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這時天橋一帶己冷冷清清,附近幾乎見不到夜遊人。
鐵錚來到燒餅店一刖,只見門上掛著把大銅鎖,好端端地毫無受損。
如果有人潛入,必是從後面的小天井進去。
開鎖的鑰匙在尤二混身上,鐵錚剛才忘了向他索取,只好繞向了屋後。
他身形一拔而起,躍上瓦面,越過屋頂從天井縱下。
憑他卓越的輕功,落地末出絲毫聲音,如同貓兒縱落一般。
他蹲著聆聽了片刻,隱約聽出屋內似有輕微的女子低泣聲,不由地暗自一怔。
這個屋子原是舊宅,段老麼的妻女先來京師落腳,以廉價買下它時,屋齡已有好幾十年,而且空置了很久,以致年久失修。母女三人僱工加以整修後,才開起燒餅店來,否則根本不能住人。
難追是古宅鬧鬼?
鐵錚雖自恃藝高人膽大,但一想到鬼,也不禁心裡直發毛。畢竟,陰陽兩界有別,神鬼之說至今仍是不解之謎。
他強自鎮定,手按藏在寬大牧裝內的劍柄,小心翼翼地站起向屋內掩近。
當他接近內廳時,低泣聲更清晰可聞了。
絕非聽錯,確實是個女子的泣聲!
鐵錚正待出聲喝問,泣聲突止,冷不防“嗖嗖”兩聲,兩柄柳葉飛刀破窗疾射而出。
幸而他眼急手快,將兩柄飛刀接個正著,不由地驚怒交加,厲聲喝問:“是人是鬼呢?”
其實多此一問,是鬼那會用暗器傷人。
屋內一片漆黑,無聲無息。
顯然那女子兩柄飛刀落空,不敢再輕舉妄動,正利用黑暗掩護,準備全力作出奇制勝的一搏。
鐵錚也不敢貿然往屋內硬闖,雙手各握一柄柳葉飛刀,沉聲道:“我知道你躲在屋裡打什麼主意,那不會得逞的,乖乖替我站出來吧!”
忽聽屋內女子發出驚喜之聲:“是鐵叔叔嗎?”
“小婷姑娘!”鐵錚也聽出了她的口音。
屋裡果然是江小婷,她確定了來人是鐵錚,立即從黑暗中衝出,將緊握在手中的劍丟下叫聲:“鐵叔叔……”撲進他懷裡就失聲痛泣起來。
鐵錚也把兩柄柳葉飛刀丟開,擁住她急問:“小婷姑娘!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
江小婷悲痛欲絕泣道:“那夜鐵叔叔不辭而別,第二天我們一家就離開京師,僱了車回山東,一路上平安無事,誰知快到青城時,突然被一批二三十人追殺,家父和家母奮戰不敵,雙雙死在亂箭之下,妹妹也受傷被擒,只有我奪馬殺出重圍逃走……”
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
鐵錚一聽段老麼夫婦都死了,也不禁悲憤交加,顧不得安慰這少女,用手抬起她的臉:
“別哭!快告訴我,追殺你們的是什麼人?”
江小婷強忍悲泣道:“那時大陽快下山,我們本來想在天黑前趕到青城的,聽到後面馬蹄聲大作!我急忙從車廂裡探頭一看,追來的二三十人,個個都用黑巾矇住了大半個臉,根本看不清面貌。”
鐵錚追問:“你突圍逃出後,就直接逃回京師了?”
江小婷搖搖頭道:“沒有!我當時是直奔青城,躲了好幾天,才繞道臨邑,經阜城、商陽、良鄉一路輾轉回京師的。今晚剛到,我先去天橋找尤二叔,想打聽你在那裡,偏偏找不到他的人,問了好幾個人,都是一問三不知,我只好回這裡來過夜了。”
鐵錚沉吟一下道:“唔……應該不會是天殺門乾的,除非是金元福那夜敗在我手下,廢了雙臂心有末甘,自己又無力報復,找到門路投靠了天殺門,來個借刀殺人。”
“天殺門?”
江小婷對這組織毫無所知,但她突然記起,那夜金福元敗在鐵錚手下,含恨離去後,段老麼惟恐他糾眾再來報復,要求鐵錚能留下,並且以她們兩姐妹的終身相依託。
當時兩姐妹一聽父親當面提到婚事,窘得趕快逃進房去,卻開了門縫偷聽外面的談話。
鐵錚為了表明自己的身不由己,情非得已,曾坦然說被天殺門追殺之事。
“鐵叔叔,是追殺你的那個殺手組織?”她驚異地望著一身遊牧民族打扮的鐵錚。
從這種裝束,她已意識到,鐵錚也可能正在逃避那批殺手的追殺。
鐵錚微微點了下點,不解地道:“如果真是那批殺手,幾乎無人能逃過他們的毒手,而你……”
江小婷眼圈一紅,又悽然淚下道:“家父和家母就是為了全力掩護我和妹妹逃命,才被亂箭射殺的。當時我曾回頭搶救,決心要死也大家死在一起,可是家父在中箭倒下時,大聲向我叫著:‘去找你鐵叔叔為我們報仇!’,就是這句話提醒了我,眼看妹妹受傷被擒也顧不得了,奪了匹馬就突圍逃去。”
鐵錚沉思了一下,皺起眉頭道:“這事很有蹊蹺,天殺門的殺手,個個武功不弱,或許他們會用各種不同的歹毒暗器,甚至用屍毒,但絕不會用弓箭……你確定令尊令堂是被亂箭射殺?”
江小婷恨聲道:“他們兩位老人家倒地不起時,身上已經如同刺媚!”
鐵錚突然下了結論:“那不是天殺門的殺手!”
“那又是什麼人呢?”江小婷急問。
鐵錚判斷道:“既然不是天殺門乾的,那就可能是雄風武館方面的人了。”
江小婷記性很好,立時想起那金福元帶去的兩個見證人:“那個薛總教頭?”
鐵錚道:“我來這裡之前,尤二混告訴我,自從你們舉家離京回山東後,這裡經常有行跡可疑的人物徘徊,有一次被他們的小兄弟發現,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就是雄風武館的教頭。”
江小婷憤聲道:“家父跟姓薛的毫無瓜葛,他憑什麼糾眾追殺我們?!”
鐵錚分析道:“金福元跟姓薛的父情一定很深,否則那夜不會帶他和那開賭坊的去做見證人,那夜金福元鍛羽而歸,他們面子上自然也掛不住。但姓薛的不可能為了顏面關係,不惜勞師動眾,一直追殺到青城地面,八成是金福元給了他相當的代價,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江小婷憂心如焚道:“鐵叔叔,那我妹妹一定是落在他們手裡羅?”
鐵錚點點頭道:“很有可能!不過還有個疑間,這間燒餅店已經關門,這裡又沒有人住,為什麼還有人經常在附近查探,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江小婷道:“鐵叔叔,說不定他們是聽家父臨死前大叫!要我去找你替兩位老人冢報仇,料到我可能會回這裡來,打算守株待免抓我呢?”
鐵錚強自一笑道:“果真如此,恐怕他們要抓的不是你,而是我啊!”
“抓鐵叔叔?”江小婷一怔。
鐵錚嘆道:“金福元始終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令尊最後要你去找‘鐵叔叔’,露了我的底。尤其最近我把天殺門鬧得天翻地覆,已經成了‘名人’,即知那夜強出頭的人姓‘鐵’,很容易就聯想到我了。
令尊和令堂已喪命在亂箭之下,你妹妹又落在他們手裡,對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惟一的心腹之患只有我!加上那夜結下的樑子,金福元自然恨我入骨!非除掉我不足以洩恨啦。”
江小婷已六神無主:“鐵叔叔,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唔……”
鐵錚尚未拿定主意,突然屋上發出兩聲輕哼,接著便見兩團黑影,從瓦面上翻滾,重重跌落在天井裡。
江小婷剛發出驚呼,已被鐵錚輕輕推開,一個箭步竄去,定神一看,從屋上滾跌下的,赫然是兩個蒙面人。
想不到他們一落地,已氣絕而亡,顯然中了暗器。
什麼暗器如此霸道?
鐵錚一看兩人的死狀,已是瞭然於胸,卻故意雙手向空一抱拳:“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助,請現身一見,也好讓在下當面致謝。”
屋上毫無動靜,也聽不到任何聲息。
鐵錚又道:“如果是見不得人的鼠輩,那就休怪在下要開口罵人了……”
“你敢!”
隨著一聲嬌斥,一條人影疾掠而下,果然是換了一身黑色勁裝的玉妙容。
鐵錚取笑道:“這隻‘黑燕子’怎麼是母的?”
玉妙容哼聲道:“我要不及時出手,賞了他們一人一粒冰魄神珠,你們就成了一對‘死烏鴉’!”
鐵錚責道:“妙容,你怎麼可以罵人!”
玉妙容眼皮一翻:“我沒有罵人呀!我罵的是烏鴉,關你什麼事!難道你承認自己是烏鴉嗎?”
鐵錚一臉尷尬道:“妙容,你罵我什麼都沒關係,人家江姑娘……”
玉妙容充滿妒意道:“你不給我介紹,我怎麼知道她是誰,還以為是隻母烏鴉呢!”
鐵錚只好強自一笑道:“我還來不及介紹呀!小婷姑娘,她叫玉妙容,玉總督的三千金,也就是我的未婚妻,外號母黑燕。”
玉妙容這才轉嗔為喜,故作姿態道:“什麼母黑燕,難聽死啦!”
鐵錚道:“常言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將來嫁給了黑燕子,難道你不是母黑燕,還是白燕子不成?”
玉妙容一時無言以對,笑罵了聲:“真是烏鴉嘴!”
這時江小婷才有機會開口,上前道:“玉姐姐,幸會了。”
玉妙容也展露笑容道:“江家妹子,別客氣,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鐵錚聽得一怔。
玉妙容一本正經道:“人家父母已經把兩個女兒託付給了你,你當時在金福元他們面前,也自己己承認是段家的女婿了。怎麼著,這會兒想賴掉不成?”
鐵錚不知她這話是真心接納她們兩姐妹,還是故意說風涼話,使得他一時無言以對。
江小婷卻早已窘羞得抬不起頭來了。
玉妙容見狀,更是得理不饒人一臉正經:“大哥,到時候你可別有了新人忘舊人啊!”
鐵錚忙把話岔開:“妙容,剛才你在屋上,有沒有發現其他人?”
玉妙容道:“要有的話,我不把他們解決掉,難道還留著他們在上面看熱鬧不成。”
鐵錚被頂得直翻白眼,但此刻不敢惹毛這少女,只好強自一忍道:“妙容,你知不知道段大哥出了事?”
“出了什麼事?”玉妙容怔怔地問。
鐵錚心知她剛到不久,並末聽到江小婷哭訴的途中鉅變,只得大略說了一遍。
玉妙容聽畢,驚怒交加道:“姓金的也大狠毒了!”
隨即執起江小婷的手,向她安撫:“江家妹妹,你不要難過,大哥一定會救出你妹妹,為令尊令堂報仇的。”
江小婷謝了一聲,忍不住又低泣起來。
鐵錚趁著玉妙容在勸慰她,走過去查看兩具屍體。
撕開兩人的蒙面,原來是兩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手中卻各握了一支吹筒,與那夜制住丐幫徠水分舵舵主馬大風時,趕來四個偽裝丐幫弟子的苗疆殺手,使用的毒箭吹筒一模一樣。
剛才幸好玉妙容趕來,以冰魄神珠先發制人,使他們來不及出手暗算鐵錚和江小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馬大風是利慾薰心,被天殺門收買的,那麼這兩個傢伙也是苗疆來的殺手?
鐵錚原以為追殺段老麼一家的,只是雄風武館方面的人,與天殺門該扯不上關係。可是這一來,無形中推翻了他原先的假定。
如果江小娟是落在天殺門手裡,事情自然就比較棘手了。
上回玉妙容失蹤,鐵錚以為她落在天殺門手中,才替入京師營救,不方便住客棧,透過尤二混的關係,借住到段老麼家中。結果玉妙容的失蹤只是一場虛驚,卻使鐵錚捲入段老麼和金福元的一場恩怨。
現在,江小娟卻真的落在了天殺門手中!
在鐵錚的心目中,江小娟的分量雖比不上玉妙容,但同樣能給與他威脅。
畢竟,他末能真正救得段老麼一家四口,使他感到非常遺憾。如今在道義上,必須全力求出江小娟,才能彌補心裡的歉疚。
這時玉妙容已勸住了江小婷,走近鐵錚問:“大哥,找到什麼線索沒有?”
鐵錚撿起兩支吹筒,遞在她面前道:“妙容,你看這個。”
玉妙容立時認出,驚詫道:“這不是苗族的殺人利器嗎?”
鐵錚微微點了下頭:“天殺門很清楚,只有劫持了你,才能逼我就範。不可能近路不走,走遠路,繞個大圈子向段大哥一家下手,追殺到青城地面,擒回了小娟姑娘,以她的生命來威脅我。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金福元投靠了天殺門,誤以為我真是段大哥的女婿,替天殺門出了這個餿主意。”
“那現在怎麼辦呢?”玉妙容憂急地問。
鐵錚當機立斷:“我們去德盛門走一趟!”
玉妙容一怔,茫然問:“去德盛門幹嘛?”
鐵錚道:“探一探雄風武館的虛實。”
玉妙容不解道:“大哥,你不是說,金福元可能投靠了天殺門,那我們何必去探雄風武館?”
鐵錚分析道:“如果這事跟雄風武館無關,他們就不會經常派人來這裡附近查探。即然段大哥夫婦已死,小娟姑娘又被擒,只逃了個小婷姑娘,根本不必小題大做。很顯然的,他們是在守株待免,等著我回這裡來。
剛才我突然想到!那夜我們在徠水縣解決的四個殺手,並不一定真正是來自苗疆!很可能是由什麼人教會他們使用那種苗族殺人利器而已。
所以,地上躺著的這兩個傢伙,說不定就是雄風武館的教頭。無論小娟姑娘是否在他們手中,我們都有去一趟的必要。”
玉妙容迫不及待道:“那我們還等什麼.走!”
於是,他們無暇管那兩具屍體了,立即出了燒餅店,直奔德盛門而去。
德盛門附近一帶,武館竟達三家之多。
那年頭習武是種風尚!很多有錢人家的弟子,不是讀書的材料,乾脆就送到武館去,不但可以強身,照樣可以取得功名,榮宗耀祖一番。
當然,武館裡難免良莠不齊,龍蛇雜處,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更不乏仗勢欺人,招朋呼友糾眾鬧事的混混。
雄風武館不像其他兩家武館,設在大街上,而是設在一條長巷盡頭的大宅院子裡,如果不是識途老馬,或是有人帶路,還真不容易找到。
夜已深,整條長巷靜悄悄的,只有雄風武館門前的兩座巨大石獅前,蹲著兩個守夜的年輕弟子在打盹。
其實他們跟兩座石獅一樣,只是擺在門前裝裝門面而已,誰敢跑到武館來打歪主意,那不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邊拔鬍鬚,自找倒楣。
這時,武館的練武廳內,卻是燈火通明,廳外更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站了近二十名勁裝漢子。
他們一個個背向練武廳而立,雙手抱臂,如同木雕泥塑似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廳內究竟在幹什麼,竟須如此嚴密的防範?
原來
只見廳內正面置有三張鋪著虎皮的大師椅,上坐一男兩女,臉上均套著黑布袋形面罩,僅有兩個圓洞露出眼睛,顯然不願被人見到他們的廬山真面目。
居中的男子身材一局大健壯,兩旁坐的女子卻是嬌小玲瓏,形成強烈對比的有趣畫面。
更有趣的是,廳內除了保留兩個兵器架作為點綴,不見任何擺設,而地上鋪著一張數丈見方的鮮紅大地毯上,卻有正在倒立“拿大鼎”的十幾名赤裸少女!
她們個個年輕貌美,身材誘人,而且細皮白肉。
十幾個少女已經倒立了很久,既像在練瑜枷,又似是練什麼奇特功夫。
難怪廳外擔任戒備的漢子們,一律背向練武廳而立,大概是為了“非禮勿視”巴!
也難怪戒備森嚴,這種場面確實不宜春光外洩!
倏而,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擊掌兩聲,十幾名赤裸少女立即變換姿式,動作整齊劃一,改為“青蛙跳”之勢。仍然保持紋風不動。
那女子再一擊掌,便見她們地位不動,整個嬌軀卻似波浪般動了起來。
她們以雙手撐地,兩腳半屈,支持著使身體懸空,上下起伏,前後晃動著。
右邊坐的蒙面女子這時起身走過來,手執一條短皮鞭,發現其中兩名少女的動作不對,先毫不留情地抽上一鞭,然後才加以糾正。
少女捱了鞭子!雪白嬌嫩的肌膚上,頓現一條紅印,但卻連氣都不敢吭。
尤其那蒙面女子不停地走動,穿梭在她們之間巡視,稍不滿意就是一鞭抽下,更使她們戰戰兢兢,誰也不敢出錯。
這個動作持續了約一盞熱茶時間,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又擊掌兩聲,她們立刻又變換姿式。
十幾名少女等於將剛才的姿式翻轉過來,只見她們仍以兩手和雙腿支持,使身體懸空,不同的是面向上。
掌聲再響,如同發號施令!她們又開始了前後晃動,上下起伏的波浪似動作。
十九名年輕貌美的赤裸少女,以這種不雅的姿式和動作呈現的場面,令人看了不免會想入非非,但看在蒙面的一男兩女眼裡,卻是全然無動於衷。
她們究竟在練什麼?
忽見那蒙面男子轉過頭來,向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輕聲問道:“半個月時間夠嗎?”
那女子以沙啞的聲音道:“這批比上次的強多了,如果加以勤練,我想應該沒有問題,必可如期完成。”
蒙面男子道:“你是說必須到月底,還有二十多天羅?”
那女子微微點了下頭:“嗯!我們答應的是月底,能夠如期完成就不錯了。這可不是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到時候可得拿出真功夫來的。”
蒙面男子似乎很為難:“白姥姥,不是我催你,實在是別人催我催的很急,希望這一批人能在半月之內……”
不料那白姥姥斷然拒絕:“不行!我要照我的訓練方式,絕不能為了趕時間就草草了事。”
蒙面男子無奈地道:“好吧……”
正在這時,突見一名毫不起眼的瘦小漢子,竟然通行無阻,登堂入室地闖了進來。
他氣急敗壞,無視當前春色無邊的誘人場面,急步走到蒙面男子身旁,附耳輕聲嘀咕了幾句。
看不到蒙面男子的表情,但見他身子一震,雙手扶向兩邊椅把,想必是十分震驚,急問:
“通知了總教頭沒有?”
瘦小漢子恭聲道:“還沒有,他大概在丁老闆那裡……”
蒙面男子怒哼一聲,霍地站了起來,向左邊坐的蒙面女子道:“白姥姥,我去處理一點急事,這裡交給你們了。”
白姥姥僅微微點了點頭,並末起身相送,顯然她的身份並不低於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似不願讓那十幾名少女,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一走出廳外,立即將面罩摘下,原來是個麻臉的中年壯漢。
廳外戒備的勁裝漢子們對他執禮甚恭,紛紛抱拳退開一旁,讓他帶著那瘦小漢子走向大門。
瘦小漢子剛才是越牆而入,這會兒趕緊搶步上前開了大門,退讓在一旁,等麻臉中年先走出,才緊隨在後跟了出去。
戒備的一名漢子立即上一刖,關上大門,閂上了門槓。
麻臉中年走出大門一看,兩個把門的小夥子,居然蹲在石獅腳邊打盹,看情似已呼呼入睡。
他不由地怒從心起,怒罵一聲:“混帳東西!”飛起一腳就向一名小夥子踹了過去。
不料小夥子霍地一閃,同時雙手抱住麻臉中年的腳猛一拖,使他單足落地失去平衡,冷不防被拖得跌了個倒栽蔥。
幾乎是同時,門樓上跳下個身穿遊牧民族服裝的壯漢,出手如電將他的昏穴制住,使他頓時失去知覺。
另一個打盹的小夥子,則制住了來不及呼叫的瘦小漢子。
三人不但配合得天衣無縫,而且行動乾浮利落,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毫無聲息地制柱了這兩人。
他們的目標是這麻臉中年,丟下瘦小漢子不顧,由那扮成遊牧族人的壯漢,夾起他就朝巷口飛奔。
後面的兩人則一邊跑,一邊脫掉那身半穿半披的男裝,原來是玉妙容和江小婷兩人。
不消說,那壯漢就是鐵錚了。
他們三人的腳程比那瘦小漢子快,反而先來到了雄風武館。
實際上,江湖閱歷不足的玉妙容,趕到燒餅店時,只發現黑暗中兩條人影竄上了屋頂,並末察覺遠處尚有人把風。
以致雖然用冰魄神珠,及時射中兩個正欲使用吹筒毒箭,暗算下面鐵錚和江小婷的殺手,卻漏了那瘦小漢子,讓他得以趕回武館告急。
三人來到武館一刖時,見兩個把門的小夥子,正蹲在門前石獅腳邊打盹,鐵錚悄然掩近,毫不費事就打發他們去會周公了。
然後授意兩個少女,扒下了他們的衣服穿上,佯裝蹲著打盹,他則縱身躍上了門樓。
居高臨下,發現練武廳外戒備森嚴,且廳內燈火通明。但要越過一刖院,接近廳前一探究,實在很不容易。
不過,鐵錚的視力極強,且廳內燈火通明,無邊春色盡收眼底。
這種難得一見的清涼場面,倒真教鐵錚大開了一次眼界。
可惜他無暇趁機大飽眼福,因為那瘦小漢子不走大門,已逕由院牆飛身而入,直奔練武廳。
鐵錚一見他向那蒙面男子附耳低語,心知這傢伙必是回來告急的,立時靈機一動,跳下去交待了兩個少女幾句,再躍上門樓藏身。
果然不出所料,蒙面男子接獲報告,向白姥姥交待兩句就匆匆而去。
麻臉中年做夢也沒想到,一出自家大門就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可笑的是裡面戒備如此森嚴,竟渾然無覺,不知他已被人制住。
當他被拍開穴道醒來時,驚覺脖子前冷冰冰的,正被鐵錚以劍橫壓著。
“你,你們是什麼人?”麻臉中年嚇得不敢動彈。
鐵錚冷聲道:“老兄,你的手下奉命要殺我,難道你會不知道我是誰?”
麻臉中年大驚失色,急道:“鐵大俠,這,這不關我的事……”
鐵錚把劍向下一加壓力,喝問“那麼關誰的事?”
麻臉中年情急之下,破口大罵:“他媽的!都是薛魁那王八蛋拖我下水,害我騎虎難下……”
“哦?”鐵錚問道:“薛魁可是貴館的總教頭?”
麻臉中年憤聲道:“就是這龜孫,一刖些時帶了個姓金的來見我,要求我為他醫治經脈受阻,已形同殘廢的雙臂,代價是十萬兩……”
鐵錚暗自一怔,詫異道:“你能治得好?”
麻臉中年道:“我用的是祖傳金針渡穴法,三次之後手指已能動,如果繼續半年,相信必可復元。”
鐵錚冷冷說了聲:“了不起!”
麻臉中年接著又道:“我這金針渡穴法,一向是秘而不宣的,以免求治的人太多,只有薛魁那王八蛋知道。他把姓金的帶來見我時,就被我臭罵了一頓,後來姓金的表示願付我十萬兩銀子,而且答應治好之後,教我一手包贏不輸的賭技。
當時我雖有些心動,可是看那姓金的一付狼狽相,實在不敢相信他能拿得出十萬兩銀子。
所以我表示不見免子不撒鷹,等見了銀子再說。誰知第二天他就帶了十萬兩銀票來,陪同他來的還有‘老盛記’賭坊的東家丁萬盛,我只好答應替他醫治雙臂了。
事後我才知道,姓金的就是當年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賭’金福元,”
鐵錚不屑道:“好個江南第一賭!”
麻臉中年輕喟一聲:“雖然金福元沒有說明,但我已看出!那十萬兩銀票一定是丁萬盛拿出來的,他開賭坊,自然也想學得包嬴不輸的賭技。否則,金福元要是多教幾個人,跑到他賭坊去賭,那他不賠光賠垮才怪!”
鐵錚追問:“後來呢?”
麻臉中年繼續道:“金福元本身的武功根基很深,所以事半功倍,每隔一日治療一次,連續七次即已能舉臂握拳了,但仍須繼續治療,才能完全復元。
可是,我剛開始替他治療,他就又向我提出要求,要我以武館的人手,為他報復,幹掉使他雙臂成殘的一家人……”
一旁的江小婷已按捺不住,衝過來怒問:“派人追殺我一家的是你?”
由於這片竹林內光線很暗,麻臉中年看不清站在身邊的少女是誰,不禁驚問:“你,你是……”
江小婷激動地怒道:“我就是那一家人!”
隨即狠狠踹了他兩腳洩恨口
玉妙容忙前把她勸開:“江家妹妹,不要激動,讓他把話說完。”
江小婷怒哼一聲:“好!等你說完,本姑娘再找你算帳!”
麻臉中年沮然道:“其實我根本沒有答應,可是,被金福元威逼利誘,我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薛魁那王八蛋去胡作非為了。”
鐵錚問:“姓金的憑什麼威脅你?”
麻臉中年自覺說漏了嘴,訥訥道:“我,我……”
鐵錚將劍一加壓力,喝令:“說!”
麻臉中年急道:“是是是,我說,我說……他,他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他就揭發我的秘密。”
“什麼秘密?”鐵錚毫不放鬆。
麻臉心知無法隱瞞,只好和盤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