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雅風樓,張敬之只感到渾身飄飄然似欲乘風而起,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成功的喜悅了,他三步一搖地拐進了離雅風樓不遠的鴻運大賭坊。這裡的檔次不亞於雅風樓,它是杭州城數一數二的豪華賭坊。
張敬之一邊與賭坊的夥計打著招呼,一邊登上二樓,徑直闖進正對大門那間雅室,進門後就咋咋呼呼地高叫:“老大,我釣到了一條大魚!”
“你他媽給我閉嘴!”正中那個眼神陰狠、面無表情的粗豪男子一聲呵斥,頓時將張敬之的喜訊給嚇了回去。他發現房中除了鴻運賭坊的大老闆南宮豪和他的幾個手下,還有兩個面目生疏的年輕客人。此刻南宮豪正對兩個客人說著什麼,他臉上的肌膚在一顫一顫地抖動著,熟悉南宮豪脾氣的張敬之明白,那是他極端生氣時才有的表情。
“那夥人已經在此玩了十多天,幾乎是天天贏錢。”南宮豪氣呼呼地道。他是個三十多歲的魁梧漢子,模樣與其父有幾分相似,與其弟南宮放則完全是兩類人。身為南宮世家大公子,結交的卻是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行事作風更像是黑道人物。曾因殺害官差而闖下大禍,幸得家中多方打點,才免受官府通緝,為此被其父趕到杭州,專司打點南宮世家在杭州開的鴻運賭坊。他不敢再有疏忽,兢兢業業起早貪黑,總算將鴻運賭坊打點得風生水起,成為杭州城數一數二的奢華所在。現在賭坊遇到麻煩,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騙子的宗師莫爺,立刻派人去請,卻沒想到莫爺只差了兩個弟子前來。他心中雖有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對那兩個弟子解釋道:“咱們開賭坊的,不怕客人贏錢,但卻怕客人用非常手段贏錢。可惜咱們盯了多日,卻始終沒看出任何端倪。再這樣下去,賭坊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兩個客人都很年輕,一個身材彪悍,面目粗豪,眉心有道月牙形的刀疤;另一個長相斯文,有幾分書卷氣,卻沒有尋常書生的張狂或迂腐。聽完南宮豪的敘述,那文弱書生點頭道:“我和金兄弟下去看看,但願能儘快找出他們的破綻,不過還希望南宮老闆別太難為他們。”
南宮豪連忙答應下來。待二人下樓去後,他不滿地質問身旁那個去請莫爺的手下:“這他媽是怎麼回事?莫爺怎麼會給咱們派來兩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
不用說,這兩人就是被莫爺派到杭州,幫鴻運大賭坊捉千清場的雲襄與金彪。
下得樓後,雲襄把玩著手中幾枚小籌碼,慢慢來到被懷疑出千的賭桌前。這桌在玩押寶,桌上分為春、夏、秋、冬四門,任何人只要拿出一萬兩以上的賭資,就可以要求坐莊。莊家去隔壁一間看不到賭桌的房間,那裡有四塊巴掌大的檀木牌,上面分別刻著春、夏、秋、冬四字,每次莊家選出一塊裝在一個密封的錦盒中,由賭坊的夥計拿到賭桌上,然後外面的閒家開始下注。春夏秋冬任選一門或幾門,如果下注的門剛好與莊家錦盒中的牌匾相同,莊家就四倍賠付。莊家的賭本都留在桌上,最少不得少於一萬兩銀子的籌碼,賭坊有專門的夥計負責幫莊,每一次開牌,殺進賠出數百到數千兩籌碼不等。為了防止閒家的賭注太大莊家不夠賠,所以要限制每一門的最高下注額,通常每門最高不能超過兩千五百兩,如此一來,若閒家全部押中,莊家最多可輸一萬兩籌碼,剛好與他留在桌上的最少籌碼相等,不至於出現莊家沒籌碼賠的情況
賭坊並不參與賭博,只為大家提供場地、服務和公平博弈的環境,並負責將銀子換成籌碼,同時在籌碼交換中按比例抽頭,這也是正規賭坊最主要的利潤來源。
鴻運賭坊正是這樣一個正規賭坊,它並不參與賭博,只為賭客們提供一個公平博弈的環境。為了維護這種公平,賭坊僱有一些假扮成賭客的眼線,專門防止有人搞鬼出千。這種眼線俗稱“暗燈”。現在,雲襄和金彪就扮演著這種角色。
鴻運賭坊本來也有不少這樣的暗燈,但這次眾暗燈一起失明,明知有人出千,卻抓不到任何把柄。能上鴻運這等豪華賭坊來玩的賭客,都不是市井草根,賭坊不敢輕易得罪,更不敢仗勢欺人。只要沒抓到把柄,明知對方出千,也不敢輕舉妄動。
雲襄混在眾賭客中,偶爾押上一小注,沒幾把就將南宮豪給的幾個籌碼輸了個精光。他又去櫃上換了些籌碼繼續下注,邊玩邊觀察著桌上的情形。只見莊家有輸有贏,小半天下來也沒贏幾個錢,贏錢的主要是三個閒家,他們押中的概率極高,面前的籌碼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一兩天有此運氣不奇怪,天天如此就讓人懷疑。裝牌匾的錦盒完全密封,打開前根本不可能看穿,更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掉包,但他們是如何猜到盒子中是什麼牌匾呢?雲襄百思不得其解。
看得多時,沒發現任何破綻,雲襄抬頭看看四周,突然發現幾個扮成賭客的暗燈,都在虎視眈眈地緊盯著那三人。他心中陡然一亮,贏錢的人惹人注意,暗燈、賭客都在緊盯著他們,搞鬼難度大,輸錢的人搞鬼就不容易引人注意了!
抱著這種思路,雲襄開始留意起桌邊那些不起眼賭客。又過了半個時辰,他的嘴角邊漸漸泛起了一絲會心的微笑。金彪在一旁早已看得頭昏腦脹,見雲襄臉上露出那種熟悉的笑容,他放下心來,俯身在他耳邊悄聲問:“公子有所發現了?”雲襄微微頷首,收起籌碼轉身離開了賭桌,邊走邊對金彪輕鬆地笑道:“莫爺交代的事已經搞定,咱們可以好好在杭州玩幾天。現在西湖鱸魚正肥,咱們今晚就可以去嚐嚐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