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康一邊啃炸雞一邊唱:“靠——雞翅膀,我——最愛吃,靠——沒見過班長當得你那麼狼狽的。”
思前想後,令狐沖也有點困惑。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當個班長怎麼也淪落到這個地步。
令狐沖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政治報負。當時王安石一派的新黨執政,他連入黨申請書都懶得寫一個。所以在系裡有限的幾個學生新黨成員看來,令狐沖純粹就是個基層群眾。令狐沖也樂陶陶地當他的群眾,這樣正好方便他隨便張嘴非議樞密院的政策方針。
令狐沖也沒有想過要拿當班長這件事情去討好系裡,進而謀什麼好處。那時候令狐沖還心高氣傲,琢磨著去西域拿一個民主政治的學位,所以保研這種事情令狐沖是不考慮的。
他和喬峰間的苦力合同應該在第一年結束的時候解除,而令狐沖自己的風頭主義也有點低落。令狐沖從小就覺得自己聰明敏銳,這種聰明敏銳憋在他肚子裡實在讓他很鬱悶,所以有機會他一定要表達一下。
當年諸葛武侯縮在南陽當農民的時候,嘴裡說躬耕好快樂,腳下還是忍不住要三山五嶽地跑,去畫軍事地圖。這和令狐沖當班長的道理是一樣的。我們可以想象皇叔三顧的時候,臥龍其實悄悄躲在茅廬外的竹林裡樂翻了天,心裡說終於該我出場了麼?而相對比較不幸的令狐沖沒有勾引到大宋皇帝請他出山相助,所以只好龜縮在汴大里當個班長聊解寂寞。
既然班長當得不成功,令狐沖倒也不是很在乎。他想也許是位置太平凡無以體現他的聰明之處,所以第二個學年到來的時候令狐沖就準備親手把班長的重擔交到新一任領導班子的肩膀上。反正喬峰讓他幫的忙他已經幫完了。令狐沖決定組織一次班會來選舉。
“班會?”高根明聽令狐沖說開班會,愣了一下,“不必了吧?我把我那莊嚴的一票交給你了,你幫我投了它吧。”
“有人選麼就選舉?”梁發說,“你繼續當不就完了?”
勞德諾也同意:“少開會多做事嘛。”
“不能重新選舉!”陸大有拉著令狐沖,“班長你一定要繼續為人民工作啊。你可不能扔下我們,你走了我們會懷念你的。”
令狐沖扭頭到一邊去頗深沉地說:“我忽然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不是感覺上了,”陸大有齜牙咧嘴笑得很開心,“你早在賊船中。”
於是令狐沖還是班長。雖然他這個班長連召集一次班會的本事都沒有,不過大家都一致同意他的連任。令狐沖也不知道到底應該喜悅還是無奈了。
大宋嘉佑二年。
老了以後的令狐沖自己往往想不清楚那時候的國家元首是英宗還是神宗,因為他計算自己在汴大的歲月時總是使用一種和太陽曆月亮歷皇帝年號都不同的特殊紀年方法,那種方法叫做年級。
令狐沖總是這樣說:“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
用這種紀年方法,那就是令狐沖大學二年級的九月。那一年是汴大的一百週年。
當令狐衝拎著飯盆和楊康一起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時,他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種節慶的氣氛已經籠罩了整個汴大的校園。
就像報到那一天各系掛起飄揚的大旗,林蔭道兩側五顏六色的掛滿了印著汴大標誌的T-SHIRT和絨衣,而衣服下成堆成堆的盒子擺開,活像販售盒飯。可惜古色古香的盒子裡沒有令狐沖喜歡的滷牛肉,卻有從鋼筆到情侶表等等東西。所有東西的共同之處在於它們都比較貴,還有它們上面都嵌了一個刻著汴大標誌的小銅牌。人們要麼三三兩兩,要麼結成一列小隊,晃悠著步子走來走去。
到處都有笑聲和說話的聲音,一時間令狐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站在汴大校園裡了。
“靠!”令狐沖嘟噥了一句,“怎麼和動物園一樣?我老覺得我們有點像狗熊。”
“要當狗熊你別拉著我,沒興趣,而且就你這輕盈的身板兒還冒充狗熊,這是對狗熊的汙辱。”楊康笑。
“寬肩細腰的狗熊世界上也得有一兩隻,要都是五大三粗的,不是抹煞了女狗熊的人生目標麼?”可是令狐沖雖然細腰,卻說不上寬肩。吃得多而長不胖,這都得拜汴大食堂大師傅烹調有道所賜。
“後天人還得多,這場面還一般。九十週年那次準備了兩年,這次準備了五年,不多弄點人來說不過去,”楊康說。他是見過汴大九十週年慶典的,雖然那時候他只有九歲。
“五年?”令狐沖無法理解用五年時間把汴大變成一個動物園的計劃。
“每次校慶都這樣啊。”楊康聳聳肩膀。
“真他媽搞形式,錢都花這上面了!”令狐沖實在無法剋制自己的不滿,“校長怎麼當的?”
令狐沖總是一廂情願的以為如果他是校長,汴大立刻會一掃懶洋洋的局面。不會有那麼多幹吃飯不幹活的人員,也不會把那點教育經費都花去撐場面了。最後人人精神煥發,全校蒸蒸日上,過幾年去西域辦個分校賺銀子也是很可行的。
在令狐沖的眼裡,校長只是一個符號,意味著很大的權力很高的位置。如果能當上校長,那麼經常在肚子裡琢磨的改革計劃就可以拿出來實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