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炎拔刀在手,鐵爪螳螂兩手如鈎,一探一探地抓向賀炎周身大穴。他的手上戴有精鋼手套,箕張開來時,十指如劍,掌心手背倒刺叢生,瞧來不似人手,倒像上古猛獸的怪爪。賀炎一刀刀砍來,俱被這鐵爪隔開。刀爪相碰,火星四濺。
兩人鬥得難分難解,賀炎一刀直刺,鐵爪螳螂雙手一合,扣住了黑鴉。賀炎手腕轉動,黑鴉刀如陀螺疾旋,刀刃刮在鐵爪的倒刺上鏘鏘作響,火星四濺。猛然間一聲暴響,鐵爪螳螂雙手一震而開,賀炎雙手捧刀分心刺入,撲的一聲,黑鴉刀齊柄而入!
鐵爪螳螂慘呼一聲,這一聲卻柔媚至極。賀炎吃了一驚,抬眼看時,鐵爪螳螂的一張驢臉不知何時竟變成一張女子的桃花粉面,雖然面目模糊,不知怎的卻讓賀炎備覺熟悉。賀炎大駭,想要拔刀撤身,刀卻卡在鐵爪螳螂的胸骨間拔不出來。鐵爪螳螂嫣然一笑,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方絲帕來,用兩根手指拈了,輕輕擦去賀炎額上的冷汗。
賀炎的冷汗頓時如黃河之水,擦之不絕。鐵爪螳螂這時已變身成一名妙齡女子,拈帕的手指嫩如春葱,那絲帕裹挾着一種韭菜炒雞蛋的香味在賀炎臉上抹來抹去。賀炎拼命拔刀,終於鏘的一聲拔出來了。倉促間舞個刀花護住周身,放眼打量就見那鐵爪螳螂不知何時又變回驢臉長身的醜漢。賀炎心裏鬆了口氣,驀地覺得手上輕飄飄的,偷眼一看,自己手中牢牢攥住刀柄,可黑鴉刀的刀身卻已不知去向。
賀炎只覺得萬丈高樓一腳踩空,無窮無盡的恐懼驀地將他牢牢裹住。鐵爪螳螂向他一步步逼來,手上還拈着那方絲帕。賀炎拼命想逃,但整個身子好似被千鈞重擔壓住了。終於,鐵爪螳螂來到賀炎身側,臉,還是那張驢臉;手,還是那雙鐵手;絲帕,卻居然便是剛才那劉府小姐的絲帕。
這絲帕沒頭沒腦地在賀炎臉上亂抹,賀炎一呼一吸間盡是韭菜炒雞蛋的味道,他憋了會兒氣,終於嗆得受不了,大叫一聲,坐了起來。
只見眼前燈光如豆,他不知何時已來到一間卧房中。房子不大,牆壁灰黑,賀炎坐在炕上,身上堆着一牀舊被,頗見寒酸。他搖了搖頭,模模糊糊憶及日前發生的事情,馬上便想起了自己的黑鴉刀,伸手往背後一摸,刀已不在了。急忙四下一望,看得真切,炕前桌上端端正正地擺着一口黑鞘鋼刀。那刀雖在鞘中,但長柄修身,一望之下便覺內裏鋒利逼人,不是黑鴉又是什麼?
賀炎連滾帶爬地下了炕,撲到桌邊,噩夢裏斷刀的恐怖還縈繞在心頭。他不敢貿然拔刀,生怕拔出來見到黑鴉是真的斷了。於是以左手摁鞘,右手摁柄,深深喘了口氣,定了定心神,猛地振臂一拔
纏了黑絲護手的刀柄無聲無息地脱離了黑沉沉的刀鞘,黑黑的刀身卻被幹淨利落地留在了鞘中。
賀炎面色不變,眨了眨眼,喃喃道:這是噩夢。鄭重其事地將刀柄再對到刀鞘吞口上,閉目凝神,良久大喝一聲道:醒了!猛地振臂一拔
纏了黑絲護手的刀柄無聲無息地脱離了黑沉沉的刀鞘,黑黑的刀身卻被幹淨利落地留在了鞘中。
賀炎臉色一變,將鞘中殘刀倒出來,撫摩斷口,就見那斷口泛着灰色的光華。賀炎沉吟道:師父曾經説過,真正的刀客可以做到人刀合一,刀通人意,完成種種奇蹟想來現在是老天爺對我的一個考驗了。説完,他將斷刀倒回鞘裏,刀柄擺好,大喝一聲道:人在刀在!猛地振臂一拔
纏了黑絲護手的刀柄無聲無息地脱離了黑沉沉的刀鞘,黑黑的刀身卻被幹淨利落地留在了鞘中。
賀炎大叫一聲,身體抖若篩糠,在屋中來回踱步,仍想再來一次困獸之鬥:是了是了一定是剛才我太過緊張,心有雜念,精氣神未能合一。須得要徹底忘了它已經斷了,這才能一舉成功當下,他突然裝作什麼都不記得了,故作輕鬆地笑着:哈哈猛地振臂一拔
纏了黑絲護手的刀柄無聲無息地脱離了黑沉沉的刀鞘,黑黑的刀身卻被幹淨利落地留在了鞘中。
賀炎頓時腳一軟,坐倒在桌前凳上,強撐道:不行,還是忘不了不想它、不想它,過兩天就忘了當下四處張望,恰好桌上放着一大碗米飯。賀炎拈起一粒粒熟米,順次擺在刀鞘吞口上,擺好一圈,用力把刀柄壓了上去。米粒被壓扁,自然將刀柄刀鞘黏成一體。
賀炎將寶刀高高舉起,喃喃道:絕對沒有斷絕對沒有斷不料手一歪,刀身的分量不是米粒能黏得住的,慢慢傾斜,噹啷掉了下來。
賀炎的刀法專走剛猛一路,對刀的損傷本來就大。之前刀身在與鐵爪螳螂等人放對時幾次崩口扭曲,但是經過修復卻也沒有大礙。可是在一次次的回爐中,刀身與刀柄連接處的內傷卻給疏忽了。可憐黑鴉刀舊疾日重,終於在賀炎撬斷大樹,刀尖擊水之後,突如其來地裂了開來。
賀炎畢生本領全都在刀法上,對其他本就不重視。自得了這黑鴉刀後,五年來戰強敵、賭生死,可説是所向披靡,便更是心無旁鶩。這黑鴉是師門為他量身定做的,它的長度、分量、刀身曲線、刀柄握槽,無不幫助他把自己的十三路刀法發揮得淋漓盡致。五年裏賀炎人不離刀、刀不離手,五年裏耗在這刀上的心血超過別人十五年。無形之中,這刀已經不再是他的兵刃,更像是他十五年苦練的絕技,他的性命。手上有刀,他就是能讓人人膽寒的大怒雷公;刀沒了,以他的拳腳暗器恐怕在這江湖中,一日也活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