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王喬半山雖然知道他此刻面對著的正是那位天道教主杜門秀才溫思廣,但仗著一身得天獨厚的神力,始終沒有絲毫畏懼之意。
聞言冷冷一笑道:“再有便是納命來!”
跟著扭過頭去喝道:“既然人家講禮數,咱們就不能倚多為勝,宮護法!你先出去會會這位溫大教主!”
被點到名字的,是一名黃旗護法,名叫宮大海,外號玉面郎君。
此人原是冀北黑道上的一名採花大盜,除了一套神出鬼沒的玉尺招術外,輕功亦為全堂護法之冠。
黑天王之所以第一個點中他,無疑是為了這位工面郎君外表亦甚斯文,他的想法大概是這樣的:瞧吧,若論人品,咱們天魔教也照樣有的是!
杜門秀才以一教教主之尊,自然不肯跟對方一名護法過手,不過他深知對方這批三旗護法,沒有一個不是過去黑道上的亡命之徒,四大金剛成就雖高,但如果混戰起來,人數上總是難佔便宜,所以玉面郎君出列後,他以很和婉的語氣,向雙戟金剛關湯點頭道:“是的,關老二,一個一個來,才能顯出真功夫,你出去陪陪這位宮護法!”
雙戟金剛雙戟一掣,大踏步而出,他向玉面郎君笑了笑道:“閣下想玩多久?”
玉面郎君微微一怔道:“朋友這話什麼意思?”
雙戟金剛關湯笑道:“在下過去與人交手,很少超過三個照面,如果閣下難以瞑目,關某人不妨酌情延長三招五招!”
玉面郎君勃然大怒道:“滾你媽蛋!”
喝聲中,一個箭步竄出,舉尺照面劈去!
雙戟金剛身軀一閃,挪開七尺許,雙戟緊貼肘後,並未招架。
玉面郎君得理不饒人,玉尺一掄,又是個箭步竄上前來,招出如風,其迅無比,眨眼之間,便換了五個不同的變化。
雙戟金剛頭一低,腰身一擰,一個倒縱,竟然分毫不差,又回到了原先站立之處。
雙方觀戰者,不分敵我,人人點頭。只有玉面郎君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玉尺一兜,回身三度攻上!
雙戟金剛這次不再客氣了,左手短戟一揚,迎向來尺,右手短戟一遞,直指敵心,玉面郎君見對方戟招並無出奇之處,玉尺一沉,正待藉撥打一勢,反將玉尺遞向對方胸口之際,不意對方那支短戟,竟突然暴長三尺,勢道亦較出手時更猛更快,發覺不妙,為時已遲,一聲驚呼未及出口,戟尖已經插上心窩!
原來這位雙戟金剛在雙戟柄端,分別繫有一條細練,細練纏在手腕上,長約八尺有零,必要時可以脫手飛出,功用如同暗器,玉面郎君不知此一奧妙,自然要著道兒!
雙戟金剛得手後,轉身笑道:“底下輪到哪一位?”
黑天王喬半山虎吼一聲:“底下輪到你老子!”
黑塔似的身軀,應聲飛撲而出!
身後有人接著高呼道:“上,大家一起上!”
對面的飛刀金剛失聲笑道:“一起上可以,開溜則不行!”
呼的一聲,一柄飛刀,帶著閃閃銀光應聲飛出!
飛刀射到之處,一人悶哼倒地,中刀與發話者,同為一人,正是那名陸姓白旗護法!
此君滿想藉混戰開始之際抽身溜走,不意卻為飛刀金剛眼尖發覺,結果怕死反而死得更快。
這邊的一干三旗護法,已無暇計較這些,當下紛紛抽出兵刃,呼喝著一齊撲出。
杜門秀才即不參與混戰,亦無離去之意,雙手一背,緩緩退後,似想站去臺階上作壁上觀;有兩名護法想來個擒賊擒王,詎知人才向前奔出,兩支飛刀已然分頭飛至!
飛刀金剛笑道:“要想不挨刀,就少動咱們教主的腦筋!”
兩名護法貪功心切,只顧奔向杜門秀才,不虞兩柄飛刀斜刺電射而至;結果一人刀貫咽喉,當場栽倒;另一個人則因左腿有點毛病,向前跨步之際,身軀微微一頓,結果拜瘸腿之賜,僅遭刀鋒削去頸後一層油皮。
至此,天魔教方面,已有三名護法死傷,四金剛方面則尚未有任何折損。
不過,這次由黑天王帶出之天魔護法,共有十五名之多,去了三個,仍有十二人,在比例上依然大佔優勢。
四金剛中,只有一個黑心金剛古彤未用兵刃,黑天王喬半山飛身撲出,雙戟金剛立即退向一邊,改由黑心金剛古彤接下黑天王喬半山。
另外那十二名天魔護法,則分成三批,四個攻一個,分雖將雙戟金剛、飛刀金剛和鐵杵金剛三人團團圍住!
圍攻飛刀金剛柴火烈的四名天魔護法,都知道敵人飛刀厲害,是以誰也不敢怠忽,一個個奮勇爭先,著著進逼,招招狠毒,意在不使敵人有空騰手,以致那位飛刀金剛雖有飛刀絕技,一時亦無從施展。
雙戟金剛關湯的境遇也差不多。
玉面郎君宮大海大意失算,使刻下圍攻雙戟金剛的四名天魔護法提高了警惕,四人同時留意對方手上那兩支短戟,不使敵人有脫手飛出之機會,雙戟金剛關湯武功雖較四名天魔護法為高,但雙手不敵四拳,這時亦僅能維持小康局面。
倒是那鐵杵金剛秦通天,一個鐵杵縱橫捭合,材影幢幢,呼呼有聲,使得四名天魔護法,誰也無法近身,可說是三陣中,最為得勢的一環。
另一邊,黑天王喬半山,就像一條發了野性的蠻牛,一套掌法展開,直劈橫砍,只攻不守,完全是一派亡命打法。
黑心金剛古彤身形飄忽,有如一片隨風飛舞的枯葉,打法恰好相反:只守不攻。
站在廟前臺階上的杜門秀才,雙手背剪,遊目四掃,一會兒看這邊,一會兒看那邊,有時頷首表示讚許,有時搖頭不以為然,神態至為悠閒。
這時已是四更將盡,杜門秀才仰臉望望天色,雙眉微微皺起,似乎漸感不耐。
就在這時候,下面鬥場中,突然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而引起一連串慘烈的變化。
原因在圍攻鐵杵金剛的一名護法,因為昨晚在一名窯姐兒身上報效過分,激戰時間一久,氣息喘促,兩腿發軟,漸覺有些力不從心,只因閃避稍遲,被鐵杵金剛一杵掃中肩窩,一條身軀登記時凌空飛起,最後從空中摔落下來,竟不偏不倚掉在圍攻雙戟金剛的一名護法頭上。
那名護法以手中的兵刃往上一撩,雖然撥開伙伴屍身,自己卻暴露了門戶,雙戟金剛短戟順手向前一送,那名護法的胸膛,頓給戳穿,一股血柱,如泉噴出,他在倒下之際,又將另一名圍攻飛刀金剛的護法絆了一跤!
後者一個踉蹌,正好撞去黑心金剛古彤懷中。
黑心金剛古彤抓住此一機會,雙單一推,順勢將這名倒黴的護法送向黑天王喬半山身前。
黑天王虎吼一聲,也不管來的是自己人,揚臂一掌劈落,然後抬足一踢,將死屍踢去一邊。
他沒有想到這是敵人的狡計,這邊死屍應足向一邊飛去,眼前人影一花,黑心金剛打蛇隨棍上,已然箭一般撲來。好一個黑心金剛,心腸果然黑得可以;他知道對方皮堅肉厚,尋常一掌,定難收制命之效,是故雙指一併,一式雙龍探珠,竟將黑天王雙目一下戳瞎!
黑天王一聲厲呼,全身躍起,埋頭便衝,希冀與敵人玉石懼焚。
黑心金剛哪肯上當,腳下一滑,全身偏開,黑天王一頭撞空,筆直撞向那臺階,蓬的一聲,腦漿迸裂,當場了賬!
餘下的那九名天魔護法見頭兒已經送命,群龍無首,鬥志全消。
當下呼嘯一聲,紛紛返身奔路逃命。飛刀金剛尖聲怪笑道:“且看你們誰的腿長!”
唰!唰!唰!三柄飛刀,應聲脫手射出。
這位飛刀金剛,真是刀無虛發,三柄飛刀出手,一連串慘呼傳來,又有三名天魔護法相繼倒地!
杜門秀才走下臺階,含笑擺手道:“好了,好了,你柴老三今夜連中五元,等於點了狀元又當駙馬,應該心滿意足了!”
黑心金剛瞥了黑天王喬半山的屍身一眼,輕輕嘆了口氣道:“這渾小子果然不愧為一堂之主,適才要不是秦老四那一樣,今夜還真說不定鹿死……”
杜門秀才打斷他的話頭,笑道:“又來這一套了,這廝憑的不過是一股查勁,根本抵不上前回那個姓陰的,你要不是為了一試那套九宮迷魂步,故意只守不攻,逗著他轉圈子,他能在你手底下走滿十招才怪!”
說著,又轉向飛刀金剛,手一揮笑道:“時間已經不早,快去收回你那幾把刀子上路吧!”
一場慘烈的殺戮過去,三官廟前,又回覆了一片平靜。
此際,在廟前一株參天古柏的濃蔭中,忽然有人嘆了口氣,向上面低聲招呼道:“戲散了,咱們也該走了。”
接著,自樹頂陰影中,先後飛落四條身形。
四人計為三老一少,正是金羅漢趙斌、奇正手袁中和、百變掌言及義等天山三義,和俞人傑!
三老一少落地之後,金羅漢向俞人傑問道:“柳老兒要我們去哪裡等他?”
俞人傑答道:“醉仙客棧!”
金羅漢道:“那就快去吧!”
奇正手邊走邊道:“依老大看來,剛才那四個傢伙,咱們三根老骨頭,擋不擋得下來?”
金羅漢搖搖頭道:“難說……”
百變掌接口道:“要能加上黑白雙怪,我看就差不多了。”
奇正手皺眉道:“提起黑白雙怪,我可又要埋怨我們那位柳老兒子,他老兒偏選上這個時候,將他師徒三人遣返大洪山,真不知是何用心。”
金羅漢正容道:“老二,不是愚兄數說你,在這些地方,你就不瞭解我們這位柳老兒的為人了。今天,無論天魔教或天道教,全想挾其徒以馭其師,我們如果因為救了他們師徒,便想留下他們來為我們效力,試問:這種做法,在別人看來,又與天魔教和天道教當初所使之手段有何分別?所以,如說柳老兒有什麼使人佩服的地方,這次處置雙怪師徒,便該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我趙某人第一個五體投地!”
奇正手嘆了口道:“可是……”
俞人傑岔口笑道:“兩位前輩請別再為這些過去的事爭執了,倒是另外有個問題,晚輩想趁此請教一下,晚輩的意思,打算在淫狐率眾而出之後,再以惡君平之身份,走到九宮山魔教總壇,以首席護教身份下令,將該處夷為平地,來個一勞永逸,不知三位前輩以為如何?”
百變掌連連搖頭道:“太冒險了。”
俞人傑笑道:“何險之有?”
百變掌說道:“沒有那個火姬,還勉強可行,現在這女人已知道你是冒牌貨,再去豈非白白送死?”
俞人傑笑道:“話雖如此,但晚輩卻不認為。現在趕去,淫狐應該已經帶人離開了總壇,火姬要報告的對象,只有三狐和水姬,天、煉兩狐經常不在總壇,火姬她根本不會將此一秘密向一般魔徒宣佈,同時這個女人也不會想到,晚輩還有這份膽量,決不敢再投虎穴,所以,晚輩以為此舉看起來似甚冒失,實則並無任何風險可言。”
金羅漢沉吟道:“這事等見了柳老兒,大家商討一下,再作決定不遲。”
一行由北門入城,繞城腳東行,不一會來到坐落靠近東門的醉仙客棧。這座醉仙客棧乃過去武林中一位退隱的俠義人士所開設,老少四人用不著招呼,徑由棧後翻人裡院。
四人推開西廂房一間上房的房門,走在最前面的金羅漢輕聲問道:“柳老來了麼?”
房中聲息全無,未有回應。
金羅漢輕輕一咦,回頭問道:“天都快亮了,怎麼人還沒有來?”
奇正手燃起一個火摺子笑道:“老兒留言只說要我們在這裡等他,又沒有約定什麼時刻見面,自然應該我們先到。”
說著,走去牆角,點亮壁上的油燈。
百變掌眼光一掃,忽然失聲低呼道:“柳老兒來過了!”
眾人回頭循聲望去,只見靠窗的案頭上,在茶盤底下壓著一張紙條,不由得全為之微微一怔。
金羅漢走過去拿起~看,紙條上面只寫了短短六個字:“見字速返草橋!”
金羅漢看完後,一面將紙條傳給眾人,一面自語般地喃喃道:“真是怪事,老兒護送雙怪師徒出鎮後,既然說好要來這裡聚齊,如今又要我們趕往草橋幹什麼?”
奇正手和百變掌眉峰緊皺,一時也想不出箇中道理何在。
俞人傑道:“從家師這張紙條上的語氣,看情況似乎十分緊急,趁天亮還有一會兒,不如馬上趕去看看再說。”
金羅漢點點頭道:“如果不是老兒一個應付不了的事,老兒決不會留下這張條子,咱們這就動身吧!”
於是,老少四人,飛身掠出客棧,又向草橋連夜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