復,他也甘之如飴。

    正想著,向幼薇端著藥走過來,兩人間已經習慣了彼此的靠近,向幼薇也不覺得異樣,只是一如往常的坐在床邊給他喂藥,這事情是+幾天來做慣了的,順手拈來很是坦然。

    蘇景澤覺得這丫頭緊張起來其實也很可愛,那些日子他昏昏沉沉的,不能自己吃藥也只能靠她喂,可眼下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她還是一如往常的喂藥。哎,這樣的一片心,自己怎麼能看不出來,這丫頭又是怎麼欺瞞了自己的內心,辯駁那感情不是愛意。

    又傻又倔強的丫頭啊!

    看蘇景澤就著她的手吃了藥,向幼薇拿帕子輕輕拭去他嘴邊的藥汁,已經習慣了這樣對待他,倒不覺得怎麼樣,只是蘇景澤盯著的目光那般熱烈,想讓她忽略掉也難。忍耐著收拾好了東西,嗔怪的瞪他一眼,目光對上蘇景澤卻有些控制不住,四目凝視,良久良久,直到門吱呀搖動起來。

    還以為是有人進來,向幼薇窘迫的躲開了他的目光,回頭一看,才發現只是風吹動門發出的響動,她想不明白自己慌什麼,也不敢多想。

    若有似無的嘆口氣,向幼薇回身欲端走藥碗,卻沒料到蘇景澤也傾著身子往門口瞧,兩人臉頰突然相觸,唇齒間有溫柔的觸感,只覺得一陣激烈的感覺穿過全身,向幼薇愣住,受了驚嚇剛要閃開,卻被一雙鐵臂攬住腰肢,任由蘇景澤閉上雙眸,靈巧的舌舔舐著自己的唇瓣,好似在品嚐這人世間最美味的佳餚,細緻的吻上每一處,藥汁的苦澀味道蔓延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一顆心難以自已的,沉迷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裡,風再次吹動門的時候,向幼薇終於生出勇氣推開了眼前的男人,她惶急的站起身瞪視眼前的男人,手指撫上自己的唇,好像還能感覺到相觸的溫度。

    「薇兒,你……」蘇景澤苦笑著嘆息,他輕狂了,那一刻只是順從了自己的心,絲毫不後悔下意識的舉動。

    聽著蘇景澤的嘆息,向幼薇卻沒有勇氣再留在這裡,驚惶的跑出去,直到離開那院子很遠才頓住腳步,腦海中只有那溫情的一刻來回盤旋,有些不安還有些甜蜜。

    為什麼會有那樣震撼的感覺,不過是不經意的一個吻,蜻蜒點水一般,自己的心底卻蕩起了滿滿的波浪,她不懂自己的心,只是單純的懼怕瞭解心底最深處的執念,怕一切想明白後,也許會是萬劫不復。

    離開村子是在三日後,因為身上的傷養得差不多,向幼薇想起這次離開家出來的目約,就提議離開,對於她這個決定村民很是不捨,即便如此也只能送他們離開。

    等到買了馬趕到欽州落腳處,向幼薇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和這個男人同處一房近乎一個月,而那段時光對於她來說,非但不是煎熬,反而覺得流轉太快,恍如昨日。更糟糕的,因為那樣的一場獨處,原本隱藏得很好的心意,似乎有了復甦的跡象,想要壓抑,卻再也沒有成功。

    幸好還有生意上的事情可以忙,她才能藉以躲避蘇景澤的糾纏,就像現在,刻意找了僻靜的地方看書。而蘇景澤,好不容易打聽到向幼薇的去處,循著下人的指點找到隱僻的小書房,輕手推開門,一眼就瞧見端端正正坐在書桌前看書的向幼薇。

    此時正值日暮時分,紅彤彤的落日映照了半邊天,透過窗灑進來,把背對窗戶而坐的女子整個包裹在柔和的日光中,周身好似撒上了一身光芒,瘦削的身姿越發瘦弱,映襯著那姣好的面容,柔和的眉眼,簡直像極了畫中仙子。

    這樣的好景色,這樣的佳人,才真正是良辰美景和絕代麗人的絕配,蘇景澤靜靜看著,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覺越發溫柔,一顆心已然融化成一灘春水。

    專心致志看著手裡的書,冷不丁感覺到一股強烈且不可忽視的熱切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向幼薇驀地抬起頭,果然瞧見蘇景澤含笑倚在門口,眉梢、眼角都透著柔和。

    「站在那裡不進來,要做什麼,難不成想學得道高僧隨處入定?」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斜睨他一眼,原還有些氣惱被打擾,可再瞧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毫不客氣盯著自己,目光熱烈毫不掩飾,自己臉頰倒是泛起一股熱氣,心底的不滿煙消雲散,只能假裝出氣惱的模樣,沒好氣的說道。

    說來也怪,從小到大,向幼薇都自認在眾姊妹中算得上第一穩妥的人,平日裡行事作風處變不驚,就連爹爹都誇讚淡然老練,才想著把向家家業託付到她的手裡。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閨閣淑女,也不是沒接觸過別的男人,可不知為什麼,經過那一個月的相處,以後每每面對蘇景澤,心底總是一陣慌亂。

    這個男人的目光帶著濃濃的侵略性,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趣,明明是頗為隱晦曖味的凝視,讓他做出來卻顯得坦坦蕩蕩,絲毫不讓人覺得厭惡,為何會在那樣的注視下心跳加速,難道是往日的感覺復甦,這代表什麼?

    向幼薇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心底的答案,可似乎又有些躲避那個早已明瞭的事實。

    蘇景澤,哎,這個太過優秀的男子,自己遇到他到底是福還是劫?

    嘴角上揚的弧度顯示了他心情的愉悅,蘇景澤懶洋洋的走進來,「我這一生可與佛家無緣,佛家戒色,我卻留戀這房中佳人的風情萬種。」

    「你……」一句話又是露骨得厲害,向幼薇哭笑不得,想著自己總也說不過他,乾脆就閉口不答,只把自己的目光轉回到面前攤開的書上。

    「這書房不大,書倒是很多,也很乾淨整潔,看來莫掌櫃對你們家還是很上心的。」看向幼薇笑嗔自己一眼就不再言語,蘇景澤知道她性子倔強也不逼迫,英眉一挑,主動換了話題。

    「莫掌櫃從來都是厚道的人,不然爹爹也不會放心把這邊生意交給他。」自己的整副心思都被蘇景澤吸引,翻著手中的書也已經看不下去一個字,索性合上放置一邊,掃一眼填滿整間房的書本,「這院子是爹爹買來送給莫掌櫃,也方便我們來這邊住著,他有自己的書房,所以這個書房原本就是為了我爹爹佈置,不過近些年來這邊的時候少,就借給了莫大哥暫用。」

    「中舉的莫家長子,他倒是個博學多才的人。」

    「莫大哥才學淵博,中舉那是理所應當的,說來莫掌櫃生不逢時,他當年科考正逢亂世,考場舞弊成風,毫無公正可雷,再加上朝廷重武輕文,所以一氣之下來到這邊,遇到我父親學做生意,即便做了這麼多年的銅臭商人,身上的文人儒雅、嫉惡如仇的風骨還是絲毫未變。」向幼薇說起這些面露笑容,直看得蘇景澤都有些怔住了。

    「難得你這麼誇讚別人,對著我的時候卻似個刺娟,怎麼不見你讚揚我幾句?」他有些酸溜溜的說。

    「你倒是不客氣。」她嗤笑出聲,故作不屑瞥他一眼,卻還是起身走到他身側,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一本本翻看著眼前的書,認真的模樣讓人挪不開眼。

    他在看什麼,這麼難得的認真?向幼薇很是好奇,卻又拉不下臉湊上前去瞧,賭了氣看他一眼,狠狠抽出頭頂的書,卻冷不防晃動了書架,兩側的書,眼看就砸到她的身上、臉上……

    「啊!」一聲低呼還未說完,一雙手臂已經迅溜不及掩耳之勢,攬了她的腰往後一轉。

    「小心些。」蘇景澤單手一擁,動作迅速的把她拉到懷中,手臂卻被落下的書砸中,厚重的書本砸在身上也是不輕,已是吸了口氣,「嘶!」

    「你肩膀傷口沒事吧?」

    「有沒有嚇到?」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有濃濃的關切,熱烈的化不開。

    蘇景澤看著眼前蹙眉的向幼薇:心底只想把她眼角、眉梢的愁意抹去,指尖已然撫上她臉頰,彼此越靠越近……

    「我……我收拾書。」千鈞一髮的時刻,向幼薇從兩人曖昧的姿勢中醒過種,雖然有股衝動想要就這麼彼此相擁一生一世,最後的理智卻還是讓她推了眼前的男人,掩飾著自己的悸動,蹲下身撿起落地的書。

    懷中溫度驟失,蘇景澤看著那個躲避的女子,苦笑一聲,這丫頭,難道還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為何總是躲躲閃閃?可是,薇兒,即便你沒有決定接受我,我也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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