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圍山色中,一夕殘照裡。
一騎快馬,沐著落日餘暉,在蜿蜒的山道上,風馳電掣地疾馳著。
這是兼程趕往南部縣去的俠魂武揚。
他,自與“止水劍客”胡思森分手之後,藉著七怒馬的奇快腳程,以不到一日的時間,趕了將近六百里的崎嶇山路,到達距南部縣他們的臨時基地,僅約十里的一個山谷間。
陡地,他一聲驚咦!胯下七怒馬怒嘶著,人立而起一個迴旋,武揚已飄身下馬,向避立道旁的一位全真道長拱手歡呼道:“道長別來無恙?”
原來這人就是邛崍派的掌門人狄青棟。
狄青棟微怔之後,目光一亮,含笑稽首道:“託福!武少俠你好?”
武揚答道:“好!好!託道長洪福。”
微微一頓,注目接道:“道長意欲何往?”
狄青棟道:“貧道正欲前往南部縣,少俠是否也正要?”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在下也正是前往南部縣。”
神色一整,注目接問道:“道長,有關今師弟之事,道長是否已有所聞?”
狄青棟長嘆著接道:“已經接到過百鳳幫的通知……”
武揚截口歉笑道:“在下十分抱歉,敬希望長能多多曲諒。”
狄青棟苦笑著接道:“少俠太言重了!其實,唐天鵠雖與貧道為師兄弟,但他桀騖不馴,一向就不曾將我這師兄放在眼中,如今,他既已投入魔幫,為禍江湖,能假手少俠將其除去,也就等於是代貧道清理門戶,貧道感激不暇,豈有對少俠見責之理。”
武揚正容接道:“道長大義凜然,在下好生敬佩。”
狄青棟神色黯然地道:“這事情對敝派而言,是一件不幸的事,目前既已過去,不提也罷。”
略頓話鋒,伸手向山下一指道:“下面嘉陵江邊,有一小酒肆,少俠如不急著趕路,咱們共飲一杯可好?”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道長遠來是客,理當由在下做東。”
在小酒肆中,兩人叫了幾樣可口的酒菜,三杯下肚之後,武揚注目問道:“道長,請恕在下冒昧了,道長似乎有甚心事?”
狄青棟苦笑接道:“心事倒沒有,但有幾句話,如骨梗在喉,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微頓活鋒,正容注目接道:“少俠,貧道既然是接獲天忌老人等聯名所發的武林帖,前來盡一份力量,卻為何只貧道一個人來,少俠曾想過此中原委嗎?”
武揚微微一得道:“在下雖有所疑,卻未便出口。”
狄青棟長嘆一聲道:“其實,本來還有本派中四位長老,一同前來,可是,卻在半途上出了問題。”
武揚暗中一驚,脫口問道:“出了什麼問題?”
狄青棟道:“那是由百鳳幫所具名的一份警告書,那警告書中說……少俠,貧道照實說來,你可不要見怪。”
武揚正容道:“道長太客氣了,有話請儘管說就是。”
狄青棟沉思著接道:“那警告書中說: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尸居餘氣,自己的生命且朝不保夕,又何能領導群雄,至於‘天涯樵子’吳伯泉,‘止水劍客’胡思森,以及‘俠魂’武揚等人,更是釜底游魚,自保不暇。”
頓住話鋒,歉然一笑道:“總之,他們將正派群雄,批評得一文不值,而對他們自己,卻誇張地吹噓得天花亂墜,儼然以武林盟主自居,最後,卻嚴正警告各門各派,不可盲目附從,否則,丹碧山莊事件,就是一個前車之鑑。”
武揚微微一哂道:“道長已相信了?”
狄青棟正容道:“少俠,貧道要是相信了這些,就不會來了,不過,本派中的四位長老卻因此而藉機離去。”
武揚淡然一笑道:“哦!原來如此。”
狄青棟輕輕一嘆道:“本來,為了唐天鵠之事,四位長老中有兩位就心存不快而不願來,經貧道多方勸解,才勉強就道,如此一來,他們四位有志一同,再也挽留不住了。”
武揚正容接道:“人各有志,這是沒法勉強的事,道長大可不必為此而耿耿於懷。”
狄青棟接道:“據貧道所知,雪山、峨嵋、青城第三派人馬,也已經……已經……”
武揚淡笑接道:“也已經走了是嗎?”
狄青棟點點頭嘆道:“是的。”
武揚正容道:“道長,在下說一句放肆的話,道長可莫多心。”
狄青棟苦笑道:“少俠請儘管說,貧道絕不多心就是。”
武揚朗聲道:“羅老與古老等人之所以聯名發出武林帖,固然是希望各個門派,群策群力,共襄義舉,但實際上卻也並未對此舉抱多大希望,頂多也不過是藉此壯壯聲勢而已!道長明白了嗎?”
狄青棟點點頭道:“貧道明白了,也更放心了。”
武揚正容接道:“在下之所以首先請道長莫多心,其原因就在此,因為嚴格說來,前此之所以散發武林帖,其主因是基於江湖禮數,其次是提醒各門各派,莫中敵人臼套,再其次才是明張撻伐,同伸天討,以及先聲奪人之效。”他頓了頓,又道:“所以,縱然各門各派,不派一兵一卒參加,在下等也有信心,有力量,可以犁庭掃穴,蕩平妖氛。”
頓住話鋒,談笑著接道:“其實,自寒家丹碧山莊事件發生之後,武林精英已損失殆盡,縱然各門各派,能顧全江湖道義,派人共襄義舉,而事實上,能派用場的人手,也不多了,道長,你說是嗎?”
狄青棟苦笑道:“不錯!武林中有點名氣的人,不是死於丹碧山莊事件之中,就是被魔幫收買……唉!也幸虧少俠並未對各門各派寄以厚望,否則,倒真是令人失望呀!”
狄青棟的話聲未落,眼前人影一閃,一聲歡呼:“二哥,你是幾時回來的?何伯母呢?
咦!這位道長是……?”
來人是司徒傑,他人未站穩,連珠炮似的問話,源源不絕地吐出。
武揚爽朗地笑道:“四弟,你可以一連問出三四個問題,但我可只能一個一個的解答哩。”
司徒傑方自啞然失笑間,武揚已含笑接道:“這位是邛崍派掌門人狄道長。”
狄青棟一面還禮,一面讓座道:“司徒少俠請坐。”
當堂倌忙著搬椅子,添杯筷間,武揚不等狄青棟發問,立即淡笑接道:“道長,這是在下盟弟司徒傑,‘大漠游龍’帥百川大俠的高弟。”
狄青棟目光一亮道:“原來司徒少俠是帥大俠的高弟,真是幸會!幸會。”
微微一頓,接問道:“司徒少俠,令師也到中原來了。”
司徒傑搖頭淡然一笑道:“家師沒有來。”
武揚微笑地接道:“四弟,我是剛到這兒,此行任務已圓滿完成,何伯母等一行人另有任務,沒同來。”
司徒傑星目一轉,笑道:“我那位準二嫂,也跟何伯母在一起?”
武揚竟然臉上一紅道:“不錯。”
神色一整,注目接道:“四弟,說正經話,此間情況可好?”
司徒傑目光一瞥狄青棟,苦笑道:“好!不過……”
武揚心知司徒傑是礙著狄青棟在座,有些話不便說,連忙接道:“四弟,狄道長不是外人,有話儘管說就是。”
司徒傑這才神色一整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有些應邀而來的門派,又三三兩兩地藉故離去了。”
武揚平靜地道:“這些離去的人,是否都是為了百鳳幫那一紙威脅性的警告書?”
司徒傑道:“不錯!”
略微一頓,又訝問道:“怎麼?二哥,你已經知道了?”
武揚道:“是的!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是剛剛聽這位狄道長說起的。”
說到這裡,似乎突有所憶地轉註狄青棟問道:“道長,有關百鳳幫的那一份警告書,道長是否還帶在身邊?”
狄青棟道:“貧道還保存著,少俠是否需要欣賞一番?”
武揚微笑道:“在下想請道長將那份警告書轉讓,可以嗎?”
狄青棟微笑道:“這玩藝對貧道並無用處,如果少俠用得著它,貧道理當轉贈少俠。”
說著,已由懷中掏出一份摺疊好的素箋,遞給武揚。
武揚雙手接過道:“謝謝道長。”
展開素箋,略一審視之後,才正容說道:“道長也許還不明瞭在下要這玩藝的用意吧?”
狄青棟點點頭道:“不錯!”
武揚改以悲痛的語氣說道:“有關丹碧山莊慘案,在下先祖含冤負屈,忍恨自我心明心跡的事,道長總該有過耳聞的了?”
狄青棟高宣佛號道:“無量壽佛!此事貧道不但已有耳聞。而且也至為痛心。”
武揚目蘊淚光地,沉思著接道:“不久前,‘巫山無慾曳’古老告訴我,先祖舉掌自絕之前,曾向一名家丁吩咐過:‘武義,等揚兒回來,你告訴他,為爺的八十已過,死了也不算夭折,不過,今天這件公案,他將來如不能替為爺的查個明白……’唉!他老人家的話,只說到這裡,而可憐的武義,也未選過那一次劫難,如非古老死裡逃生將先祖遺言轉告給我,我還不知道他老人家當時是多麼悲憤。”
略微一頓,長嘆一聲道:“如今,真相雖已大白,但恐怕還有不少的人不明內情,在下本意,本擬於正邪大決戰時,生擒駱陽鍾和金策易那兩個罪魁禍首,要他倆當著天下群雄之面前,說明誣陷先祖的經過詳情。”
話鋒再度一頓,揚了揚手中的素箋,悽然一笑道:“如今,天奪其魄,而使他們不打自招,這倒可以省掉未來的不少唇舌了。”
狄青棟恍然大悟地道:“哦!對了!那面的‘丹碧山莊事件,就是一個前車之鑑’的話,倒真是不打自招了。”
武揚慎重地將那素箋揣入懷中,轉註司徒傑道:“四弟,目前留在古堡中的,還有些什麼人?”
司徒傑方自微微一愣,武揚又接著補充道:“我指的是那些應邀而來,還沒有離去的人。”
司徒傑這才沉思著道:“少林新任掌門方外大師和大慈大悲兩位長老,武當新任掌門松月道長和太乙、太玄兩位長老,華山的金龍八劍,丐幫新任幫主‘追風神乞’伍大元和四位護法……唔,沒有了。”
武揚微笑著接道:“還有一位。”
司徒傑一怔道:“還有誰?”
武揚笑指狄青棟道:“還有這位邛崍掌門人狄道長。”
司徒傑方自微微一笑,武揚卻神色一整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四弟,不必認為咱們人數少而洩氣,我卻認為就目前這陣容,已是非常壯大了。”
狄青棟也正容道:“不錯!楚員三戶,亡秦必楚,何況自古邪不勝正,敵人勢力雖大,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司徒傑道:“話是不錯,不過,我總認為那些來而又去的人,實在未免太短視了。”
武揚淡然一笑道:“其實,這也難怪他們,好生惡死,乃人之常情,芸芸眾生之中,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只見一義,不見生死’的境地。”
狄青棟發出一聲感慨無窮的長嘆。
接著,武揚突有所憶地向司徒傑問道:“四弟,你說丐幫有四位護法也在古堡中?”
司徒傑道:”是的。”
武揚注目接道:“那四位護法之中,有沒有一位姓常,名永吉的?”
司徒傑目光一亮道:“有!他是來賓中最活躍,也是最積極的一位。”
武揚蹙眉漫應道:“是的嗎?”
司徒傑道:“二哥,你認識那位常護法?”
武揚意味深長地道:“是的,我認識他,當世之中,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比我認識他更透徹的人。”
狄青棟訝問道:“少俠,難道你懷疑常永吉那人有問題?”
武揚正容道:“道長,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司徒傑接道:“二哥,我方才說過,那位常護法是來賓中最活躍,也是最積極的人,人緣也最好,跟誰都談的來,似乎不像那種有問題的人。”
武揚輕輕一嘆道:“四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嗎?”
微微一頓,又正容接道:“不錯!他表現得很活躍,也很積極,可是兵法有云:‘實者虛之,虛者實之’,那廝表面上的活躍與積極,可正是他工作上的最好掩護啊!”
狄青棟注目問道:“少俠,聽你這話意,想必是那常永吉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中了?”
武揚沉思著道:“道長,把柄還談不到,不過,在下曾親眼見到他那種大出常情的鬼祟行動。”
接著,他將前次與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分手後,為不放心“天涯樵子”吳伯泉和武當松月道長等人的安全,而暗中跟蹤加以維護時,在劍門附近所遇到的所謂天官教教徒與丐幫弟子惡拼,當時常永吉所表現的不近情理的鬼祟行動,大略地說了一遍。
狄青棟臉色凝重地道:“不錯,如此說來,常永吉這人的確非常可疑。”
司徒傑也“哦”的一聲道:“二哥,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那位常護法是有點可疑了。”
武揚神色一動,注目道:“怎麼說?”
司徒傑道:“那常永吉似乎嗜酒成癖,每晚都要去城中喝酒。”
武揚截口道:“是否每次都是一個人出去?”
司徒傑道:“那倒不一定,有時是一個人,有時卻有人陪著他。”
武揚略一沉思道:“四弟,你陪狄道長先回去……哦!你這回獨自出來,是否有事?”
司徒傑訕訕地一笑道:“沒有事,我不過是門得慌,一個人出來——,想不到在門外看到你那匹寶馬,就將我引進來了。”
武揚接道:“那就這麼決定吧!你回去之後,不妨放出消息,就說我與何伯母都已經回來了,然後暗中與三弟好好地監視那常永吉的一切行動。”
司徒傑點點頭道:“好的!”
武揚正容道:“常永吉身為丐幫總舵護法,一身功力並不太差,你可得多加小心。”
“是的。”
“還有,這事除了三弟之外,暫時莫向任何人洩露。”
司徒傑道:“小弟記下了。”
武揚接道:“還有,請暗中通知大哥,要他在江邊等我。”
司徒傑點了點頭,武揚徑自向狄青棟歉笑道:“道長,很抱歉,現在,只好請我這位四弟陪你一起走了。”一當夜,二更時分。
武揚乘著七怒馬,踏波飛渡過波濤洶湧的嘉陵江。
他,人馬才一登岸,一條人影飛撲而來,併發出一聲歡呼道:“二弟,看你想煞愚兄了。”
來人正是羅大成,武揚飄身下馬,與羅大成握手寒暄之後,羅大成接問道:二弟,你要我單獨在這等你,究竟是什麼原因?還有,何伯母為何沒來?”
武揚低聲向羅大成嘰咕了一陣之後,羅大成駭然張目道:“有這種事?”
武揚臉色凝重地道:“大哥,如果我的忖想不錯,那廝混在咱們陣容之中,必然有某種狠毒的險謀呀。”
羅大成低首沉思道:“怪不得那廝對我爺爺和古老二人都那麼特別巴結。”
武揚神色一動道:“三位老人家都好?”
羅大成道:“是的!爺爺與古老的健康,都恢復得很快,表面看來,已與常人無異了,尤其是奶奶在千年天蜈丹的治療下,一身功力已恢復十之八九了。”
武揚接道:“大哥,那常永吉是否已獲悉羅爺爺與古老等人的真實情況。”
羅大成沉思著道:“這個……可很難說……”
頓了頓,才正容接道:“不過,二弟你臨走前所做的決定,大家仍然在遵守著,三位老人家都各居靜室不輕易接見外人,連武當少林的掌門人也很少有接近的機會,我想,常永吉那廝再精也不一定能偵知三老的真實情況。”
武揚沉思著道:“這且暫時莫管他,目前當務之急,是查出他究竟懷有何種陰謀。”
一陣健羽劃空之聲,由遠而近,淡月朦朧之下,一隻銀色信鴿疾飛而來。
武揚心中一動,隨手撿起一個鵝卵石,振腕朝那疾飛而來的信鴿投去。
那信鴿的高度,少說點也在五十丈以上,武揚這一動作,本是下意識的行動,因為距離太遠了,這一擊,能否夠距離,以及能否命中,他自己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可是,他忽略了自己服過空青石乳後的功力,這振腕一擊之力,別說是五十丈的距離,縱然是再加一倍,也照樣能夠到哩。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那鵝卵石才一出手,那信鴿一聲悲嗚,立即翻翻滾滾地掉了下來。
不過,那信鴿本已飛臨嘉陵江上空,這一掉下來,可不正好落在江面上。
武揚估計那信鴿下墜的距離,至少在四丈以上,他既不能接到,也沒法站在江面上去接,情急之下不假思考地猛然右腕一招,竟然施展出“大接引神功”。
說來,連武揚自己也難以相信,以往,他因真力不到火候,從來不曾施展過的“大接引神功”,此刻,情急之下一經施展,那隻成直線下墜的信鴿,就當接近水面僅約十丈高度時,猛然折轉,箭疾地投向武揚手中。
一旁的羅大成禁不住笑道:“二弟,恭喜你!真力又精進多了呀。”
武揚來不及解說,忙著由信鴿的腿上解下一個紙卷,就著月光審視一下之後,才淡然一笑道:“大哥,果然不出所料。”
羅大成驚喜地由武揚手中接過那便箋,只見上面潦草地寫著:
一、武、駱,已回到南部縣基地。
二、羅、古、唐,功力似已恢復,惟無法確定。
三、此間已佈置就緒,只等武、駱趕回,隨時可以發動。
銀衛一令常×日×時
武揚接道:“明白了嗎?大哥。”
羅大成點點頭道:“明白了,這匹夫,行動可真夠快。”
武揚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機密情報,居然被我們無意中截獲了。”
羅大成道:“二弟,這末尾的‘銀衛一令’是什麼職稱?”
武揚道:“駱陽鍾手下共有獅、虎、鷹、燕、鴿五位令主,這‘銀衛一令’,極可能是那老賊的‘御林軍’銀衫衛士隊的令主,由此也可想見常永吉在魔幫得寵的程度了。”
羅大成道:“二弟的判斷不錯。”
微微一頓,蹙眉接道:“只是,目前還是沒法獲知那老賊究竟是搞的什麼陰謀?”
武揚沉思著道:“橫直達老賊是要等我回去之後再發動,我想,我暫時不回去,等查出……”
羅大成截口道:“咱們乾脆擒下那老賊,不就解決了嗎?”
武揚不以為然地道:“大哥,擒下他固然簡單,卻無法同時擒下他的同黨,我看……”
接著,貼近羅大成的耳朵密談了一陣,羅大成欣然點首,騎著七怒馬疾馳而去。
稍後,武揚化裝成一個紫膛臉的中年漢子,獨自向南部縣城走去。
儘管一些應邀而來的門派,已來而復去,也儘管時間已近三鼓,但南部縣城中,那些原有的,以及一些應運而興的茶樓酒肆之中,卻依然被由各地聞風趕來看熱鬧的,精力過剩的江湖人物點綴得多彩多姿。
在一家酒館門外,易容後的武揚,找到了暗中監視常永吉行動的司徒傑。
當然,司徒傑已認不出此刻的武揚,經武揚以傳音功夫暗中點醒之後,司徒傑默默地跟著武揚進入了另一家茶館之中。
坐定之後,武揚首先問道:“怎麼樣?”
司徒傑搖頭苦笑道:“那廝滑溜得很,竟然一點破綻也瞧不出來。”
武揚拭目問道:“他是否已驚覺到你在暗中監視他?”
司徒傑道:“這……不可能。”
武揚傳音道:“可是,我方才已截獲他用飛鴿傳出的情報。”
司徒傑一怔道:“有這種事?”
接著,武揚將方才所發生的經過,以真氣傳音簡略地說了一遍之後,接問道:“人呢?”
司徒傑道:“剛剛走,可能是回去了。”
武揚沉思著道:“你也回去,暗中查探一下,看那廝是否真的回去了?然後,在堡門外等我。”
司徒傑點點頭,起身自動離去。
半晌之後,武揚也意與蘭珊地獨自離去。
在廢堡外一箭遠處的一株大樹下,司徒傑、羅大成、呂大年等三人再度碰頭,司徒傑搖頭苦笑道:“那廝已回堡,而且已經安歇了。”
武揚蹙眉接道:“四弟,你的確沒看到他跟任何可疑的人有過接觸?”
司徒傑道:“是的。”
武揚道:“那麼,那廝用飛鴿傳出情報,可能是在你開始暗中監視他之前了?”
司徒傑苦笑道:“目前,似乎只好如此解釋了。”
武揚沉思了片刻道:“好!就決定這麼辦。”
呂大年忍不住問道:“二哥,決定怎樣辦法?”
武揚微笑道:“我決定現在回到堡中去。”
目光分別在對方三人臉上一掃,正容接道:“那賊子十分滑溜,同時,何伯母也並沒回來,我想他今宵不致有什麼行動,不過,我們卻不能不有備無患,所以,大哥,三弟,四弟,你們三位卻必須多辛苦一點,特別加強暗中監視那廝的行動,懂麼?”
羅大成等三人同時點頭道:“懂。”
武揚又特別叮囑道:“請注意掩護自己的行動,以免打草驚蛇,好,咱們走。”
堡門口臨值的是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武揚來不及寒暄,附著百里良的耳朵低聲嘰咕了一陣,百里良目射異芒,連連點頭不已。
武揚回到堡中之後,首先向天忌老人夫婦,巫山無慾叟,天涯樵子等人請安,並報告魔宮之行的一切經過。
時間雖已過三更,但堡中人除了少林、武當、丐幫等客卿人物之外,其餘都沒有安歇,以等待武揚的回來。
當武揚向四位老人請安時,消息不脛而走,剎時之間,所有沒睡的人,通通聚攏來。甚至連少林、武當。丐幫等業已安歇的人也全部引了來。
所幸所有應邀而來的客人中,十九都是武揚所素識,用不著再行介紹。
當然,這一來,少不了又是一陣忙亂,尤其是那位形跡可疑的丐幫護法常永吉,更是特別顯得熱情地藉機跟武揚攀交情。
其中,當有人問到何夫人為何沒同回,但經武揚巧妙地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何伯母於途中碰到一位舊識,可能要晚一兩天才能回來。”
亂哄哄地鬧了半個更次,最後還是天忌老人半真半假地將大夥兒趕走,才算清靜下來。
接著,武揚又與天忌老人等四老密談了半個更次,才告辭而出回到他自己的住處去歇息。
第二天,在平靜中過去。
第三天,也沒什麼發現。
以武揚為首的四個年青人,可有點忍不住了,司徒傑重提前議,主張先行將常永吉拿下,不必再浪費時間了,但武揚於沉思之後,依然予以否決道:“四弟,等過了今晚再說。”
呂大年問道:“二哥,你是否已有所發現?”
武揚神秘地一笑道:“天機不能預洩。”
羅大成蹙眉道:“奇怪,這兩天,姓常的竟沒出去過,而且,他的行蹤始終沒離過我們的監視,那麼,他用什麼法子與他的同黨聯絡的呢?”
武揚忍不住笑道:“大哥,你注意到常永吉所住房間窗外的情況麼?”
羅大成方自一楞,呂大年卻淡笑著搶先道:“二哥,天機還是洩出來了。”一武揚笑道:“二哥是不忍看你蹙得可憐的……”
羅大成訝問道:“那窗外是一道深達十餘丈,荒草沒脛的壕溝呀。”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那壕溝通到什麼地方,你知道麼?”
呂大年又搶著道:“那是通往半里內的小河中……”說到這裡,忽然若有所憶地“哦”
了聲道:“我明白了。”
羅大成也同時自責地道:“對了!我真笨。”
司徒傑張目訝問道:“二哥,你是說,那常永吉利用他窗外壕溝與他的同黨暗中聯絡?”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你想想看,那不是可擺脫一切的監視麼?”
司徒傑問道:“二哥,你是怎樣斷定的?”
武揚正容道:“我是根據常永吉是人,而不是神,他既然是內奸,決不可能沒有同黨,尤其由那截獲的飛鴿傳書所得的暗示,分明是要我與何伯母回來之後,來一個一網打盡,度想偌大的陰謀,他一個人辦得到麼?”
呂大年笑道:“憑他一個人想吃掉我們,除非他是神。”
武揚接道:“正因為那廝不是神,而偏偏這兩天兩夜裡,他並未出堡門一步,行動言語均未脫離我們兄弟的監視,所以才使我將注意的範圍集中到這一點來。”
司徒傑接道:“於是,你就著手偵察那廝窗外的壕溝?”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今天清晨,我藉著散步的機會,獨自登上堡後的土丘,居高臨下,略一掃視之下,見那廝窗下壕溝中的荒草有被踏過又經扶起的痕跡,但當時我怕引起那廝的懷疑,略一掃視之後,立即離開了。”
“接著,我又轉到那通往小河的出口處,也發現同樣的痕跡,不過,不是有心人,可不容易察覺而已。”
呂大年笑道:“這個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羅大成籲一聲道:“那麼,二弟打算如何行動呢?”
武揚沉思道:“那廝隔壁住的是邛崍派的狄道長,是麼?”
羅大成點點頭道:“不錯!”
武揚道:“我冷眼旁觀,那廝的心中,可比我們兄弟更為焦急,我判斷他今宵必然有行動,所以,我待會將此情暗中通知狄道長,請其暗中靜察那廝行動,必要時,截住那廝的歸路。”
呂大年接道:“咱們如何行動?”
武揚道:“你們三位中,大哥與四弟於天黑前改裝出堡,天黑以後繞道堡后土丘上埋伏,聽我嘯聲支援,至於三弟,可隨我一同行動。”
其餘三人,一齊發出會心的微笑。
就當此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迅疾地傳來,接著,一陣香風過處,門口響起一個嬌甜的語聲道:“喲!你們四兄弟躲在這兒幹啥呀?”
說話的是解笑雅,與她並肩站在一起的卻是那儀態萬千的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
武揚正揹著門口,他先向呂大年努努嘴,才起立轉身含笑相迎。
呂大年自然明白武揚向他努嘴的用意,因為有關常永吉吃裡扒外的事,武揚深恐知道的人一多,會無形中露出破綻來而使對方提高警覺,所以,除了天忌老人等四老之外,就只有他們四兄弟和邛崍掌門人狄青棟以及華山的金龍五劍百里良等少數人知道內情。
當下,呂大年向解笑雅、冷秋華二人笑道:“大嫂,冷姐姐來得正好。”
解笑雅、冷秋華二人同聲截口微笑道:“怎麼說?”
呂大年哭喪著臉道:“大哥、二哥正在教訓我跟四弟哩!”
冷秋華撇唇笑道:“那是活該。”
解笑雅同聲沒應道:“是麼!誰叫你們不聽大哥、二哥的話。”
司徒傑也敲上了邊鼓:“大嫂、冷姐姐,你們主持公道呀,怎麼反而編排我們的不是了。”呂大年嘆了一口氣道:“四弟,別說了,兄弟之情,畢竟比不上人家。”
冷秋華民目一瞪,佯嗔地叱道:“你敢再說下去。”
圖大年連忙嚥下未說完的話,扮了一個鬼臉道:“冷姐姐知道我下面要說什麼?”
冷秋華撇唇微笑道:“狗嘴裡還能長出象牙來。”
呂大年笑道:“那可不一定哩,不過,你冷姐姐這麼一說,我就是真有象牙,也不敢炫耀了呀。”
冷秋華笑道:“沒人稀罕。”
司徒傑接著笑道:“大嫂,冷姐姐,其實,大哥、二哥沒有教訓我們哩。”
解笑雅訝問道:“那你們在商量些什麼?”
司徒傑笑道:“這個麼,我看還是不說得好。”
解笑雅美目在微變未語的武揚與羅大成二人臉上一掃,最後白了羅大成一眼道:“大成,你們難兄難弟,鬼鬼祟祟的,究竟在搞些什麼名堂?”
羅大成苦笑道:“沒有搞什麼名堂啊!”
一聲豪笑,巫山無慾叟像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哈哈大笑道:“好啊!娃兒們都聚到一起來了。”
接著一把扣住武揚的手腕道:“小子,咱們殺兩盤去。”
武揚仰臉漫應道:“老兒,現在是什麼時候?”
巫山無慾叟笑道:“小子,別端臭架子了,閒來無事,現在正是殺兩盤的時候。”
武揚仰臉如故道:“殺兩盤是可以,不過,輸了可不準海?”
巫山無慾叟笑道:“笑話,我老人家還會輸棋。”
武揚漫應道:“你老兒是有名的大國手嗎?”
巫山無慾叟不等武揚說完,立即捋須截口道:“唔!你小子的這句話還算勉強中聽。”
武揚微笑著話鋒一轉道:“大國手是寧可丟人,也不能輸棋的。”
巫山無慾叟方自怒哼一聲,武揚又笑著接道:“大國手,別吹鬍瞪眼的了,現在先祭五計廟去,然後我陪你殺個通宵。”
武揚這幾句話,聲音特別大,大得連屋宇都起了震動,別瞧巫山無慾叟沒大沒小玩世不恭,但在這等節骨眼上,卻是比誰都精靈。
他,耳聽武揚的反常語聲與目睹武揚的奇異眼光,不由心神領會地大聲喊道:“好!
好!小子,不殺通宵的是王八蛋。”
當然這一老一小的做作,羅大成等三人心中有數,但解笑雅與冷秋華二人卻是莫名其妙地,兩人互望一眼之後,冷秋華苦笑搖搖頭道:“真是神經病。”
天剛剛黑,武揚與羅大成、呂大年、司徒傑等四人,卻已分別悄然走出古堡。
不過,同時在巫山無慾叟的房間內,卻居然還有一個武揚,在聚精會神地與巫山無慾叟對弈著,巫山無慾叟並不時發出豪放的狂笑聲與吵喊聲。
這一個武揚是誰呢?就是易釵而弁的解笑雅,解笑雅是奉命扮這一個角色,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可一點也不明白。
堡外改裝易容的武揚與呂大年二人,於繞過一個圈子之後,悄悄地繞到堡後那一道壕溝的上端,藉著荒草與暗夜的掩護,一直堂進到距常永吉的窗下約三丈距離時,才雙雙伏臥於荒草中,靜待魚兒上鉤了。
武揚傳音說道:“三弟,時間還早,咱們不妨就地調息一下,養足精神,待會恐怕免不了一番搏鬥哩。”
土丘後,傳來兩聲短促的夜梟啼聲。
呂大年傳普道:“二哥,大哥、四弟他們也到了。”
原來那夜梟聲是他們約好的暗號。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
呂大年道:“但願他們快點來。”
武揚傳音笑道:“世間哪有這麼理想的事。”
但他傳音未畢,遠處,那壕溝下游,卻傳來一陣“嚓嚓”的聲音,而且還夾雜著躡足前進的步履聲。
武揚心中一動,以右肘碰了碰伏臥他身邊的呂大年,並傳音道:“咱們得屏住呼吸。”
但他心中卻不斷地忖想著:“這些賊子們好大的狗膽,這麼早就開始行動了。”
那奇異的聲音越來越近,武揚與呂大年二人一面屏住呼吸,一面目不轉睛地透過那沒脛的荒草空隙向前面注視著。
漸漸的,在沉沉夜色中,隱約看到兩個拘摟著身軀的黑影,停在常永吉的窗下。
接著,那兩個黑影,似乎由肩上各自卸下一個分量不輕的包裹。
接著,發出幾聲青蛙的鳴聲。
武揚心中暗忖:“賊子們設想得真夠周詳,已經是初夏,該是青蛙鳴唱的時候了。”
接著常永吉房間中的燈光熄了。
少頃,一道黑影,沿著堡後的石壁,迅疾地下降。
呂大年禁不住傳音道:“好高明的壁虎功!”
武揚搖了搖頭,示意其噤聲,同時他卻運用起天視地聽功夫,默察對方的談話。
只聽常永吉壓低嗓音沉聲喝道:“你們兩個好大膽,這麼早就跑來。”
另一個低沉的語聲道:“令主,你昨宵不是通知我們早點來麼?”
常永吉道:“不錯!本座是這麼通知過你們,可是你們今宵來得過份的早了,現在才二更不到呀。”
那低沉的語聲道:“難道有什麼不對勁?”
常永吉道:“本座懷疑武揚那小子已有驚覺。”
那低沉語聲似乎一驚道:“有這種事?”
常永吉道:“也許是我自己心神不寧,這幾天,我老是感到有人在暗中監視我。”
另一個略顯沙啞的語聲道:“可能是令主心情太緊張之故。”
常永吉道:“但願如此。”
微微一頓,又立即接過:“今宵剛好武揚那小子與古老兒在下棋,並言明做通宵之戰,否則,我真不敢貿然下來哩!”
低沉語聲接道:“那麼,令主,咱們今宵是否該下手?”
常永吉沉思著道:“總宮有新的指示麼?”
低沉語聲道:“沒有,前兩天發出的報告,也沒有答覆。”
常永吉似乎猶豫不決地道:“本該動手了,可是,姓駱的老婆子,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那沙啞的語聲道:“令主,為防夜長夢多,我看不必再等那老婆子。”
低沉的語聲也附和著道:“對!令主,只要其他的人一網打盡,單單一個姓駱的老婆子漏網,諒她也發生不了多大作為。”
常永吉沉思著道:“話是不錯,但那姓駱的老婆子是重要人物之一,漏掉了她,未免使咱們這一次大功顯得美中不足。”
竊聽中的武揚暗中鋼牙一挫道:“好一個狠心的匹夫。”
一旁的呂大年因為功力不及武揚,無法施展天視地聽功夫,自然聽不到對方那特別低的語聲,所以他的心中,業得既煩悶,又急躁,一副躍躍欲試神態,大有恨不得立刻動手之勢。
武揚睹狀之下,只好向他搖頭制止,只聽那低沉的語聲接道:“那麼令主高見呢?”
常永吉沉思少頃之後,才點點頭道:“好!咱們決定今宵下手。”
略微一頓,問道:“今宵帶來多少?”
低沉語聲道:“共四百斤。”
常永吉沉思著道:“連以前一共……”
那沙啞語聲搶著接道:“一共有五千斤了。”
常永吉陰陰地笑道:“有這五千斤火藥,足夠使這古堡翻一個身子。”
那低沉語聲接道:“令主,現在是否立即將火藥送進去?”
常永吉點點頭道:“好的!不過!目前上面還有很多人沒睡,可特別小心一點,別弄出聲音來。”
那低沉語聲道:“屬下理會得。”
接著俯下身子,在石砌的牆腳上,輕輕地弄出一塊斗大的石塊,並當先由這弄出的小洞中鑽了進去,呀,另一個將兩包火藥遞進去之後,也鑽了進去。
武揚瞧得心中一動,暗忖道:看來這古堡的下面還有地下室哩。
這時,那常永吉剛好背向著他在為兩個屬下把風。
他心念電轉之下,向呂大年,一打手勢,立即騰身而起,疾如鷹隼地凌空向常永吉撲去。
以武揚目前的身手,三丈距離,該是瞬息之間的事。
但那常永吉也確非等閒,武揚身形騰起時,那被他壓住的野草所發出的輕微聲息,居然使常永吉懼然驚覺,霍地轉過身來。
常永吉雖然驚覺得快,但他目前所碰上的對手實在太高明瞭,高明到使他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被武揚凌空彈指,點了他胸前三大要穴。
緊接著,武揚點塵不驚地飄降地面,輕舒猿臂,將即將倒下的常永吉輕輕扶臥地面。
同時,呂大年也跟蹤撲來。
武揚俯身向那小洞略一張望,禁不住心中狂跳地暗忖道:“好大的一間地下室!”
原來那地下室足有地面上三分之一的大小,此時,那靠外邊的角落裡,插著一支粗如兒臂的蠟燭,在微弱的燈光搖曳中,兩個黑衣漢子正忙著將一包包散置的火藥向一起堆積著。
一旁的呂大年傳音問道:“二哥,怎麼辦?”
武揚沉思著答道:“三弟,你守住這兒,由我進去。”
不等呂大年再答話,立即由那小洞中鑽了進去。
那兩個正忙著搬火藥包的黑衣漢子之一,冷不防武揚像幽靈似的出現在他面前,不由驚慌失措地一愣。
但他剛剛一張口,還沒發出聲音來,已被武揚出手如電地點了穴道。
不過,他手中拿的一包火藥,武揚竟沒想到適時接取,以致“砰”地一聲,摔落地面。
武揚方自微微一驚,另一個距他約在十丈左右的黑衣漢子卻聞聲回過來,沉聲喝道:
“老王,你……你……”
話說一半,猛然見武揚箭疾地向自己撲來,不由悚然一驚地一舉手中火藥包,沉聲喝道:“站住。”
沉喝同時,已捧著火藥包斜縱五丈之外。
武揚激射的身形方自一點地面,正待折轉追撲時,那黑衣漢子已再退五丈,高舉火藥包獰笑道:“朋友是準備同歸於盡?”
武揚深恐對方引發火藥,不能不停止追補了。
他,估量著與黑衣漢子的距離還在五丈以上,他目前的功力,還不能使凌空點穴達到五丈的距離,只好另等良策了。
心念電轉,他表面上卻鎮定地冷笑一聲道:“閣下!我知道你還沒裝好引信,也來不及取火引發,這一手嚇不倒人。”
黑衣漢子獰笑道:“朋友,你說得不錯,可是,你該知道,我只要將火藥包向地下一摔,這後果你該想得到的。”
武揚淡然一笑道:“我不但早已想到,而且那位朋友的那一手,我已經見識過了。”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既然不怕,那你為何不追過來?”
武揚淡笑如故道:“本使是給你一條自新之路。”
黑衣漢子冷笑截口說道:“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微頓話鋒,又獰笑著接道:“你既然裝痴作呆,我也不妨多費一點唇舌,方才我那同伴的穴道被制之後,自然地將火藥包摔落,所以才沒爆炸,可是,此刻,我如果是有意,而且貫注內家真力將它摔落後,那又是怎樣一種情況呢?朋友,你說?”
武揚鎮定如恆地笑道:“高明!高明!看來閣下比常永吉精明得多了!可是,如果我凌空出指點你的穴道,你還有機會將火藥包故意摔落麼?”
黑衣漢子笑道:“朋友!你的牛皮吹得太離譜了!五丈以外,凌空點穴,縱然是天忌老兒功夫未失之前,也未必能辦到。”
略微一頓,沉聲接道:“別再廢話了,我要跟你談談條件。”
武揚漫應道:“閣下不是準備同歸於盡麼?還有什麼可談的?”
黑衣漢子淡然一笑道:“好生惡死,人之常情,如有一絲生機,我當然要設法爭取。”
武揚笑道:“說得有理,也夠坦白,好,你說出來試試看?”
黑衣漢子道:“我要先知道你是誰?”
“這委重要麼?”
“當然,我要衡量一下,你是否夠份量跟我談條件?”
武揚微微一哂道:“閣下做事,真是謹慎得很。”
黑衣漢子道:“生死關頭,豈能兒戲?”
微微一頓,注目問道:“朋友!該亮出萬兒了。”
武揚沉聲接道:“俠魂武揚,夠麼?”
黑衣漢子一愣道:“夠!不過,只說不能為憑,我得看看你的本來。”
武揚冷笑一聲道:“朋友,你未免謹慎得太過份了。”
頓住話鋒,揚聲向外面的呂大年喝道:“三弟,立刻通知上面所有的人員,迅速撤出堡外,以防火藥爆炸。”
呂大年恭聲應是之後,促聲接道:“二哥,那你還不快點出來。”
武揚一面默提功力,一面揚聲答道:“愚兄自有區處,你只管照我的去做。”
接著,呂大年發出一聲清嘯。
黑衣漢子注目訝問道:“朋友,你真的不想活了?”
武揚朗聲笑道:“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我武揚能夠以這劫後餘生的性命,換取俠義道無數精英的生命,那真是重如泰山了,難道還不值得麼?”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值得!值得!不過,據我所知,你還負有血海深仇未曾湔雪。”
武揚朗笑截口道:“這個,毋須閣下關心,自有人代我武揚完成未了的心願。”
說話間,他已把全力功力,提到了極致,準備做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一擊。
此時,只見他周身。衫無風自鼓,臉上並冒出一層濛濛薄霧。
那黑衣漢子入目之下,不由心中驚凜至極地促聲道:“我知道你就是武揚了。”
武揚冷然笑道:“知道了,又怎麼說?”
黑衣漢子道:“知道了,你就不必顯示本領,我可以跟你談談條件。”
武揚冷笑一聲,未予答理。
黑衣漢子道:“怎麼樣?”
武揚漫應道:“我正等著哩!不過,我提醒你一聲,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免開尊口。”
黑衣漢子口齒啟動,似乎猶豫了一下。
就當此時,洞口人影連間,香風輕拂,唐羽儀、冷秋華二人已鑽了進來。
唐羽儀並首先促聲問道:“揚兒,怎麼樣了?”
武揚頭也沒回蹙眉答道:“沒什麼,奶奶,請退回去。”
同時,冷秋華尖聲驚呼道:“啊!這麼多火藥。”
唐羽儀也截口接道:“這實在犯不著,孩子,放他走吧!”
武揚冷然地道:“沒那麼便宜的事。”
洞外,傳來一嘈雜的語聲:“小子,老夫命令你放他走。”這是巫山無慾叟古然之的語聲。
“二哥,你不能這樣做。”這是呂大年的聲音。
“二弟,放他走。”
“武少俠,不可操之過急。”
“武少俠,你應該為大局著想。”
“不可以。”
“放他走。”
七嘴八舌,逼得武揚頓足大喝道:“大家住口!”
冷秋華妙目中淚光溜轉,靠近武揚身邊,情見乎詞地顫聲說道:“武……揚……你不能使關心你的人太以失望啊!”
武揚強抑心中激動,平靜地道:“我知道,秋華,你快點扶著奶奶退到地下室外去。”
同時,唐羽儀卻目射寒芒,凝住那黑衣漢子沉聲問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黑衣漢子本來於目睹武揚那凜若天神的威態之後,態度已經軟化了,可是,目前這情況,卻反而使他又拿起蹺來,當下淡然一笑道:“很簡單,請武少俠護送我們三人到百里之外。”
唐羽儀連連點首:“可以。”
黑衣漢子截口笑道:“老人家,我的話還沒說完哩。”
唐羽儀方自一徵,黑衣漢子又接道:“我們三個人聯手,也不是他的敵手,如果就這麼護送我們到百里之外,我們三個人還是死路一條。”
唐羽儀接問道:“那麼,依你之見呢?”
黑衣漢子陰陰一笑道:“點住他雙‘肩並’和‘曲池’穴,然後以牛筋反綁雙臂,這樣我才能放心呀。”
武揚冷笑一聲道:“做你的清秋大夢。”
唐羽儀蹙眉道:“朋友,這樣你固然可以放心,可是,我們又怎能放心呢?”
黑衣漢子漫應道:“人不為自己,天誅地滅!老人家,站在我們的正場,可不能不……”
唐羽儀截口接道:“朋友!由老身做主,放你們三位走路,行麼?”
黑衣漢子注目問道:“請教老人家上下?”
唐羽儀道:“老身唐羽儀,為天忌老人元配。”
黑衣漢子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羅老夫人。”
微微一頓,又淡笑接道:“按說,有你老人家出面,我應該遵命才是,可是,對如此重大的事,我不能不慎重一點。”
唐羽儀道:“再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黑衣漢子笑道:“老人家,很抱歉!如果我們的生命沒有絕對的保障的話,我想我是應該找幾個墊背的人才比較合算。”
唐羽儀蹙眉沉思道:“朋友,照你方才的條件,由老身代替武揚,可以麼?”
黑衣漢子色然而喜道:“可以……”
此時,唐光宗已悄沒聲地由洞口閃了進來。
也就在此同時,武揚忽然目射異彩,注視著黑衣漢子的右後方,震聲大喝道:“不行!”
黑衣漢子以為有人從後面向他偷襲,大驚之下,卻又不敢回頭一瞧究竟。
但蓄勢以待的武揚,卻乘對方心神微分之際,把握住這一瞬即逝的良機,疾如激矢般彈身而起,向黑衣漢子凌空撲去。
黑衣漢子大驚之下,“上當了”與應變的念頭還沒轉出,已被武揚凌空彈指,點住了雙“肩井”要穴。
好一個武揚,身形未落,猿臂先伸,適時將由對方手中滑落的火藥包接住,然後俊朗朗一笑道:“閣下,你還是輸了!”
當武揚突然做此驚人冒險行動之瞬間,地下室中的唐羽儀、冷秋華、唐光宗等三人,被震驚得目瞪口呆,連驚呼之聲也發不出來。
一直等這驚險刺激的一幕過去之後,唐光宗才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搖頭苦笑道:“老弟,這實在太冒險了!”
武揚淡然一笑道:“其實,我自信九成把握可以制服他。”
冷秋華抹去額際冷汗,不勝幽怨地道:“武揚,沒有絕對把握的事,以後還是少冒這種險為妙。”
唐光宗同時笑道:“其實,只要老弟你稍慢片刻發動,我就有辦法制住他們了。”
武揚一怔之後,啞然失笑道:“對了,我幾乎忘了你這位用毒的大行家。”
一場幾乎使正派群雄全軍覆滅的大劫,已算消弭於無形。
接著,大夥兒在地下室中細密搜查一遍之後,除暫時留下呂大年擔任守護地下室之外,其餘的人帶著三個內奸,回到古堡中。
三個內奸中,除常永吉為丐幫護法之外,其餘二人,經查明一為少林二代弟子,一為武當俗家弟子呢。
好在這三派的掌門人目前都在堡中,於是,分別地發交各該派掌門人立即按門規處決。
接著,全體群豪舉行了一次秘密會之後,才各自就寢。
翌日清晨。
唐羽儀在武揚與冷秋華二人陪同下,親自跑到業已被擒,目前暫時被軟禁的三公主、六公主兩個妖女的房間中,武揚當場給兩個妖女解開禁制,並交給她們一封致駱陽鐘的親筆函件之後,沉聲說道:“前此本俠與貴幫幫主所定‘快則一月,遲則半年,將你們兩位交換五公主與七公主’之約,就此取消,現在你們兩位已經自由了,本堡已備好馬匹和川資,兩位可以離去了。”
兩個妖女離去之後,武揚也單人只劍,乘著七怒馬,向長安進發。
兩天之後,武揚由長安回到古堡。
翌日清晨,全體群豪,浩浩蕩蕩地渡過嘉陵江,向川康交界處的蠻古趕去。
跟在群豪後面,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是那些由各地聞聲而來,等著瞧熱鬧的無數江湖人物。
這是九頂山,以駱雙城為首的一行人暫住的破廟中。
地約黃昏,正是晚餐後閒散的一段時光。
駱雙城、林慕陶、胡思森等三人,正沐著初夏的晚風,坐在廟外閒談。
駱鳳卿、駱來卿、何慧卿等三位姑娘,卻在不遠處的草地上互相關謔著。
這畫面,這氣氛,顯得無比的美好,無比的和諧。
胡思森目光一掠三位姑娘,向駱雙城問道:“雙妹,這三個丫頭的進境如何?”
駱雙城道:“進境比我所預期的還要好,大概再有七天,也就可以將就派上用場了。”
略為一頓,又接道:“嚴格說來,來卿與慧兒的‘九陰罡煞’,可說已趕過先行修煉的解笑雅。”
林慕陶訝問道:“是這兩位姑娘的天分高於解姑娘麼?”
駱雙城道:“那倒不盡然,主因還是解姑娘與鳳卿兩人已非女兒之身。”
林慕陶“哦”了一聲,接著,輕鬆地笑道:“我那位武老弟也不知是幾時修來豔福,竟同時獲得這麼四位如花美女。”
一旁的胡思森,卻無端地發出一聲幽幽長嘆。
林慕陶打趣地笑道:“胡兄怎麼好端端地又嘆起氣來,難道是我的話引起了你……”
“引起了”一些什麼?他似乎覺得不便出口,又自動嚥下去了。
胡思森似乎心有專注而並未注意到林慕陶話中的言外之意,而正容接道:“我是擔心問題恐怕不像你所說的那麼單純。”
林慕陶一怔道:“這話怎麼說?”
胡思森道:“平心而論,能出汙泥而不染,來卿與鳳卿兩人都該算是一位好!”娘,可惜的是一個已是墜灑落花,一個更是穢名久著。”
這三個與何慧卿等三位姑娘,相距本不遠,而胡思森忘神之下,話聲也未免略高了一點,偏偏一陣順風,將胡思林的話送了過去。
更不巧的是,駱來卿與駱鳳卿二人都沒聽到前幾句讚美她們的話,而僅僅只聽到那“墜涵落花……穢名久著”這兩句。
這,對於敏感的她們二人來說,無異於是被人在心靈上紮了一刀似的,不由頓時之間,芳容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