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身相許你又不要,卻要結交什麼?”戰天風打個哈哈,道:“難怪今夜你突然出現,原來你一直在跟蹤我們。”
壺七公也早已起疑,怪眼一凝,緊盯着荷妃雨。
如果荷妃雨一直在跟着他們,那在白塔城酒店遞條子給他們的也十九是她,害死靈棋木應的也必然是她,今夜的事也就明擺着了,害人救人都是她,她就是一切幕後的黑手。
荷妃雨卻搖了搖頭:“沒有,戰兄行蹤飄忽,不太好跟蹤,而且我也沒必要蹤蹤戰兄,我今夜來,不是跟蹤戰兄而來,是跟蹤枯聞夫人而來。”
“你是跟着枯聞夫人來的?”戰天風半信半疑。
“戰兄疑心好重。”荷妃雨微微一笑:“我只想結交戰兄,但跟蹤戰兄是沒必要的,因為你對我來説,沒有什麼利害關係,有利害關係的,只有枯聞夫人,她才是天下人人注目的對象,當然也包括我在內,她師徒七人突然一齊出宮,那絕對不是小事,所以我就跟來了,卻沒想到她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對付的竟是戰兄一人。”
她這話有一定道理,戰天風到又多信了幾分,荷妃雨也絕對是個野心極大的人,她的野心較之枯聞夫人,可以説只高不低,現在枯聞夫人把天子抓在了手中,佔了先手,她要取枯聞夫人而代之,自然是時刻注意枯聞夫人的動向,枯聞夫人師徒七個一齊出宮,當然會引起她的注意,跟蹤而來,合情合理。而他和壺七公孤魂野鬼,人兩個腳四隻,荷妃雨跟着他們做什麼?完全沒意義啊。
戰天風看一眼壺七公,壺七公也正看他,眼中同樣有失望之色,顯然也是信了荷妃雨的話,就算不全信,至少信了七分。
兩人的神情都落在荷妃雨眼裏,微微一笑,道:“妃雨言盡於此,信與不信都由得戰兄,但我的心是真誠的,真的盼望能和戰兄結交,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抱一抱拳,大袖飄飄,竟自去了。
她去得如此乾脆,戰天風壺七公兩個四目相對,半天無言。
“她一路跟蹤我們應該是不可能,這話我信。”壺七公道:“不過並不能證明一切和她無關,給我們遞條子的,也許是她的手下也有可能的,黑蓮宗千年未出,但勢力其實大得很,九鬼門號稱三大邪門之首,但若算上黑蓮宗,這首還首不首得了,那還真要好生論一論了。”
“若那遞條子引我們來的人是她,那她又巴巴的趕來替我們解圍做什麼?”戰天風反問:“吃飽了不消化,跑一跑好再回去吃夜屑啊。”
“你剛才不是説英雄救美嗎?她故意害你一下,再又來替你解圍賣個人情,不就好結交你了。”壺七公大大的白他一眼:“説到江湖上的手段,你小子還嫩得很呢。”説到這裏,想到一事,道:“對了小叫雞,你今夜那一劍可是威風啊,比平日你自己練時威力大多了,怎麼回事?真個初十六那個鬼附身了。”
“那一劍啊,那叫靈光乍現,智慧高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説到那一劍,戰天風大是得意,閉眼胡吹,可就惱了壺七公,雙手做勢道:“信不信我掐死你,真個叫你後無來者。”
“本來就是嘛。”戰天風笑,道:“我當時百思無計,突然想到那一夜的神來一劍,其實是濛濛朧朧中借了雲裳姐的靈力,我靈機一動,在使那一劍之前,我便故意讓自己迷糊起來,然後再微微回想雲裳姐月下舞劍的樣子,想着不是我在使那一劍,而是雲裳姐在使那一劍,再一劍刺出,果然就威力大增。”
“這樣也可以?”壺七公目瞪口呆,大扯鬍子,呆了半天才道:“你小子那兩根腸子還真是有幾個彎彎繞呢。”
“説了不是我吹牛吧。”戰天風得意了,卻又搖頭:“不過與那一夜那一劍比,還是差得遠,最多隻有那夜六成的力道,若真能使出那神來一劍,今夜枯聞夫人就不是枯聞夫人,而是枯木死人了。”
“別做夢了。”壺七公大大的哼了一聲:“你那一劍有頭無尾的,後手再無變化,威力再大也是殺不了枯聞夫人那樣的絕頂高手的,除非你將七劍全部悟出來,七劍聯珠,那或許有可能。”
“七劍聯珠。”戰天風一呆。
“怎麼了?”壺七公看着他:“是不是悟到了什麼?”
“我腦子裏好象有個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戰天風雙手揪着腦袋,咬牙切齒,一臉痛苦,喃喃道:“可一下子又不見了,到底是什麼呢。”
壺七公看了半天,不耐煩了,道:“行了,你小子別一臉大便乾結的樣子,老夫看了噁心,以後慢慢想吧,現在到哪兒去。”
戰天風想了一想,一時也無處可去,歪頭看了壺七公道:“要不我們再到白塔城那酒店裏坐坐?第一張條子剿了神蠶莊,第二張條子則差點剿了你我的老命,我到是想看看,還有沒有第三張條子。”
“你小子還真是無聊到變態啊。”壺七公罵是罵,也無處可去,便依了戰天風,兩個又往白塔城來。
不數日到了白塔城,兩人又戴上先前那面具,再到那酒店裏來,那小二越發的熟了,加倍的熱情,戰天風兩個喝着酒,慢慢的等着,到午後,那小二真又來了,後面還跟着店東,小二又遞給戰天風一張條子。
竟然真的有第三張條子,壺七公老眼差點鼓出來,一把搶過,戰天風就手看去,卻見那條子上寫着:“我已買下這小店送與兩位,兩位從此就是這小店的店東了,慢慢喝,失陪了。”
戰天風傻眼了,那店東這時湊上來,手中捧了一些文契帳本之類的東西,滿臉堆笑的遞給戰天風,要請戰天風兩個點驗,戰天風哪有心思跟他玩,揮手讓他自去,看着壺七公,道:“七公,你説這人到底是什麼人,現在我是再也猜不到了。”
“我也猜不到。”壺七公猛扯鬍子:“若説害死靈棋木應的就是這人,這人該是是多麼大的手面,可居然玩這種頑童的遊戲,巴巴的買什麼店面來送給你我,這只是那種特別閒得無聊的人才會幹的事情啊。”
戰天風點頭,腦子裏一片迷糊,再無半點頭緒。
兩人在店裏喝了三天酒,那人再不見出現,明擺着是不會再來了,這線頭竟是就此斷了,再等下去,也沒必要,第四天兩人便離了店子,走前戰天風還交代那店東:“好生經營,年底我可是要來查帳的啊。”
平白無故給人玩了一場,卻連那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壺七公大沒面子,火氣正大着呢,聽了這話,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腳:“查你個頭啊。”
“怎麼不查。”戰天風揉着屁股,一臉委屈:“我戰天風窮了一世,總算有了這個店子,好歹是份產業呢,真到那無生無濟之時,也是個想頭不是。”
“那老夫就再給你敲幾個響頭吧。”壺七公揚手,戰天風自然早已逃開。
玩鬧是玩鬧,其實戰天風心裏比壺七公要發愁得多,他本來想在這神秘人身上找出蘇晨來,現在線索斷了,又不知到哪裏去找蘇晨了,想着蘇晨現在不知是什麼樣子,他心裏貓抓似的難過,也只有在和壺七公的説笑打鬧中,才能暫時忘憂。
兩人在江湖中閒逛,當然時刻留意,看有沒有人跟蹤自己,或者看哪裏有什麼特別怪異的事情,盼望能再把那神秘人牽出來,但逛了一兩個月,那神秘人再無動靜。
其它消息到陸陸續續聽了不少,先是木石做了聽濤巖的掌門,然後枯聞夫人以天子令相召,會集七大玄門,商議成立一個正教聯盟,枯聞夫人本來想着木石老實點兒,借天子之名再加自己之威,或許就能讓木石聽話,結果出乎她意料之外,將戰天風的話牢牢記在心裏的木石真就跟他的道號一樣,硬得象塊石頭,大唱反調,堅決不幹,道德觀等三派便也跟着他唱反調,與古劍門修竹院爭了起來,差點大打出手,最終不歡而散,七大玄門不但未能團成一塊,反而徹底分裂,氣得枯聞夫人差點吐血。
七大玄門不團結,黑道和紅雪等三國支持的各種勢力卻是蠢蠢欲動,江湖風起雲湧,照壺七公的説法,這麼多年來,江湖只有這一次最亂,各種勢力盤根錯節,互打主意,偌大一個天朝,竟是找不到一塊安靜些的角落。
到是昔日黑道的老大九鬼門卻是無聲無息,江湖傳説是九鬼門千金不開心,鬼狂無心理事,下面各堂也就不願生事。
戰天風自然知道鬼瑤兒為什麼不開心,甚至知道她很傷心,可是能怎麼辦呢,在找到蘇晨之前,他能上九鬼門去嗎?
與鬼瑤兒相反,白雲裳卻是忙得一塌糊塗,四處奔走,殫精竭慮要消除紅雪淨海三吳爭雄的野心,以避免可能的內戰,但大利動人心,她雖智慧高絕,卻消除不了紅雪三王的貪心,亂象已成,雖然白雲裳的努力收效甚微,她的聲名卻是一日大過一日,隱然已成正教第一人,枯聞夫人雖裹挾天子勢力強橫,但人心向背,風評已遠不如白雲裳。
聽聞江湖中傳揚的白雲裳的事蹟,戰天風即為她高興,又隱然的為她感到憂傷。他會時不時的想到馬橫刀,當日的馬橫刀還不是一樣,嘔心瀝血啊,結果卻又如何?
和壺七公説起,壺七公也自嘆息:“馬王爺和白小姐,他們天生就是胸懷天下的人,不是你我可以理解的。”
“他們是天朝的脊樑。”戰天風悠然神往,似乎又看到了馬橫刀長刀橫空的樣子:“正因為有了他們這樣的人,我天朝才能雄峙天地,萬世其昌。”
“是的,他們是天朝的脊樑,只是他們太正直了,君子可欺其以方,太正的人,就總是會吃虧。”壺七公説到這裏,斜眼看向戰天風:“其實你小子可以做得更好,如果你做的話。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裏,就是要你這種聰明的混蛋才不會吃人的虧,枯聞夫人逼死了馬王爺,以一副天朝一統的重擔壓得白雲裳死死的,可拿着你小子,你看她有辦法沒有?你小子若想做點事,我可以肯定,比馬王爺白小姐加起來還要強。”
壺七公難得和戰天風説這樣的正經話,可戰天風聽了這話,卻猛地跳了起來,大叫道:“不幹。”
壺七公惱了,斜眼瞟着他:“老夫踩着你狗尾巴了,跳這麼高?”
“和你老無關。”戰天風眼望遠方,咬牙切齒:“我聽馬大哥的話,不殺玄信,但終我一世,休想我替玄信出一分力,天下是他的,內戰也好,外敵也好,天安城破了再破也好,那都是他玄信的事,和老子半點關係也沒有。”
壺七公張了張嘴,但看他一臉激憤的樣子,終於沒有開口,仰頭看天,暗暗搖頭。
當日天安城破玄信南逃,白雲裳在天安城頭仰天痛哭的事在江湖上傳得很廣,戰天風壺七公自然也是聽説了的,當時戰天風一聲不吭,全不説要去找白雲裳,安慰安慰她,壺七公就覺得很奇怪,這會兒是明白了:“雖然馬橫刀靈咒現身勸回了這小子,但這小子仇記深了,只怕就是白雲裳當面求他,他也不會替玄信出一分力了。”
明白了,更嘆氣:“這小子還真有幾分鬼聰明,而且關外三十四國聽他的,他若是肯盡力,召來天軍,五犬不但進不了天安城,只怕還會跟雪狼王一樣,一戰亡國,唉,玄信這敗家子,怎麼就要害死馬橫刀呢,若是馬橫刀不死,便不要開口,這小子也會盡力的。”
兩人又遊蕩了些時日,這天到了一個大湖邊上,壺七公説這是鉅野澤,戰天風一聽直跳起來:“這裏是鉅野澤了?鉅野澤可是我半個家呢,我還是陀家二少,沒説的,看我大哥大嫂去。”興匆匆拉了壺七公就走。
鉅野澤大,他兩個又是在澤的另一面,因此也花了小半日才到陀家,天卻早已黑了,戰天風興匆匆便要上去叫門,壺七公卻一把拉住他。
“怎麼了?”戰天風沒明白。
“噓。”壺七公做個噤聲的手勢:“有玄功高手往這裏來。”
戰天風光顧高興了沒留意,壺七公這一説,他也聽到了,有掠風聲直向陀家大院而來,眉頭一凝:“方向是直對着陀家的,必是衝陀家而來,卻是什麼人?”不進屋了,與壺七公一起閃身到屋側樹下。
這夜沒月亮,但功力到戰天風這個級數,黑夜和白晝也沒太大的區別,壺七公自不用説,偷王之王,不但耳朵賊靈,眼睛也是賊尖,兩人順着風聲往那人來處看,身形一顯,兩人便都認了出來,卻是戰天風的老冤家,單如露的老爹,單千騎。
看清是單千騎,戰天風有些失望,撇了撇嘴:“這老傢伙來做什麼?未必他還有臉見我大哥?”他到不認為單千騎還會對陀家不利,白雲裳傳了心法給陀光明的事早已傳遍江湖,借個天膽給單千騎,他也是惹不起白雲裳的。
“單千騎現在也沒什麼臉了。”壺七公嘿的一聲:“上次你和馬王爺架樑,揭穿了單千騎的野心,讓管閒事的靈心出了醜,聽説靈心回去一怒之下,讓霍金堂把單家駒開了,不要他做弟子了,背後沒了古劍門這個靠山,單千騎還有什麼戲唱?”
戰天風點點頭,不吱聲,看單千騎到近前,以為他會收術落地,誰知單千騎卻是直飛進了屋中。
“就這麼上門啊?不太對吧?”戰天風搔頭:“就算這老白臉厚起臉皮與我大哥和好了,也不能半夜裏這麼飛進飛出的啊。”
“跟進去看看。”壺七公一招手,當先跟進。
單千騎徑直飛進了後院,戰天風兩個跟進去時,單千騎已進了一間屋子,越發奇了,竟是穿窗進去的,戰天風兩個急摸過去,和壺七公兩個運起斂息功,幾乎是前腳跟後腳的到了窗前,根本就不怕單千騎會發覺,其實單千騎功力也不算太低,就算不如壺七公也差不太多,只是戰天風現在見過的超級巨鱷多了,單千騎這樣的小水蛇兒便只當泥鰍看了。
戰天風從窗口看進去,只見單千騎站在一張牀邊,牀上睡着一個嬰兒,大約一歲多的樣子,胖乎乎的,眉眼和陀光明頗為相像,差不多可以説就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自然是陀光明和單如露的兒子了。
“原來大哥大嫂有兒子了。”戰天風暗暗點頭,凝神看着單千騎,不知他要做什麼。
單千騎在那嬰兒牀邊看了一會兒,伸手去懷中一摸,摸出把短劍來,戰天風一驚,急結手印,虛虛對着單千騎背心,只要單千騎有不利於嬰兒的舉動,他便要一字打出。
不過單千騎並沒有撥劍,只是把短劍放在了嬰兒的小手邊,隨後伸手捏了捏嬰兒的小鼻子,小傢伙呼吸不暢,動了一下,睜開眼睛,一眼看到單千騎,哇的一下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