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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什麼,春天摔下馬?!”

    就像鳥兒會飛,魚兒水中游一樣,馬術精湛的春天怎麼可能墜馬,那比彗星撞地球還荒謬,根本沒人相信她會從春天二號的背上摔落地面。

    春天牧場的馬最溫馴了。

    但事實證明馬會失蹄,猴子會由樹上掉下來,她在眾人的注目下突然握不住韁繩滑了手,馬兒像受了驚嚇似地揚起前蹄。

    狀況來得太快了,她沒來得及應變,整個人像拋物線似地往後拋,差點還被馬蹄踩個正著。

    幸好她運動神經不算差,落地的那一刻發揮體操的側空翻,避開堅硬的石牆和石堆才不致折斷腰骨,滾落泥濘的水池旁。

    雖然不致危及生命但傷得不輕,左腿骨折有昏迷現象,從送醫途中到急診室一共吐了三次,臉色蒼白得幾乎不見血色。

    一路伴送的蔚海洋憂心忡忡,再度失去親人的恐懼縈繞在心,他想起妻子的死,以及大火中兩具至親的焦屍,他真的很怕雷家的傳說會再一次應驗。

    聽說住過雷家大宅的人都不長命,雷愛愛的父母便是一例,然後她和丈夫春意然葬身火窟,接下來是曾暫住的妻子。

    像是一種詛咒,對愛情的詛咒。

    情路走得順暢反而引來死亡,冥冥之中似乎有股黑暗力量嫉妒愛情,讓相愛的人不能相守,分隔幽冥兩地不得相見,飽受相思之苦。

    但春天還太年輕了,她的愛情才剛開始,死亡之手不該這麼快找上她。

    “春天沒事吧?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若不是心情太過沉重,眼前的一幕真的會讓人捧腹大笑。

    蔚海洋抬起頭望向加護病房,神情顯得蒼老和自責,沒法回答地捧著頭,他還沒有辦法接受春天由馬上摔下來時他沒及時接住她。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快說,別讓我老人家著急。”木人兒一個想急死人呀!

    人還躺在裡面叫他如何開口,他沒把人照顧好。“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目前是什麼意思,表示以後還有變化嗎?”聶-離將背上的岑婆婆放在椅子上,兩手捉緊他雙肩一搖。

    因為聽見外孫女摔馬的消息太過緊張,猛地站起的老人家畢竟上了年紀,一不小心就閃了腰。

    可是她沒法子在家裡枯等,她這一生中已送走太多兒孫,怎麼也下放心的硬要跟來,因此心急如焚的聶-離才背著她一路趕來。

    “醫生還在觀察中,她落地時是用雙手抱著後腦,所以前額受到撞擊有微量出血。”不然會傷到腦神經中樞更為嚴重。

    “需不需要開刀?我馬上從北部醫院調來腦神經外科醫生為她治療。”只求她平安無事。

    他不會讓她有事,他的生命有她才完整。

    “暫時沒這必要,只要不繼續出血,大腦會自行吸收微血加以消化,比較麻煩的是她的腿……”說到這裡,蔚海洋有點難過地別開臉,偷拭眼角的淚。

    “她的腿怎麼了?”

    聶-離追問的聲音中有著壓抑的怒意,心慌地想衝進病房看個究竟。

    “醫生說是開放性骨折,就算拆下石膏也要復健半年,若復原情形不甚良好的話,以後走路可能有微跛現象。”因為膝蓋無法彎曲。

    “什麼?!”

    受不了衝擊的岑婆婆眼前一黑,差點昏倒的緊捉椅背,不讓黑暗擊垮的保持清醒,她怎麼也沒料到活蹦亂跳的孫女一出門卻慘遭橫禍,如今連看她一眼的力氣也沒有。

    這是造了什麼孽呀,才幾歲的孩子怎好折騰,真要有個人抵命,她這把歲數也活夠了,就讓她替這孩子受苦,她好早點和丈夫女兒們團聚。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他應該陪在她身邊。

    甜如太陽的笑容,澄淨似天空的乾淨眼眸,笑起來的酒窩漾著無限甜蜜,無憂的神采飛揚著,她該是和風中最燦亮的人兒呀!

    十指鬆動又握緊,已由震驚中恢復冷靜的聶-離想闖入加護病房,但因會客時間末到,由內部控制的不透光玻璃門根本不對外開啟。

    他憤怒的一拳擊向牆壁發洩心痛,鮮紅的血痕留在白色粉漆上叫人倍感驚心,情緒低落的蔚海洋並未阻止他,因為他了解那種等待的心急。

    “我懷疑這起意外是人為的。”

    他一句話猶如廣島原子彈炸開。

    “說清楚。”黑瞳倏地發出寒芒,一股燃燒的怒火充斥聶-離周身。

    形成詭異的風。

    “我試圖拉住春天二號不讓它躁動時,我發現握繩部分沾有牛油。”那是春天滑手的主因。

    凝固的牛脂抹在韁繩上不容易發覺,由接觸人的手溫慢慢溶化,手拉得越緊越容易產生摩擦,溶化的牛油便會附著在手上。

    春天不喜歡戴騎馬專用的手套,她認為那是違反自然的動作,人要直接接近疆繩才能和馬融為一體,與它心意相通。

    蔚海洋接著道:“如果她滿手是油,韁繩上也佈滿油脂,就算她技巧再好也會有所失誤,雖然不致落馬也會被扣不少分數。”他相信她會控制得宜。

    “可是她卻墜馬了,這是為什麼?”牙根緊咬的聶-離有殺人慾望。

    “因為這個。”

    一直緊握的拳頭鬆開,一道璀璨光芒十分耀眼,安靜而尊貴的躺在蔚海洋手心。

    “這是……”聶-離驚愕得無法說出心中的激動,熟悉的款式讓犯人呼之欲出。

    “一枚鑽戒,或者說是結婚對戒中的一隻,工作人員在取下馬鞍時發現的,他以為是春天的東西才轉交給我。”

    當時他震驚極了,從不戴飾品的她不可能擁有價值不菲的星鑽,他記得很清楚,她手上並未配戴任何裝飾品,除了手錶。

    但是當時急著送她醫治並未細察,在她情況未明之前他無法分心,就怕好好的一個好女孩子從此不再醒來。

    現在想想根本是一場惡意的謀殺,存心置她於死地,心腸之歹毒令人髮指,竟然忍心傷害一位愛馬的陽光女孩,簡直不可饒恕。

    聶-離冷著聲開口,“一枚鑽戒會造成什麼後果?”他不懂馬,不知道馬鞍多了雜物有何影響。

    煩躁的嘆了口氣,蔚海洋將戒指遞給他,“若是圖釘或鐵刺之類的光刺物,敏感的馬兒會立即不安,不讓騎師碰觸馬身,春天二號是匹具靈性的馬,所以更不可能讓陌生人接近。”

    除了工作人員。

    “春天是在越欄時摔馬,可見意圖傷害她的人非常懂馬,而且心機深沉,因為馬兒在走動時不太能感受到圓形物的存在,可是一旦躍起時騎師為了減輕馬背的負擔會跟著躍身。

    “馬下人也下,猛然的重量一壓就會感受到異物的扎刺感,而鑽石是十分銳利的,看不出太大的傷口卻會讓馬兒吃痛而受驚……”

    所以春天二號出自動物本能的揚起前蹄,那是一種痛所刺激的肢體反應,像人坐到針板會立即跳起一樣,完全出自反射神經的動作。

    不懂馬不會知道這些知識,一般無知的人若想陷害騎師會選擇尖刺物,如針、圖釘,以及馬蹄上的鐵釘,使用鑽石的方法是頭一回見識,昂貴而狡猾。

    聶-離猶戚不解,“你們和馬不是一直在一起形影不離,為何還會有這種事發生?”不應該有的錯誤才是。

    蔚海洋苦笑的抹抹臉,“障礙超越賽有三次試跳機會,再從中擇以最佳的成績加以評分……”

    在第二次幾近滿分的試跳後,一位工作人員突然舉牌跑進馬場,說是跳躍的欄杆有些不穩需要調整,請他們先休息十五分鐘再進行最後一次跳躍。

    不疑有他的春天便將馬交給工作人員帶開,逕自至休息區等侯。

    “你知道嗎?會場上有人散播謠言阻止她參加比賽,原本她笑笑的不加理會打算棄權,是我動用英國馬術協會的力量施壓她才能上場……是我害了她……”

    如果他不打那通電話要她上場,今天她也不會氣若游絲的躺在病床上,全身貼滿儀器管子。

    岑婆婆深深嘆了口氣,“不是你的錯呀!海洋,是那孩子的命,她命中註定該遭此一劫!”凡事不由人,希望她是有福氣的人。

    小劫擋開大禍。

    蔚海洋自責的垂下眼,“你不怪我,我卻無法原諒自己,明明近在咫尺我卻救不了她。”也許他真的老了,體力不如從前。

    “你這孩子……”哽咽的岑婆婆說不出安慰的話,沒見到孫女的面她怎麼也安不下心。

    倒是聽完蔚海洋描述的聶-離一臉陰鷙,眼底流露出冷酷神色,握緊的拳頭淌著血滴落地面,暈成一朵朵盛怒的血花。

    誰敢傷害他的摯愛,誰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他很久沒張開嗜血的利牙。

    “我想我知道幕後的主使者是誰。”那枚對戒正是由他手中丟出的女戒。

    蔚海洋回他一句,“我心中也有個影子。”八九不離十。

    是她。

    兩個同等憤慨的男人相互一視,他們由彼此眼中看到答案。

    此時,會客時間到,門開。

    白衣護士解釋一次只能容一名親屬進入,因此蔚海洋和憂心的岑婆婆互看了一眼,決定讓看起來快捉狂的霸氣男人先進去,免得他見不著人會拆醫院。

    淨手,穿上隔離衣,穿過一片透明玻璃門後,聶-離在眾多病床中找到他的春天。

    “先生,你可以握著她的手但切勿搖動她的身體,病人有輕微腦震盪現象。”

    白色石膏映入眼中,他甚至不敢碰觸她。“她的復原機率如何?”

    一位醫生翻動病歷表解釋,不時檢視病人目前的情形是否趨向穩定。

    “病人的傷勢並不嚴重,而且她健康狀況良好,應該是個熱愛戶外運動的人,所以她復原的速度超乎我們醫護人員的想像之外。”

    看過這麼多加護病房的病人,她的生命力旺盛得驚人,簡直可以說是奇蹟,尋常人花費三個月才化得去的出血,她只用幾個小時已擴散得幾乎快看不見。

    “為什麼她還昏迷不醒?”輕撫她宛如睡著的臉頰,聶-離語氣輕柔地怕吵醒她。

    說到這點,裡頭的醫護人員全笑了。

    “沒辦法,她一醒來就笑著說她沒事了,撒著嬌要我們放她‘出獄’,因為腦震盪的緣故必須觀察三天,所以我們只好痛下‘殺手’讓她睡一覺。”

    不是昏迷而是鎮定劑的關係,醫生幽默的比了個大針筒姿勢,這麼可愛又惹人喜歡的病人當然要留下陪他們幾天,好讓沉悶的病房充滿春天。

    醫生看了病人的名字一眼,一語雙關的說道。

    “你是說她的情形已經穩定,而且曾經清醒地和你們交談?”的確是春天的個性,她靜不下來。

    有一絲寬心,卻有更多的不捨,原本好動愛笑的她怎麼待得住病房。

    “沒錯,她太活躍了,根本不像病人,要不是她腦部受到撞擊怕有後遺症,我老早將她轉至普通病房了。”省得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

    聶-離好笑的輕握她的手,深情地望著她,“我想把她轉到臺北的私人醫院,可以嗎?”

    “你要帶走我們的春天?”照顧春天的小護士誇張的睜大眼,一副不讓他染指的模樣。        

    “春天是我的。”聶-離霸道的宣言。

    他一說完,所有人都笑了,包括半昏迷的老人。

    醫生清清喉嚨不好笑得太明顯,“呃!你最少要讓她待滿三天再移動比較適當,腦部受傷的人最忌搬動。”

    “嗯!我知道了。”

    靜靜的看著她,千頭萬緒的紛亂沉澱成她的容顏,周遭的聲音全被他排除在外,聶-離用執著不悔的眼向她訴說愛語,一句又一句的我愛你不斷重複。

    心是歡喜的,因為他沒有失去她。

    時間對情人而言是不具任何意義,一點一滴的流逝,但對醫護人員來說,這等於會客時間已過,開始趕人了。

    不過因他們對春天的偏愛,以及被他的深情所感動,所以在眾人魚貫而出的半小時後,蔚海洋才見他緩緩走出加護病房。

    “我回臺北一趟處理事情,春天就麻煩你們照顧。”

    不需要言語溝通,蔚海洋知道聶-離要做什麼。

    因為他也有相同的想法。

    ※        ※        ※

    “好癢,好癢,我可不可以把石膏拿下來搔搔癢再裝回去,我快受不了了,好想洗洗腳……”

    “不行。”

    “喂!別那麼小氣嘛!只拿下來一下下不會有人發現,我馬上就裝回去。”

    “不行。”

    “你很難商量耶!這條腿是我的又不是你的,我讓它透透氣都不行呀!”一點委屈的意味透出,想讓照顧她的人內疚。

    一張慘白的臉啃著一顆一千的蘋果不理她。

    “你不知道搔不到癢處的感覺有多難受,好像有千萬只蟲子在蠕動,爬呀爬地爬到心口上了。”她真的很想抓一下癢。

    “別害我啦,”沒聽見,沒聽見,她什麼都沒聽見。充耳不聞的楊輕燕繼續啃蘋果。

    “燕子,你就行行好幫我一次,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你一定要幫我。”她好悶吶!

    差點被春天扯掉蘋果的楊輕燕氣得沉下臉。“你豬頭呀!非要人家罵你笨才甘心,你沒做過石膏像也玩過石膏,這玩意兒拿得下來嗎?”

    脖子一縮,春天笑笑的吐吐舌頭,“你好凶喔!天花板都在動了。”

    “你少給我裝可愛,沒看過像你這麼白痴還會從馬上摔下來的人,你活膩了也別嚇人,我還想長命百歲。”敢說她兇,她還想揍人呢!

    春天住院的消息簡直嚇壞了全鎮的人,幾乎所有鎮民都想來探視她的傷勢,因此鎮長大方的包下二十輛遊覽車北上。

    聲勢浩大的進香團……呃!是親友團差點擠破醫院大門,所以由鎮長代表送上一車的慰問品原車返回,免得警衛以為鬧事出來趕人。

    年紀已大的岑婆婆不好來回奔波,因此由幾個年輕人輪流監視她,以防她不安分地溜下床,和人家玩起輪椅競速運動。

    柳如潔和楊輕燕是學校代表,兩人各請了兩個禮拜的假賴在冷氣房享清福,有得吃有喝還有得拿,電視二十四小時播放,看要HBO還是國家地理頻道,一百多臺任君跳臺口。

    誰說醫院不能媲美五星級飯店,半人高的冰箱換成三門大冰箱才裝得下人家的伴手禮,水果和營養品居多,再來是奶粉。

    厚!這些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居然送奶粉,當她插管還是胃出血,只能吃流質食物。

    “怎麼了,春天又不安分了?”穿著白袍的中年男子拿著聽診器推門而入。

    面對過度活躍的病人,他是苦樂參半,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醫生叔叔,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院?我一點事也沒有……啊!牢頭也來了。”幸好幸好,她還沒講他壞話。

    聶-離皺起眉,“牢頭?!”讓她住太好了是吧!

    等她出院有得是苦頭吃。

    “呃,阿離,你好辛苦哦!公司、醫院兩邊跑,我幫你削個水梨消消火。”刀子呢?剛才還瞧見燕子在用……

    燕子。

    “你給我離刀子遠一點,我不想你再摔斷另一條腿。”沒有安靜的一刻。

    笑得很心虛的春天在他的瞪視下縮回搶刀的手,故作文靜的雙手貼著小腰,表示她非常乖不妄動,希望有減刑的機會。

    不過她靈活的眼珠子東瞟西瞟地透著頑皮,靈慧光芒閃著一絲興味,似在轉著什麼主意不讓他知道。

    而看到她那隻已經籤滿密密麻麻“鬼話”的石膏腿,很少人不發笑的,什麼祝你早日升天,來世再見,我是你的忠狗汪汪……幾乎找不到空隙再補上一筆。

    連醫生和護士也來湊一腳,當她的腿是許願池,逗趣的寫著:我的春天快來。

    只是這句話被某個善妒的男人用墨水塗黑,然後春天又用立可白塗白,給錯過簽名的人一次機會。

    “我又不是故意摔馬,手滑嘛!”躺在床上很可憐的,每個來探望她的人都會吼上一吼。

    在場的人都因她無心的話語微變臉色,沒人告訴她墜馬事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計畫。

    “你要不私自瞞著我比賽的事情,現在你也不會躺在這裡。”有他在場,至少企圖傷害她的人會有所收斂,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聶-離還為她“離家”三天的事生氣,一罪二審的限制她不得離開病床半步,除了上廁所和洗澡外。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常對醫生、護士洗腦,趁他不在時開溜,轉著輪椅四處遊蕩,好像她真的來此度假的和人打招呼。

    有一回她平舉著石膏腿和一群肢障學生打籃球,輪椅滿場飛的飄來飄去,互相推擠險象環生,嚇得他差點得心臟病,三令五申不准她接近陌生人。

    “這種事沒法預防嘛!我怎麼知道一向溫馴的春天二號會突然驚惶失措,非常痛苦的仰首嘶鳴。”那時她只關心它發生了什麼事,忘了自己在馬背上。

    手一滑就順勢往後拋,那一刻她想到阿離的臉,身體本能的做出側空翻動作。

    可是還是不能避免受到傷害,障礙超越賽的場地本就處處障礙,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事,太過狹小的設計便是一大缺失。

    不像日本,英國的跑場非常遼闊,有森林、小徑和平原,策馬奔馳於落日下多寫意。

    “以後不許騎馬。”一次經歷就夠磨破他的膽子,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春天略微抗議的推推聶-離。“醫生叔叔你看看他嘛!哪有人這麼霸道。”

    不是說在哪裡跌倒就由哪裡爬起來嗎?牧場是她的,怎麼有可能不騎馬。

    “你們小倆口的事自己解決,我是局外人。”他還不想被某人砍死。

    “醫生叔叔……”昨天他還說要幫她推翻暴政,允許她出病房“曬太陽”。

    “別叫我,醫生在看你的腿。”嗯!友誼長存,心心相印,你是我的太陽……咦!這行字好熟,像某張支票上的簽名。

    他看向若無其事的金主,沒想到他也那麼幼稚。醫生偷偷的抹掉一行字,簽上自己的名字,旁邊還寫著:哈!哈!我最偉大。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我的腳已經好了。”她才想一敲石膏腳以茲證明,一隻手比她更快的握住欲造反的小手。

    噢喔!他又變臉了。

    “原則上你隨時可以辦出院手續,醫院畢竟不是飯店,老佔著床位……”喝!瞪醫生不太道德吧?

    好吧,好吧!他懾於淫威,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醫院改成五星級飯店也無妨,支票別忘了給就好。

    “不過呢,你的情形比較特殊,要多住幾天觀察觀察,沒有必要不要常走動,這樣對你的腳比較好。”

    聶-離滿意的點點頭,暗示他沒事可以離開了。

    “可是你昨天說……”

    怕她洩漏他是幫兇的事,醫生連忙打斷春天的話,“噯!好忙好忙,我還要去巡房,明天再來看你。”

    醫生邊說邊往外走,識相的楊輕燕也捧著一箱水果離開,懶得看這一對笨鳥談戀愛。

    她的理由是:怕長針眼。

    “藥吃了沒?”聶-離邊問邊倒了一碗魚湯,魚香四溢。

    “吃了。”春天有點反胃的縮了縮,盯著他手中冒著熱氣的濃湯。

    不會又要吃了吧!住院十天她起碼胖了五公斤,再補下去她得請外婆修門了。

    “不許皺眉,多喝點有營養的才會快速康復。”知道她愛喝熱湯,他沒吹涼地直接送到她嘴邊。

    “這句話你最少說過二十遍了,我實在喝不下去了嘛!”從早補到晚,她懷疑還有什麼地方沒補到。

    “半碗。”這是他唯一的妥協。

    噘著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春天才含下一口魚湯,“離,我想回家。”

    “再過幾天,等你情況好一點再說。”不顧她的意願,他擅自決定她住院的天數。

    因為他還有事要忙。一絲凌厲眸光閃了閃,快得令人忽略。

    “可是我覺得大家都在笑話我,好像我才跌破皮就得包得像木乃伊似的。”比她更嚴重的人都出院了,只有她還像重症病患受嚴密監控。

    不是她不知感恩,而是真的很悶,哪裡都去不了的感覺實在痛苦,就像無形的風被綁住了,四面都是牆非常寂寞。

    而且並非她多疑,老覺得周遭的人好像有事瞞著她,所有電視中的新聞節目一律鎖碼,報紙的社會版及國內外版也不見了,要不懷疑都很難。

    她好想出去吹吹風,看看一望無際的海洋,聽外婆和阿離為了溫泉館吵得不可開交的盛況。

    籠中鳥呀籠中鳥,你的名字叫春天。

    聶-離認真的問:“要我把醫院淨空嗎?”這些吃飽太閒的人沒必要住院。

    為他的提議而訝笑的春天突然摟著他脖子撒嬌,“淨空我一人不就得了,你不想接我回家嗎?”

    “想。”不過要等那件事落幕之後。

    “阿離,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喜歡醫院的空洞。”她需要帶著綠草味的新鮮空氣,不然她會枯萎的。

    “那麼想回家?”他的聲音變得很低,帶著某種陰謀的味道。

    “當然,我再躺下去會生鏽的。”她一臉可憐兮兮的哀求。

    表情一柔的聶-離輕點她唇心,“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答應?”

    “嗯!”只要讓她離開醫院。

    “不反抗、不拒絕,安安分分的不動歪腦筋?”他有多久沒吻她了,這甜如蜜汁的小嘴。

    “保證聽話。”春天學童子軍舉三隻手指發誓。

    “好,一出院我們就先訂婚,等你卸下石膏再舉行婚禮。”他會立即為她辦出院。

    “嗄?等等,我以為……唔……”以為出院後他會要她休養。

    她是不是上當了?

    春天的唇忙得沒有時間後悔抗議,紅腫的唇色是她貪歡所受的懲罰,浸溺愛中的思緒無法運轉,她腦中唯一的念頭是如何呼吸。

    窗外早開的鳳凰花笑她天真,如蝶的花辦隨風搖曳,陽光是燦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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