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議事廳的大門深鎖,六個男人和羅家嫂子對排並坐,人人臉上都帶著興奮的神色。
“這回我倒要看看秦家那個畜牲,還能不能再囂張!“阿勇恨恨地說。
“這猴囝仔,抓住他,第一件要事就是把他給閹了,免得其他閨女再受害。”想起不雙被火燒得坑坑疤疤的半張臉,羅嫂子就再氣憤不過。
“這次行事要小心一點,千萬不可以透露身份,王知府想盡辦法要找咱們菊花寨的麻煩,在家不要落下把柄讓他有機可趁。”公孫華再次提醒。
“公孫大哥你太擔心了,就憑秦家那幾個三腳貓護衛,誰把他們放在眼裡。”不是輔仁自誇,上次交手,兩三下就讓十幾個護衛檔倒西歪,要綁個小小的秦小開,勾勾小指就手到擒來。
“可是他們和王知府有勾結,據探子回報說,現在秦家有差爺捕快在站崗守護。”羅嫂子說道。
“還不昌几上不了檯面的小嘍羅。”輔仁哼一聲,差爺又臺何?有多少個空有一身蠻力,卻連大刀都耍不來的差爺。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回不同,他們若真和殺手門搭上,情況就不會如我們預估的那麼容易。”公孫華做事向來面面俱到,總要推盤演練到最完美境界才肯出手。
“會嗎?要是真如此,我們豈不是永遠都不能碰秦家那個下流畜牲?”阿勇跳起來,說得咬牙切齒。
這回的行動,按照輩份,根本輪不到阿勇坐上議事廳發言,不過鼎驥破例讓他成為帶頭隊長,一方面是要一解他胸中怨氣,二方面是要讓他在被救下的小雙姑娘面前當一回英雄。
“不能碰,我也要去碰上碰。”鼎驥搖起摺扇,態然自若地說。
“沒錯!天地間還沒有什麼事情,是咱們主子不能、不敢碰的。”這話發自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阿成,他不是諂媚阿諛,而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鼎驥聽了沒多作表示,只是淡淡一笑,繼而說:“我們再確定一次行動分派——阿勇,你帶二十名弟兄到秦家各處烯放迷魂煙,然後到後院門口等待接應。阿成、武倫你們帶領五十各弟兄,直往後院開鎖,儘可能搬光秦家多年積蓄。羅嫂子,你領人守在山寨出入口,一方面等待接應,一方面偵察有無追兵。公孫先生,請你準備好藥草醫物,等我們回來,好為受傷弟兄包紮治療。大家都清楚了嗎?”
“清楚了!”眾人異口同聲。
“很好,現在大家先下去挑選自己要帶的人。”鼎驥說。
“等等,我們不抓秦少開了嗎?為什麼沒有派一隊人馬去抓他?”阿勇問。
“抓個不成器的秦少開還要用上一隊人馬?你太抬舉他了。”鼎驥冷笑。
“是啊!有我和主子出馬,還怕他不手到擒來。”輔仁光想起他的癟三相,就一臉興味。
“他身邊一定會有很多侍從守著,只有你們兩個人……”
“你不信我們的能力?”鼎驥邪眼一看掃,截住阿勇的話。
“我、我、我……不是這意思。”
“不是就好,下去吧!”
話一說完,眾人紛紛走出會議廳,一會兒廳裡只剩下鼎驥和輔仁。
“家裡和宋家的情形怎麼樣了?”
“宋原德得知愛女被強盜擄走,心急如焚,四處請託官府相助,可是一聽到‘菊花寨’三個字,沒有官府肯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他放棄了嗎?”
“放棄?不!為了女兒他說什麼都不會放棄,聽說,他正準備上京手提式人相助。”宋老爺疼愛女兒是眾所周知的,為女兒他可以連老命都不要。
“找人到他身邊攀交情,就說有門路可以幫他把女兒給救下來。”
“你要把宋姑娘放回去?”這麼快?說要留她十天半個月的,看來宋家小姐果真不投他的緣。
“我說過要放她?”斜眉一挑,他露了個不易察覺的笑。
“好吧!反正你做事都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不管。對了!忘記告訴你一點,宋家老爺親自走一趟穆家。”
“他找爹做什麼?”
“退親啊!他很清楚你們這種大戶人家,是容不下一個有汙名的媳婦兒,與其把女兒留在你家被虐,倒不如自己帶回家養。”
退親?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結果,可現下聽輔仁提起,卻有了一絲不捨。
不捨什麼?一個驕矜的高傲女子?
別傻了!他喜歡的女人不是她這一型。
“我爹怎麼說?”
“你爹反對!他執意要回報宋家當年的救命恩情,不管鳳姨怎麼說,都要把宋旭脈給迎進家門,他是這麼對宋原德說的:‘要是能救回宋家小姐,這穆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若救不回來,迎也要把她的牌位給迎回穆家祠堂,絕不叫宋家小姐成了無主孤魂。’不是我說,這老爺實在太過迂腐。”輔仁嘆口氣,搖搖頭,主子的妙計無英雄用武地。
可這會兒,他的迂腐卻讓鼎驥懸掛在半空的心重新定了位。在還沒馴服她前,他還沒打算鬆手。
“然後?”
“你還要聽什麼然後?當然是宋原德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鳳姨娘胎大眼瞪小眼,想把老爺的後腦瞪出個大窟窿。你也知道她千方百計要把自己的侄女兒嫁給穆家少爺,好穩穩端上穆家幾十年飯碗,這會兒,照老爺這方法辦下去,溫柔多情的玫兒姑娘不就全無指望。”
“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你才撩撥我說出下文,現下說到精采處你又不聽了。”
“還有哪段精采下文,說吧!”碰上輔仁這個痞子,他註定拿他沒法。
“話說玫兒姑娘聽到這消息,哭得死去活來,鳳姨娘跪在老爺跟前苦苦哀求,求老爺為了少爺您的幸福設想,千萬別讓宋家小姐入門。”
“多事!”鼎驥輕斥一聲。
“到最後老爺受不了兩尊水龍攻勢,愛協了,答應她宋家小姐為大、玫兒姑娘作小,毀顧全少爺的幸;福又報了宋家恩。”
“下去!我不想聽。”
輔仁識趣退場。
鼎驥坐入椅中,思緒不知不覺飛到宋旭脈身上。
她……還好嗎?
那日製住她的穴道轉身離去後,就再沒見過她,不知道她的性格是否稍稍收斂?
想起她粉粉的臉,晶瑩剔透的賽雪肌膚,紅得誘人的檀口,玲瓏有致的身段……他的思念氾濫成潮。
思念?他居然思念起一個他不想要的女人?
他拚命想否認,但總是在不經意間,她那雙倨傲的眼睛便會躍上腦海,然後揪住他的思緒,霸道地不准他才能思索其他。
回想兒時,她的頑劣事蹟,簡直多到罄竹難書。作弄大人、欺壓小孩、惡作劇、強搶她看上眼的東西……若非人人都看在宋老爺慷慨助有的份上,不與她計較,光天天上門爭取公道的人,踩都能把她家的門檻給踩破。
從小他就討厭她到極點,可是她又偏偏愛黏著他,成天拿他當馬騎,還拿了貨真價實的馬鞭,抽出他身上好幾塊青紫,要不是娘常說宋家老爺對咱們多地,天天耳提面命,要好好陪宋三小姐玩耍,他早一腳反她給踢出門去。
後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她才不再上門找他?
忘記了,只記得最後一次看到她,他們正準備舉家搬遷。
那時,爹受貪官栽贓,硬說他家裡的傳家寶翡翠如意是偷盜來的,將爹爹誣陷入獄,宋原德花了大筆銀了把爹爹救了回來。
爹和孃親自上宋家感謝並辭行,宋原德還給了他們一大筆銀子,他們穆家就是靠這筆錢發跡的。
那日,他上後院等爹孃和宋伯伯談完話,遠遠的,看見旭脈一個人坐在池邊,呆呆望著池中蓮花,心裡還懷疑她怎能一動不動坐那麼久,她不是一天不整人就過不下去嗎?
站在她身後好久,他還是沒勇氣上前和她道別,直到爹孃呼喚,他就隨之離開,從此再沒見過她。
想起她,平靜的心湖再控不住地泛起漣漪,他的腳自作主張地往有她的院落行去。
旭脈坐在鏡前審視著臉上的傷痕,公孫先生的藥膏很好用,才三天就不見痕跡了。放下滿頭青絲,在家裡有成群婢女服侍著,旭脈從沒為頭髮傷過神,現下不管她怎麼梳,都梳不出整齊俐落。
想想算了,隨意抓起一束長髮,結成小辮,剩餘的不管也管不了,便任由它們在肩背間飛揚擺弄。
整整床上的被子,沒人幫忙的日子好歹要自己學著照料自己。這兩天除了有人固定幫忙送來餐飯外,畫畫圖來打發時間。
看著鏡裡的自己,一身碎花短襟、碎花褲和鄉花鞋,清靈靈的她像極了小小村姑,微微一笑,她讓自己看來可親些。
爹說過,嫁進穆家要學會和旁人好好相處,不可仗著身份或丈夫寵愛就不可一世,為人妻貴在賢德,婚前的傲氣、壞性子全要放在孃家,別給帶過門去。
記起來了,她會為穆哥哥而努力,那些年,她改了好多壞行為,不再以欺人為樂,現在,她要讓自己變成人人喜歡的小媳婦。
其實,只要別磅上尋附上大壞蛋,她是很容易控住脾氣的,比方說她這幾天的情況就蠻好的,是不?
她不但能與公孫先生相處愉快,也能嬌生慣養愛那個聒噪的孔輔仁,而羅嫂子,旭脈對她更是崇拜極了,一個活生生的女英雄,豪氣、不矯情做作,加上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她簡直想拜她為師。
瞧!她連在土匪窩都能如魚得水,相信嫁到穆家和大家相處,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是的!只要別遇上假裝穆哥哥的冒牌貨,她就能心平氣和。
雖然,他有雙和穆哥哥一模一樣的多情眼睛;雖然他有一個和穆哥哥一樣溫暖的懷抱,可是他還是和穆哥哥相差太多。
穆哥哥從來只會讓她、只會軟聲相哄;不像他,彷彿沒欺侮她就難以度日,一會兒親她的臉,一會兒吻她的嘴,一會兒點她的穴,那天害她整整躺足三個時辰,手腳才又能自主控制。
他好似不把她整死,心有難甘。
不想他、不想他,一想起他,旭脈就控不住情緒波動,可起說不想他,他就越要爬上她腦裡,惹得她全身都不舒暢。
討厭、討厭!連人不在,都還能惱她。走出房門外,菊花天滿庭園,菊花不若清蓮淡雅芬芳,不若牡丹雍容華貴,更不似蘭花高雅矜持,它只是隨處可見的花種,但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黃色花苞在陽光下伸展,暈上一片金黃,數大就成了美。
她彎身折下幾枝,預備插在瓶中供養。忽地,她聽到向聲嚶嚶啜泣,走近哭聲一探,她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兒躲在花叢下哭泣。
側隱心,人皆有。
旭脈蹲到她身前,遞過一張帕子。
小女孩端詳她好半晌,對著她情中的誠摯研究好久,才怯憐憐地拿過帕子擦去臉上淚水。
“小姐姐,謝謝你。”說完,她持續哭著。
旭脈輕拍拍好的背安撫,過了許久,她還是沒止住哭泣的動作。
旭脈無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個小女孩,她要是手中有盒糖,也許還容易辦些,可在這個連飯菜都嫌粗淡的匪窩,她上哪裡去尋糖?
站直身,她走進屋內,為她倒來一杯水,至少別讓她哭啞了嗓子。
婁她哭得她的耐心快用罄時,小女孩總算抬起閒說話:“姐姐,對不起。”
旭脈搖搖頭,伸手把刀子扶起,手才剛觸到她,她吃痛,哀叫一聲,整個人蜷縮成團,眼淚又招呼出門。旭脈偏頭一想,不對,怎會這樣?
;紅拉開女孩袖子,乍見到她手上一條條青昆色的瘀傷時,嚇了一大跳。
才多大的孩子啊!誰會下這麼重的毒手?好殘忍!
輕輕牽起,她把女孩帶回房中,用清水洗淨狎口,塗上公孫先生帶來的藥。
“姐姐,你真好!你是主人的朋友嗎?”
朋友?要有那麼簡單就好了,她笑笑搖頭。
“我想要是我快點長大,能進主人這採豐居來幫忙就好了,到時我後孃一定不敢再打我,因為,主子最討厭人家用暴力解決事情了。”
從她的話裡,旭脈得到兩條線索,一、此處喚作採真面目居,是那個被喚作主子的強盜頭頭住處,不是高級牢獄。二、他討厭用暴力解決事情……對第二點她存了疑問。
是了!定是這孩子年紀沿、尚輕,判斷力不明。
拿來巾子為她拭去淚痕,一個清清秀秀的小佳人出出眼前。
“我娘若不要死掉就好了,我後孃好壞好壞,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已經很努力做事情、很努力帶弟弟妹妹,可是她每天還是要打我……”話題一開,她的眼淚又源源不絕地滾落下來。
拍拍她的肩,看她瘦巴巴的一雙膀子,臘黃的膚色,怯憐憐的小臉,旭脈很想幫她。但以她目前的身份……一個階下囚怎助得了一個小孤女?她能做的實在有限。
“我常想,要是我死掉就好了,後孃打也不會痛、罵也不會傷心。”
一個才七、八歲的小女孩就想到死?這是多麼嚴肅的話題。
她無法理解她心中的苦,但她堅信活著就存希望,人的一生好長好長,走過逆境,平坦的路就會跟在後頭等待。
她無語可相慰,遂取來紙筆,本想畫畫圖逗小女孩開心,後來見她一臉崇拜地望著她研墨,便改了主意。
“姐姐,你會寫字嗎?好棒哦!你前輩子一定燒了好香,這輩子才能學寫字。爹爹說,會念書的人是文曲星下凡,像我們這種平常人是不能學的。整座菊花寨裡的女生,只有小勻姐姐能學字呢!”
話沒說完,旭脈已在紙上畫下一朵花。
“姐姐,你的花畫得好漂亮。”
旭脈點點頭,在花的旁邊寫下一個“花”字。
“這個字是花嗎?”
她對小女孩笑笑,接著交給她一枝筆,要她學自己的筆劃一筆一筆寫下,接連寫過十幾次後,她已經記起這個字。
接著,她又在紙上畫一朵菊花,並把“菊”字給寫在花的上面。
“我懂!這是菊花。”有了前一次經驗,這回寫不到十個字,她就把菊字給記起。
小女孩的聰明伶俐讓旭脈教起來特別得心應手,她心中有了夫子得高徒的喜悅。
在菊花下面,她補上一個“寨”字。
“我懂,這個字一定是寨字,菊花寨,就是我住的地方。可……這寨字有點難,我恐怕要多學幾次才會記得牢。”就這樣她一遍遍寫,直到全記起來為止。
一個早上就在兩個專心女子的教學中不知不覺度過,小女孩學會好多個字,連喊過多年卻不知它長怎生模樣的名字都會寫了。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喜兒抬起頭問。
旭脈在紙上整整齊齊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三個字怎麼念呢?”她不懂,姐姐為什麼不肯開口說話。
旭脈搖搖頭,仍沒作響。
“姐姐你教教我吧!”
鼎驥從議事廳走來,願長的身影佇立在門外,經年長駐臉龐的冷笑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發自真心的笑容。
喜兒替他問出胸中疑慮,他認識的宋三小姐是聒噪而吵鬧的,幾時起她變成口不能言的啞子?
在初見旭脈的微笑時,他整個人怔愣住,那含黛蛾眉、那寒潭映月的明眸、那桃花初綻的粉腮、那不點而朱的微翹絳唇,攝人魂魄的風情在不經意間流洩出來,教人再也移不開視線。
“宋旭脈。”
一個男音凌空而至,兩人同是回頭,喜兒見到是主人,手一抖,毛筆不自主地從掌中滑落。
旭脈沒多看他一眼,記取了公孫先生的話,對他採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拾起地上的毛筆,她把硯墨收妥。
“主子。”喜兒恭順地站起身,把位置給讓出來。
“那三個字叫宋旭脈,往後你就喊她旭姐姐。”
“是的!主子。”她怯怯地縮縮身子。
走到旭脈身邊,兩人默默無言。
她迴避他的眼光,心裡拚命告訴自己,只剩下十二天,忍耐、千萬要忍耐。
“你終於學會害怕我了?”他的唇揚起一抹興味。
不過,她裝小媳婦——不舒適,還是那個做得讓人咬牙切齒的宋旭脈看來順眼些。
害怕?這人名字叫老王嗎?全世界的瓜都沒他家甜!轉過身,牽起喜兒的手,她扭頭就往外走。
這兩天她學會一事,只要不走出採豐居五丈遠,就不會有人出聲制止。這屋裡有他,空氣變得汙濁,留在這裡會害小孩子生病。
“你不想看到我?”算準了她不會有反應,他安步當車地跟在她身後。
可——他估計錯誤,她回過頭,大大方方地點了一下頭。
是的,她不想看到他、非常不想。
“問題是……這整座寨子全我的,我想看到誰,誰就必須讓我看見。”
扣住她的腰肢,他把她整個人納入懷中,相貼的觸感柔軟細膩,處甜美的馨香芬芳如蘭芷,她的呼吸鼓動起他一波波欲潮。
他要她!
是的!他要她!
旭脈被他一抱,倉促間忘記放掉喜兒的手,這番拉扯又扯出她的疼痛。
驚呼聲傳起,旭脈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轉頭迎向喜兒。她忙拉開喜兒的衣袖檢視她手臂上的傷。
“這是誰弄的?”當青青紫紫的瘀血塊、縱橫交錯的鞭答痕跡擺在鼎驥面前時,他震憾極了。
旭脈抬起眼輕蔑地望過他,眼裡滿盛譴責。
愚昧至極!
難不成一個孩子會把自己弄得全身傷?要不是你們偉大的菊花寨人,誰敢下這種毒手?
冷哼一聲,她倒要看看他怎麼還這個小女娃兒下個公道。
她的輕視明目張膽,絲毫沒有掩飾意願。
“喜兒,把事情來龍去脈告訴我!”鼎驥陰驚的眼光透露著兇狠。
“後、後孃……打……打喜兒……”他冰寒的口吻讓喜兒全身抖個不停。
“你的後孃是誰?去把她化我叫過來!”
“是、是……”彎著腰,喜兒想要退出門外,卻讓旭脈一手拉住,不放她去。
旭脈惱怒地瞪住他,這個笨蛋!讓喜兒去叫人,不是要她多討上一頓打,他做事只憑直覺不用腦筋嗎?
看見她滿臉怒火,鼎驥也想到不妥處。沒作解釋,牽起她的手,把她細細軟軟的柔芙包裡在自己大大的掌心中,帶她走出採豐居。
“王二嫂了,你好殘忍的心,別人的孩子打不死嗎?她列喜兒是你家男人的親生孩子,這麼做太過分了。”羅嫂子剛看到喜兒那身狎,再忍不住脾氣,狠狠地數落她一頓。
“是啊、是啊!你這樣虐待孩子,哪個孩子受得來?喜兒平日乖巧懂事,她會做出什麼壞事,讓你氣成這樣?”幾個婆婆看到喜兒,搖頭喟嘆。
“王二,喜兒好歹也是你的親骨血,你怎忍心看她這樣受欺負?!”
怯懦的王二縮在一旁,對這個惡妻,別說是喜兒,連他也不敢多說上一句呀!
“我是代她死去的娘管教她,要不,她長大變壞不是又賴到我頭上?人家說後孃難當,果然是真。我找罵她一頓,你們就全圍剿我,我自己生的王凱、王平還不是照常管教,誰說我一句啦!”王二嫂子說得振振有辭,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是嗎?”鼎驥飽含殺氣的聲音一揚,嚇得在場人士寒毛直豎。
“當、當、當然是……”人,畏懼強權屬天性,再理直氣壯碰上厚牆,也要學會繞道而行。“喜兒素日貪懶,不愛做事,管她也是為她將來好,免得往後找不到婆家,又怪上我們夫妻倆。”
“好個管教,來人!撕下五凱、王平的衣裳,若是他們身上沒有像喜兒身上一樣的傷,就給我狠狠的抽,抽出同樣的痕跡才可以停手。”
話一落,旭脈心生竊喜,雖說他……是個賊了,不過還算聰明。她偷偷低頭,抿唇輕笑。
哼!輕浮。旭脈腳挪了挪,挪離他的向在側。
她不挑出他和穆哥哥不同之處,她的穆哥哥穩重實在,有一點點迂腐,可是憨厚得讓人好喜歡。不若他……討厭!
拉住她的手,他不准她離開。若不是氣氛太凝重他會把她抱在腿間,重溫她若芷芳香。
“不要!主子,我錯了!”當鞭子高高揚起,眼見就要刷向兩個兒子肥白的身子時,王二嫂子哀聲大嚎。“請原諒我,都是我壞、我刻薄、我偏心,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我會把喜兒視如己出,不虐待她。”
“旭兒,你相信她的保證嗎?”鼎驥轉頭問刀子,存心把她當成寨中一分子。
他一聲甜滋滋的“旭兒”,讓寨里人瞠目結舌,他們有這麼……“熟”嗎?
可惡,居然拖她下水,要她當惡人嗎?哼,誰怕!
重重搖頭,她不相信保證,只相信人格。
她口中的壞、刻薄、偏心,全是被一群人逼著承認下來,關起門,要對一個沒力反抗的孩子反悔下不容易。
“很好!我也不相信。羅嫂子,前陣子你對公孫先生說,想要一個小孩兒當伴,不如喜兒從此就跟了你,和你作伴,可好?”鼎驥問。
“求之不得呢!有這樣一個乖孩子在身邊,誰會不願意。”羅嫂子滿面春風。
“往後帳房把王二的月餉撥出三分之一,挪到羅嫂子帳下,作為喜兒的生活費用,要是不夠平地再跟公孫先生說。”
“夠了、夠了!這樣一個瘦巴巴的孩子能吃下多少飯糧,那些錢倒是給她買書買紙筆作學問比較實在。”突然多個女兒,羅嫂子笑得闔不攏嘴。
“喜兒,你想讀書?”鼎驥問。
“是!我想變得跟旭姐姐一樣能幹。”喜兒環住旭脈的腰,捨不得放手。
“往後,你在羅嫂子房裡幫過忙,就去找旭姐姐學字。”
這是……寵愛嗎?
他依她的意見發落事情,他憐惜她的寂寞,為她找來喜兒相陪?
是嗎?是她想多了嗎?他握住她的手,這回她讓他安安穩穩地握著,沒打算抽回。
大夥兒這才第一次仔細端詳宋旭脈,驚豔之餘,差點忘記張口呼吸,窒息感壓迫著眾人心胸。
見到大夥狐反應,鼎驥後悔把她給推介出來,掩不住男人眼中的覬覦神色,他翻身擋在她身前,厲聲說:“眼珠子不相要的,就儘管往‘夫人’身上招呼?”
此話一出,標明她的身份,再沒人敢多瞧上一眼。
霎時,所有眼珠子都調向地面,沒有敢把脖子往多抬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