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裳乍驚之下,已是遲了,枯聞夫人一劍佔到上風,更不停手,劍招如暴風驟雨般漫天灑下,功力招法到她們這個級數,一旦失去先機,再想搶回來,非常之難,白雲裳一時完全陷於防守之局。
枯聞夫人一招佔到先手,文玉梅六個狂喜,文玉梅一聲厲叫:“與刺客勾結,竟然還敢還手,大家合力拿了,拿刺客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一聲呼叱,六枝劍一齊攻上,三劍在左,三劍在右,與前面的枯聞夫人布成一個三角形劍陣,將白雲裳圍在中間,不絕猛攻。枯聞夫人預有圖謀,這三角形劍陣預先演練過,暗合天地人三才,實是一個三才陣,威力奇大,這時頃力猛攻,劍影如山,劍嘯聲更遠聞數里之外,直讓天地變色。
枯聞夫人攻勢如此之猛,最初戰天風也蒙了,但只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狂叫道:“雲裳姐還手,這老賊婆是存心要殺了你。”
他雖然看出了枯聞夫人的殺意,但卻沒法子上前給白雲裳幫手了,因為八道這時一齊圍攻了上來,八道布成一個八卦劍陣,圍着他滴溜溜轉動,八劍如輪,不絕猛攻。
戰天風並沒將八道劍陣放在眼裏,他功力已到一流之境,不比八道差,當然,一比八他無論如何都不是對手,如果八道不用劍陣,就四面合圍七手八腳一齊上,戰天風還真難以招架,但八道偏要排個什麼劍陣來困他,偏生他精通陣法,加上玄天九變身法玄異無倫,腳下略一變動,便可輕鬆的踩到陣法的最弱處,讓八道劍陣根本發揮不出威力。
其實靈心清貧兩道上次在石陣中是見識過戰天風陣法上的修為的,這次不知道怎麼就會忘了,硬要弄個劍陣來對付戰天風,眼見戰天風在陣中輕鬆寫意如閒庭信步,很多時候幾乎都不要抬手招架,只步法略略一動就到了劍陣的死角,八道八枝劍,看上去駭人,卻是老虎咬天,無處下口。八道大急,不絕變陣,殺不了戰天風,困住他也好啊。
戰天風卻並沒有急急破陣而出,他腦子在不絕急轉,枯聞夫人對白雲裳下如此殺手,明顯不對,而八道先前對着他只是遙遙合圍,白雲裳一來,他們就圍了上來,再聯想到無論在歸燕城還是在王宮中,都並沒有聽到玄信娶白雲裳的話,然後還有一點,古劍門和修竹院本是分班輪值,可今天卻都在王宮裏,而且象是預謀好的,埋伏在四面。
綜合這些,戰天風腦中閃電般想到:“這是一個陰謀,他們要對付的其實還不是我,是雲裳姐,故意先召雲裳姐來,再放出玄信要娶雲裳姐的風聲把我引來,用假玄信引我動手,再逼雲裳拿我,雲裳姐自然不會對我下手,他們就有了對雲裳姐下手的藉口。”想到這裏他同時想到:“害死馬大哥,十有八九也是枯聞夫人這老賊婆的主意,因為只有馬大哥雲裳姐能和她抗手,害死了馬大哥雲裳姐,她就可以胡作非為,再也沒人能剋制她了。”
戰天風腦子飛快,只是電光火石般的一閃,他已霍然明白,心中急怒欲狂,狂叫道:“雲裳姐,全力還手,這是個陰謀,我是給他們放出的玄信要娶你的假消息引來的,枯聞夫人這老賊婆要對付的其實是你,她害死了馬大哥再害死你,她就可以獨霸天下了。”
他猜得沒錯,這確實是枯聞夫人設下的一個陷肼,要對付的,也確實是白雲裳,而他只是稍帶的一個搭頭而已。
枯聞夫人一代宗師,並不僅僅是玄功上出類撥萃,智計上也是高人一等,她野心極大,而放眼天下,稍讓她心存忌憚的,一是馬橫刀,二是白雲裳,馬橫刀也還罷了,最可怕的是白雲裳,不但玄功高絕,而且靈慧無比,最重要的,她出身白衣庵,身後有整個佛門支持她,枯聞夫人要想肆無忌憚的放縱自己的野心,不除掉她絕對不行,所以才設下毒謀,枯聞夫人在寶林寺中有秘探,探得戰天風到了寶林寺,也探得戰天風要殺玄信,傳回來後,枯聞夫人便設計,先把白雲裳召來,再以假消息引戰天風來殺玄信,她知道白雲裳必不會出手捉拿戰天風,於是她便可借天子詔令殺了白雲裳,這是天子詔令,即便佛門再支持白雲裳,事後也是毫無辦法。
這實在是一個天衣無縫的絕妙好計,但枯聞夫人沒想到,只這一下竟就給戰天風看破了,而且喝叫了出來,但叫破了她也不怕,眼中射出兇光,厲叫道:“圍死他。”手上更加一把勁,全力猛攻白雲裳,誓要在數招間便殺了白雲裳。
枯聞夫人功力只比白雲裳略差一點點,幾乎可以説是不相上下,曾玉仁文玉梅六個也都是一流高手,六人中任何三個的合力,都差不多可以和白雲裳打成平手,師徒七人,等於是三個絕頂高手在圍着白雲裳猛攻,實力之強,讓人咋舌。
但白雲裳本領之強,卻還在枯聞夫人意料之外,雖給枯聞夫人師徒七個壓得完全處於防守之勢,卻是嚴密之極,先前對枯聞夫人的突下殺手,白雲裳也有幾分驚怒疑惑,給戰天風一語喝破之後,她心底清明,不但沒因驚怒而露出破綻,劍招反而更加的無懈可擊,枯聞夫人師徒七個雖竭盡全力,一時間卻就是攻不破她的劍圈。
但白雲裳不可能撐得太久,她自己知道,枯聞夫人也知道,而且由於先就給困在了劍陣中,又有枯聞夫人親自主攻,她想脱困而出也做不到,若不是事先被圍,她要是不想打,枯聞夫人實力再強一倍也是無奈她何。
這時的白雲裳,實已處於絕境,從某些方面來説,枯聞夫人這一計,確實是成功了,而且是非常成功,她一定能殺了白雲裳,而且還讓天下人沒有話説,因為她是奉了天子的詔令,因為白雲裳是要維護刺殺天子的刺客啊。
只可惜她碰上了戰天風。
如果換了其他人,哪怕功力比戰天風再強上一倍,想要衝出五靈三清的圍攻也是絕無可能,八道都是一流高手,這樣的八枝劍加在一起,豈是説着玩的,何況還擺了個劍陣相互呼應。
但戰天風偏生精通陣法,另外八道的劍陣沒經過常時間的合練,還不熟,在不懂的人眼裏嚇人,在精通陣法的眼裏,破綻可還多着呢。
但僅僅只精通陣法也不行,實力終究是實力,巴掌拍螞蟻,雖然巴掌有五條縫,螞蟻也一定是個死,關健在於,戰天風還會玄天九變,玄天九變變化實在太奇,速度也實在太快,別人看到了陣法的破綻,反應不過來抓不住機會也是空的,八道風車一樣軲轆轆轉,有破綻也是一陣風過去了,想抓住還真不容易呢,可對戰天風就太容易了,他一看就知道破綻在哪,再一閃就從劍縫裏出去了,他出去了八道還沒反應過來,還自管自的佔位出劍呢。
戰天風一閃出了劍陣,卻並沒有撲向枯聞夫人的劍陣去解白雲裳之圍,而是閃電般掠向玄信,口中更厲聲狂叫:“玄信小兒,受死吧。”
戰天風知道,以他的功力,想要解白雲裳之圍非常難,除非是用九鬼齊出,否則只怕解不了白雲裳之圍,自己還會陷進去,但玄信是枯聞夫人的一個死穴,枯聞夫人要借玄信的勢,就絕不能讓玄信死,而玄信身邊沒有高手護衞,枯聞夫人要救玄信,就只有親身來攔,而只要她一撤出劍陣,以曾玉仁六個,想困住白雲裳就有些難了。
戰天風這一計本來極妙,因為戰天風能輕易突出靈心八道劍陣,再加上有鬼牙在身,枯聞夫人驚怒之下,確實準備親身來阻擊,曾玉仁六個不可能比靈心八個更強,靈心八個攔不住,她就是派曾玉仁幾個也肯定是攔不住的,而玄信又不能有半點閃失,所以只有自己上,但叫她想不到的是,這會兒白雲裳竟又給她幫忙了,白雲裳在劍陣中急叫:“風弟,如果你殺了玄信,我就丟了劍,死在這劍陣裏。”
戰天風一呆,心有要炸開的感覺,馬橫刀自求一死讓他想不通,白雲裳竟也和馬橫刀一樣的固執,在這種情況下,在明知枯聞夫人就是要害死她的情況下,她竟仍然這麼不惜一切的要維護玄信,他們這種人的想法,戰天風真的已經完全無法理解了。
枯聞夫人可就一喜,手上卻是一鬆,她這時倒是不敢一下子殺了白雲裳了,因為白雲裳在,戰天風有顧忌,白雲裳真要死了,戰天風就再無顧忌,玄信就死定了。
“雲裳姐,你和馬大哥都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不上你傷心,我聽你的話。”戰天風轉身,嘴角有血流出來,那是他咬破了嘴唇。
他的眼睛通紅,眼裏有一種瘋狂的光,直射向枯聞夫人:“老賊婆,你害了馬大哥,我絕不容你再害我雲裳姐,大家同歸於盡吧。”一聲狂嘯,雙手捏訣,猛撲向枯聞夫人。
如果説先前他只是虛張聲勢,這一會卻絕對不是,枯聞夫人一對上戰天風的眼光就知道,這是一種求死的光,她雖是一代宗師,絕頂高手,看了戰天風這種眼光,也情不自禁心中一顫,叫道:“大家小心他的鬼牙,並劍合力,不可硬擋。”
“天風,不要。”遠遠的一聲尖叫,一個白影如電掠至,正是鬼瑤兒,身未到,手一揚,一柄短劍帶着可怕的嗚嗚聲,閃電般射向枯聞夫人後背。
鬼瑤兒側後是壺七公,壺七公身法比鬼瑤兒快,本來跑在鬼瑤兒的前面,但鬼瑤兒關心戰天風,情急之下,激發出體內全部潛力,反而超過了他。
他兩人身後,數十人蜂湧而至,鬼冬瓜夫婦,鳳飛飛等萬異門三宗十七堂香主,另還有一羣人,都着九鬼門服飾,內中至少有五六名一流高手,戰天風不認識他們,枯聞夫人等人卻認得,是九鬼門五堂的堂主盡數到了,除了鬼狂,九鬼門竟是精鋭齊出。
不出戰天風所料,鬼瑤兒找不到戰天風后,便一直守在歸燕城附近,不但萬異門跟着她,九鬼門的高手也幾乎全給她調了來,守株待兔,卻真給她等着了。
戰天風心中絕望到極點,殺玄信,白雲裳以死相挾,不殺玄信,自己心裏這一關卻怎麼也過不去,索性以九鬼齊出拼死枯聞夫人,也算是間接給馬橫刀報了仇了,因此是真的下定了必死之心,不想鬼瑤兒突然殺出,一時倒是一愣,鬼瑤兒捨命奔來,那是何等速度,他一愣,鬼瑤兒已奔到面前,雙臂一張,竟一下抱住了戰天風,眼中熱淚噴湧而出,身子也是不自禁的顫抖,口中只叫得兩個字:“天風。”再不能説下去。
鬼瑤兒親眼目睹了戰天風在報復花江六君子時的狠辣,她絕對相信,戰天風説要放鬼牙,就一定會放放,而九鬼齊出的可怕她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只要她慢來得一步,這會兒的戰天風必定已是屍骨無存,想到那種後果,她怎能不發抖,以前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但現在她怕,心愛的人一旦去了,便永不能再回來,她真的怕。
“瑤兒,我沒事。”戰天風能理解她心中的感受,,心中也自感動,拍拍她肩。
“嗯。”鬼瑤兒含淚點頭,淚臉上泛開一縷甜笑,霍地回身,笑容化成寒冰,厲聲叫道:“四面合圍,今日誓要殺了玄信。”
“鬼瑤兒,不可。”先前戰天風以死相拼,枯聞夫人劍陣一鬆,白雲裳便已破圍而出,她也擔心戰天風,只是不好再過來,懸着的心卻是鬆了,卻沒想到鬼瑤兒突然又起殺心,急了。
“為什麼不可以?”鬼瑤兒刀鋒般的眼光厲視着她:“象玄信這種廢物,殺一千個有一萬個可以換,難道你真以為他死了天朝就完了,你白雲裳若只是這點眼光,我還真看你不起。”白雲裳不但不幫戰天風,反而逼得他要以死相拼,鬼瑤兒可就恨上了白雲裳,因此説話也絕不客氣。
“瑤兒,不可對我雲裳姐無禮,她和馬大哥都是胸懷天下的人。”戰天風抓着她手。
鬼瑤兒反手抓着戰天風的手,卻仍是毫不客氣的直視着白雲裳,喝道:“白雲裳,我不管你怎麼想,我只想告訴你,在我心裏,天風是最重要的,今天這樣的事,我不能容許再有下一次,所以,今天我一定要殺了玄信,解開這個死結。”説到這裏,她左手如刀劈落:“動手。”
這時九鬼門萬異門已四面合圍,她手一劈落,夜不啼的大公雞首先一聲長啼,隨後獅吼虎叫,蝶舞鳥鳴,蜂起蝠翔,天地間剎時塞滿了萬異門放出的無數異類。
鬼瑤兒性情高傲,但處事卻是極其精明幹練,她算定戰天風必會來歸燕城,也估算過枯聞夫人的實力,知道即便以九鬼門萬異門合力,想要對付枯聞夫人等人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想勝,必得另出奇招,而萬異門最大的長處便是所養的無數異類,於是在靜等戰天風出現的時間裏,她讓萬異門與九鬼門高手多次合練,讓九鬼門高手與萬異門異類達成最佳配合,統合出最大的威力,這也是她面對枯聞夫人仍敢誇口誓要殺了玄信的原因。
滿天異類,眼花繚亂,枯聞夫人和羣道雖都是高手,一時也有些亂了手腳,沒辦法,萬異門放出的蝶蜂鳥蝠也太多了啊,枯聞夫人雖搶先一步護在了玄信前面,卻仍沒能護得嚴實,有兩隻天蜂飛到了玄信和越萍臉上,毫不客氣就各叮了一口,越萍尖聲大叫,玄信卻是長聲慘叫。
白雲裳先前給鬼瑤兒的話震住了,一時有些猶豫,但一聽到玄信的慘叫聲,她牙一咬,看向戰天風道:“風弟,對不起,為了天下百姓,我不能讓玄信死。”霍地回身,一閃到了玄信身邊,對越萍叫道:“越萍,背了天子,先衝出去。”
枯聞夫人雖在蜂鳥蝶蝠圍困之中,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聽到了白雲裳的話,事實上這也是她全不阻攔就讓白雲裳衝到玄信面前的原因,這時扭頭對越萍一點頭,道:“帶天子先走。”
越萍得她首肯,一把背起玄信,白雲裳長劍一振:“跟我來。”劍浪如山,將面前的蜂鳥蝶蝠盡數掃開,當先衝出。
“想走,哪有那麼容易。”一點靈光忽地閃,現出一朵黑蓮花,黑蓮花中站着仍是一身男裝打扮的荷妃雨,鳳目一掃越萍背上的玄信,冷笑一聲:“廢物一個。”聲落劍出,一劍刺向白雲裳。
荷妃雨功力絕不在白雲裳之下,若是白雲裳自己要走,荷妃雨攔不住,但要給越萍開路,白雲裳卻也是做不到,兩枝劍鬥在一起,發出細如密雨的撞擊聲,越萍只能在原地看着。
白雲裳這個時候還要幫玄信,氣得鬼瑤兒咬牙,卻沒想到突然來了個荷妃雨,雖然她明知荷妃雨突然而來絕沒安好意,但略一猶豫,還是覺得玄信對戰天風的危害更大,只有殺了玄信,才能解開戰天風心中的死結,至於荷妃雨有什麼陰謀,暫時不必去管,想到這裏,叫道:“乳孃,你跟我聯手對付枯聞夫人,大家加把力,斬了玄信。”聲落身起,撲向枯聞夫人,鬼冬娘緊隨其後。
到是戰天風有些發呆,一時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這時候又有幾隻天蜂飛到了玄信頭上,又狠狠叮了幾口,玄信一時間鬼叫連連,便在玄信的鬼叫聲裏,戰天風腰間的裝天簍中突地發出一聲異嘯,聲震長天,異嘯聲中,魔心刃從簍中直飛出來,懸停在數丈外的空中,靈光一炸,現出一個人來,竟是馬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