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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切剛剛開始

    1、告白

    這頓晚餐的氣氛,要比小婧想象好很多。有樂琴和汪浩在,大家說說笑笑,倒也不算太尷尬。

    只是這笑容背後,每個人都藏著屬於自己的心事,虛偽的讓小婧難受。

    “我決定辭職了。”

    艾小婧忍著心痛,強裝淡然的吐出這幾個字。心,卻是停緩了半拍。沒有人知道,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承受著多大的重量。

    “啪”一聲,陳瀚彬把筷子摔在桌上。他就有這種感覺,他就覺得這一切喜悅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沒有給她工資嗎?他知道他以前脾氣不好,可是現在,他不是漸漸的改變了嗎?她什麼還是要辭職!

    室內出奇的安靜。

    陳瀚彬頭也不回的走進臥室,在臥室門口,他低沉的叫了一聲:“艾小婧,你進來!”

    艾小婧頓了頓,跟了進去。

    臥室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留下客廳裡面面相覷的眾人,郭蘇琪緊皺著眉,擔憂如漣漪般在心底慢慢擴大。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離開了那麼久,她一直自信的以為瀚彬會等她的。可是現在看來,一切似乎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注視著郭蘇琪變幻多端的表情,閔正國垂下頭,深思了起來。他覺得自己離小婧越來越遠了,她的世界裡彷彿他已經不再重要。原來他一直以為,守護她只是他一個人的責任。現在看來,陳瀚彬是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小婧的了。

    那郭蘇琪呢,她回來是想和陳瀚彬重新開始的吧,她會讓小婧好過嗎?隱約的,閔正國像是能感覺的,未來的日子不會平靜了。

    這凝重中,幸好還有姚樂琴和汪浩倆人努力維持著氣氛。

    臥室裡,充斥著的氣氛更叫人窒息。

    艾小婧淡淡的抬起頭,看向靠著窗臺的他。她不懂,他莫名的,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為什麼要辭職?我沒給你發工錢麼?”陳瀚彬忍不住低吼。他就讓她那麼討厭麼?

    “現在有人照顧你了,我在這裡不太合適吧!所以,我覺得還是辭職比較好。”不是麼?艾小婧對上他憤怒的眼睛。他難道在生氣?

    “不準辭職。”誰說有人照顧他了?陳瀚彬轉過臉,火氣衝到頭頂,他已經習慣了每天吃她做的飯,忽然間,要是沒有了,他都沒辦法想像那種生活。

    “我已經想好了,以後的時間,我會全身心的投入到藝術創作上。畫畫,也是我最喜歡做的事。”艾小婧垂下頭,手擺弄著衣角。

    她的心遠不如她的話那麼灑脫,那裡正絞痛著,她想到了剛才郭蘇琪和陳瀚彬之間差點就要發生的那個吻。她沒有資格去嫉妒的,原本她就是那個多餘的人。

    “那這個月的工資一分都不會給你。”這樣,就別走了吧?陳瀚彬不知道該怎麼去留下她,只能用這種蹩腳的方法。

    他其實有好多話想告訴她,他不想她走,已經習慣了每天看見她的身影。他害怕那種感覺,喜歡卻無力挽留。

    “可以。”艾小婧轉身,準備離開。如果現在再不離開的話,她怕她會屈服。

    陳瀚彬手拄著牆,低啞的開口:“以後你也再也聽不見《少女的祈禱》了。”

    艾小婧咬了咬牙,頓了頓,擰開門把淡淡的說:“可以。”

    他需要的女生回來了,走吧!她一步一步的要離開,體內的血液流淌得異常慢。淚還是流下了,小婧以為自己能忍住的,她到底是低估了自己對陳瀚彬的在乎。

    當想到他們相識以來的那些畫面,他為了她能多吃點,寧可自己餓到。為了她彈奏“少女的祈禱”,哪怕是他們之間曾經的爭吵,現在彷彿都變得好甜蜜。

    那些甜蜜和溫暖,都是假的,不屬於她。從頭到尾,她只是在代替另外一個女孩照顧他,現在那個女孩回來了,她還有留下去的必要嗎?

    小婧不想在用媽媽來做藉口,她開始看清了自己的心,原來留在陳瀚彬身邊早就不是因為報復了。她的心迷失了,在他的鋼琴聲中……迷失了。

    看著她的背影,他竟然心在痛。不……即使郭蘇琪回來了,他也不希望艾小婧辭職。一點都不希望。

    她的身影,居然要淡出他的視線了。

    不……

    陳瀚彬猛的伸出手,拉住了正要離開的艾小婧。

    她踉蹌了一下,沒站穩,幸好他及時把她摟在懷裡。

    看著她烏黑的眼珠寫滿了迷亂,白皙的小臉上布著複雜的神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過肩的烏黑長髮纏繞著他的臂膀,彷彿一圈圈的藤蔓,圈得緊緊的。她的身體,微微的顫抖。這一切,讓人有一種想保護她的衝動。

    他的心,得到了從所未有過的溫暖,沉甸甸的,被什麼裝滿了一樣。從前,郭蘇琪不能給他這種感覺。那時候,只是她一味的要求,而他一味的付出。最終卻沒有留下她的心,留給自己的,只是無數的傷害。

    空氣中禰漫著曖昧的氣息。

    如同無數朵玫瑰的葉子從天空而降,畫面定格在公主與王子熱情的擁抱。

    亂了。

    一切都亂套了。艾小婧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路彪升。感受著他的體溫,平時彈鋼琴看起來優雅的雙臂竟然是這般的有力。艾小婧有種掉進沼澤的感覺,無論如何掙扎,她的身體還是不斷的在淪陷……就連她的思想,竟然都同意此刻的溫暖。她……被他蠱惑了。

    她眷戀他的溫暖。從媽媽離開以後,她第一次感覺到心是這麼的溫熱。

    可是,這一切,是短暫的不對嗎?只是錯覺,只是迷惑她,然後她會失去所有希望的,不是嗎?

    “請你放開我!”艾小婧手指蜷縮,掙脫他的鉗制。

    “你不準辭職!我不會答應。”陳瀚彬攏緊雙臂,低啞的聲音充斥著無盡的磁性,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和小婧解釋自己對郭蘇琪的感情,那是一種曾經的深情,可是它終究是過去了。

    此刻,他清楚的,只是他的意念,他的心,他的一切都在告訴他,他眷戀她。她的身體是冰冷了,他想用自己去溫暖她。

    “你……先放開。”他的聲音是那麼脆弱,讓她有些擔心。

    他們該是仇人不是麼?該針鋒相對,像剛相識那樣。

    可一切,無形的,開始變化了。

    陳瀚彬把頭埋在雪白的頸邊,吸了口氣,在她耳邊淡淡的呢喃:“我不會讓你走的,我喜歡看你忙碌的身影,喜歡吃你煮的菜,喜歡看你那種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總之,我已經喜歡你。不要走,好不好?”

    艾小婧倒抽一口氣,她看著窗外,此刻,天漆黑成一片,她聽不清客廳裡的聲音。這個臥室,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的話,一字一句敲進她的心底。那裡,酸酸的,讓她覺得堵得難受。可是卻也好暖,是真的嗎?他說喜歡……那代表了什麼?

    月光傾瀉進來,給屋裡一點暈黃的光,正巧打在兩個人的腳邊。

    室內多了一層黃色的暖光,半蒙朧的黑,也是一種及至的美。

    艾小婧仰起頭,過了會,烏黑的眼珠佈滿了霧氣,她說:“好。”

    她承認,自己很沒用,只需要他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挽留,她就器械投降了。就算是被他捉弄了,她都沒辦法拒絕。

    陳瀚彬鬆開手,對上她的目光。然後,他終於笑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和他的懷抱有一些距離,艾小婧忽然覺得很冷。

    既然這樣了,她只能走下去。無論今後如何。

    她不辭職了,陳瀚彬終於可以放下心了。和她一起出去,他笑著繼續享用他的晚餐。

    郭蘇琪從沒有看見過他這樣的笑,刺目的,灼傷了她的眼。她只覺得自己的雙眼生生的疼,眼淚就這樣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可是陳瀚彬就像完全沒有看到一樣,依舊傻笑著享受他的晚餐。想到曾經,只要她一哭,瀚彬就會亂了陣腳。可是現在,她在他面前已經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了。

    忽地,郭蘇琪站起身,狠狠的瞪了眼若有所思的小婧,轉身奪門而出。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反倒是韓珍迅速的追了出來。

    留下一屋子一頭霧水的眾人,閔正國有些擔憂的看向小婧,他覺得不安極了。她是選擇了留下嗎?為什麼?陳瀚彬到底在臥室裡對她說了什麼?

    汪浩和姚樂琴不解的相視,不明白這幾個人都是怎麼了。

    小婧始終低著頭,不想去理會任何事。她累了,她只想做一次自己,為自己留下,不要再去理會任何人。韓珍也好,郭蘇琪也好……這些她全都不想去想了。

    大家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吃著不同的菜。唯獨,陳瀚彬,他笑了。

    2、就要見到他了

    週末,空氣清爽,除了風過於生硬,其餘的,還是很讓人愜意。

    畫室窗臺有一盆艾小婧叫不出名字的花,它就在秋天開花,細碎的花瓣小巧,風吹過,幾片花瓣就會隨著風飄蕩在空中。聞上去,是香氣宜人。

    週末的畫室本應該是空蕩蕩的,可是今日卻異常的熱鬧。這讓艾小婧有點訝異。

    同學們在熱烈的討論著什麼,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可以安靜的站在窗戶旁邊。

    忽然……一張製作精美的彩頁宣畫冊在她眼前搖晃。

    轉過頭,是閔正國溫暖的笑,清晰明朗。

    “新星杯青年美術比賽現在開始招收作品,報名需交上作品,初審入圍作品由學校相關部門和老師決定。過了初審才可以參加國內的複賽。這個比賽是青年畫手中最重大的賽事,三年一次,每年的獲獎畫手都會受到矚目,並有專門頒發的證書和獎金……”艾小婧拿過宣傳單,邊看邊讀。她輕笑,點點頭,“怪不得今天同學們討論的熱火朝天,原來是為了這個啊!”

    閔正國揉揉她烏黑的頭髮,說:“我們都參加吧!如果可以得到這份獎金,你也不用做鐘點工了。而且,我們一起努力,應該沒問題的!”

    艾小婧細心的看著宣傳畫冊,沒聽清閔正國的話。

    猛然間,她在終審評委欄裡看見了那個名字……

    陳德!

    艾小婧拿著宣傳單的手開始不停的顫抖,心被猛的抓住,硬生生的撕扯著。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如此接近這個男人。媽媽,是陳德,真的是陳德。

    這一次,我要真實的遇到他了,只要我能進入決賽,我就可以看見他了。媽媽,你緊張嗎?你恨這個男人嗎?我恨他,是他,費盡了你一生的想念。

    想起媽媽的臉,艾小婧的呼吸開始紊亂,空氣裡彷彿出現了媽媽的影子。艾小婧的眼中,不禁蒙上了溼霧。

    她蒼白著臉,跑到洗手間,對著鏡子。好久了,在陳瀚彬那裡打工以後,許久沒有再這麼悲傷過。可突然有希望要和那個男人打交道,她的心莫名的痛了起來。

    那個日記本上的故事,沉甸甸的又從她的心裡翻湧出來。

    她決定參加比賽,並且決定一定走到最後一關,那樣……她就可以遇到那個男人了。讓媽媽痛苦的男人。

    她要告訴他一個叫做“等待”的故事,就像媽媽曾經讓她轉達的,有個女人為了他耗盡一生,她要他懺悔內疚!

    艾小婧喘著粗氣,慌亂的洗掉眼中不自覺流出的淚。為什麼從媽媽走了以後,她開始學會哭,開始習慣哭,開始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想念或者痛恨。

    “小婧……”閔正國跟著慌亂的她跑出來。他習慣了她這種不定的情緒。在洗手間門口守候了一會,見她還沒有聲音,閔正國才低聲喊了起來。

    放開水流,她認真的清洗自己的眼睛,直到洗的它們通紅才肯罷休。聽見外面的喊聲,艾小婧平穩了心緒,才走出去。

    閔正國擔憂的看著她:“怎麼了?參加比賽不好嗎?那我們就不參加了。”

    “不……要參加,而且,一定要拿第一。”艾小婧定了定神,神態自若,信心十足的微笑。

    這樣的艾小婧,更讓閔正國擔憂。可是她臉上自信的笑容,又不容得他去再問什麼。

    他們拿出平日的習作,報名交了上去,剩下的,只有等待結果。

    等待初賽結果出來的這段時間對艾小婧來說漫長而難熬,但是這種內心的煎熬她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每一天依舊堅持著去陳瀚彬家裡打掃衛生。而郭蘇琪似乎忘記了上次聚會時的奪門而出,陳瀚彬的房子幾乎每天都有她的影子。三個人,就在這種緊張奇怪的氣氛下彆扭的相處著。

    郭蘇琪經常拽著陳瀚彬一起回憶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的情形,每每看見郭蘇琪靠近陳瀚彬說笑著什麼的時候,艾小婧都會躲到廚房。本來是該很心痛的,但繪畫比賽可以遇到陳德的事,分掉了她大部分心。

    她時常幻想著,第一次遇到這個男人的場景,第一次給這個男人講故事的場景。

    而郭蘇琪,越是當著艾小婧的面,她就越是刻意的表現出跟陳瀚彬的親熱,好象是在提醒小婧,陳瀚彬是屬於她的。

    過了傍晚的黃昏,冷風激烈起來。

    艾小婧的心,卻是緊張而又興奮的。走在來往的路上,鞋子踩著樹葉發出輕輕的碎裂聲音。她焦急的趕到閔正國電話裡說的飯店。

    這是一箇中檔的飯店,餐廳還算乾淨,有包間,特色菜都是辣味的。

    艾小婧找到閔正國說的包間,掀開簾,股股清香入鼻。桌上,一束潔白的百合花幽靜的躺在桌子的一旁,彷彿微笑的在等待它的主人。

    艾小婧坐到閔正國對面,開玩笑的說:“不用這麼正式吧?”

    “當然要了,祝賀你和我都順利過了初賽。這花,送給你。希望你喜歡,也希望複賽我們都會有好成績。”閔正國把桌上的百合花遞給艾小婧。看見她欣喜的模樣,他的心,也很愉悅。

    她把鼻子湊近這新鮮的百合,這是媽媽多麼喜歡的花啊!

    她過了初賽,參加決賽的時候,一定會遇到他了!

    “喝酒!”艾小婧不知是高興,還是苦澀的搶過閔正國的啤酒,一下倒在自己的杯子裡。

    閔正國今天也高興,索性陪艾小婧喝了起來。

    室內是酒杯碰撞的聲音,不斷有酒水灑落在餐布上,濺起破碎的酒花。

    隨著酒水灌肚,身體如同被撕裂的口子,記憶像血水一樣湧到頭頂,媽媽的臉清晰的浮現在眼前,這麼久了,一點都沒有淡忘。還是那麼痛,依舊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想你啊,媽媽!艾小婧在心中吶喊。

    很小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讓母親揹著她到處散步,因為她覺得母親的背,好溫暖,好溫暖。

    媽媽,我想你揹我……

    “揹我,揹我,揹我出去散步……”半醉半醒的呢喃聲從艾小婧充滿酒氣的嘴裡吐出。她像個孩子,呆呆的看著閔正國,目光無神,帶著乞求,掛著霧氣,那是隱約的淚珠。

    閔正國毫不猶豫的背起她,付了錢,走在回學校的路上。看著她痛苦的臉,他的心如同被撕碎了一般。卷卷的睫毛上掛著意猶未盡的淚,她,又在傷心了。

    寬厚的肩膀讓艾小婧覺得好舒服,她情不自禁的用手攀住他的肩。

    “媽媽,你揹著我好舒服,媽媽,永遠不要放我下來。”艾小婧頭昏昏的趴在閔正國的肩上。

    閔正國感覺到後背一陣濡溼,那淚水像針一樣,刺得他全身劇痛。她又哭了,一定是喝醉了,又想自己的媽媽。她脆弱的模樣讓他心痛,她的眼淚,就像毒藥一樣,感染著他的心。

    他不知疲憊的揹著她,走在路燈下,穿梭在青石路中間。

    後背上的溼被冰冷的風很快打幹,不一會,便又溼了。是被她的眼淚染溼的,淚水如泉,輕輕的囈語聲彷彿是黑夜的哀求,每一句,都直撞他的心。

    艾小婧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但閔正國還能感覺到偶爾會有一兩滴淚掉落。

    她竟然這麼痛……

    “媽媽,我想放風箏!風箏飛得好高好高啊……”

    “媽媽,你說,我們晚上一起去吃麻辣燙好不好呢?最喜歡看媽媽辣得淌鼻涕的模樣,好丟人哦……”

    艾小婧的胳膊換了個姿勢,嘴裡繼續囁嚅著。

    “媽媽,母親節快樂……”

    “媽媽……”

    “媽媽,你別走,媽媽,小婧會乖的,你別走好嗎?小婧以後都聽你的話,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啊……”

    聽著她的醉話,閔正國的眼睛,也漸漸溼潤了。

    “陳瀚彬……”

    “媽媽,陳瀚彬……”

    聽到陳瀚彬的名字,閔正國心驚了一下,也著實的抽痛了一下,難道,艾小婧的心裡,開始想這個男人了嗎?連喝醉都要念叨他的名字。想到這,閔正國停住了,回頭,看看沉睡過去的她。

    就在這時,艾小婧低喃了一句:“陳瀚彬,其實我不捨得離開你的家……真的不捨得……只是……”

    夜風淒涼,猛烈的竄入閔正國的五臟六腑。他揹著她,邁著沉重的腳步,快速的趕回學校。路邊的風景,優雅的木椅,這一切,看起來都寫滿了苦澀。

    “小婧……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麼?”閔正國苦苦的哀求聲貫徹著整個漆黑的夜。餘音下,彷彿可以聽見黑夜脆裂的聲音。

    3、陌生的親情

    自從過了繪畫大賽學校的初賽,時間變得緊湊起來。

    艾小婧開始準備參加決賽的作品,這個作品她要重新創作,而不是拿過去的老作品。她想,這幅畫,她是要用心血來畫的。而且,是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今天晚上系裡的男生有活動,我先走了。”閔正國拍拍正在用功的艾小婧的肩膀。

    艾小婧頭也不回的點點頭,繼續忙著參賽作品的構思。

    時間“滴答滴答”的行走,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直到夕陽落山,畫室裡開始昏暗,艾小婧才感覺到肚子餓了。她收起資料和畫板,伸伸懶腰,一看時間,的確不早了。

    看來最近一段時間要很忙了,比賽前,她可能都沒多少時間去陳瀚彬家裡照顧他的生活,他會捱餓嗎?不會吧!郭蘇琪在那,怎麼會讓陳瀚彬捱餓呢!艾小婧苦笑著搖搖頭。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不過,她今天還是要去,和陳瀚彬說清楚近幾天比較忙的情況。

    依舊是同一條路,依舊是同樣的路燈與夜風,可是自從多了郭蘇琪以後,這條路,艾小婧每每走起來,都會覺得多了一份酸澀,也多了一份隱忍。這個時間,郭蘇琪還會在陳瀚彬的家裡陪著他嗎?

    打開房門,房間裡安靜的出奇。

    茶几上是豐富的菜飯,卻絲毫沒有動過的樣子。

    而陳瀚彬和郭蘇琪坐在茶几後邊的沙發上,誰都沒有說話。

    “幹什麼這麼晚才回來?”看見艾小婧,陳瀚彬“噌”的一下站起身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憤怒。他深邃的眼睛已經瞪到了極限。

    如果不是有茶几隔著,艾小婧真怕他跳過來衝她大吼大叫。

    艾小婧被他莫名的火氣嚇了一跳,怔了半天,才反映過來:“我參加一個美術比賽,比較忙,比賽結束前,我都會這樣忙,可能不能每天都來這裡打掃衛生了。該扣的工資你就扣吧!”

    “誰準你忙了?”陳瀚彬才明白,每天晚一點看不見她,他的心就莫名的寂寥,這種感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發展到無法控制的程度,所以,他才會發火。

    “我要參加複賽了,為了複賽,每天要拿出更多的時間畫畫,所以來打掃衛生的時間會越來越少。希望你理解,不然你辭掉我算了。這個比賽對於我來說,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艾小婧不懂他莫名其妙的不講理。她也有些生氣了,她現在正是忙的時候,哪容得他去無理取鬧。

    現在對於她來說,沒有比複賽更重要的事情。

    “又辭職?夠了沒有!”陳瀚彬的火一截高過一截,她就會用辭職威脅他是嗎?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茶几上的飯菜被陳瀚彬全部甩到地上,清晰的破碎聲音在房間盪漾,菜飯還有湯慌亂的躺在地上,乾淨的地板瞬間成了垃圾堆。陳瀚彬覺得自己快瘋了。

    屋裡禰漫著飯菜的味道。一點一點的擴散。破碎的碗碟突兀的橫在地板上。

    “你!!陳翰彬!你太過分了!!”郭蘇琪滿眼淚水,十分委屈的吼了一聲,狠狠的瞪艾小婧幾眼,扭頭就跑了出去。不過她並沒有離開,因為她不甘心,她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於是她躲進了陽臺。

    這些都是郭蘇琪特意為他準備的飯菜,可是他卻什麼都吃不下,滿腦都是小婧,她去哪了?為什麼最近的她,總是顯得那麼忙碌。結果,等來的居然又是“辭職”!

    艾小婧靜靜的站在那,看著地上一片狼籍。她倔強的站著,不動聲色。心裡卻抑制不住的激盪起來。

    他這麼生氣,還打翻了郭蘇琪為他準備的飯菜,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他是喜歡自己,在乎自己的,所以才這樣生氣,一定是這樣的。想到這,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是第一次不是因為痛苦而想哭泣。

    陳瀚彬憤怒的瞪著她,看著她瞪得圓股股的眼睛,他終究忍不住,喘了幾口粗氣,最後妥協的說:“比賽前段時間你可以不用來回跑了,但是家務還要做,工資也付給你了,你帶著畫板,住到那裡,隨便畫多長時間。晚上也沒人可以限制你畫畫的時間。”

    陳瀚彬指了指一個空房間。他知道自己是著了魔了,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一股暖流竄入艾小婧心裡,淚水差點流溢出來,又被她忍了回去。她明白陳瀚彬是希望她有更多的時間畫畫,因為學校的所有教學樓晚上11點都要準時關電的,也包括畫室。

    雖然他口氣生硬霸道,但是她明白。可是他越是這樣,她的心越是疼痛難忍。掙扎著,矛盾著。

    他為什麼要對她好呢?艾小婧目光盯著那個沒有人住的房間。

    陳瀚彬瞥瞥嘴,憤怒聲未餘:“餓了,去做飯!做了飯把地打掃一下。”

    艾小婧嗓子有些發緊,笑著問:“想吃什麼?”

    “上次你捱餓給我省下的那碗蛋炒飯。”陳瀚彬像勝利者一樣,舔了舔嘴唇。

    艾小婧剛要轉身走向廚房,陳瀚彬突然喊住她:“以前這個比賽陳德都當評委,這一次還是他嗎?”

    原來他對父親也不是完全不瞭解。

    艾小婧點點頭,走進廚房。

    諾大的陽臺上,男孩桀驁的揚著下巴,半倚在窗前,優雅的擺弄手中的電話。

    他思索了許久,終於撥通電話上的號碼。

    “臭小子,還知道打電話啊!”電話那邊是有些疲勞的聲音。

    “今年青年畫家比賽,閱卷的時候請多注意一個叫艾小婧的名字!”陳瀚彬手摸著冰涼的玻璃,沉聲說。

    “就是為了這件事打電話?”電話那邊的聲音中滿是憤怒。

    “對,而且希望你多給她些分。”陳瀚彬握著電話的手冰涼。

    “你是在求我嗎?打電話連聲爸爸都不會叫?”聲音更加憤怒。

    電話兩邊都沉默的片晌,陳瀚彬終於緊緊的握著電話,說:“對,是在求您。”

    不等那邊的反應,陳瀚彬利落的掛了電話,還是這樣,這麼多年了,他們之間,依然只能像個陌生人一樣。陳瀚彬握著電話,看向窗外,他心裡的痛又有誰懂?難道他就不想呆在和睦的家庭裡嗎?可是,從小,他和父親在興趣上的隔膜早就打破了一切,幸福……好像離他很遠的詞語。

    郭蘇琪站在陽臺外,清晰的聽著陳瀚彬說得沒一句話。那個驕傲極了的男人,居然為了艾小婧放下驕傲,去求他的父親!蘇琪是瞭解他們父子間的矛盾的,從前她也想過替瀚彬去改善,可是他的固執總讓她束手無策。

    她以為這輩子瀚彬都不可能好聲好氣的跟他爸爸說話,沒想到,艾小婧輕而易舉的就做到了。蘇琪緊握著雙拳,指甲嵌進了掌心,她不覺得疼依舊不肯鬆開。她無法不去恨小婧,瀚彬對小婧的在乎,讓她越來越覺得害怕。

    有些她一直以為會守護在身邊的東西,正在慢慢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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