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她吧!西帝,沒瞧見她臉色發紫,一口氣就快要沒了嗎?」
嬌軟嗓音一出,除了南宮狂帶來的人外,在場的人一聽這極其熟悉的聲調,不約而同的露出訝異與難以置信的神情,齊齊朝聲源望去。
只見剛才扶了周太后一把的小太監脫下呢帽,一張清妍出塵的小臉露出,正是他們所想的那個人。
但這太不可思議了,畢竟西帝在前,以他狂妄無狀的性格豈會容忍他人放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清雪?!」她……她回來了,她朝思暮想的皇兒終於回來了。
「母后,孩兒讓你受委屈了。」言笑晏晏的北越清雪扶著高她一個頭的周太后,面容平靜。
眼淚奪眶而出,周太后失態地抱住失而復得的嬌兒,怕是作夢。「不委屈,母后不委屈,只要你平安無事,母后……哎呀!哀家都哭了,真難為情。」
「母后,那叫喜極而泣,是好事呀,表示孩兒又能承歡膝下,討你歡心。」好久了,母后的懷抱令人特別懷念。
北越清雪紅了眼眶,鼻酸地輕擁一下。
「你說的沒錯,你能夠平安歸來就是天大的好事,雪娘她也想念著你。」兩個孃親思念同一個孩子。
提到生母雲夫人,她螓首一點,示意明瞭了。「母后,孩兒待會再與你閒話家常,我先處理眼前的這件事。」
「嗯!母后先回熙寧宮跟雪娘分享這個好消息,你好生處置,別又心軟了。」雖然名為姊妹,卻無姊妹情份,春吟這回鬧得太過份了。
周太后一說完便先行離開,一臉歡喜的笑得嘴都闔不攏,有別於先前的愁容不展。
而這一邊,北越清雪也有她的仗要打,面對曾經喊她皇姊的北越春吟,她內心百感交集,既感慨又心酸,區區帝位讓兩人徹底撕破臉。
「春吟……」
「朕才是北越女皇,皇位是朕的,你回來也沒用,朕不會把帝位讓給你。」北越春吟激動的一喊,雙手緊巴著龍椅不放。
可悲又可憐的行徑,大勢已去仍不放手,死抓著最後一絲希冀。
「幹麼跟她客氣,直接抓下來扔到地牢裡,讓她跟蛇鼠同室,看她還敢不敢叫囂。」換成是他早給她一頓排頭,死不悔改的人不值得同情。
「西帝。」少說一句。
北越清雪輕睞一眼,狂似猛虎的南宮狂肩一聳,暫時消了聲音。
「春吟,你再戀棧權勢也是徒勞無功,皇城外已經被西臨軍隊團團圍住,你退無可退了。」她不想傷她,只希望她能真心悔改。
不肯認輸的北越春吟衝著她破口大罵,「北越清雪你無恥,竟然率領鄰國的軍隊攻打自己的國家,你眼中還有北越嗎?」
皇位是她的,她不讓,誰也不讓。
「我知道你會憤怒、心有不甘,可是百姓的心若不向著你,你的強求等於是迫害,他們不會承認心裡只有自己的帝王。」她的私心太重,無法苦民所苦。
「你胡說,百姓害怕的人是你,你是來毀滅北越的禍水,他們唾棄你、鄙夷你,巴不得將你這個禍水趕得遠遠的,不再出現!」誰不怕死,誰不想遠離禍端,純正血統的繼承人能護佑北越。
坐在宮中的北越春吟完全不知道宮外的情形,還當自己是百姓尊崇的帝王,忠心諫言的臣子她驅之,逢迎奉承的佞臣她近之,報喜不報憂的將她捧得如天人一般高,因此令他短淺無知。
她這帝位是虛幻的,即使她自認為天命所歸,但識人不清的短處卻讓她難登高峰。
「你錯了。」
「朕錯了,錯在哪裡?」她不信她能指出她的錯誤。
北越春吟自傲得無可救藥。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能無聲無息的逼近皇宮嗎?原因無他,是皇城守衛開城門讓我通行,百姓們讓出一條路歡迎我回國,他們要的北越國君是我而不是你。」她的國家,她的北越,她善良的北越子民。
想起夾道的熱烈歡呼聲,她不禁熱淚盈眶,一時的被矇蔽內心受到動搖,並非喪盡天良,人人都有一雙雪亮的眼睛,足以看清是非、辨別真相,找回迷失的良善。
雖然使了手段讓百姓們受點磨難,但何嘗不也是一種警惕,盲目的輕信流言,終究受害的是自己,天災人禍難以控制,只能事先預防。
「朕不相信,你騙朕,朕的將士怎會背叛朕,你休要挑撥離間,朕的一統江山是千秋萬世。」她說的全是假的,不可能發生。
「春吟。」她喝斥。「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我人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證明,否則你早就接獲前方的傳報,掀起戰爭。」
「朕……朕……不會的,全是假的……」她頓然無措,臉色慘白。
「朕的印璽藏在御書房的青花瓷底部,沒有傳國印璽為憑,如何調得動全國兵馬。」北越清雪輕仰首,昂然走上前。
「原來被你藏起來了,難怪我找不到……不,不對,我才是朕,朕是我,你休想搶朕的帝位。」她死也不放手。
她眼露憐憫,無奈的輕嘆,「莫要執迷不悟,朕看在先皇份上饒你不死,逆心不可再起。」
姊妹一場,她會留給她一條生路走。
母后要她別心飲,該辦就辦,可她終究不忍心,皇妹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她只是錯在太驕傲,不甘心臣服於人下。
「哼!可笑,自以為是的施捨,該求饒的人是你,朕還有整座皇宮的禁衛軍,一聲令下就足以令你命喪黃泉。」她威恫不了她。
「是嗎?」她口氣平淡。
「由得你來,由不得你走,既然你自個兒送上門休怪我無情。」北越春吟猶未發覺異狀,還以為是老天送來的大禮。「禁畏衛軍聽令,把北越清雪捉起來,傳朕旨意,押入大牢。」
數十名持劍而立的禁衛軍目光直視,動也下動的待在原位。
「你們全都聾了嗎?沒聽到朕的吩咐,快把冒犯天烕的逆賊給朕逮捕入獄!」她揚聲一斥,怒不可遏。
禁衛軍依然文風不動,站得直挺。
「要朕再說一遍嗎?再不行動,朕讓你們滿門抄斬……」一個也別想活。
「公主,他們是不會聽令的,你氣數已盡,勿再掙札。」禁衛軍只認一個君王。
禁衛軍走出一名清俊男子,神色凜冽的與之對視。
「你是……元寄陽?!」
元寄陽將劍一抽,指向她眉心。「請讓位。」
「不,我不要,不……」她驀地睜大雙眼,頹然的跌坐龍椅上。
不只元寄陽,他身後的禁衛軍們也與他動作一致,拔劍指著她。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安排的明明是自己的人馬,為何全都變了……」她失神的喃喃自語。
「因為我方早已和元將軍聯絡上,由他的副將斐騫將你的人悄悄換下,他們是忠於朕的英勇將士,不會任你差遣。」她放膽一賭,果然未令她失望。
失勢的北越春吟神色慌亂,她越想越不甘心,短暫的帝王夢會讓人喪失理智。「是你,都是你,你這個來路不明的雜種壞了我的大事,我要殺了你!」
「雜種?!」她竟用這麼重的字眼。
倒抽一口氣的北越清雪被「雜種」兩字傷了心,她驚愕皇妹會如此看待她,整個人怔住不能動,無法理解她的恨意從何而來。
一道頑長身影掠過她,一掌拍向撲過來的北越春吟,將她擊飛十尺遠,撞到石柱而重重落下,一口鮮血噴出。
「發什麼呆,人家要殺你還不懂得避開。」要不是他出手,她得在床上多躺半年。
「西帝……」她輕嘀。
「西帝是給外人喊的,你敢眼我見外。」南宮狂狠厲的一瞪。
「皇妹她……」好像傷得不輕。
他狂性不改的一瞟。「你管她死活,反正一時半刻死不了。」
「烈雲,你老是這般狂放不羈,總要留點事讓我收尾。」他對她太好會把她寵壞的。
下巴一努,嗤哼一聲,「她還沒死,交給你捅她最後一劍。」
既然要死了,誰下手都一樣。
北越清雪好笑的看看她所愛的男子,再低頭一看執迷不悔的皇妹,喟然。「元將軍,將春吟公主幽禁皇郊行宮五里處,無朕命令不得走出行宮。」
「臣遵旨。元寄陽恭敬的一行禮,隨即命令手下將公主帶走,擇日送往城郊。
「眾將士聽令,今日我北越清雪復歸北越國君之位,貼榜昭示全國,以示正聽。」
她緩緩走向久違的龍位,落坐。
「吾皇萬歲萬萬歲。」將士齊聲,單膝下跪宣誓忠誠。
她,北越清雪,接受臣子們的朝拜,重返被剝奪三個月的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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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清雪娘子,辦完你的事之後,接下來就是我們的婚事,你可別太迫不及待,我很快就來迎娶,你等著。」
舊王復辟,擾亂朝綱的北越春吟遭逐出皇室族譜,與她連成一氣的丹夏、秋湛兩位公主在同月出閣,遠嫁玉歧小國,終生不得回北越。
助其氣焰的劉國舅和一子大臣則一律降職,貶至荒僻州縣,修城築堤助民安樂,未經宣召不得回宮。
蔓延成災的瘟疫已經受到控制,其實它並非真的瘟疫,而是西臨特有的菌種石蕈,它是藥,能治痛風,同時也是毒,一經發作,症狀與瘟疫類似。
南宮狂命人將此菌種磨成粉倒入飲用水中,由邊境慢慢往皇城擴散,飲入者,毒性立刻發作。
不過此菌種的存活期只有一個月,一旦超過期限便會逐漸死去,失去毒性,中毒的人自然痊癒,北越人不知原由才慌亂不已,視為天災。
北越清雪一回國重登帝位,瘟疫也跟著消弭,百姓們敬為神蹟,直呼她才是北越的真龍天子,是福星降世,對她的尊祟更勝以往。
當一切事情都了結後,該是帝君的終身大事,狂妄的西帝霸道的撂話要迎娶,叫北君等著嫁人。
代表喜慶的紅燈籠又掛滿西臨皇宮,宮女、太監們面帶微笑,張羅著娶親的事宜,從紅蟒袍到喜房的佈置,備妥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早生貴子」四果,熱熱鬧鬧的插上一對大紅的龍鳳燭。
一切都就緒了,就只剩下將人娶過來,西臨與北越簽有條約,在邊境交界建一座行宮,讓西帝、北君夫妻不分離也能各自治理國事。
同時,北越提供牛羊及種子給西臨,以解決糧荒,而西臨則將鐵器供給北越,以養牲蓄,用聯姻方式締結盟約。
只是,能如意料中順利嗎?
「什麼,你和南烈國大臣簽訂合約,要派兵攻打南烈?!」在他的大婚前夕?
「是的,陛下,對方允諾將每年免費提供我國一百萬石米糧,紓解西臨缺糧之苦。這麼好的條件,傻子才會拒絕。
「一百萬石呀!」嗯,值得考慮。
南宮狂搓著下巴,有點心動。
「以我軍的戰力很快便可以攻下南烈國,到時候陛下還能及時迎娶北君,也沒有損失,何樂而不為。」快點頭呀!陛下,這是大好機會。
「聽起來像是不錯……」
豐足米糧,順便打一仗何妨,反正軍士的筋骨也鬆散了,動一動也好。
歐陽空趁著西帝不在國內時,私下與南烈亂臣賊於接觸,共謀奪位大計,他因未能將女兒嫁予西帝而怪罪北君,故意將攻打日期定在迎娶當天,想讓西帝錯過吉時,無法娶得美嬌娘。
看在有利可圖,南宮狂果然被說服,他自信能兩面兼顧,先取南烈再赴北越迎親。
可是他聚集軍隊準備南攻的消息傳至北越,穿妥鳳冠霞帔的北越清雪震怒不已,她氣他違背諾言,又為糧食問題大動干戈,無視戰爭所造成的傷亡。
一氣之下,她扯下嫁衣,縱身一躍跨上大馬,率領紅雁、黃櫻等陪嫁女子組成一支娘子軍,飛快的趕往西臨,擋下開拔到中途的西臨軍。
「南宮狂何在!!」一群女子大喝,殺氣騰騰的舉劍相向。
「誰那麼大膽敢直呼朕的名諱,不想活了嗎?」誰敢擋道,見一人,殺一人。
「喊不得嗎?夫君。」一道素白身影策馬而出,語氣嬌軟如絮。
「啊!清……清雪娘子,你怎麼來了?!」南宮狂的頭皮一陣發麻。
「不想娶我了是吧!那我們好聚好散,婚事作罷……」她開明的道,絕不勉強。
「等一下,娘子,我哪有不娶,我急著想娶你為妻。」但是得等他先攻下南烈國。
北越清雪把眉一橫,悍氣十足的一喝,「還不上馬來,咱們回去拜堂成親。」
「這……」他回頭看了眼蓄勢待發的大軍。
「還猶豫?」她喝斥。
臉一抹,南宮狂訕笑的上了她的馬,與她共騎。「不就來了嘛!清雪真心急。」
「哼!」她輕哼。
在西臨將士錯愕的目光中,北越清雪等人堂而皇之地擄走西臨狂帝。
但更敦西臨人面上無光的是,以紅雁帶頭的娘子軍忽然揚高聲調,沿路高喊著,「北君親自來迎娶西帝嘍!北君親自來迎娶西帝嘍!北君親自來迎娶西帝……」
聞言,南宮狂的臉全黑了,憤憤然瞪著前行的女人。他居然又「嫁」給同一人。
北君二娶西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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