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蕊失算,外頭世界和她認知中不一樣。
當初從老家被帶來,尚未看清楚都會面貌,就讓阿桂姨送進狹窄房間,她在裡面待幾日,便出門接客。哪裡曉得,碰上雍-,償出生命另一條債款。
初蕊跳出高牆,牆外沒有車水馬龍,只有一間間和自己居處相仿的別墅,同樣的噴水池庭院,同樣的花園高牆,她不曉得裡面是否關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心難平。
她亂了方向,不管,沿小徑往前,她決心對第一個碰見的人問:「哪裡找得到報紙?」
可是,她走了兩個小時,仍舊看不到半個人,她不放棄,總想著,再多走一下,再多走一下就行。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看到許多車子,看到少許人,還有一間乾淨商鋪。
鼓起勇氣,走進商店,望住幾個挑選商品的年輕人,態度自若。初蕊壓壓焦急的胸口,走向前,尋到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子。
「請問,我在哪裡可以找到報紙?」
她像看到火星人似地皺起眉毛。「-在跟我開玩笑吧?」
「對不起,我對這裡不熟……」有些窘迫,她跟世界脫節很久了。
「哦,瞭解,-才剛回國哦?報紙?7-Eleven裡面就有。」女孩一彈指,笑道。
「-說的那個……在哪裡找得到?」她聽不懂英文,支吾其聲。
「-不會是從土耳其還是中南美洲回來吧?」
「對不起,我……」
「好啦好啦,這裡就是7-Eleven,報紙在門口那個開放架上,-自己去挑選,選完後再到前面櫃檯結帳就行了。」女孩指指外面,初蕊如釋重負地向她點頭致謝。
跑出商店外頭,她翻出報紙,終於,她找到玉芬說的部分,順著文字往下讀。
讀著讀著,她讀出心慌。
好大的一篇報導,照片裡,他大方地摟著秦時寧,他們在笑,笑得很……幸福洋溢。
報上說,宴會場裡幾千朵玫瑰,紅的粉的藍的紫的布成花海一片,美侖美奐,堪稱世紀婚禮。
天,她在他眼睛裡、肚子裡、衣服裡塞的玫瑰,他視而不見,他感受不到她的愛情,只在意秦時寧的玫瑰。
鏗鏘!她聽到心臟崩坍的聲音,碎成千千萬萬片的心臟落入地面,教人踩過、任人碾過,痛嗎?怎能用這麼簡單的字來形容。
恍然大悟,不是以訛傳訛啊,更不是八卦新聞,那是有憑有據的見證,全世界他只瞞範初蕊一人,不給她電視、不給她報紙,他用一張華麗的包裝紙把她包起來,不教她知悉地球是怎樣運轉。
「小姐,對不起,不能在這裡看報紙。」店員走出來,拍拍初蕊的肩膀。
「哦!」
不能在這裡看,要往哪兒看呢?對,找個隱密的地方躲起來偷偷看,否則一旦被發現,就是追問他的身分、過問他的事情、探聽他的隱私。
「小姐。」店員再度喚她。
「對不起。」她低頭,把報紙壓在胸前,轉身離開。
「小姐,報紙-不能拿走。」
店員一喊,初蕊心慌,為什麼不能?那是「她的」雍-啊!她往馬路跑幾步,把報紙抓得更緊。
突然,她被雷電擊中般定住不動,不對,他不是她的雍-,他是別人的雍-,是隻看得見秦時寧手中玫瑰的雍。
初蕊突然在馬路中央停住,車道上的行車來不及反應,在一串緊急煞車聲後,她被撞倒。
力道不大,但她整個人被撞飛在馬路上,忘記反應,沒發覺劇烈疼痛直襲雙腿,她只記得,手上的報紙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奪走。
駕駛下車扶她,她文風不動,滿腦子的雍-,滿腦子傻傻地分割,企圖分割出雍-心中有沒有一部分屬於「她的」。
「小姐,-說說話。」駕駛輕推她,她努力將神志拉回。
初蕊仰頭,陌生男人在,店員在,他們的存在代表了什麼?代表他們的債務未償,總要人生一遭,再來結算富窮?
「-怎麼了?是嚇壞嗎?對不起,我真的沒看到-,-臨時站住,我來不及反應。」
努力釐清他的話,慢慢地,初蕊聽懂了,原來她也欠汽車駕駛,才會站到路中間讓他撞。不錯!她用最簡單快速的方法償還債務,從此以後,他們無債無怨,橋路各分。
「我覺得她怪怪的,偷了我們的報紙,又……」店員看著初蕊,猶豫說。
「我手機沒帶,麻煩-幫我打電話請警察過來。」男人說。
半個小時後,初蕊坐在警局裡,她沒理會周遭人的眼光,沒有哭笑,也缺乏反應,她只是很想很想知道……知道雍-的訂婚禮……
頹然放下報紙,知道又怎樣?
知道了他會待她好一些,對她多疼惜兩分?他會說,我給-自由,以便-爭取更多條件?或者他敞開大門,任她邀遊天地間?
搖頭,不會,他絕對不會,他會說-犯規了,處罰幽居三個月或者半年,半年……他多高招,總用寂寞來懲罰她,他逼她心痛、逼她一步步走向發瘋。
不對,這麼說並不公平,是她自己選擇留在他身邊,是她選擇放棄自由,是她決定有了他,世界便可全數放棄,更是她沒考慮清楚,哪一日,她不擁有他,自己便一無所有。
紛亂的思緒,東一條、西一條,她兜不到一起,茫亂的心,亂譜傷情曲。
「小姐,喝點茶?」年輕警察坐到她身邊,遞給她茶水。
接手茶水,這茶不好,光聞味道就知道,茶要二葉一心,最好的茶才能捧到情人手上,捧著捧著,她小心翼翼把他捧在心間,哪料,自己從不是他的心情。
他沒欺騙過她,他要求她當「一輩子的情婦」,他說一輩子,已屬仁至義盡,黃花到老,他還願意為她安置,該感恩-!
「小姐,-又恍神了。」警察先生的聲音叫回她。
「對不起。」喝一口茶水,初蕊點頭。
「可不可以告訴我,-叫什麼名字?」
「範初蕊。」
她在紙上寫下三個字,那是她的名,昨天夜裡,擁被獨眠時,她甚至想到冠夫姓,雍範初蕊,很好看,也很好聽。
昨夜,她忘記,他們的約定是一輩子的情婦,不是一輩子夫妻。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撞到-的先生很擔心。」警察又問。
搖頭,別為她擔心啊,她不值得。
「可不可以告訴我,-的家人住在哪裡,電話幾號,我替-聯絡,請他們帶-回去。」
家人?親人?她身邊有這號人物嗎?雍-是她的什麼人?家人、親人或什麼都不是?她分辨不清了。
搖頭,她不想答話,拿起報紙,她要把每個字讀仔細,讀他的婚禮,讀他的未婚妻子和愛情。
低頭,專心逐字讀過,報紙說兩個月後他們要結婚,居然呵,他居然選在農曆七夕結婚,誰說他不是浪漫男人?只是他沒把浪漫用在她身上罷了。
七夕,牛郎織女踏上鵲橋,一步步搖晃,走到心心念唸的人兒身旁,那淚啊,竟是止不住,斷不了。想著明朝分離,又是三百六十日的思念,朝朝暮暮,暮暮朝朝,那沉痛一天重過一天。
何不分手,饒了喜鵲也饒過思念?
眨眼,兩顆淚水眨落報紙,在雍-的胸口上暈出兩個黑點,淚水入了他的心,不知他能否知覺?
警察望一眼初蕊的淚水,再看看報紙,靈機一動,走到電話邊。
果然,不出一個小時,雍-派了人將初蕊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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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地面都能聽見。
所有人員齊聚,垂手站立。雍-坐在牛皮沙發中一語不發,冷冽眼光逐一掃過。
真行,二十三個人、二十三雙眼睛,居然能把一個女人看丟,脾氣抑在喉間,怒焰狂濤在胸中翻湧,他越不說話,眾人越是戰戰兢兢。
「盟主,是阿爆的錯。」他站到前面,挺身認錯。
認錯便行?別開眼,雍-不想搭話。
二十分鐘前,他的副總裁歐陽昌打電話來,說有個叫範初蕊的女人被帶到警察局,警察打電話來詢問,問他認不認識她。
雍-否決了,然後派李昆到警察局把她帶回來。
阿爆和李昆從頭到尾都是他的人,學問不多,但對他最為忠心,歐陽昌則是義父的人,他睿智、能力高超,但他效忠的對象是義父,會跟在他身邊,助他改造天御盟,只因那是義父臨終前的交代。
所以,他絕對站在時寧那邊,要是讓他知道初蕊的存在,他敢保證,歐陽昌會想盡辦法把她弄走。
「盟主。」
「退下去,明天開始,我不要再看到這些人。」不管什麼勞工保護法,他要誰留誰便留,他要誰走,誰都別想再出現他眼前。
「不是他們的錯。」門打開,初蕊走進來,淡淡說。
她手裡還抱著報紙,彷佛那是救命浮板,不牢牢抱住,下一秒,她會沉入水中,再不能見天日。
「不是他們的錯,是誰的錯?」
乍見初蕊,雍-的火氣冒上來,該死的女人,該死的讓他擔心一整天,他心神不寧、心浮氣躁,幾次按捺不住,他想親手將她抓回來,對她咆哮吼叫,實施震撼教育,確定她再不會出現下一次意外場景,然後擁她入懷,安撫自己狂亂心情,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沒有不告而別,她仍然安安穩穩待在他圈出的園地,片刻不離。
「我的錯,是我違背承諾。」
該她的,她認,不該她的,她也認,反正她認定自己欠盡天下人,非得件件償、樣樣還,還夠了,命運才會把她帶往別的方向。
「-也知道自己違背承諾!」
他暴吼一聲,滿屋子人噤若寒蟬,只有初蕊不畏懼,她站直身,定定望住他。
「是。」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選擇跟隨他?那是個天大的錯誤啊!她以為這種生活很好,以為自己比旁人清心寡慾,以為自由不重要,以為一輩子當情婦能滿足自己,哪裡曉得,心底空洞隨著年齡增長,越變越空,越空越痛,然後,她推翻了之前所有認定。
「我叫-說話。」
說話,對,她想說的話很多,她該問問他,為什麼要花大心血,築這座金屋,藏起一個滿身風塵味的女人?她還想問,娶秦時寧是因為還恩或是愛情濃郁?若是還恩,這樣的婚姻能有多久的維繫?若是愛情,他們約定了此生,之後呢?也約下生生世世嗎?
可她明白,這是侵犯隱私的話,他不愛聽,他想聽的是,為什麼她不肯乖乖待在家裡,為他準備紅燒獅子頭,為什麼她答應他的事,件件做不到。
「不知道。」她回了一個莫名其妙答案。
果然,莫名其妙答案再度把雍-惹火,手用力往桌面上一拍,他站起身。「範初蕊,-是什麼意思?」
「意思?」她緩緩搖頭。「我沒有。」
她的態度近乎挑釁了,雍-迫近問:「-知道,在天御盟裡違反命令的人,要接受什麼樣的處罰?」
「不曉得。」
之前,她沒聽過天御盟,只是懷疑,為什麼所有人都喊他盟主。今天的報導,她懂了,知道臺灣有這樣一個大幫派,知道雍-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和她這類泛泛之輩,本就落差懸殊。
他和秦時寧,才稱得上門當戶對吧!
「好,今天我就叫-見識,李昆,把我的鞭子拿來。」
要是她像平時乖乖低頭認錯,他可以吼幾聲便放過她的,可她的態度不對,不對到讓他產生恐慌,讓他覺得自己將要掌握不住她的生命。
先李昆一步,阿爆跪到雍-面前。「盟主,請你不要,初蕊小姐禁不起這個。」
阿爆明白,初蕊小姐在盟主心底是有分量的,多少年來,他見過盟主對待其他女人的態度,若不是她特殊、若不是她佔有位置,盟主不會在訂婚隔天出現,更不會為了女人,對所有人發脾氣。真傷了初蕊小姐,他相信,盟主會後悔。
「-倒厲害,連阿爆的心都被-收買,請問,這段期間,-交了多少朋友,讓他們幫助-逃開?」他怒瞪初蕊。
很好,這麼一來,她又多犯下兩條規定。
「如果這裡是天堂,我何必『逃開』?」終於,她被逼出真心話。
「-的意思是這裡是地獄,逼得-不得不走?」冷笑,他揚眉。
「但願它不是。」
「意思是這裡-再也待不下去,-想走?」他的口吻更形寒冽。
「我可以嗎?」她反問。
「-能去哪裡?」
「回山上,尋我的父母親。」
「-有父母親?」他笑,鄙夷。
「他們再壞都是養我育我的父母,沒有他們,沒有今日的範初蕊。」
「弄清楚,今日的範初蕊是我造就出來的,-的氣質、-的素養都是我花錢換來的。他們有什麼功勞?他們養出來的範初蕊不過是一個低俗、沒有知識水準的鄉下女人。」
低俗、沒知識水準?他是這般看待她?難怪不管她再努力,都爬不進他心底,因為他看透了她的原形。
哈!他的話徹底打醒她,什麼感覺、什麼溫柔愛意,他之所以留下她,不過因為她是他一手雕塑出的藝術品,他花了心血,她便該乖乖立在櫥窗裡,等他回來,等他偶爾青睞。
她拗了,因他光明正大用「商品」來形容她,因那是她最卑微的想法,卻教他血淋淋撕翻開來。
嘆氣,她淡淡說:「我仍然是當年的範初蕊,也許穿著談吐改變,但性格依舊。我想回家,回到貧窮落後的家,那裡或許不見華衣豐食,至少自由快意。」
「-恐怕不曉得,-早就沒有家了。」她冷淡,他比她更淡漠。
「就算屋子不在,只要親人窩在一起,胼手胝足,自能打造出新家庭。」初蕊誤會他的意思。
「-父母親死了,拿了-的賣身錢,他們非但沒有好好過日子,反而喝酒賭博,一個死於酒精中毒,一個把所有的錢花光,掉下山谷死了,沒人知道她是羞愧自殺,還是失足。」憤怒到極點,他口不擇言。
這個秘密,他守了五年,是她把它逼出來的。
初蕊震驚不已。死了?竟是死了?她以為他們會過好日子,會像月虹的父母弟妹們一樣,坐在庭院裡高高興興吃飽每一餐,也許買兩畝田,也許經營小生意,總之是一番新氣象,怎地會死?
失魂落魄,初蕊不明白,命運是由誰創造、由誰主宰,為什麼把不公平全送到家人頭上?
淚是酸的,往肚中嚥下,轉眼成苦澀,原以為犧牲有代價,哪裡想得到,她是樣樣都不如人。
「-沒別的地方可去了,除了這裡,-再沒有『家』。」
她的家只由他供應,她的人生只能照他的規畫進行,她沒有權利跟他談意願、自由,談那些她不能擁有的東西。
這是她的家,那麼他的家呢?也在這裡嗎?不,他的家在秦時寧身旁,她聰明美麗,她高貴大方,她是大家閨秀,而範初蕊不過是……風塵女郎。
「走出這裡,處處要錢,-有嗎?我還沒見過有人因偷竊報紙被送進警察局,-算史上第一人。」看吧,沒有他,她連半天都活不下去。
落水狗,雍-一打再打,看著她的狼狽、她的無助,他有一絲後悔,但為了確定她不再有下一波逃跑行為,他必須更狠。
狗急也會跳牆,何況是人?初蕊出手了,說話力道不大,卻是字字句句狠狠地踩上他的痛處。
「可以的,會有另外一個男人願意像你這樣包養我,這點,我應該感激你,把我從粗鄙庸俗中拯救出來,讓我有足夠本錢吸引男人……」
「初蕊小姐,不要再說!」阿爆出口阻止,完了,這下子誰都救不了她。
誰敢包養她?誰有那麼大的膽子,站出來!
「-該感激我的事情還很多。」雍-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把話擠出口。
她錯了,她不該挑釁,就算他再喜歡她,也不准她挑戰他的權威。
「李昆,拿過來!」
李昆來了好一陣子,他刻意躲在人後,刻意不讓雍-看到他,但是……他低頭,服從地將鞭子遞上去。
「架住她。」
兩個粗壯男人聽從命令,走到初蕊身邊,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
怕嗎?不怕。
要說痛,貼在胸口的那部分才是紮紮實實的痛,他對她的看法、他和秦時寧的愛情、父母的死亡,這些痛已將她凌遲處死過千萬次。
男人架起她,她抱在懷間的報紙落下來。
搶身,雍-撿起,看一眼上面的報導,臉色鐵青。
她知道了?這是她不顧一切逃跑的主因?好啊,她是要跟他計較起名分定位?笑話,她是情婦,這麼貨真價實的名稱,還需要諸多解釋嗎?
「-為這個逃跑?」雍-把報紙揚高。
「我以為我有權利知道。」
他會這樣對秦時寧嗎?一定不會,他肯定待她溫柔體貼,因她是他的妻,而範初蕊是他的……妓……
「-沒有!我說過不準探聽我的隱私、不準調查我,很好,罪加一等。」
雙眼暴張,他要追究,絕對要追究,到底是誰把這件事傳出去。手揮高,兩名男子即刻將初蕊翻轉身,背對雍。
「盟主,阿爆皮粗肉厚,讓我代替初蕊小姐。」他站到初蕊身後。
「你和她有什麼關係,需要你來代替她受罰?」冷冽眼光掃過,阿爆瞬地住嘴。
「不就是我和你的關係?反正我是人盡可夫的妓女,所有男人對我不過抱持……」
初蕊自諷,不管了,她什麼都管不了,徹底絕望,徹底徹底的心死。隨便……統統隨便了……
話未說完,雍-衝到她面前,扣住她的下巴,力道很大,不到三秒鐘,青紫色印子染上她的嘴下。
「-和我所有的手下上床?」
明知道不可能,明曉得她的一舉一動全在監視錄影帶裡,但他還是動了肝火,這把火是她親手點上。
「芳心寂寞呀!一個偶爾回家的男主人,總要搭上幾個常拜訪的熱情客人,才能滿足女主人的需要。」
她是失速的火車頭,再也照管不來後續發展,她嘲笑命運,嘲笑出身,更嘲笑自己的風塵味。哈!她的風塵味呢!
「好,好!我倒要看看-對男人有多少需要。」
冷靜的雍-被激怒,高高舉起鞭子,刷地,鞭子在空中畫出弧線,刺耳的嘶嘶聲繃緊所有人的神經。
下一秒,鞭子刷上她的背,她未喊痛,管家廚娘和幾個女性員工已忍不住掩面,不敢目睹。
不呼痛!這是她的堅持,她什麼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有可憐自尊,儘管她痛得胃痙攣,痛得想撞牆,想用別處的疼痛來轉移注意。
第二鞭,灼熱感燙傷她每分知覺,她不叫、不求饒,她讓渙散的意識在空中飄蕩。
她是誰啊?為什麼留在這裡?為了什麼東西放棄自己的人生?哈,為的只不過是一份人家不屑的愛情。
當雍-再度高舉手臂,李昆看不下去了,他站到初蕊身後,不說話,用行動表示願意頂替。
「你也來反對我?難道你也是熱情的客人之一?」
橫眉豎目,初蕊把他的理智轟得殘破不堪。
「她死了,盟主會後悔。」李昆不多話,直盯雍-,不退讓。
忿忿拋下鞭子,粗壯男子把初蕊架到雍-身前。
沒有痛苦猙獰,沒有無助的求饒表情,她只是安靜閒適地看著雍-,彷佛從來不認識這個男人。
「你打輕了,對於疼痛,我有極大耐力。」
又是挑釁,她分明不把他放在眼裡。
「很好,-還不夠是嗎?」
理智盡失,雍-攔腰抓起她,他用力把初蕊抱回房間,強要了她,從粗暴到柔情,從憤怒到平息,他在她身上發洩所有怒氣。
她不出聲反對,只是沉默安靜地承受著,她讓知覺同自己分離,她把心思飄得老遠,飄到那個下午。那天,她拉著他的手走到矮樹後面,她教他賞鳥,說了寵物兔的故事,她叨叨說個不停,以為他很愛聽。
他說要賭一個吻,她以為這種行為叫做愛情,那個月,是她人生最美麗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