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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師兄妹鬥邪

    三天後,他們已渡沅江而濾溪。

    濾溪是湘西一大城鎮,位於沅江上游,與花江的合流處。

    他們到達此地,即行交鏢住宿。

    翌日清晨,清華繼續北上,但已換了一匹健馬,這是陳威明數次提出,始被他收下的唯一贈品。

    從濾溪至黔江的四天,他仍是匹馬單劍,曉行夜宿;但因歲近年關,感慨頻興;或因臘鼓催春,夜添鄉愁難寐,或為雪花飛舞,引動懷舊之心!

    他到了黔江,便在沿河街的一家旅店住下,略事洗梳,又出門沿街倘佯而行,在到一處聚英樓前,稍一駐足,始撩衣上樓。

    樓上已有不少客人,多數是商賈之流,他選了臨河的座位,隨意要了數色酒菜。

    酒至半酣,偶一回首,他瞥見左側座上,有一對深柔似水的眼波正情意款款地對著他望;並從身後傳來一陣低啞的談話:“這妞兒真美!幹嗎老看那小酸丁?”

    “老牛真笨,誰叫你不是小白臉呢?其實跟俺老周多好。”

    “老周,你不想活了?這是少教主定下的貨色,你敢動她?哼!別發瘋罷!”

    “老牛,說你笨,一點兒不錯!我還是不說,不過,今晚若能成功的話,少教主總有點好處給我們的!那時,我們……”

    清華一聽對方口氣,知是一批下流人物,欲對少女不利。

    且判知對方口中的少教主,可能又是“紅星教”的淫徒,內心一轉,便決定要幫助少女擊退來敵。

    他本想看清少女的身材面貌,以便晚上助她卻敵,但又不好意思回首再看,只得準備等會再查她的住處。

    不久,幾聲“收帳”過後,樓中響起了讚美少女的談話。

    他知道少女已去,便也起身付帳走出。

    走出店門,即見兩個灰色勁裝的大漢,在那綠裳少女背後四五十步的地方,跟蹤向自己住宿的那家旅店緩步前進。

    他也跟著回店,並暗自忖道:大家住在一塊更好,只要我稍為留心,這般匪徒的陰謀便無法可退了。

    約在三更時分,後院傳來一聲嬌叱;他立刻穿窗而出,躍登後院屋頂,險見前二後一的三個人影,在殘月冷輝中向西馳去。

    他亦稍展身形,隨後追蹤。

    一會兒,到達一塊林隙空地,他隱身旁邊樹上,放眼觀望。

    只見十餘丈寬的地上,有五個灰衣人,圍著那綠衣少女在狠鬥,另一灰衣高瘦之人,面含淫笑,閒立旁觀。

    地上兩具灰衣屍體,似被少女所殺。

    綠衣少女的武功頗高,在五人群毆中,仍能以一枚寶劍配合輕靈的身法,應付裕如,若論單打獨鬥,五個灰衣人中,無一是其敵手。

    但眼下五人聯手而攻,似是一種熟練的陣法,時間拉長,少女便吃虧在內力不繼上。

    清華看清情勢,知道這批紅星教徒,意在活擒少女,自己若不現身出手相助,恐怕不能擊敗敵人。

    同時又發現少女的招式,正是華山了塵師太的“寒雲劍法”,更使他非現身不可。

    此時,場中百招已過,少女累得汗淋淋,劍招略亂。

    正因一式“風起雲湧”,無法發揮威力,反被一灰衣人乘隙鑽進身旁,伸手直點“耳根穴。”

    清華暗叫不好,身似脫弦去箭,直射拼鬥圈中,同時臨空彈指,先行制住那人穴道;右掌向另外四人一吐,迫得他們疾退數尺。

    他這種掌指兼用,臨空點穴制人,劈掌迫人的手法,正是“法天掌”和“震天指”的妙著,運起玄功施出,無不輕重如意。

    五丈之內,都在他掌勁指力範圍之中。

    他一落少女身傍,即倒出一粒“百草還魂丹”遞給她道:“請吞下這粒草藥,調息一番即可,餘事讓我處理……”

    話未說完,頓感身後一聲暴響,護身罡氣內縮外漲。

    跟著響起一聲問哼,和身體倒地之聲。

    他迅即轉身一看,原來是那位高瘦的灰衣人正自地上爬起,含著狠毒的眼光,驚異地揉著右臂。

    他上前兩步,朗聲問道:“兄臺尊姓大名?何故以五人聯手圍欺一年輕姑娘?實有失武林規矩,難道不怕他人恥笑?何況一聲不響,又作背後偷襲之舉,豈不有愧於心,枉作男子漢大丈夫?”

    灰衣人的偷襲,可能已使他怒火微升,所以已將一篇問話,變成了義正詞嚴的責難。

    那灰衣人微哼一聲,冷然沉聲道:“老子劉耀武,做事只求目的,素來不擇手段!誰理你的什麼臭規矩?你若有種,不妨到武昌蛇山的紅葉山莊來找我就是!”

    清華雖然內心生氣,但仍含著微笑道:“劉兄可是紅星教的少教主?以你少教主之尊,不責自己行事無理,反口舌損人,能不感到無聊?明年春天,小生定到貴莊就教,現在請罷!”

    話落,便轉身察看少女情形,以便助她療傷。

    他以為已經答應赴約,事情即算解決,不致再有打鬥行動,所以即刻停止運功護身,泰然轉身走向少女。

    不料,劉耀武狠毒成性,剛才一擊無功,餘恨未消,雖對他武功心有所懼,但見他年輕貌俊,關懷少女,又不禁妒火高張。

    所以乘他轉身之際,即刻猛提“赤焰魔功”的十成功力。

    並取出三枚“赤燕追魂鏢”,雙掌齊施,挾一股熾熱狂飈和“嘶嘶”怪響,罩向清華二人。

    要知“赤焰魔功”和“赤燕追魂鏢’,都是紅星教主的不傳之秘。

    魔功出自“赤煞魔經”,這乃是當年赤煞教主遺留的那部邪書,其修練過程,完全與其他練功方式相反。

    練成之後,掌風即帶熾熱,擊中人畜,均將昏倒,全身發紅,終至死斃,真是邪毒無比的技藝。

    若魔功練至大成,亦可產生熱焰圍身,宛如道家護身罡氣,若以兵器襲擊此環身熱焰,即會由兵器傳導而來,持用之人,不久便會昏倒。

    猶幸此種魔功因其修練困難,不易成功。

    當年赤煞教主餘景天亦只練到五成火候。

    今日紅星教主,則從未顯露,不明其深淺。

    至於劉耀武所練,僅二成火候而已。

    “赤燕追魂鏢”是形似飛燕的暗器,全身為赤銅薄片所制,兩翼後掠,燕身中空,內藏極厲害的炸藥,火引裝在燕頭嘴尖,只要觸及物件,便會轟然爆炸,端的厲害非凡,至多能同發九枚,可用真氣操縱。

    此鏢乃紅星教主遠遊天山之北時,學自北溟紅怪之手,後經他略加改良,更具殺傷能力,頭部及尾部所藏之牛毛毒針,可趁炸開之力,遠及一兩丈內。

    而今,劉耀武以魔功毒鏢,一齊偷襲應清華,實在危險萬分,若非他功力絕頂,玄功罡氣已至念動即發之境,勢必身遭慘劫。

    幸得他剛到少女之前,即發覺敵人再次偷襲,掌風如火,呼嘯而來,迫得突展“大清剛氣”,護住自身和少女。

    同時轉身出掌,向前一吐一撥,由“推窗望月”,化作“拂柳分花”,接敵掌,化來勢,一氣已成,招式自然,鎮定如常。

    只聞得“波”的一響,敵人掌風已滑向身後兩側,接著又在三丈外“隆隆”三響,似是有物爆炸燃燒。

    此時,他才知道敵人在掌風中尚挾有歹毒暗器。

    對這種惡毒之徒,油生嚴加懲戒之意。

    隨見他鳳目光芒乍現,朗嘯一聲,身形一晃。

    眨眼間,已閃進劉耀武身旁,左手扣住劉耀武的右脈門,右手連給對方兩個耳光,“拍拍”兩響,震盪人耳。

    反觀劉耀武,人似功力全失,毫無反抗,只是汗珠外冒,闊口溢血,呆立不語,兇焰已滅。

    另外四人雖欲搶救,但已被清華神功鎮懾住,不敢向前。

    場中寂靜一陣,才見清華右手向劉耀武左脅一拍,並向最先被制的那人一揮,隨著放開左手,閃身回到少女跟前。

    朗聲說道:“像你這種陰毒無恥之徒,本應即刻除去,但我幼承庭訓,上本天心,給你悔改機會,以後若仍不悟,決不輕饒。”

    接著,向那五人道:“姑念你們受命於人,非出本心,暫且恕過此次,可速離去!”

    劉耀武等懾於他的風度和身手,不敢回答一言,只是狠狠地瞪他一眼,便相率而去。

    這時,他才體會到江湖險惡,正如恩師所言,今後置身其間,真要處處警覺,方可完成重任,免遭意外。

    因此,他不禁望著西斜殘月,呆上沉思,完全忘了自身與少女的處境。

    猶幸那少女已調息復原,起身走向他身後。

    林風過處,幽香侵入,使他心神一震,連忙返身拱手道:“請恕小生失禮!幾乎忘了姑娘受傷之、事!”

    那少女“噗哧”一聲嬌笑道:“謝謝公子援手大德,並賜靈藥療傷,小女子白如霜將永……”

    說到此處,便含羞低首,接不下去,可能是姑娘一時漏口,說出她的姓名,感到不好意思之故。

    而應清華,也因轉身說話之故,在西斜月色下,看清少女的體貌,一時心醉神迷,暗自忖道:“她真美,美得使人不敢正視!”

    那細柔披肩的長髮,小巧玲瓏的身段,柳眉櫻口,瑤鼻梨渦,再配上那對深柔似水,攝人心魂的眼波,真是無一不美!無一不俏!

    他倆各懷心事,造成一陣沉寂;更顯得這月下叢林,魔影重重,陰風習習!

    但應清華畢竟是男兒氣概,隨即警覺過來,鼓足勇氣道:“白姑娘劍術高強,那些紅星教徒,本非敵手;不過是藉群毆奸計,才使你傷及元氣而已,小生適逢機會,薄懲頑劣,何勞姑娘致謝!”

    他稍作停頓,又接著道:“姑娘一手‘寒雲劍法’精妙絕淪,不知與華山了塵前輩是何稱呼?”

    白如霜聞言抬頭,詫異地道:“師太是我恩師,公子何處認識?”

    清華聞知自己所猜未錯,也接著道:“姑娘果是了塵師伯傳人,我倒失敬了!師太是敝恩師好友之一,常與小生提及其絕藝,教看見姑娘招式,知是師太門下,小生下山不久,尚無機會晉謁師太,未知令師是否對姑娘談過慈善書生其人,小生即是其門下。”

    他們一知師承,隔膜便成烏有。

    白如霜更高興,即刻嬌笑如花,連聲問道:“唉呀!你怎麼姑娘小生說了半天,還不告訴人家姓名呢?我說你是否應清華師哥?幾時下山的?慈善師伯在哪裡?你怎會到此地來?”

    清華見她天真嬌態,連問一大堆,也不覺笑著道:“小生正是應清華,剛下山幾天,想上武當師門一趟,恩師仍在衡山,不知姑娘……呵!不知師妹怎麼知道的?”

    他說到半途,才想起對方已叫自己為師哥,怎能再叫人家為姑娘呢?所以也改口稱對方為師妹。

    這麼一來,雙方的關係拉得更近,也更稱了白如霜的心意;所以又笑道:“我一年前就知道啦!想不到在此才遇見!”

    她望了梢頭殘月一眼,又接著道:“師哥!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再說罷!”

    “呵!真的!走罷!”

    於是,他們輕快地消失在樹影裡。

    只有林風殘月,仍舊留戀著這塊寂寞無人的荒地。

    從應清華下山幾天來說,真是機緣雙巧,兩次遇見紅星教徒為惡,他出手兩次,就救了一位師侄和一位師妹。並且懲治了紅星教的少教主一頓,實在出乎他意外。

    因為紅星教總壇設在陝北白于山內,與此地相距數千裡之遙,他知道該教近年的動向,尚未在江南設立分壇,向下山所遇,都是紅星教徒在作惡,甚且連該教少教主也親自南下,真使他想不透。

    其實,他哪會知道近來的武林情勢,又非慈善書生口中的局面了。

    原來,紅星教的教主原名劉世澤,湘西慈利人氏,幼失雙親,流落街頭行乞,後遇赤煞教主餘景天,受其資質奇佳,攜往江西為徒。

    經過十多年的流浪生活後,幸遇一色衰妓女,受其臉白體壯,收留同居,直到年近半百,才生一男孩。

    此時,劉世澤魔功武林技初成,自知無法勝過正派人物,故又丟妻別子,遠走天山及羅剎國南部,潛修四十年。

    始練成魔經中的全部武術,返回陝北舊地,創立紅星教,網羅武林人物,意欲報仇而獨霸天下。

    但是其妻及子媳,均已早經亡故,留下男孫一人,亦已被人攜往塞北練武,這孩子就是劉耀武。

    劉耀武五六歲時,父母雙亡,由那老妓女養至十三歲,始遇“塞北神屠”康炎路過,帶往興子嶺學藝,前後八年,方下山尋親。

    但老妓女已經亡故,只探得其祖劉世澤已返,乃往白于山認親,頓成少教主身份。

    十餘年來,劉耀武已成為混世魔王,他身懷祖父母不良遺傳,又經殘暴的師資浸染,造成一付狠毒陰險的心性,奸詐無比。

    平時以巡察身份來往於該教分堂之間,淫殺搶奪,無所不為,且因他武功高強,徒眾又多,武林各門派,均不敢與他結仇樹敵,更促成他無法無天。

    近來,因欲發展該教勢力,故劉耀武面承祖命,率領黑虎堂主“辣手入魔”林義恭,並香主徒眾二三十人南下長沙,分頭行事。

    劉耀武自己,只帶著“大別五虎”到處遊巡玩樂,在衡山遇見白如霜經過,驚為天人,致發生追蹤打鬥之事。白郊霜原籍九江,父名白清,母名萬琴,均屬峨嵋派傑出弟子,結璃後,行道江湖,人稱‘鴛鴦雙俠”,後隱於匡廬之麓,合著雙修。

    但在八年前的一夜,被十多個蒙面仇人群鬥致死。

    適遇了塵師太往訪廬山醫隱,現身擊退蒙面賊,救出白如霜,替她埋葬雙親後,帶返華山傳藝。

    七年過後,白如霜已長得慧質蘭心,美豔驚人,武功亦得了塵師太的真傳。

    一年前,師太接獲慈善書生手書,即命白如霜加緊練習半年,再下山歷練。

    白如霜下山時,聞師太言及武林情勢,及慈善書生有一傳人,資質特佳,不久亦將出道,便存下了結識之心。

    她下山後,在江北各地轉了一年,最近才由武昌南下游歷在衡山水簾洞旁被大別五虎中的老三遇見,意欲擄回,獻給劉耀武淫辱。

    但數次追蹤,均被白如霜懲戒或避過,致激起劉耀武憤怒,派出眾徒四處探查,他自己亦攜同五虎親自出馬攔截。

    不料,在黔江再度碰面,又被應清華以絕世身手,打破了他的計劃,終於弄得牙脫血流,辱盡顏面而返。

    再說應清華及白如霜兩人自離開樹林返店後,便各自回房休息,翌日聯騎出發,續向巴東北進。

    兩人都是武林兒女光明磊落,師門又有深厚的淵源,彼此雖屬初遇,但也舉動自然,親切異常。

    尤以雙方均生愛慕之心,更促使他們縮短世俗形跡的距離!

    因為白如霜既了卻結識的心願,更喜愛清華的俊美瀟灑,武功出奇,自酒樓相遇,至出手相助為止,她純潔的心扉早被清華所叩開。

    何況親及師門,聯騎並進?這怎不使她笑口常開,形如一枝美麗純潔的百合花呢!

    應清華從幼至今,除了梅表姐外,從未接觸過其他女孩子,而今下山不久,便遇上天真嬌憨,美豔如花的師妹,又怎能不使他興致勃勃,喜從心起呢?

    雖然,他曾因師妹的天真美豔,想起表姐的溫柔愛護,但多年睽隔,使他對錶姐的形態已有點模糊,當如霜的似水眼波掠向他時,只覺得一切偶然了。

    他們一路緩行,完全浸融在愉快歡笑中。

    經過兩天時間,才到達恩施縣城。

    晚間,他們懶得到外面吃飯,便叫小二將飯菜搬到房中來,一時高興,又喝了一點酒。

    飯後,兩人仍在房中談天,但因兩人酒量甚小,此時覺得面上發熱,尤以白如霜更是嬌豔欲滴,使清華雙目不瞬,看得發呆。

    他這種出神之態,隨給白如霜發覺,即時跺足嬌嗔道:“唔……我不來啦!你壞!師哥,老用眼睛瞪我!”

    這一陣嬌嗔,驚醒了清華,使他腆靦難禁不安地道:“對不起!這是……是……望師妹恕我失禮!”

    說著又起身作揖,形態尷尬,惹得如霜吃吃嬌笑,眸波腕著他道:“傻師哥呀!我逗你玩的,誰要你酸裡酸氣呵!”

    清華見她情態,心中稍寬,訕然低聲道:“謝師妹恕罪!”

    如霜為了轉移清華內心的不安,另找話題問道:“哦……師哥!那天你用什麼手法很快便將劉耀武制住?怎樣我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清華聽她一轉話題,知道師妹用心,便也恢復正常,微笑著答道:“那只是一種身法步法和手法配合的擒拿術,你如果想學,以後我教你好啦!”

    他想了一想,似乎記起什麼似的,接著又道:“師妹!你的‘寒雲劍法’已是盡得其中奧妙,但內力不足,無法發揮其威力!師伯是否對你說過?”

    白如霜驚奇地站起來道:“師哥,你說的真對,正如恩師所說,我因內力不足,連‘飛絮掌’及‘無相神功’都無法練好!……唉!”

    她說到此處,沉默一下,又嘆了口氣,才慢慢坐下,低聲道:“只恨我自己太笨,這有什麼辦法呢?否則,也不會受那五個壞蛋的欺侮了!”

    清華見她因內力不足,引起很大的傷感,內心也覺得不安,想找些安慰的話。

    忽然,他想起避塵先師遺留的“九轉回環丹”正是增加功力的聖藥!我何不給她兩粒,達成她的願望。

    因而笑著對她道:“師妹,你不用煩惱,我有辦法助你增加內功,但要你能耐受一點痛苦!”

    白如霜驚喜地跳起來,睜大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清華急問道:“真的,師哥!你真好,小妹先謝謝你啦!”

    跟著又斂衽為禮,態度嚴肅,使清華亦為之暗笑。

    “師妹別多禮!這不算什麼!誰要你酸裡酸氣呵!”

    如霜聽見他用剛才的話來反笑自己,氣得翹起小嘴,揚起粉拳撲過來道:“哎喲!傻師哥,酸師哥!你壞,我不來啦!我要打你呵!”

    清華明知她是故意做作,但也笑著起身閃避,搖著雙手求饒道:“師妹別生氣!是我不好,我向你賠禮!

    話未說完,突用右手食指壓們唇邊,收起笑容低聲道:“師妹,房上有人!我們追!”

    如霜給他突然的轉變,驚得一呆,只聽一聲“追”,房中已不見了清華,她只得也穿窗而出,追著清華的身影,向東飛馳。

    這時,殘月如鉤,清輝冷淡,以清華的輕功而言,本已跑得無影無蹤,但為了等候如霜,只得儘量減速前進。

    經過她盡力追趕一陣,才成了並肩齊行。

    追出城東不遠,便是一塊墳場,此時已不見一絲人影,只有悽風冷月,佈滿這塊荒冢壘壘的草地。

    墳場面積頗寬,東北南三面,都是黑壓壓的樹林,在這淒涼的月色下,特別顯得陰森。

    他們在一塊大墓碑上,並肩靜立。

    清華為探索那人的蹤跡,正在運功偵聽周圍的情形,不覺被南面林內的談話聲引得他全神注聽。

    也許是酒的作用和環境的影響,使如霜有點不安,且因清華悄立不語,更使他感到有些寒意。

    所以,她很自然地偎向清華,輕輕地挽住他的左手,親近他耳畔低問道:“師哥!是怎麼一回事?”

    清華正在運功注聽之際,無暇回答她的問話,只用左手繞過她的背後,摟住她的纖腰,緊了一緊,算是無言的回話。

    他倆動作自然,毫不感到失態和害羞。

    無形中,便將師兄妹的關係又拉近了一層。

    如霜給清華摟著感到一陣安全舒適,但因不明其故,內心又非常懷疑,只得微仰著頭,凝視著他。

    城樓鼓響二更,清華已聽完林中人的談話,隨即回頭轉身,欲對如霜說話。

    不料他一轉頭,剛好撞上仰視不動的白如霜,即刻成了臉兒相對,嘴兒相接的情形,彼此陡覺全身一震,接著是一陣迷惘!

    一陣溫存之後,如霜才掀起那長長的睫毛,用夢般的眸波,瞟了清華一下。

    又用左手在他胸前輕打,嘟著櫻唇低聲道:“華哥,你壞!陪

    這種天真嬌羞的姿態,使清華感到滿心甜蜜,一面憨笑無言,一面又用右手輕撫著她的背部。

    萬千情意盡在不語之中,使如霜的輕打,也變成了撫摸,螓首伏在他胸前,像頭柔順的小貓!無言的撫慰,無限的愛意。

    一聲夜梟呼喚,驚醒了沉醉愛河的兒女,清華低聲道:“霜妹,我們回去罷!明天,也許有好玩的在前面!”

    如霜站正了嬌軀,睨著他一笑,隨即一縱數丈,飛向歸途。

    第二天,他們渡過清江,沿官道向北奔,直到馬兒迎著寒風,不停地噴吐白氣的時候,才緩韁徐行,開口說話。

    “華哥,凌家堡在那裡?我們是否趕得上這場熱鬧?他們是些什麼人?爭奪什麼寶物?”

    “昨晚,那林中人只說今天要去凌家堡奪寶,究竟是什麼東西,也沒有提到。不過,聽他們談話的緊張情勢,到的人一定很多,而且都是成名人物,我們不妨到前面去問一下,弄清楚地方再說。”

    “華哥,當時我怎麼聽不見呢?奇怪!你猜這些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們怎麼辦呢?”

    “霜妹,你現在聽不見,將來總可聽見的!寶物人人愛,可能正邪都有人在場,到時……。”

    後面一陣急速的馬蹄聲,羅斷了他們的談話,疾風過處,兩騎擦身而過,跟著傳來一陣笑聲和話音。

    “咦!這酸丁和妞兒真漂亮!夥計,我們慢走!”

    接著,這疾馳已去五六十丈的兩騎,後面一人已緊勒韁繩,使那匹健馬前蹄躍起很高,長嘶一聲,停止前進。

    本來,當他們狂笑而過時,就已惹起如霜的不快,現在竟敢停騎路上,意存輕薄,怎能叫她不怒呢?

    故即刻對清華道:“華哥,你看!我非教訓他們不可!”

    清華卻微笑著道:“霜妹,莫忙!這正是問路的好機會呵!”

    談著,雙方已僅距數丈,那攔路的兩人,領是頭戴英雄巾,一身藍色勁裝。

    左邊那人,即是最先停騎的那個,生得白淨臉膛,身材適中,約有三十歲左右,長像頗為清秀,但是眼光不定,面含淫笑,一看即知是邪惡之徒。

    右邊那一個,是粗眉環眼,闊口髭鬚,獅鼻鼠耳,滿面橫肉,年約四十之外,顯然是粗暴殘虐之人。

    這時,左邊那人,已兩眼眈著如霜,滿臉得意道:“小妞兒,你跟這酸小子去何處?不如跟咱們一路好!”

    “啐!”的一聲嬌叱,跟著一絲鞭影,挾著勁風捲向那人頭部。

    迫得他向後一仰身軀,口中嚷著道:“哎晴!原來還是會家子!好,這更夠味兒!”

    清華見那人太可惡,不願意如霜與他多扯,免受口舌之辱,所以接口道:“霜妹,讓我來教訓他,你看著罷!”

    看著又向那兩人道:“兩位是誰?何故目無法紀,攔路調戲婦女?難道你師父是如此教你嗎?希望你們識相點兒,免得我對不起你!”

    右邊那人聞言大叫道:“好呀!你敢來教訓我們!小子,我就宰了……”

    “住口!你跟我躺下罷!”

    清華一聲斷喝,打斷了他的說話,同時左手食中二指向他一彈,一縷勁風,隔空點中他的啞穴,即刻從馬上滾落地下,渾然不動。

    這一來,引得如霜反怒為笑,“噗哧”出聲,驚得左邊那人雙手一拍馬鞍,身形向馬後脫鐙倒飛,落地即拔出背上長劍,凝立以待。

    那匹坐騎被他一推,即刻衝向如霜馬前,又被如霜鞭梢一揚一抽,驚得斜跑而去。

    清華也慢慢地下馬席地,走向那待劍人道:“你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公然恃強攔路欺人,當然身懷絕學,你就進招罷!讓我見識見識!”

    那人見同伴無端倒下的情形,就知今日倒黴,撞上了硬點子,弄得不好,後果更不堪設想。

    現在見他空手叫自己進招,更覺得膽寒。

    但不知人家來歷門派,仍欲以師門招牌去套關係,故大聲道:“小子別狂,我長白二熊也不是好欺侮的!有種就拉出兵器試試看!”

    原來這兩人,都是長白雙殘的弟子,平日依恃師門勢力,在東北一帶無所不為,最近始奉師命南來,探查中原武林情勢。

    那倒地的一個叫雪地熊雷猛,人雖粗暴兇殘,但不喜女色。

    這持劍之人叫冰天熊孫玉貌雖英俊,人最邪惡,平日強xx劫色,淫毒無比。

    但因長白派在東北勢力龐大,長白雙殘又是上行下效,非常護短,故使他人敢怒而不敢言,任他為惡。

    但是,他今天真的倒黴了,但抬出師門招牌,不但嚇不倒應清華,反而引得對方笑道:“呵!原來你們是長白二殘的高足!好!我正可見識一下,你們挾技胡為,究竟是些什麼絕藝?”

    冰天熊孫玉,在他二次催促之下,氣得怒吼一聲,長劍一擺,即以“白蛇吐信”一式,劍光直刺清華前胸。

    但劍光距離對方一尺,猶未見敵人還手,直至只距兩三寸時,才覺得青影一晃,已不見對方身影。

    他慌得前足用力,止步旋身,右手劍隨身轉,從右向後一揮,式演“白龍纏身”,封鎖身前五尺。

    此時,也才看見六七尺外,清華正在負手微笑,狀如無事,又吼一聲,全力展開“寒江劍法”的力招,一團劍光如幕,卷嚮應清華。

    但清華依舊從容瀟灑,展開“迷神幻影身法”,遊走其間。

    惹得白如霜又笑又氣,嬌聲喊道:“華哥,快點嘛!我們要趕路啦!”

    這才使清華想起趕往凌家堡的事,不禁暗罵自己糊塗,偏與這敗類多纏,引起霜妹的不快,因即應聲道:“好!就來了!”

    同時左手一晃,右手一吐一拂,即刻擒住孫玉右手脈;刁,並拂中他的“臂儒穴”道:“我妹妹等得不耐煩,趕快回答我幾件事,否則,有你吃的苦頭!第一,你們到關內幹什麼?第二,你們是否會凌家堡?”

    這時孫玉全身痠麻,額頭冒汗,知道不照實回答無法脫身,將更遭嚴懲。

    只得強忍痛苦道:“我們是奉命來中原探聽情形的,因為發現許多人到凌家堡會,聽說是搶奪‘萬里追風’凌老頭的玉馬,所以也想前去看看,今日大爺認裁,相好的,以後等著瞧吧!”

    清華知道他所說無假,便放開左手,在他背部一拍,回身走到雷猛身邊,也替他解開穴道,然後上馬坐定道:“小生不喜殺戮,所以對你們略施小懲,以後若再胡作胡為,決不輕饒,你不服氣,儘可找我,現在夫陪了。”

    話落,便和如霜催騎飛馳而去,氣得長白二熊半天說不出話來,瞧著一雙俊影,轉瞬便消失在林影裡!

    原來,“萬里追風”凌震南,是青城派的門人,年已花甲,頗有俠名,尤以輕功擅長,故傳得“萬里追風”的名號。

    世居建始縣北的凌家堡,為人方正淡泊,晚年隱居故里,課孫為樂。

    凌家堡地處叢山之中,居民多是淩姓後裔,因耕地不敷,多數以樵獵為生,從此向西十里,即人四川邊境。

    凌震南住於堡西側,門前有一草地,老伴及兒媳均已亡故,只剩祖孫二人,及老僕凌信。

    只因半年前“江河幫”幫主“浪裡金龍”秦琛遇訪,兩人多年好友,相見甚歡,酒後漫談武林舊事,笑謂凌震南案頭的紅玉小馬,玉質優良,雕刻精妙,實是不可多得之物,若遇不學之徒,將會誤為武林傳說的“真言玉馬”之一。

    兩人酒後談笑,本是平常之事,但被秦琛的隨身小頭目窺聽而去,又在別處酒樓中與朋輩酒後吹牛,吐露此事,隨之消息播開,遠近皆知。

    適被狐尾幫幫主,黔南異叟聞知,猛憶自己正有一匹綠玉小馬,也是不可多得之物,但不敢說是“真言玉馬”之一,故賜給孫女冷豔雪把玩。

    這時心裡忽然一動,暗道:“難道果有“真言玉馬”之事不成?

    因此,他遂令大弟子馬奇率領舵主多人,攜帶明珠十顆,及黃金百兩,欲趁凌震南未明真象之前,先行買去。

    但他不知道,其他幫派亦已聞訊而來,買寶之事,早已變成奪寶之爭。

    何況馬奇等人在恩施縣林中的談話,已引起應清華的注意,使他在好奇之餘,想起了對錶姐的心願,決心要探查此事的詳情。

    未時左右,凌震南與愛孫輝兒前往堡外小河釣魚,剛出門口,便發覺情形不對,即刻退回屋內,收拾長劍及其他應用之物,並知會輝兒和凌信小心應變。

    剛將重要物件藏妥,已聽得門外有人喊道:“凌震南前輩在家嗎?狐尾幫少幫主特來拜莊!”

    凌震南只得拉著輝兒走出門口,哈哈大笑道:“諸位駕臨寒舍,老朽祖孫迎接來遲,尚請原諒!未知諸位有何見教?請即明告!”

    原來門口草場上已有七八個人,一字排列,高矮不一。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年約三旬,方臉粗眉海口隆鼻,一身藍布長衫,長像頗具威儀。

    他聞言向前,拱手為禮道:“狐尾幫馬奇,奉恩師黔南異叟之命,特此致候前輩福安,並備有明珠十顆,黃金百兩,欲向前輩交換紅馬,望前輩惠然允諾,不勝感激!”

    “呵!諸位原來是為玉馬而來!本來一匹玉馬,所值無多,縱令送與貴幫主亦無緊要,但諸位來得不巧,此物已賜給小孫把玩,老朽雖屬貧困,亦不能為了貴幫高價便剝奪兒孫所愛,請回復貴上,恕老朽方命之過!”

    馬奇旁邊的矮瘦老人聞言,向馬奇耳語一陣,馬奇點頭會意道:“玉馬是敝幫志在必得之物,前輩既是不肯善讓,我等只好得罪了!”

    說完又向那矮瘦老人,點首示意,才退在一旁。

    凌震南氣得壽目一掀,呵呵大笑道:“好!老朽闖蕩江湖多年,第一次遇上高人登門強索,既然如此,我凌震南絕不辜負朋友你千里而來,發招罷,朋友!”

    同時,又叫輝兒退守門邊,他自己上前數步凝神待敵。

    那矮瘦老人亦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他知道凌震南不是泛泛之輩,所以一開始,便以自己成名的“龍虎掌法”,著著搶攻,意欲製得先機。

    但凌震南也以“青蓮掌法”迎敵,極盡其妙。

    雙方一柔一剛,鬥得非常劇烈。

    直至百招以後,兩人已打出真火,只見兩團人影,乍合乍分,勁風掌力,掃得塵土飛揚,終於一聲暴響,人影兩分。

    凌震南鬚髮飄灑汗水淋漓。

    瘦老人面色蒼白,搖搖欲倒,卒被同伴扶著回去,喘息不已道:“凌老狗一掌之賜,我“鐵掌開碑”司徒春,定當圖報!”

    馬奇見司徒春受傷,便回頭向身後諸人一揮手,即時躍出四人,圍立凌震南四周,意似防止逃走,佈陣困人。

    忽然一聲孩子的尖叫,震驚了在場請人。

    聞聲轉視,發現一位灰袍道人,身材高瘦,背插拂塵,帚眉角眼,高顴鷹鼻,“嘿嘿”冷笑,正捏著凌震南孫兒的手道:“凌震南,快將玉馬交給道爺保管,否則,哼!不單你的老命難保,連這小鬼也活不了。”

    凌震南正在靜立調息,並未立刻回答。

    但屋上卻有人回答道:“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敗類,專會無風起浪,恃眾欺人,我‘浪裡金龍’就是不服這一套,你有種就放了孩子,在兵器上會會你大爺!”

    接著,又有人在對面屋上哈哈大笑道:“秦幫主還是夠朋友的,有人誤會是你說出的秘密,現在看來都是假的!你既敢為朋友出頭,我要飯的也該湊上一份才對!”

    話落,從兩邊屋上跳下數人,一位是魁梧的老者,肩上扛著一根鐵槳,一位是鶉衣百結的化子,另有兩位勁裝少年,像是老者的門人弟子。

    他們慢慢走向凌震南身邊,這時,凌震南已經復原,見狀又呵呵大笑道:“凌震南蒙秦兄與符兄等馳援,容後再謝!”

    右邊樹上也飄落數人接著道:“寶物人人所愛,見者有份,我嶗山四鷹也來趕場熱鬧,該不嫌過份吧!”

    左邊也有人疾馳而來,口中大叫道:“是哪些混帳東西!敢來搶我師兄的玉馬?我嚴天豹來啦!”

    這一來,雙方人數增加,形勢更為緊張,但凌震南這邊,仍感實力不足,也許尚有未曾現身之人,未知是友是敵。

    現在已成了四面對壘的局面,而其他三方,都是為凌震南的玉馬而來。

    那灰袍道人見情勢轉變,便將小孩點了穴道,並又撮口呼嘯,招來屋側藏著的六個人,叫他們守著小孩。

    他自己走出幾步道:“嘿嘿!凌老頭識相點罷!快將玉馬交給道爺,一切都有敝教為你承當,你祖孫的安全,本堂主可以擔保。”

    馬奇也接口道:“玉馬是敝幫早定之物,應該交給本幫保管,至於你祖孫安全問題,敝幫全力維護到底。”

    凌震南等人,真給他氣得鬚髮俱張,虎目圓睜。

    尤以嚴天豹更暴叫如雷道:“住口!你們是什麼東西?挾眾搶人寶物,還談什麼理不理!來!誰有種先來嚐嚐咱老嚴的雙掌!”

    “好呀!我銀鷹徐成來會會你。”

    嶗山四鷹中的一位接聲而來,雙方也不打話就鬥在一起。

    隨著展開一場混戰,“浪裡金龍”欲往道士身旁搶救小孩,反被兩個灰衣人截住。

    凌震南剛一動身,又被馬奇率領三人困住。

    那位姓符的化子和兩個少年,均欲趁機搶救小孩,而被四鷹中的銅鷹馮飛。及另兩個灰衣人接住。

    一時刀光劍影,掌勁拳風充斥滿場,怒吼呼喝,冷笑叫罵不絕於耳,其他觀戰之人,均退出草場邊上。

    經過一陣拼鬥,凌震南等很是危緊,只有“浪裡金龍”的一枝鐵槳,尚足以應付兩個灰衣人。

    符比子的打狗棒也能與銅鷹的狼牙棒鬥個半斤八兩。

    其餘諸人,都已帶點小彩。

    恰遇有一身衣黃袍的老道人,從外飛入場中,意欲搶救小孩,但又被灰衣道人攔著狠鬥。

    這兩人的武功造詣,均較在場諸人為高,一經接觸,更是令人驚心動魄。

    突聞大喝一聲,狐尾幫的一位舵主已被凌震南擊傷倒地,他自己也身中暗器,頹然倒下。

    嚴天豹及兩位少年也身手緩慢,不支欲倒。

    這種情勢,使黃袍道人等三人,不但欲救無力,反而分散心神,均被迫為下風。

    這時,正是殘陽無力的申末時候,堡中居民雖是早知此事,但都嚇得躲入房內,只有“汪汪”的犬吠在附近鬧個不休。

    驀地一聲長嘯,起自堡外,宛如鶴唳雲霄,群山響應,迴音剛竭,跟著一聲“控手”,場中已飄落一雙少年男女。

    男的是青綢儒巾衫,腰繫藍帶,背上簫劍交叉,女的一身綠綢對扣勁裝,長髮披肩,右肩劍穗飄紅,身段玲瓏

    都是十七八歲,風姿絕世,並立場中,真似金童玉女,謫降人間。

    打鬥中的數人,被那一嘯一喝的聲勢震懾,都停手轉視,只有兩位道人猶在鬥得難分難捨。

    這對少年男女環視一週以後,女的開口嬌呼道:“哪應是‘萬里追風’凌前輩?晚輩白如霜和師兄路過此地,特來拜候!”

    “浪裡金龍”等人,聽知出來人是正派人物,急接著道:“老朽秦琛,未知兩位與凌震南老弟是何關係?但他已傷倒地,必須待救醒之後才能與兩位談敘!”

    他以為白如霜兩人、與凌震南有師門淵源,說完便即刻走去察視凌震南傷勢,嚴天豹等人,也警醒過來,跟著飛身過去。

    應清華見眾人情形,知道這些都是凌震南的朋友,其餘便是前來搶寶的人,暗忖道:“凌前輩受傷縱重,有許多朋友去搶,諒亦無妨!”

    那兩位仍在交手的道人必須叫他停手再說。

    而且那位崑崙手法的道長,已經處於劣勢!

    於是,他向那正在拚鬥中的灰衣道人及黃袍道人喊道:“兩位前輩請停下!一切等會再說好嗎?”

    那兩個道人已是鬥出真火,誰也不願罷手,那裡會理他旁邊叫喊,所以仍是拚鬥如故。

    惹得他孩子氣一起,走近兩人不遠之處道:“兩位不願停手罷戰,小生只好得罪了!”

    說完,便提起雙掌,自胸前緩緩推出,向兩人身形中間直吐,互到兩臂將盡時,兩掌微向兩旁一振。

    即見那兩位道士,似被大力所迫,各自疾向後面退出五尺,轉面瞪著清華驚疑不止。

    卻見清華微笑著道:“前輩恕小生不敬之罪!如欲再鬥,不妨待凌前輩救醒之後,分清是非曲直,現在請予小生薄面,暫時停手如何?”

    那兩位道士未及回答,卻聽見嚴天豹憤怒的叫聲,清華不知發生何事?只得向他們拱手一禮,便掠向這邊來。

    只見如霜與眾人已圍成一小圈,凌震南昏迷不醒,躺在秦琛的懷裡,嚴天豹正在圈外與人爭吵,看樣子又發生打鬥。

    其餘諸人都呆立無策,面呈憂色。

    清華連忙走近凌震南身邊,掏出玉瓶,倒一粒“百草還魂丹”,塞入其口中。

    並替他診視一下脈象道:“凌前輩受傷過久,中毒頗深,猶幸未臨絕境,尚可救治,但不知受何人所傷?秦前輩知道嗎?”

    秦琛尚未出言,如霜已接著道:“華哥,就是那個狐尾幫的大個子,嚴前輩正在與他爭論,欣向他拿解藥哩!”

    “噢!讓我去看看!”

    他說著轉身,走到嚴天豹的身旁道:“嚴前輩請休息一會,讓小生向這位兄臺談談!”

    接著,又向馬奇道:“兄臺是孤尾幫何人?你們挾眾強奪他人寶物,已是不合武林道義,何況又用子午間心針傷人,更是有虧武德!小生不才,向兄臺討個薄面,請將解藥賜下,感激無量?”

    馬奇似被他的風度言詞所攝,一時也和平地答道:“在下馬奇,狐尾幫主是我恩師,解藥不難,只要將玉馬交出便可得到。”

    清華見他以人命為要脅,知道多言無益,不禁雙眉一掀,朗聲道:“馬兄既不肯惠賜解藥,只好得罪你了。”

    旁邊的幾位舵主,聞言便圍攏上來,看樣子又想群毆合鬥,嚴天豹大喝一聲,已與一位舵主打起來。

    清華左掌一揮,身形一晃一閃,已欺進馬奇左側,右手緊扣著他的左脈門,那幾位舵主給人左掌一揮,正迫得倒退三四尺。

    馬奇也覺得青影一晃,脈門已給人扣住,雖欲反抗,亦嫌太遲,只感到半身痠麻,不能動彈。

    耳畔響起清華的聲音道:“馬兄快將解藥交出,免得多受痛苦!”

    馬奇無法可想,只得用右手在革囊內,取出一包解藥,交給清華道:“小子快放手!有種就要憑真本事勝人,何必詭計多端,暗算大爺呢?”

    “好!馬兄內心不服,等會我們再試!”

    清華口中說著,人已飄向凌震南這邊,將解藥交給秦琛,請他照顧凌震南服用。

    自己又拱手向場中眾人道:“小生等路經此地,適逢諸位挾幫眾之力,強奪他人寶物,愚意以為不妥,古云‘君子不奪人所愛’,諸位如是被奪之人,又有何感想呢?”

    “玉馬只有一個,諸位門派不同,縱令有人奪得玉馬,亦將引起彼此搶奪!何況以眾凌寡,以強欺弱的舉動,亦為武林人士所不恥,故小生謹以至誠向諸位進一忠言,請就此罷手,是為至幸!”

    他這一篇勸善規過之詞,卻引來了一陣笑罵之聲。

    凌震南也已傷愈起身道:“少使誠意可感!但小孫輝兒仍在那位灰衣道手中,此事恐怕無法善了!

    那灰衣道人也嘿嘿冷笑道:“快將玉馬拿來,交換這小鬼的安全,不然,嘿嘿,道爺懶得再等了。”

    清華見情形如此。不覺怒從心起,大聲說道:“道長既是執迷不悟,小生唯有包攬此事,你如勝得小生,一切任憑處置!不過,請你放開小孩,保持一點武林長者的風度。”

    接著,又向那黃袍道人道:“道長是崑崙。那位真人?請恕小生眼拙!但小生愚意,如果道長是幫助凌前輩而來,就請注意嶗山四位那邊,讓小生與這位交手一次,解決小孩的問題,道長能同意否?”

    那黃袍道人聞言點頭,但似不信他能制服灰衣道人,仍站原地不動。

    而灰衣道人卻嘿嘿冷笑道:“酸小子活得膩了?偏要找我拘魂真人來超渡你?好,道爺一定成全你!”

    這兩位道士都是年過花甲的人,剛才雖經清華露過一手,迫後他們後退幾尺,內心都以為是自己雙方掌風相撞,再加上這小書生的掌力,才發生如此巨大的壓力,所以不信清華在單打獨鬥時,能勝得灰衣道人。

    在場之人,除白如霜外,也都生出同樣的感想。

    尤以這灰衣道人一報名號,更驚得全場悚然!

    因為六十年前,武林中有四句歌謠:三奇二煞一奇醫,劍酒漁樵四異齊,五叟六魔殘七怪,八方九遇十成屍。

    這裡面所言、正邪皆有,都是功力絕高,名聞遠近的人物。

    但是邪多於正,正派人物且多隱跡,故平常所遇,多數是邪惡之人,一經遇見,便將遭受殺身之害。

    這拘魂真人巫成,正是六魔中的一個,年齡已近九十,為人奸險絕倫,其拘魂掌,拂塵功,及追魂針等,均使人聞名喪膽,原來為雪山派棄徒,與黔南異叟平輩、近被紅星教主聘為赤龍堂主,正利用他拉攏抓尾幫。

    所以,在場之人都震驚在他的盛名之下,暗替應清華著急。

    只有白如霜特別有信心,輕聲對凌震南諸人道:“前輩請放心!我師哥必有把握獲勝的!我們只要防止兩旁賊黨偷襲就行了。”

    “呵!姑娘說得對!我們應該注意!”

    他們談話之間,清華與拘魂真人已鬥得虎躍龍勝,鴦飛蝶舞。

    初看時,似乎是應清華劣勢,被罩在拘魂真人掌風內,無法還了。

    但再細看,便知是拘魂真人劣勢,身形隨著應清華轉動,他雖然極力施展“驚魂二十八式”,弄得掌聲呼嘯,聲勢驚人,卻無法挨著清華的衣角。

    只見清華衫袂飄飄,神態安詳,身如蛺蝶穿花,游魚戲水,往來上下,疾緩自如。

    偶而指彈掌拍,或是東抓西推,迫得拘魂真人怪跳頻哼,令人發噱!

    這一來,才使凌震南等安心靜待。

    卻也看驚了馬奇等人,甚至藏在附近尚未現身的幾批人物,他們都驚奇這小書生的功力身手,但又看不出門派師承。

    漸漸地忘了敵意,全都屏息凝氣,變成讚歎與欣賞!

    白如霜更天真嬌笑拍掌頻呼道:“師哥!快抓他頭髮!快嘛!打他耳光!唉唷,括鼻子呀?不嘛!我要拉頭髮呵!”

    她人美嬌憨,天真笑鬧,引得大家都掛上了微笑,卻羞煞了拘魂真人,以他的功力盛名被清華戲弄於眾人之前,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所以,在羞怒之下,迫得取下拂塵還擊,果然招式詭異,威力驚人,拂塵聚散卷掃,“嘶嘶”怪響,一種猛烈氣勁,使清華不能再近身相戲!

    同時,應清華也猛然警覺,不能再與他拖延下去,免得其他奪寶之人群起合攻凌震南等人,使自己無法兼顧。“

    因此,他朗嘯一聲,施展“法天玄功”,身形一晃,投入拂塵影中,左手一式“捕風捉影”,右手五指齊彈。

    轉眼間已奪下拘魂真人的拂塵,連點他“玄機”、“將臺”、“期門”、“肩井”、“笑腰”五處穴道,但用力恰到好處,並未傷及拘魂真人的性命。

    跟著他又問向看守小孩的紅星教香主身邊,搶過小孩,飄回凌震南面前。

    他這種身手步法的合演,使在場眾人,只覺得青影數閃,疾如電掣,便見到拘魂真人被制,小孩已被解穴,送回凌震南面前。

    應清華依舊氣定神閒,玉立微笑道:“小生得罪諸位,實在不得已,今夜之事,就此罷手,如有不服,儘可找我算帳!但希望諸位明白,‘己所不欲,忽施予人’的道理,至於今後為善為惡,全在諸位方寸之間,再度相逢,也許就是徑渭分明的時候,至於尚未現身之各位高人,小生特致敬意!”

    話落,又右手隔空一揮,解開拘魂真人穴道,將佛塵拋插在他面前道:“承蒙相讓,特將兵器奉還,並表歉意!”

    “哼!”

    拘魂真人一聲冷哼,狠瞪了一眼,便拔起拂塵,率領手下離去。

    跟著一陣騷動,嶗山四鷹和孤尾幫家也相繼離開。

    但馬奇在轉身之前,卻對清華道:“荷蒙教訓之德,馬某永誌不忘!如果俠駕有暇,請到貴陽瑞雪山莊一會,敝幫上下定將盡力接待!”

    “好!小生中原事了,定會造訪馬兄,再見!”

    於是,數批來人均走得一乾二淨,只剩下黃袍道人及秦琛等人圍著清華和白如霜,客套寒暄,互訴來歷。

    接著,又被請入凌震南屋中,歡敘一番。

    席間,大家對應清華的武功人品推崇備至。

    清華除了自謙之外,並乘機請他們轉請各師門弟子,必須團結一致,同心合力,共作消滅紅星教之舉。

    秦琛、符化子和嚴天豹都願以江河幫、乞幫及青城的力量,隨時聽候應清華通知,全力以赴,只有那黃袍道人說要回崑崙去請示掌門師兄,再作決定。

    原來,這黃袍道人是崑崙三真中的老三,道號靈氣真人,與紫氣。清氣二人同為靜心道長的傳人。

    自正邪二次決鬥之後,靜心道長隱去,由紫氣真人接掌崑崙門戶。

    他們師兄弟三人,均得靜心道長親授,功力較武當四劍也許高些。

    但靜心道長為武林三老之一,武功自是出神入化,他們師兄弟三人,似被資質所限,至今猶未練至乃師當年境界。

    此次,靈氣真人下山雲遊,偶得奪寶消息,便跟蹤而來,結果是紅星教及狐尾幫等挾眾強搶凌震南的玉馬,他一氣之下,便獨鬥拘魂真人。

    幸在劣勢之時,為清華援手解脫,未曾損及聲譽。

    所以,他個人對應清華,是衷心感激與佩服,但因師門大事,必須留給掌門師兄去裁決,才說出回山取決之意。

    至於秦琛及符化子二人,均是一幫之主,自是毫無問題。

    嚴天豹及凌震南,是今日青城派掌門人的師叔,而且又是他們身受其害,當然是滿口應許,不會推辭了。

    清華對他們的輸誠合作,感謝一番,即欲告辭作別,但被凌震南拉住道:“少俠請慢,待老朽把話說明,再走未遲。”

    說著,又從懷中取出一條紅玉小馬放在桌上道:“老朽在四十年前,在洛陽賤價買得此馬,不過愛其玉質尚佳,雕刻精美而已,多年擺設案頭,親友均曾把玩,只是平凡之物,毫無異處。不料,這些惡徒聞知,偏說是“真言工馬”之一,以致登門欺人,慘下毒手,若非少俠等見義勇為,老朽祖孫定遭殺害。因此,老朽欲將此馬贈與少俠留念,免它落入邪惡之手,致令古玉蒙羞!但老朽並非怕懷此物,惹人搶奪,或是居心避禍,替少俠添惹麻煩,只是衷心感激,藉此聊表心意而已!請真人及秦符二兄,為老朽作證。”

    清華聞言,連忙答道:“晚輩兄妹適逢其會,不足長者言謝!前輩厚意,小生心領!玉馬還是留給今孫為是!”

    凌震南見他不肯收下,心知其意所在,因而接著道:“少俠真以為它是真言寶物麼?老朽玩賞四十年,難道不知其有無好處?你放心收下罷!老朽年邁孫幼,即將遷往青城居住,賢兄妹有暇,請到青城翠松巖一見,老朽當掃徑以待!”

    接著,靈氣真人及秦琛等也極力勸他收下,他只得收下玉馬,拉著如霜起身謝別。

    這時,夜色已佈滿人間,大地一片沉寂,他倆一閃便消失在夜色裡,留給凌震南等又一陣讚許與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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