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煜宸一夜未歸,聽說是皇帝留了人,為國事商量,今晨,天才大亮,一頂轎子送來了萬公公,他要採青親自接旨。
聖旨下,將軍不在府裡,慌得夏總管前前後後打理,焚香膜拜,才讓採青接下聖旨。
聖旨裡提到採青安家賢助,特賜玉如意一柄,綢緞二十匹和黃金百兩。
這個聖旨接得采青一頭霧水,手捧皇帝賞賜,不覺快意,反倒多了幾分憂慌。
「育貞格格好福氣。」
紫鴛走近,說不心酸是假的,可皇帝要賞賜誰,她有權說什麼?
這些天,眼見丈夫日日往採青屋子去,打亂了她原先的認定,紫鴛雖緊張,又怎能出口反對?人家有皇帝撐腰,孃家後臺夠硬啊!不像她,一介平民,誰看得上自己?
微點頭,採青算是向紫鴛打過招呼。
採青不擅長同人打交道,眼看夏總管送走萬公公,她起身,準備回到自己屋子,桌上的幾冊書,她正看得興致。
這舉動看在紫鴛眼底,豈非瞧人不起?
數日來,煜宸的態度數她大大不安,今日的厚賞更成了導火線,紫鴛咬牙不平,好歹將軍講過,這個家還是由她打理,就算採青是格格,她仍舊是大夫人,身分仍舊高過她一級啊!
手橫在採青胸前,她不讓採青離開。
採青抬眼,滿面猜疑。「紫鴛夫人,有事?」
「咱們姊妹倆兒一直沒機會親熱親熱,要不要上我那裡,好好說說話?」紫鴛皮笑肉不笑,梗在心中的不舒坦擴大。
「不用了。」採青不習慣和人熱絡。
「莫非採青妹妹瞧我不上?」眼微-,她眉頭皺出一道線。
「我沒這個意思。」採青有些侷促。
「那麼,為何不接受我的好意?」她姿態低、身段軟,卻每個動作言語都要逼人就範。
不得已,採青點頭,緩步跟在紫鴛身後。
紫鴛的屋子和她的大不相同,雕樑畫棟,鏤金鑲銀,極其奢華,深秋了,百花凋零,她的院子裡,雲紗扎的假花懸在枝頭,仿出幾分盎然春意。
「我喜歡花兒,最好一年四季都有鮮花可賞,-瞧,那雲紗可是城裡最貴的緞料,美是不美?」
紫鴛炫耀地指著枝頭假花,飛上枝頭,她極盡奢華,要人人看清她是鳳凰,不再是那些年歲裡的孤貧丫頭。
「天道循環,一年四季,各有各的美麗。春季,樹梢頭捲起嫩綠生氣,帶來一季欣欣可喜;夏天,溽暑悶熱,卻百花盛開,池中清蓮丰姿綽約,點綴百般美豔:秋意蕭瑟,花兒雖褪去容顏,然豐收的喜樂躍上百姓心胸;冬天百草不生,天地卻留下一枝紅梅為人問增豔,夫人如果喜歡花兒,秋有菊、冬有梅,植上幾株,總強過枝頭假豔。」
採青說實話,她鮮少同人相處,不懂得虛偽,不明白應酬話兒怎生敷衍。
「菊花何等卑賤,怎能和我的紗花相媲美?」紫鴛惱怒。
「天地事物都有其價值,而價值並非由人們的眼光做定設,誰說牡丹貴、菊花賤?誰規定海棠雍容、梅花孤傲?全是商人們的穿鑿附會。夫人喜歡繁花,菊難道不是花?當它開滿一院的金黃燦爛,它帶給-的快樂和其他花朵又有什麼分別?」
伺候在旁的小茹懂得察顏觀色,她一面看著採青的渾然無覺和紫鴛的惱恨,決定擴大兩人間的嫌隙。
「格格,不一樣的,就像美女,少了金釵鳳裳的襯托,哪裡顯得出她的美麗?」小茹看一眼滿身珠翠的紫鴛,笑語。
「不,女子的美在於內涵、在於她所表現出來的氣質,而不是滿身的珠光寶氣,自信的女子,不需要任何東西即可彰顯美麗,所以,女子要的是自信,而非脂粉釵玉。」採青侃侃而談,受過煜宸的訓練鼓勵,說話之於她,不再是艱難任務。
紫鴛擰目,鳳眼盯住採青不移轉。
什麼意思,批評她沒讀書、氣質不足嗎?批評她自信不夠、內涵缺乏?
「格格,您錯了,女子哪來的自信?我們仰人鼻息、服侍老爺,處處向男人賠小心,不是每個人都像格格您,深受皇帝、將軍喜愛,說話分量自然不同。」再挑剔,小茹把採青踩到底。
「皇上沒見過我,怎知我是怎樣的女子,更別談什麼喜愛了。我憑恃的不過是阿瑪和將軍的恩澤。」採青淡言。
「我真不明白,同樣是將軍恩澤,皇帝的賞賜怎麼沒送到我這位大夫人手中?」
紫鴛冷冷拋出一句,採青這才明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語。
「夫人,這可怪不了二夫人,二夫人是格格呀,她的身分和常人不同!」
小茹話出口,採青尷尬極了,俯首,她對不出下一句話。
紫鴛的怨尤不平、小茹的稱心,三個女人,三種心思。
「-怎麼在這裡?我到處找。」
煜宸聲音傳來,紫鴛、小茹拋開心思,專心等待腳步將近的男子。他在尋誰?自己嗎?笑容漾上小茹和紫鴛臉龐,替她們增添幾分光采。
雙雙迎向前,採青被拋在兩人後面。
「將軍回來了!」說著,紫鴛、小茹低身萬福。
煜宸沒回答,他從兩人中間穿過,徑自走到採青身邊,拉起她的手問:「接到聖旨了?」
「嗯。」採青點頭。
沒有低身萬福,沒有恭謹回答,這個格格的家教實在很差。
問題是……為什麼將軍沒見到她的僭越?為什麼他一臉喜氣洋洋,只因為她在眼前?煜宸的忽略,讓兩個低頭的女子滿心怨懟。
「知不知道-為什麼得到賞賜?」煜宸笑問。
「因為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皇上龍心大悅?」採青猜測。
什麼你啊、我啊,她該稱一聲將軍、臣妾啊!紫鴛不滿。
「皇上的確龍心大悅,不過原因不在我,而是-的『崇尚儒學、有德者居之』的言論。」煜宸為她解惑。
「你把我的話傳給皇上?」採青問。
「嗯,皇上同意女人不是弱者,不過眼前這時代,不想當弱者的女人太少,-是特殊的少數例子。說!敢不敢隨我進宮見皇上?」他問。
「為什麼不敢?皇帝也是人,只不過生在帝王家,承襲了別人不能承襲的責任。」採青想也不想便回答。
紫鴛的憤怒直達胸口。多麼大膽的女子,連皇上都不看在眼裡了,又怎會將自己放在眼中?挫敗感節節上升,她望著交談中、旁若無人的煜宸和採青,怨恨填壑。
憑什麼她可以?憑什麼她敢用這種態度同將軍說話?弄清楚,誰才是正牌夫人啊!
小茹更恨?恨煜宸絕口不提當日,恨自己失身失節,卻什麼都換不得,小茹把恨歸諸到採青身上,她對自己發誓,總有一天,她要取代採青的位置。
「這是-說的,不要見了皇上雙膝發軟,平日的侃侃而談,頓時詞不達意。」他取笑她。
「我不會。」採青對自己的驕傲有信心。
「很好,我得找個師傅來替-裁新衣,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不多看紫鴛、小茹一眼,他握住採青的手,一路說、一路往書房方向走,那是整棟府邸中,她最喜歡、而他待最久的地方。
「哦,原來皇上想見我的新衣,不是我這個人啊。」她頂他話。
「那是基本禮貌,至少別讓-阿瑪誤以為我虧待睿親王府的格格。」
「我的想法和你不同。」
「哦,-又有想法?」
「記不記得隋煬帝,他曉得文帝性喜簡樸,便讓妻子穿著粗布衣接待文王,到最後,他贏得皇位。要是你讓我用本來面目見皇上,不用口語多解釋,你的為官清廉,所有人都看得見。」
「-的比喻不對,第一,我是不是清廉,不需要別人來評論;第二,我不覬覦帝位,表面工夫這等事,我不用做;第三,-居然拿我比作那個驕奢荒淫的隋煬帝,育貞格格,-可知罪?」
話說完,兩人同時爆出一陣大笑。
他們走遠,小茹看著兩人背影,懷疑起,那是她認識多年的採青?
以前她不愛說話,她孤僻得讓人討厭,是什麼改造她?將軍嗎?所以她也改造了將軍對王爺的憎恨?小茹的不安一陣陣,嫉恨油然而生。
「要不要上街?」從公文裡抬起視線,煜宸笑望採青。
採青埋首書堆,這次她挑的書是詩經,連頭都不抬,她直接回答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走到她身前,把她的書合上。
「心悸猶存。」她笑笑回答。
「我跟-保證過,上次的事不會再發生。」他認真。
「人類是經驗動物,我從經驗裡面學習到……」
「學習到什麼?」
「學習到你很危險。」皺皺鼻子,她可愛得讓人想親親吻吻。
哈!他大笑一聲,說他危險的人可多了,有對手、有敵軍,沒想到的是,連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批評他「很危險」。
「你不危險嗎?」她說實話,他居然當玩笑看待。
「誰不危險?-敢說自己不危險?」煜宸反唇。
「我是最無害的人物,一無權,二無勢,三無爭奪心,想同我為敵,還真是找錯對象。」她扳動手指,細數自己的無害。
「是嗎?當年,為什麼救我?」他提的話題似乎與「危險」無關。
「我不喜歡殺戮。」採青直覺回答,當然,她心知肚明,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們之間,有股解說不清的牽繫。
「若我不聽從-的勸說,執意刺殺-阿瑪,一次不成、暗殺十次,-會不會次次救我?」他追問。
他問倒她了,採青低頭細思。
「又假設,第二次我殺死-阿瑪,-就是幫兇了,-說,自己危不危險?」贏她一次,他居然開心得緊。
「用這種話做比喻,太欺人。」微嘟嘴,她背過他。
他不愛看她的背影,硬是將她旋到自己面前,雙手握住她的肩,一用力,將她摟在胸前,嗯……感覺不錯,雖然瘦了點。
貼進他胸口,傾聽他穩穩的心跳聲、穩穩的呼吸聲,愛他……越來越盛……
偷偷地,她拉住他的小指頭,偷偷地,她和他打了勾勾,約定今生,她還要求下輩子。
煜宸拉住她的手擺到自己後腰,他要她環起自己,要他們交交纏纏,此生此世分不清……
「昨日覲見皇上,-的態度讓人戰戰兢兢,翰林學士被-的不敬言語嚇出滿身大汗,直說-是危險人物。」說到這個,煜宸笑開懷。
「我?我說了不得體的話語?」採青記不得自己哪裡講錯話。
抬頭,她看他。
他旋即將她壓回懷間,首度,他發覺,全心全意保護一個女人,是種很棒的感覺。
「-說天子食之於民,自該為民做事,還舉堯舜大禹為例,說凡聖賢皇君皆是為民服務,直到帝位世襲,昏君當道,忘記皇帝的義務,只記得從百姓身上搜括好處。」多可怕的評論,採青沒教皇帝賜罪,肯定是好事做盡,天地長佑。
「沒錯啊,難道天子吃的、穿的、用的,全是皇上親手下田耕作、皇后娘娘紡織?不,那都是百姓一粒米、一滴汗,辛辛苦苦繳上來的。」
「是啊是啊,-說的全是真理,但萬一皇帝龍顏大怒,編派-欺君,到時誰都救不了。」
煜宸揉揉她的小腦袋,說她愚笨不公道,說她聰明卻又不像,他真不曉得該如何形容她。她真是被關壞了,不懂人心狡獪多好,不懂該事事防人。
「若我不講真話,只說些奉承阿諛的話,才叫作欺君吧?況且我覺得當今聖上是個好皇帝,能納忠言。」那是她真實感覺。
「-太天真,人心藏肉裡,-永遠不知道別人真正想的是什麼,」他中肯說道。
「是你太杞人憂天吧?我們不處心積慮害人,何必擔心別人害我們?」她不贊成他的悲觀。
「還好-未身居官場,否則以-的單純,早就屍骨無存。」他說。
「官場真那麼可怕?」採青問。
「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利益,為保護自己,多數的人會選擇不擇手段。」
「那麼你要廣結善緣,別得罪任何人。」
「不得罪人就沒事?事情豈能那麼簡單。」
煜宸坐下,將她拉在膝間,擁著她,親親她的額,順順她的發,十指交扣,他同她交心、交情。
「我不喜歡複雜。」採青低語。
「我也不喜歡。」他有同感。
他曾後悔出仕為官,偶爾,他懷念與師父、師兄弟在林間打拳,在池間戲水的歡樂,那些簡單自在的日子多麼快活。
「哪日你厭倦官場,我們隱居山林好不?」採青說。
採青一句話,躍動他的心,她懂他,比任何人都多,煜宸忘情,抱起採青高高舉起,兩張笑臉相映,他激動得說不出話。
轉啊轉,他把她抱在空中打圈圈,她笑彎了兩道眉,笑開了眼底憂鬱,他成功將她改造,改造成幸福小女人。
採青兩手緊勾住他的脖子,臉貼住他的臉,肌膚相觸,說不出口的悸動在心間盪漾。
她在他耳畔輕言:「我好喜歡你,真的,不帶虛偽。」
他讓她的認真惹開懷,學她,他也在她耳邊低言:「我也好喜歡-,真的,沒有半分矯情。」
點點頭,她認真。「我信你。」
他也點頭,態度誠懇。「謝謝-的信任。」
下一刻,他又擁她入懷,這個柔軟身子呵,抱一千次,都不厭倦。
貼著他的胸膛,傾聽他的心音,篤篤實實的心跳在她耳邊,彷佛這個胸口,從古聖今一直由她佔據;彷佛這個聲音,她聽過千千萬萬個世代,始終不移。
閉眼,影像射入她腦間,採青看見,煜宸同自己坐在屋簷,圓圓的月亮照映著他剛硬的臉,他在說話,嘴唇開開合合,笑不離口。
他說他有個貪看月色的娘,說他總夾在爹孃中間,朦朦朧朧睡著……
她把小魚兒分贈與他,他說愛當蒼鷹遨翔天下,一匹白馬載著他和她,迎風馳騁,他們的愛情,在春天、在夏季……
「想飛嗎?」突如其來一句話,嚇傻了採青。她分不清自己在現實或是身處夢境。
遲疑地,她接下一句夢中話語。
「我想飛到屋頂看月亮。」
同樣的,採青的話震撼住他,因他心中想的是同樣的回答,雖然,他不曉得自己怎會出現這個念頭。
「好,一入夜,我帶-登上全京城最高的屋頂。」
「跑到人家屋頂做什麼?」她笑問。
「偷東西。」
「劫富濟貧。」
兩個異口同聲之後,他們面面相覷,訝異於彼此的默契。
「我本不信前世今生的,但是……-讓我開始懷疑。」煜宸說。
「懷疑什麼?」採青問。
「懷疑我們有過去,不在此生,在前世。」他說。
「我相信有前世今生,對於我們擁有過去這點,我不曾懷疑。」
從初識的熟悉,到無緣無故的眷戀,再到她熾烈的愛情,她相信累世間,他與自己有無數牽連。
「在-的前世裡,我是不是危險人物?」煜宸問。
「也許吧……不過,我打算從現在起,慢慢學會相信你。」
「很好,那麼從我不會把-丟掉這一點,開始學習相信,好嗎?」他向她伸出大手。
點點頭,採青交出自己的手心。
「今天不回家。」他說。
「好。」她無條件同意他的話。
「我們去買一大堆有用沒用的東西,純粹為了讓自己開心。」
他的建議很無趣。
「好。」
她又同意他,不管買不買東西,只要待在他身邊,她就好開心。
「我帶-去逛逛男人愛去的銷金窟,教-開眼界,雖然良家婦女不會到那種地方打混,但-和其他女人不同,-是最特殊的格格。」
「好。」
銷金窟就銷金窟,見皇帝她都不怕了,去見識紙醉金迷很難嗎?
「最後,我再帶-到別人的屋簷間穿梭,找到最高的一處樓,坐下來談心。」
「好。」
「今夜我們不劫富濟貧,因為天下蒼生安和樂利,人人靠自己的力氣養活自己,不需要義賊相助。」
「所以我說,你的老闆把老百姓服務得很不錯。」採青微笑。
這個不怕死的女人,連皇帝都敢開玩笑,不過,何妨,她本就是個非凡女子。
牽起她的手,他下了決定,不管走到哪裡,他都不放開這雙柔荑,而往後,每個日子,他都不教她的手、她的心孤寂……
在她身邊醒來,煜宸覺得好幸運,他對她的感覺與日俱增,說不上為什麼,他們之間像突然炸開的煙火,瞬地絢麗奪目。
昨夜,他們成了真正夫妻,他從不曉得愛情可以如此醉人心絃,第一次,他正視自己,他愛她,比想象中更多。
拂開她額問散發,撫去汗溼。累壞了吧!他脫韁的慾望難控,碰著她,他要得永遠不夠。
燭火忽明忽滅,冬天轉眼將至,他很開心,今年的團圓夜,有她和自己共處。
認真想想,他從什麼時候愛上她?不記得了,不過他敢確定,那一夜,他闖進她的竹林小屋,喝下她遞來的茶水時,她便深深埋在心間,不褪顏色。
親親她的額頭,她的肌膚同冰雪般皙白;觸觸她的臉頰,她的雙頰如雪中清梅,染上一抹粉嫩。
她很美麗,美得連皇上都動心,美得她的無禮話語,全讓天子饒了去,這麼漂亮的她,他真想收藏在櫝中,不教人看見。
但他並不想這麼做,他還打算帶她遊歷名湖大川,帶她看盡人間風華美景,他要彌補她人生前半段的不足,要她的人生後半段因為有他,豐富且多采多姿。
採青清醒,他的深邃眼神教她羞澀,低眉。
「還好嗎?」他想她不好,他認為自己該改進,但是他也明白,事到臨頭,他的改進有限。
「你睡不著?」採青轉開話題。
「嗯,我作了夢。」
「我也作夢,你先告訴我,夢見什麼?」
「夢見-是個俠女,和我上山下海出任務,-很仁慈,總是不忍心傷害敵人,好幾次手下留情,可敵軍不見得接受-的善意,甚至趁-不注意時反擊,幸好我在,免去-的危機。」
「你總夢見自己對我好的事。」採青笑說。
「也許我愛當英雄吧,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替自己做解釋。
「對啊,作夢真好,要我真是俠女,可以飛高竄低,誰都別想欺負我。」
拉過他的大手,娘說她福分單薄,這下子,有了他厚厚實實的手掌為她庇廕,她的福呵,哪裡享得盡?
「不管-是不是俠女,誰都不準欺負。」他宣誓。
「如果欺我的人偏生是你呢?」
「我不會無緣無故欺負-,肯定事出有因。」他替自己說話。
大手攬過,煜宸將她擁在身前,一體的感覺真棒,棒到他想就此打住,再不分開。
「你總對自己這麼有自信。」她在他胸前微笑,小小的指頭描繪著他的肌肉紋理,多麼昂藏的男性軀體呵,有多少的力量教人膽寒畏懼?
「當然,我是講理的郜將軍。告訴我吧!-作什麼夢?」
煜宸抓住她的手,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將替自己帶來多少危機,他沒說錯,她的確是個危險人物。
「這個夢……有些沉重悲哀……」
嘆口氣,她說不下去,連再次回想,都不願意。
「說說看。」
他揉揉她的頭髮,從今以後,她的沉重說予他,全由他來承擔。
「我夢見自己是個大夫,醫術非常非常好的大夫。」
「再世華陀?我懂,一定和-最近常看醫書有關。」
「我夢見自己身受劇毒,時時刻刻疼痛著,我夢見你對我冷漠,還對我做出不合理要求。」採青嘆氣。
夢中,她未哭,夢醒,心碎依舊,不知不覺淚水滑落。
「我要求-什麼?」
加了力氣,煜宸將她擁緊,她不說心痛,心痛已傳至他心底,淡淡哀愁在他心間泛起漣漪。
「所有人都要求我去實行一項危險任務,我明白自己辦不到,去了只有死路一條,但是我賭了氣,要你作決定。你要我去我便去,你不要我去,我便暗暗自喜,自喜在你心底,我多少存在某些地位。於是,我忍住滿身疼痛,看你示意。」
「結果呢?我一定不要-去的,對不?」煜宸急問,心緊縮,是莫名,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不對,你命令我去。」
她坐上花轎,穿上珍珠綵衣,她那麼美麗……那麼美麗的自己,居然要嫁給別人……
那喜服啊,滴著她的淚、流著她的血,她跳著凌亂舞步向月……
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採青不怕呵,只是遺憾,遺憾他看不見她愛他,比愛自己更甚。
皇上說,她是最美麗的新娘啊!知不知綵衣上,明珠顆顆光澤圓潤?知不知紅枕問,鴛鴦交頸雙宿雙飛?只可惜他看不見、再看不見……
「不準去,我不準-去,聽到沒?」
一個衝動,煜宸起身,將她摟抱在胸前,他用力過大,摟痛了她的身軀,但也摟安全了她的心。
「聽到沒?不管那是夢境或者前世因,我不準-赴死、不準-離去,-只能待在一個地方--有我在的地方!」
他大喊,痛揪著他的知覺,她的夢酸了他的意念,可惡的他,怎麼可以欺負她的心?可惡的自己,千刀萬剮都還不清她對他的恩義。
半晌,她不說話,他也不言語,沉靜的夜透出一絲寒意。
久久,她仰頭,笑了。
「我聽見了,你不教我去,因為你愛我,你心底有一個楊採青。」
不知不覺間,她道出上一世的姓名,只不過,她沒注意,他也未發覺有異。
「對,-在我這裡。」他牽起她的手,碰碰自己的額頭。「-在我這裡。」他拉她的手,摸摸自己溫熱的唇。「-在我這裡。」他們的手一起滑至他心窩處。
「-在我身體每一處,不管多困難,-都必須和我在一起。」
於是,他們有了山盟、他們立下海誓,這一生、下一世,不管過去他們走過多少艱阻,未來,他們的未來,只有快樂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