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見逗不動他,於是又向杜七姨説道:“姊姊的功力遠不及那醜八怪,所以不開口説話,對不對?”
佟長白不怕人説他醜,卻恨這個女人羅嗦不止,氣得睜大雙眼,向她望去。只見這女人白衣高髻,身材豐滿。
一望而知乃是三旬左右的婦人。此婦長得杏眼桃腮,頗為妖嬈,可是眼神森冷,能使男人如卧冰雪,慾念頓消。
她背上也插着一柄長劍,白色的劍穗隨着她説話的動作,飄搖不定。這時杜七姨已向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功力果然不及佟長白,以是之故,無法説話。
這白衣美婦又道:“既是如此,我不妨助你一臂之力,好讓你能得開口説話。”
眾人無不大為緊張,紛紛向她瞪眼睛。
那青衣老人似是想阻止她,但剛一伸手,即又立刻縮回,使人測不透他是不敢呢?抑是別有原故?
一影大師突然説道:“女菩薩定是認識這個受傷之人,對不對?”
白衣美婦訝道:“噫!你也能夠開口?但為何認為我認得這少年呢?”
一影大師道:“老衲見你一直打擾我們,現在更要出手,分明是想害死他!如若不是識得他的來歷,焉有無緣無故出手傷人之理?”
白衣美婦道:“哼!好笑得緊,他雖然長得漂亮,但我卻從未見過他。”
眾人都覺得很可怕,因為這個白衣美婦竟無端端扯上“漂亮”一詞,這本來與她認識朱宗潛與否全無關係。
由此可知,她心理不大正常,才會胡亂夾纏,不講是非。
一影大師道:“女菩薩縱然未曾見過他,也可能聽説過有關他的事,曉得我們這些人與他在一起,所以動了加害之心也是有的。”
白衣美婦呸一聲,道:“誰關心你們這些臭男人之事?”
但她到底也生出好奇之心,問道:“他究竟是誰?”
一影大師沉吟一下,不敢立即回答。因為他曉得朱宗潛在武林中大露鋒芒之後,已惹來天下妖邪魔星合力對付他,無不想加害他,以長兇焰聲名。
因此之故,目下説出朱宗潛三字,可能是一道催命之符。
那白衣美婦冷冷笑道:“我還是向這位姊姊詢問的好。”
説時,伸出手去,身子也微向前彎。
一影大師眼見形勢急迫,倘若沒有法子阻止她出手,只好出手硬拒。但一旦出手,朱宗潛登時有喪命之虞。
如若容她碰觸到朱宗潛,亦是難保性命之局,這真教他左右為難,無計可施。
自衣美婦含笑伸手,緩緩向朱宗潛拍去,外表看起來她好像滿不在乎,事實上她已加戒備。
只聽一影大師道:“女菩薩別動手,老衲奉告就是。”
白衣美婦道:。
“我不要跟臭男人講話,也不管這少年是誰,反正我沒有什麼大興趣要知道他的姓名來歷。”。
她説話之時,拍落的掌勢中止了一會,不然的話,早就拍中朱宗潛了。
一影大師接口道:“女菩薩可曾聽過朱宗潛朱大俠的聲名沒有?”
白衣美婦眼睛不禁睜大了一下,但迅即恢復常態,冷冷道:“沒有聽過,這人是朱宗潛的徒弟嗎?”
一影大師何等老練?早就見到她那一剎那的異狀,心中有數,曉得她故意這麼説,使別人以為她果然從未聽過朱宗潛的名頭。
這位少林高手沉聲道:“原來女菩薩從未聽過他的威名,無怪不知他年紀甚輕。這位受傷之人,就是朱大俠了。”
白衣美婦哦了一聲,縮回手掌,向朱宗潛定睛打量。但見他雖是在受傷昏迷之中,仍然英俊瀟□,自然透出一股尊貴的氣度。
由此可以想見,當他生龍活虎之時,該會多麼使女性鍾情,男子傾慕了。
石洞內的氣氛更加緊張沉重,以及神□莫測。誰也不知下一剎那,將變成何種情形?
那白衣美婦嘿嘿冷笑兩聲,道:“你們瞧見了沒有?那個老頭子已經支持不住啦!我何須白白背上害他之名呢?”
她自己給自己落台之後,迅即退開。那歐大先生此時汗下如雨,兩道霜眉已緊緊鎖在一起。
瞧他如此吃力之狀,可知他的確已支撐不住了。
眾人也急出一身大汗,但他們除了用力維持個人負責的經脈之外,全無可以幫助歐大先生之策。
佟長白急得慘叫一聲,道:“咱們就這樣子眼睜睜的看着老歐倒下嗎?”
一影大師頭上、臉上也佈滿了汗光,念聲佛號道:“氣數如此,又有什麼法子呢?可憐天下蒼生,都將失去這位一代大俠!”
歐大先生的身形,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來,每一晃都好像要跌倒似的。
當此最緊張驚心之時,那青衣老人突然跨前兩步,伸手向歐大先生的天靈蓋上拍落去。
眾人都瞧見了,沒有一個人曉得他這一掌拍落,會發生什麼結果。但他們全不動彈,只因歐大先生眼看已經不支,如若倒了下來,內傷之重,已是瀕臨死亡邊緣。
因此這青衣老人就算有惡念,最多也不過同樣使他倒下而已。
但見那青衣老人掌勢落處,似有力似無力的按在歐大先生天靈蓋上,卻不聞一點聲息。
眾人但看他這一掌使得如此奇奧精妙,便知其中必定大有古怪。
果然歐大先生身軀一震,接着深吸一口氣,似是悶了很久,一有機會,就忙不迭的吸取新鮮空氣。
一影大師眉宇間露出喜色,立刻閉上雙眼。眾人見他如此,無不曉得朱宗潛有了轉機。
於是人人都凝神閉目,運功迫去,頃刻之間,朱宗潛的胸腹已顯着地起伏,呼吸強大了許多。
又過了一陣,歐大先生睜開雙眼,轉頭望去,口中發出驚訝之聲。道:“咦!罷才是那一位助了老朽一臂之力?”
眾人聞言,都紛紛張眼四瞧,這石洞之內,竟失去了青衣老人和那白衣美婦的蹤跡。一影大師道:“阿彌陀佛,朱大俠敢是命不該絕,是以佛祖派了奇人前來,幫助歐兄渡過險關。”
他走出洞外,放目眺望,那裏還瞧得見人影。一影大師回到洞內,説道:“那位老先生出手的家數,似是歐兄本派□傳心法,看來少説也有一個甲子以上修為之功了。”
歐大先生皺眉道:“敝派那得有這等人物呢?”
他已聽取別人形容過青衣老者的神情長相,竟想不起會是那一個?
不過可以肯定的一件事,便是這青衣老人必定是武當派高手,否則絕不會施展這種傳功接力的無上心法。
眾人議論紛紜,但法音大師一直不做聲。一影大師向眾人説道:“朱大俠雖然已過了第二關,全身血脈已通,內臟已有治療之力。然而倘若不能及時投以藥物,助他恢復生機,仍然活不過三天。”
佟長白道:“咱們總算順利過了兩關,這第三關如若時間不那麼迫切,想來定然比較輕鬆一些了。”
一影大師肅然道:“其實以老衲想來,這第三關更是兇險難渡。第一點是藥物不易湊得齊備。第二是江湖上各路邪魔外道,得悉此訊,一定全力來犯,免不了會有幾場兇險的搏鬥。”
佟長白磨拳擦掌,道:“妙!妙!老佟願打頭陣。”
法音大師道:“假如是春夢小姐率眾來犯,咱們實是不易抵禦。何況還有黑龍頭沈千機,笑裏藏刀安順,以及僵□幫這等妖孽魔頭呢?”
佟長白眼珠運轉,表示出他心中的不安,他道:“別的人咱可不放在心上,但那春夢小姐咱可真有點怕她。”
眾人無不有這等想法,不過別的人可不像他那麼率直和肆無憚忌而已!歐大先生沉吟道:“果然須得從長計議。老朽若是猜得不錯,為了購藥應用起見,咱們不能不把朱大俠送到就近的城市中。但這麼一來,咱們的行蹤沒有法子保持□密了。”
一影大師道:“不但得送到城市,而且咱們馬上就要動身出山,爭取時間才行。”
杜七姨道:“憑良心説,以我們這些人手,已不能説力量不夠強大了!然而碰上春夢小姐這一幫人,勢力比我們更大。加上沈千機、安順、陰陽雙□等人,我們更顯得力量太單薄了。”魔鞭盛啓道:“主要的緣因還是朱大俠負傷待救,使咱們無法放手一拚。不然的話,敵人勢力雖是龐大,可是想收拾下咱們這些人,恐怕也得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一影大師道:“現在咱們是見一步行一步,先出山再説: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都點頭稱是,當下仍由佟長白背起朱宗潛,大夥兒動身起程。他們決定取道東南,越過黃河,直抵洛陽。
假如不走錯路,畢直的翻山越嶺,不兜一點圈子的話,以他們這些人的腳程,明日中午,當可抵達洛陽。
這一夜他們兼程趲行,到日出之時,已離黃河不遠。
一影大師斷然要眾人休息半個時辰,他自家還到附近村莊買了一點食物回來,讓眾人充飢。
再度起程之時,法音大師故意墜後一點,和一影大師、歐大先生三人並肩而行。他低聲問道:“師兄,你要大夥兒休息一陣工夫,顯然你認為前途遇到險阻,所以讓大家恢復氣力,以便奮戰,對也不對?但您卻沒有休息,這卻是何緣故?”
一影大師道:“不瞞你們説,我打算一旦遇敵,立刻接過朱大俠,先行脱身走開。要知醫治朱大俠之舉,全是在我肩上。”
歐大先生道:“看來只好如此了,老朽建議法音大師和令師侄大行,到時全力掩護你一齊先走,殿後之事,由我們負責。”
一影大師道:“如此甚好,有歐兄出頭説話,想來別人不會誤會我們師兄弟是怕死先逃的。”
歐大先生道:。
“以道兄的威名,別人決計不會胡思亂想。老朽至今還是對於那個青衣老人的來歷,耿耿於懷。”
法音大師道:“若容貧僧饒舌,則我猜想這位老人家或者是啞仙韓昌老前輩。”
歐大先生駭了一跳,道:“韓長老已仙逝多年,焉會再度出現人間呢?”
一影大師低聲道:“敝派的金羅尊者也圓寂多年,可是他老人家昨日早上也曾發現,與那令狐老人激鬥了一場。”
歐大先生軟口氣,道:“既然道兄們説出□密,我也未便相瞞,敝派韓長老果然是失蹤的,並無如外傳般仙逝的情事。因此道兄判斷是他老人家,兄弟非信不可。”
一影大師道:“除了韓老仙長之外,誰還能施展這等危險手法,逕從你天靈蓋要穴輸送功力呢?據貧僧所知貴派這一門手法,應是從背後脈穴着手的。”
歐大先生道:“種種跡象都顯示出定必是韓長老出手。可是兄弟卻想不通韓長老怎會忽然在王屋山中出現?又怎會有個白衣婦人隨行?”
一影大師道:“敝派金羅尊者也有女人隨行,貧僧大膽臆測一下,他們會不會是同一來路?換句話説,卻兩個女人都是同黨之人?”
歐大先生道:“這是唯一的解釋了,無論如何,關於他們失蹤之謎,等到朱大俠這件事告一段落,非查個明白不可。”
法音大師接口道:“只怕唯有朱大俠可以查得明白。”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當中,透露了多少信賴崇拜之意。法音大師固然是赤心尚在,吐露出真情。
即使是一影大師和歐大先生,也都不再隱諱此想,齊齊點頭。
一影大師道:“因此之故,朱大俠的安危,已不僅是他個人之事了!歐道兄,貴派的還魂聖藥紫雲丹,名重天下………”
話未説完,歐大先生已插口道:“有,有,兄弟蒙掌門真人關注,二十餘載以來,先後賜贈了兩丸,都在身邊。道兄即管拿去使用。”
一影大師道:“以歐兄的聲望,以及常年奔走江湖,為師門捨命出力,處境何等兇危,但二十餘年之間,也只得到兩丸,此藥之珍貴難得,可想而知了。不過,朱大俠的情況極為特別,換了旁人,縱然功力比他高強深厚,也應早就死了一百次了!而他之所以能夠至今維持一線生機,講究起來,實是玄妙得使人難以置信。”
法音大師道:“聽師兄的口氣,似乎縱然得到歐兄的師門至寶紫雲丹,再加上咱們本寺的種種靈藥和跌打□法,仍然無濟於事一般?”
一影大師點點頭,道:“貧僧至今還不懂朱大俠何以龜息之法,封閉住全身脈穴?事實顯示出他的一線生機,全靠他施展了龜息之法。如若不然,任是功力再高之人,早在咱們找到以前,即已斃命了!你們想想看,這豈不十分玄妙難懂之事嗎?”
他略一停頓,又道:“現在説到救治之法了,歐兄的紫雲丹誠然藥力神奇,但碰上朱大俠這等複雜古怪的傷勢,仍是事倍功半,徒然浪費了靈藥。貧僧只想歐兄賜告配製紫雲丹之方而已。”
歐大先生那麼老練之人,聽了這話,也不由得面色微變,沉吟忖想。
一影大師又道:“貧僧這個要求誠然是歐兄極大的難題,但貧僧卻深信恐怕只有此法,使貧僧有所參考,方能研配出救治朱大俠的藥方,因是之故,貧僧才敢冒此大不韙,向歐兄開口。”
日尢先生苦笑道:“兄弟個人絕對信得過道兄,但這紫雲丹配方乃是敝派一大□密,歷代都由掌門虞人親自掌管,因此,兄弟勢必要通過掌門真人這一關。但其中困難,道兄當已深悉,毋須兄弟饒舌。”
一影法音二人都十分諒解地點點頭,他們見到歐大先生滿面愁容,心中大是不忍。
法音大師道:“師兄,除了此法之外,沒有別的路可走麼?”
一影大師道:“若論救急續命跌打刀傷之術,愚兄在本寺之中,敢説最有心得,此是愚兄多年奔走江湖,時時使用,精熟之餘,屢有新創之見。以愚兄的看法,除了獲得武當派鼎力支持,把紫雲丹方賜示,只怕別無良法了。”
法音大師望望歐大先生,又望望一影,心知他們都碰上了一道絕大的難關,弄得不好,説不定掀起了門户之爭。
因此他自家也急得滿頭冒汗,連連嗟嘆。過了一會,法音道:。
“師兄當要深知這紫雲丹配方關係重大,歐兄如若貿然回去向掌教真人要求,説不定生37出了誤會,以致傾三江之水,也洗不清咱們的嫌疑。”叫歐大先生長嘆一聲,等於已默認此言大有道理。三人默然再衍了一段路,法音終於忍不住,又道:“既歐兄亦無異議,貧□索性講得明白一。點吧:“扣一影大師沉聲道:。13”師弟,還是讓歐兄多考慮一會吧,此事非同小可,責任重大,。必須十分小心處理才行。
歐大先生用沉重的口吻道:“一影道兄,既然朱大俠的生命,完全寄託在敝派的一張配方上,兄弟無論如何也得回出走一趟。但此行往返須時,只不知朱大俠等得及等不及?”
一影大師道:“歐兄肝肥照人,高義可風,如此艱鉅之責,竟敢一肩擔承,真教貧□感佩無已,説到時間方面,貧□已有腹案,那就是咱們用道兄一粒紫雲丹,再派大行返寺向掌門方丈大師乞取一節極樂香,再加上貧□身邊的大檀丸,三寶齊施,諒可多延他五天生機。”
歐大先生道:“這三寶皆是武林之士,無不珍視垂涎之物,但這次一齊用在朱大俠身上,也不過多延五天生機,可見得朱大俠的傷勢何等兇險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兄弟心中有個疑問,説出來之時,遠望道兄們不要誤會才好。”
一影大師道:“歐兄請説。”
歐大先生道:“道兄亟須紫雲丹的配方,兄弟很明白其中道理。但據兄弟所知,那紫雲丹乃是以九葉芝為主。假如道兄得到配方,研細之後,也須使用九葉紫芝的話,卸到何處求取此物?”
一影大師道:“貧□倒不擔心這一點,因為九葉紫芝尚有別的靈藥可以代替,僅只靈效稍遜而已,貧僧所憂慮的,即是西藏紅花這一味傷科聖樂。”
他尋思一下,又道:“肆間所舊的西藏紅花雖然很少膺品,可是咱們需要的是產自蘇魯池邊的百歲紅花。此花珍貴無比,敝寺歷代以來,搜求這百歲紅花不遺餘力,但所得極為有限二貧□記得還□下一點,可是敝寺如若業已開爐煉藥,則恐怕連這一點也用完了,這才是貧□最擔憂之事。”
歐大先生暗念這事真是困難重重,看來自己縱然千艱百難的求取到紫雲丹□方,卸仍然末必能救得朱宗潛之命……
他自然不便説什麼話,盤算了一下,毅然道:扎,“咱們安然抵達洛陽之後,兄弟便逕赴武當,求取配方。”“計議己泱,便不再談論,趕到河邊,因不是渡頭,是以費了不少時間手腳,才弄到一條船渡河。過了黃河~很快就抵達洛陽。一影大師領看眾人,一直奔出東關外,只見一座寶剎氣象宏偉,屋宇新淨,寺名是”注叩國迎恩寺。“,一望而知,落成未久。14一影大師和主持□關係甚深,所以要了一整問的禪院,牀□被褥等用物一應俱全,此外。還準備了爐鐺炭火等物,以備羞藥之用。朱宗潛僵卧牀上,雖有呼吸,但一直未曾清醒過。一影大師手中托住一粒紫色丹藥,同眾人道:“此是歐兄所贈的紫雲丹,朱大俠服下之後,至少酣睡一個時辰。在這一時辰內:諸位即管休息,只須有一個人在房中守護便可。同時切忌任何聲□,過了一個時辰,朱大俠或會清醒説話。”
佟長自自告奮勇道:。“咱留在這兒就行啦二”眾人都無異議,便退出房外,歐大先生和大行和尚幾乎是一齊動身。
整座禪院都靜寂無聲,表面上誰也瞧不出有什麼事故,但事實上眾人輪流放哨戒備森嚴佟長白坐在椅上閉目假寢,約摸一個時辰左右,便霍然睜大隻眼,小心的祝察榻上的朱宗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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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面上已大有潤澤之色,呼吸悠長均勻,都是極好的現象。方自放心,忽見他眼闢微動,接看已睜開雙眼,朦朧的目光,緩緩移動。
佟長白走到榻邊,讓他瞧見自己,並且極力壓低聲音,道:“你覺得怎樣了?”
朱宗潛的目光很快就恢復為清朗敏鋭,他張了張嘴巴,一會兒才吐出微躬的聲音,説道“我可是已死了多時?”
佟長自立刻把經過情形,扼要説出,朱宗潛聽完之後,泛起一絲寬慰的笑容,。緩緩道:“多虧佟兄把我找到,又得諸位前輩朋友合力搭救,總算沒有當場慘死。”
佟長白道:“你的聲音虛弱得緊,最好不要開口。”
朱宗潛道:“唉”我一時大意,竟陷入沈千機的陷阱中,使大夥兒都不得安寧,勞動歐大先生和大行和尚返山求藥,真是誤人誤己:我往日自負才智,心高氣傲,現下才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
“。H。4佟長自道:U“你省點氣力吧,誰能一輩子都不出一點兒事呢丁咱正要等你回醒,跟你商量一件事,那就是你的傷勢如此嚴重,咱看還得是去請那康神農老頭兒來的好。”
朱宗潛道:“”萬萬不可,我正想到我們一路岔回洛陽之時,何以平安無事?原來是沈千機作怪二他14既知我負傷甚重,料定必會去請康老前輩醫治,是以故意遲遲不動豐,等咱們之人去請他老。
人家來。“佟長白瞠目道:“話□如此,但咱們難道就駭得不敢去找那老兒麼?”
朱宗潛道:“這跌打傷科之道。少林寺允稱天下第一。一影大師已遣人求藥,大概已有了相當把握,咱們且等他盡餅力之後再説吧:“他們又説了不少話,門外傳來輕敲之聲,接看一影大師走入房來,一見朱宗潛神情氣爽,微現喜色。當下詢問了好些有關他身體上的感覺,這才説道:“貧衲已命大行返山討取一種藥物,名為極樂香。這兒還有一粒大檀丸,加上你早已服下武當至寶紫雲丹,就算是已死之人,相信也可以救得活。”
佟長白一聽心頭大慰,便放心出去沐浴。房內只□下朱宗潛和一影兩人。
朱宗潛問道:“大師務必坦白賜告,在下的傷勢果然這般容易醫好麼?”
一影嘆一口氣e道:“老衲曉得瞞不過你,事實上你不但一身武功難以保存,連性命也有危險。必須憑仗你堅毅求生的意志,才可望渡過難機。否則縱然求得種種靈藥,也是事倍功半,甚至全無用處朱宗潛乃是修習過上乘內功之人,自然深知心□意志力量之妙,當下點點頭,緩縷道:“在下盡力而為就是了。”
一影大師便去通知眾人,趁朱宗潛神志清醒之時,前去相見,大家都謹守一影所喝。只説了幾句便離開了,免使朱宗潛疲乏傷神。
第一二兩日安然渡過,朱宗潛雖是睡得久,但醒時一直保持神智清朗。他儘量利用這機會,培養鬥志。
第三天的上午,大行、大業二□聯袂抵達,帶來了七八種珍貴藥物,最重要的還是那“極樂香”。有了此物,再加上“大檀丸”,又可以把時間延長兩天。
一影大師在憐居研配藥方,寫下須購的十多稱藥物名稱和份量。法音在一旁與他商討,“細細研究。14午粲後,法音大師抗起禪杖,奉命入城購藥。他獨自走出護國迎恩寺,一路毫無阻滯,。直入洛陽。大包小包的買妥各種藥物之後,便打道回寺。由得城外,走了兩三里路,忽然覺得有點不妥,回頭望夫,只見兩個人跟了土來,走得。很快。44這兩人是一男一女,那男子是個□悍大漢,背插長刀。女的是個年青女郎,秀髮披垂至U肩,□色十分白皙。她一隻左手被那大漢執住,拉她急行,因此她腳下顯得有點踉蹌。這一男一女掠過法音,繼續走去。到了一座樹林旁邊。女郎似是被石頭絆住一下,幾乎跌倒,那標悍大漢猿臂一伸,瀾□抱住她。此人身高手長”是以這一孢之下,手掌已覆按在她胸口。
女郎低聲□呼一聲,猛一回頭,和丈許外的法音打個照面。但見她長眉顰蹙,露出一派□惶可憐的神色。
郝□悍大漢突然拽她斜趨樹林小徑,法音叉隱隱聽到那女郎的□喊之聲。這使他頓時俠心大動,忖道:“那姑娘敢是在暴力劫持之下,雖然遭遇不測之禍,也不敢大聲呼救?
我身為少林門下,焉能置之不理?總得瞧個水落石出才行。”
當下身形一轉,也向小徑走去。
踏入林內,昌舀曲由約走了十多丈。“忽然已出了樹林,林外仍是一片平坦草地,但沈十丈外又有一片樹林。只見那標悍大漢簡直抱起那女郎-,雙手所看落的部位,大有猥袞的意味,那女郎不住扭動,似是掙扎……法音大師足尖一點,已躍到那大漢身後一丈之處,冷冷道:“站住”“大漢回頭一瞧,兇悍地道:“什麼事?”
法音道:“這位姑娘是你的什麼人?”
那□悍大漢把她放下還末開口,那女郎忽然飛起一腳,那個□悍大漢應腳飛開丈許,重重的摔在地上,竟然動也不動。
法音見她腳上功夫如此了得,不覺大為□□。於是道:“看來貧□跟來竟是多此一舉了。”
那女郎自顧自舉手攏發,沒有答腔。
法音又道:“姑娘已踢死了那斯麼?”
那貼娘淡淡道:“大概也差不多了。”
法音道:“如是強暴好色之徒,如此重懲也不為過。”
女郎道:“他是我的部屬,雖然是個好色之徒,但此舉卸是奉命而為的。”
法音大師大為□詫道:“既然他是奉命而為,姑娘又何故加以重責,竟然有取他性命之意?”
女郎淡然一笑,道:“這□不合做作得太過火,在我身上亂捏亂摸,我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他。”
法音但覺這個女郎心地十分陰毒,她的面色也蒼白得有點奇怪,加上口氣冷淡,這種種加起來,使法音對她印象惡劣,於是掉頭便走。
只聽那女郎冷冷道:“你也不問問我是誰,竟然掉頭就走麼?”
法音聽山話中有話,立刻停步道:“難道姑娘竟是衝看貧□,才演出這一幕活劇麼?”
那女郎道:“不錯,你叫做法音是不是?我姓鍾,名勿花,你可曾聽過這名字沒有?”
法音心頭一震,暗暗運聚功力,疾然旋身凝視着她,道:“原來是陰陽雙□之一的鍾姑娘,貧僧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大是失敬了。”
陰□鍾勿花道:“不知者不罪,你既是曉得我的厲害,最好丟掉禪杖,束手就縛。我自然不讓你吃苦頭,如若不然,你到時後悔便來不及了。”
法音朗笑一聲,道:“敝寺門下弟子,從無懾於敵人聲威,竟致不戰而降之事。”
鍾勿花蒼白的面上上毫無表情,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出手擒下你了,看招!”
喝聲未歇,人已如風捲到,雙臂直伸,向他抓來。姿勢雖是僵硬,但其實迅快如電光石火。
她十指指尖微彎,尚未彈出。法音那敢大意,一旋身斜閃數步,左手抓起掛搭在杖上的大小藥包,右手運勁揮杖猛掃。
鍾勿花發出一聲很難聽的嚎叫,竟然奮身向杖影撲到。但見她一迸一迸的跳躍,雙臂直伸的時候多,垂下的時候少。
兩人就此鏖戰起來,拆招換式,迅快之極,霎時間已鬥了十餘招。
法音可就發覺這鍾勿花的十隻指甲,長達一尺,伸卷如意,竟是一件十分歹惡難防的武器。
法音施展開少林□傳杖法,杖影如山,招式沉猛,緊緊迫住鍾勿花,不讓她衝近己身。
但覺這鍾勿花雙手撲抓之時,發出的勁道極強,使他揮杖之時,生出黏滯之感。他心中凜然,忖道:“僵□黨以陰陽雙□鍾氏兄妹最為着名,今日一會,果然傳言不假。她十爪之中必定藏有奇毒,決計不能讓她抓中一下,但單論正式武功,她已經足以驚世駭俗,橫行一時的了。”
鍾勿花迸跳如風,繞圈子亂轉,找尋可乘之機。目下雖是未能得手,可是也迫得法音一味運杖嚴守,無法開溜。
看看又鬥了十多招,對面的樹林內走出三人,領頭的一個是高瘦嚴峻的中年人,左邊是個胖胖的商賈模樣之人。
相貌和氣,臂下挾着一柄傘,右邊的是個中等身材的漢子,面色青白,走動之時四肢僵硬,姿勢怪異。
法音偷覷兩眼,不必詢問也知道領頭的是黑龍頭沈千機,左邊的是笑裏藏刀安順,右邊的人便是鍾勿花的哥哥陽□鍾勿光了。
這三大魔頭一出現,法音登時已知不妙,當下運集起全身功力,連攻三杖。
這三招氣勢凌厲,變化莫測。
陰□鍾勿花被他衝退六七步之多。但她陣腳未亂,蹦蹦跳跳地攔阻住去路。
法音大師若要逸遁,只有向後轉的一途。但後面有沈千機等三魔把守,自然更難如願。
法音見她武功如此高強,又嘗聞陰陽雙□原有聯手合擊的武功,暗暗嘆一聲罷了,返身躍出圈外,橫杖卓立。
鍾勿花沒有趁機反迫,站定在七八尺外。但見她全身以至五官都突然放鬆,不再是僵硬緊繃,並且向他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害怕,沈先生只要問你幾句話,假如你能從實相告,就沒有你的事了。”
法音見她的笑容頗有嫵媚之致,自是不便惡言相向。
當下道:“女檀樾認為貧僧會不會從實相告呢?”
鍾勿花可真想不到對方忽然反問,楞了一楞,才道:“你如若回答我們的問題,也不會拿掉了一塊肉,這又有何不可呢?”
法音道:“女檀樾錯了,貧僧若是這種人,當初就不會趕來搭救於你,自然也就不致於中計陷入你們的埋伏中了。”
鍾勿花歉然一笑,道:“我實在不應該利用你俠義之心,誘你至此,但事至如今,已經沒有法子挽回啦,真對不起。”
法音道:“只要女檀樾心中明白,貧僧已經感到滿足,不必再提此事了。”
他迴轉身子,向沈千機道:“沈寨主一代之雄,武林之人無不聞名喪膽,想不到居然很瞧得起貧僧,設法騙我到這處地方,方始現身。”
沈千機面寒如水,冷冷道:“閒話少説,假如你肯回答我的詢問,咱們就談談條件。如若一定不肯,我便另作計較。”
法音沈聲道:“沈寨主另作計較便是。”
安順忽然接口道:“這位大師倒也乾脆得很。”
他未語先笑,一團和氣,使人生出親近之心。
若是不知底細之人,決計想不到在如此善良可親的面孔裏面,卻是一肚子的壞水禍心。
法音深深注視他一眼,道:“一個人如是光明磊落,行俠仗義,活上二十年可抵別人的一百歲。”
安順連忙搖手,道:“我給你行禮都行,只求你別向我説教。”
沈千機道:“我們那一日與朱宗潛決鬥,他英勇異常,武功可也真高,臨到掉落懸崖之時,還傷了我和鍾兄,這事你也是知道的。”
法音道:“貧僧知道了,但你們的傷勢似乎不如何嚴重。”
沈千機道:“那也不然,本人的醫藥之學,天下無雙。因是之故,毫不困難就壓倒了傷勢。不過目下還有一點傷,是以打算借用一些藥物。”
法音毫不考慮,道:“使得,借了藥之後便又如何?”
沈千機道:“我先瞧瞧那些藥合用不合用。假如合用,便讓你回去,決不食言。”
法音大師覺得難以置信,道:“有這樣便宜的事?”
沈千機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改變主意,把藥給我吧!”
法音大師想道:“假如他想假藉挑選藥物之時,暗使手腳,混了一些毒藥下去,我定教他白費一場心機。”
當下把那大包小包藥物都丟過去,沈千機道:“有煩諸位先看守住他,待兄弟查看這些藥物。”
鍾、安二人應聲躍去,與那鍾勿花分佔三角,把法音圍在當中。
沈千機當真蹲下去拆開那些藥包,細加查看。他任得藥物撒跌一地,一邊看一邊説道:
“相信你們也不會再用這些藥物,所以我就不必小心保存了。”
法音沒有做聲,卻感到此人夙有智高計多之名,果然不虛。
沈千機逐包查看,不厭其詳,口中念念有辭,聲音很含糊,誰也不知道他在叨唸些什麼。
過了一會,沈千機道:“從這些藥物看來,朱宗潛的傷勢相當嚴重。尤其是每一味藥物的份量都超過需要的甚多。可見得令師兄目下尚未有妥善的配方,才會每一味藥物都多買很多,以便研究出配方。”
法音心中不能不大為感佩,可是面上極力保持淡然之容,不讓對方窺測出他內心的反應。
沈千機又道:“從這些藥物推測,必須另有幾味主藥,但都是極珍貴的靈藥,以少林寺庫藏之富,也未必能齊備無缺。”
他沒有一句不是猜個正着,而且他望也不望法音一眼,可見得他充滿了自信,全無窺測法音反應之意。
法音可就忍不住道:“敝寺別的東西沒有,但千百年來,搜求各種靈藥,以便製成丹丸,濟世活人。因是之故,藥庫中所藏之富之精,可不是沈寨主想像得到的。”
沈千機第一次抬頭望他,兩道目光比刀劍還要鋒利,大有看破他內心之勢。
他冷笑一聲,道:“不見得吧!我只須舉出一味,敢説你少林寺一定沒有。”
法音大不服氣,道:“沈寨主不妨説出來聽聽。”
沈千機何等奸狡老練,深知法音不善打誑使詐,正是測探出實情的好機會,是以不容他多想,立刻接口道:“貴寺可有產於西藏蘇魯池邊的百齡紅花麼?”
法音怔一下,才道:“這個貧僧便不知道了。”
沈千機仰天一哂,道:“大師在少林寺中地位相當高,是以貴寺有沒有這等珍貴之物,焉有不知之理?現下既説不知,我敢打賭必是沒有。”
法音道:“貧僧確是不知。”
沈千機道:“我很明白你這一句話的真意,乃是不知道已用罄了沒有?對也不對?”
法音道:“就算你猜對了,便又證明什麼呢?”
沈千機嘲聲道:“你太老實了,我如若沒有猜錯,便等如證明已經用罄。假使少了這一味聖品,令師兄縱有天大本事,也沒有法子挽回朱宗潛的性命。”
法音曾與一影研討過救治朱宗潛的配方,因是之故,他深知沈千機這話一點都不假,當下不禁一怔。
心想此人果然精通醫藥之道。
沈千機又道:“我再指明一事,想來你就會心服口服了,那就是我查看過這一大堆藥物之後,最重要的一個結論是令師兄根本還想不出如何才能救治朱宗潛。因此,朱宗潛這一次必死無疑了。試想救命之藥中,既缺乏了最重要的一樣,已是無法可施之事,更何況連救他的配方尚未研究得出,朱宗潛欲待不死,如何可得?”
法音完全怔住了,但覺此人簡直比魔鬼還要厲害。無怪黑龍寨多年以來,一直稱雄黃河流域。
但於此亦可反證出朱宗潛實是天下無雙的國士,除了他之外,宇內尚有何人可與沈千機較量?
他突然記起了春夢小姐,靈台中閃過一道光亮。
當下頹然道:“沈寨主精通醫藥之道,果然名不虛傳。”
沈千機仰天冷冷而笑,道:“以我的估計,朱宗潛最多隻有兩天活命,此是我最保守的估計。假如沒有武當紫雲丹,少林大檀丸和極樂香的話,他連一天也活不成。法音,我這話對也不對?”
法音又頹然點頭,但忽然好奇地問道:“以沈寨主之高明,若然由你全力施救,朱大俠還有生機麼?”
沈千機竟沒有立即回答,沈吟了一會,才道:“也沒有把握,但總比一影強勝少許。”
法音大不服氣,道:“如何便見得比敝師兄強勝少許?”
安順嘻嘻一笑,道:“你這和尚枉自活了一大把年紀,這等顯淺之理也不憧麼?”
鍾勿花卻道:“他的話也未嘗沒有理由,沈兄雖然能從這些藥物之中,推測出許多道理。但這叫做旁觀者清,一旦入局,也就未必能冷靜如常了。”
安順見她居然幫着法音説話,心中咒罵一聲,但口中不但不反駁她,甚至還笑着道:
“有理,有理。”
沈千機一則要使法音心服口服,二則要讓己方之人見識自已的學問,從而生出敬意。當下徐徐道:“若要證明,何難之有?”
他再蹲下去,還招手教法音過去,要他包起那些藥材。但每一包的份量都經他估計過,減去了很多。
之後,他起身道:“你把這些藥物帶回去,一影見了這些份量,自然明白我擬處的配方了。”
但不要等到一影大師看見,單是法音那等震驚發呆的樣子,別人已曉得沈千機此單當真大有學問。
沈千機又道:“本人志在朱宗潛,他若是不治身亡,本人便離此而去。好在兩日之後,即見分曉。你現在可把藥材帶返迎恩護國寺。”
法音倒沒有想到這些魔頭竟不為難自己,大為意外。
鍾勿花催他道:“快走吧!”
法音撿拾起那些藥材,肩杖而去。不一會,已返到寺中,當即召集眾人,把此行經過説了出來。
一影大師把藥包拆開,看了一遍,又想了一陣,才喟然嘆道:“此人醫藥之學,當真高明之極,如此人才,流入邪途,真是太可惜了。”
杜七姨大驚道:“然則朱大俠竟然沒得救麼?”
一影大師道:“沈千機雖然絕學驚人,但他也未免低估了咱們的能力,朱大俠的生死,目下尚在未知之數,並非一定沒得救。”
盛啓不解道:“假如咱們找不到百歲紅花,照沈千機説,朱大俠必死無疑,難道他説錯了不成?”
一影大師道:“沒有產自蘇魯池邊的百歲紅花,自然無法可施。但沈千機忘了一事,那就是敝寺誠然已用罄此藥,但武當派很可能還有些許。只要歐兄及時趕返,取回此藥,加上一些疑難的答案也解決了,朱大俠重振雄風,再行出道,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戳魂刀巴靈緩緩道:“在下有個不情之求,只不知大師能不能答允。”
一影大師道:“巴施主即管賜告,如若貧僧力之所及,豈敢推辭?”
巴靈道:“大師好説了。”
他那張黑臉膛上,忽然泛起不好意思的神情,但卻接着説道:“兄弟想找個機會,跟朱大俠説幾句話而已。”
一影大師頷首道:“這又有何不可?”
巴靈道:“不瞞大師説,兄弟要詢問朱大俠的是敝幫少幫主的下落。正如諸位所知,敝少幫主被冰宮雪女帶走,不知所蹤。但朱大俠卻説過有法子找到下落,因是之故,兄弟不得不趁這刻先問個明白。此舉自是對朱大俠有點那個,好像怕他不治之意,是以兄弟考慮再三,感到很難啓齒。”
眾人都諒解地望住他,一影大師道:“待會貧僧調開佟兄,巴施主便可以入房詢問。貧衲敢信在座之人,都不會生出誤會。”
巴靈向大家道謝過,又道:“據兄弟這兩天的調查,洛陽城可説得是藏龍卧虎,高手雲集。春夢小姐這一派之人固然已到了洛陽,沈千機、安順、陰陽雙□等魔星是法音大師碰見的,不必多説。還有好幾路形跡詭□之人,也落腳洛陽。這許多路人馬,包括春夢小姐、沈千機等人在內,俱是一現即隱。敝幫目下在洛陽人手甚少,是以無法打聽得出。但有一事須得奉告的,便是敝幫幫主率了數人,已在路上警戒,接應歐大先生了。”
一影大師長長呼一口氣,道:“這就好了,貧僧一直擔心歐兄人孤勢單,很易被敵人攔阻,耽誤了時間。假使時間充裕,歐兄自可以各種方法潛行趕來。但偏生時間無多,他連一點路也不能多繞,敵人真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查出他的行程,現下有歐陽幫主親自出馬增援,自然可以放心了。”
眾人都略感寬慰,當下一影大師設詞把佟長白弄出來,巴靈獨自入室,但見朱宗潛躺在牀上,雙目張開,神智清明,只不能行動而已。
他先講了幾句別的話,然後問道:“朱大俠能不能把如何找得到敝幫少幫主之法賜告呢?”
朱宗潛何等聰明,心中一震,忖道:“哎!原來我的傷勢不易治療。”
但他乃是極為沉潛多智之人,目下雖然傷勢嚴重,卻沒有影響他的智慧。
因此他神色如常,毫無變動,緩緩道:“歐陽謙兄目下被弄到什麼地方,在下還沒有工夫查過。但在下可以保證他平安無事,縱然十年八年之久,還未會找到他,也不會有任何意外。”
他停歇一下,心中考慮到許許多多問題,最重要的莫如聖母峯冰宮之□了。假如他□露出來,不久江湖盡皆得知。
而冰宮禁條中第一要緊的是不得讓任何人得知冰宮之□,如若有人得知,非生擒就得殺死。
以冰宮的□傳武功,再加上有無數失去意志的中土高手為助,如若嚴行禁規,大施屠殺的話,這一場災劫,直將血流成河,骨堆如山無疑。
但設若他一旦不治身亡,則歐陽謙只怕永無回返中土之日,這也是不得不為歐陽慎言設想之事。
他把其中利害得失作一通盤估計之後,才道:“巴堂主,你們可猜意得出歐陽謙兄因何被劫走的麼?”
巴靈道:“敝幫曾經澈查過,由於少幫主與一位林姑娘甚是交密,而冰宮雪女也是美貌少女,是以只好認為與男女之情有關。除此之外,別無任何線索可供推測。”
朱宗潛道:“那位林姑娘現下在什麼地方?”
巴靈道:“兄弟隱約聽他們提過,但當時沒有留心,是以已忘記啦!如若朱大俠想知道的話,兄弟自當迅即派人查明奉告。”
朱宗潛道:“那就有煩巴堂主了,至於歐陽兄被劫走之故,可説得上十分奇怪!竟然是由於他知悉了一件□密之故。”
巴靈大奇道:“什麼□密?”
朱宗潛道:“假如在下也知道的話,只怕難免同一命運。又假如這個□密傳揚出江湖,則一場迸今罕有的大屠谷,指日發生,誰也休想抗禦。”
巴靈見他説得這麼嚴重,以他的聲威地位,自然有七八成可信,不禁大驚失色,忙忙問道:“如何便這麼厲害?”
朱宗潛道:“據我多方查探,只知這個□密屬於一個當世從無人知的家派,這一派之人固然武功奇高,別出蹊徑,非是尋常家派可比。最厲害的是該派擁有無數武林各派的頂尖高手,是以縱然目下各門派同心合力,聯手對付他們,亦是難以與他們匹敵。”
巴靈瞠目道:“雖説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但像這種事可以稱得上奇之又奇,如若不是出自朱大俠口中,實是令人難以置信。”
朱宗潛嘆一口氣,道:“這真是莫大的禍患,春夢小姐這一幫東廠高手,還不知危機迫睫,兀自自相殘殺,減弱了我們雙方的實力。將來那個□密門派一旦動手,武林中實是難求可戰之將了。”
巴靈突然憬悟道:“然則那一天在王屋山中,與令狐老人激斗的黑衣人,莫非就是該派麾下高手之一?那秦天宇、韋浩、鄧敖等人也都是爪牙麼?”
朱宗潛疲倦地透一口氣,道:“不錯,這些人都是的。”
巴靈雖然很想再問,但一見朱宗潛顯得很乏力衰弱,只好抑制住這慾望,起身告辭出去。
朱宗潛立刻叫一影大師進來,向他問道:“大師打算如何醫療在下的內傷?”
一影大師道:“咱們但等歐兄趕返,即可動手。”
朱宗潛道:“在下受傷之後,勞動諸位前輩奔波辛苦,感銘難言。只不知歐前輩這次返山,竟是為了何故?”
一影大師道:“實不相瞞,歐兄此行乃是取藥求方,如若一切順利,朱大俠的傷勢指日可以痊癒。”
朱宗潛道:“取藥之故,不難明白。求方是怎麼回事,還望前輩釋示?”
一影道:“貧衲反覆診看過大俠的傷勢,竟然感到無法處方。因是之故,貧衲要求歐兄返山,把他們武當□傳的紫雲丹配方□來。貧衲自信參看了此方之後,定能下手處方配藥了。”
朱宗潛沉默了一下,才道:“在下也想像得到此舉使歐前輩何等為難,只怕歐前輩雖然不辭勞苦,並且以他的面子向掌門真人説情,但終不免失望而歸呢!”
一影笑道:“你即管放心,只要記住培養求生的意志,就算完成任務。其他的事,有我們負責。”朱宗潛道謝過,眼看他出去,才深深嘆一口氣,陷入沉思之中。
按理説歐大先生應當已經離開武當,踏上歸程,才能在第五天日落以前,趕抵這迎恩寺。
但事實上他還在武當山中,焦急萬分地看着時間逝去。現下他正在等候掌門柳真人開長老會議,決定此事。
歐大先生本身亦是長老之“,山中尚有四位長老,加上掌門柳真人,一共只有六人而已。依照武當派門規,大凡有涉及本派之重大事件,可由長老會議決定,但最後裁決之權還是繫於掌門一身。不過歷代掌門真人從無否決長老會議的決定之事,按照規定,武當派有六個長老之位,召開長老會議之時,定須有五人出席。目下由於此事是歐大先生提出請求,因此他例須迴避,不得參加會議。但那四位長老之中,卻有兩位正值閉關之期。雖然柳真人已派人叩關通知,但這兩位長老何時出關應召,誰也不知。而柳真人其勢不能硬把他們拉出來,因是之故,歐大先生只好苦苦等候。他估計再等下去,已絕對無法趕抵洛陽。當下到內宮謁見柳真人,他乃是長老身份,柳真人自然不能不接見。歐大先生請柳真人屏退左右,這才道:“敝座如若不能立刻動身,則縱然會議決定可以賜予□方,但那時已來不及了!還望掌教真人獨力擔當,賜以□方。”
柳真人鬚髮皓白,相貌甚是善良和藹。他輕輕籲一口氣,道:“師弟你當必也知道,愚兄自從忝為本派掌門,二十年來,總是兢兢業業,不敢稍有逾越。這紫雲丹的□方,乃是本派三寶之一,何等貴重?但這還罷了,偏生師弟你要交付□方之人,竟是少林寺的一影大師。如此重大之事,試想愚兄怎敢獨行獨斷吧?”
歐大先生見這位掌門師兄説得如此委婉,倒是不便再發話迫他。然而事實上時間又迫切非常,確是不能再拖。
此時只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那麼老練的人,也失去了主意,空自雙眉緊皺,心焦如焚,卻是一點辨法也沒有。
柳真人又徐徐道:“愚兄剛剛得報,張雲岫長老巳經出關,正要前來本宮,加上莫心誠長老,呂玉長長老和愚兄已有四人,再等畢玄通長老開關,即可召開會議了。”
歐大先生腦中泛起了畢玄通長老的面容,是個面白無鬚,只有四十餘歲的道人,不由得生出疑慮不安之意,忖道:“假如他有意作梗,只須再藏匿關中,拖上一日,那就什麼都完啦!”
柳真人那對湛明澄亮的目光,在歐大先生面上轉了兩轉,道:“師弟勿鬚鬍思亂想,愚兄敢説本門的長老會議,凡事定能大公忘私,處處顧全大局。”
歐大先生暗感慚愧,低頭不語。
要知那畢玄通長老年歲雖輕,但他自垂髫之時便已上山修道,竟是與柳真人歐大先生都是同一輩份。
此人精明能幹,料事決疑,百無一失。
氣魄亦超出常人,大有領袖之才。這些年來歐大先生在江湖上奔走,替武當派力樹威名,也為師門辦了許多事。
但在數年當中,竟有好幾件事受到畢玄通阻撓,不能依計進行。因此之故,歐大先生竟不禁對他有了偏見。
自然這裏面還有涉及將來承繼掌門大位的微妙問題,在目前來説,武當派有兩個人可膺此重任。
第一個是畢玄通長老,第二個是柳真人的嫡傳首座弟子何知幾真人。
假如歐大先生聲望更隆,立功更多的話。他一開口支持何知幾,則身為長老的畢玄通就不便説話。
而其他的長老也勢必附和歐大先生的意見。則何知幾當上掌門大位,□是時間問題而已。
此是由於歐大先生與何知幾感情特佳,是以不少人都相信歐大先生將必在長老會上,支持何知幾。
因此歐大先生認為畢玄通設法打擊自已的聲望,並非全無根據。
在畢玄通長老而言,他如若能阻撓歐大先生之事,也就等於表現出他的才智,使其餘的長老留下深刻印象,實是一石二鳥之計。
他意味深長地嘆息一聲,忽然道:“小弟不禁記起了韓師叔,他老人家如若還在山上,武林中的形勢,就大不相同了。”
柳真人緩緩道:“這是本屆長老會議須得慎重考慮的大問題,既然一影大師等人都認為是韓師叔現身出手。這真是一件天大之事,令人既喜且懼。”
他説得很含蓄,只暗示出他的心情。但歐大先生卻可以揣測出六七成內容,不由得也搖首透一口大氣。
忽然間一個道人來稟道:“畢長老業已開關,並且説是儘快趕到,決無延誤。”
歐大先生也不免泛起喜色,但聽柳真人傳令下去,雲板連響。不一會功夫,已有三位老道人進來。
道僮們一一奉上香茗,隨即肅然而退。
歐大先生方與這三位同門長老寒喧未已,那畢玄通長老業已趕到,果然不曾耽延一點時間。
那畢玄通長老一一禮見過諸人,才向柳真人稽首道:“小弟奉召之後,雖值要緊關頭,亦不敢有誤,趕緊設法抽身趕來,只不知可有誤了要事?”
柳真人頷首道:“畢長老來得正好,你歐師兄正等得着急,竟不料小師弟能及時趕到。”
他話聲略頓,才緩緩道:“此次歐長老返山求援,事關重大,是本座囑他守□,事前不必提起。再者本次長老會議中,歐長老照例須避席。但由於此事關係重大。有些地方須他説明,因是之故,歐長老可列席旁聽。”
眾人齊齊稽首以應,柳真人又道:“本座現下略作説明,歐長老返山報告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朱宗潛朱大俠受沈千機安順及陰陽雙□暗算,身負重傷,嚴重非常。雖經少林一影大師、法音大師、佟長白施主、杜七姨女菩薩、巴靈施主、盛啓施主等高手多人,合力施功搶救,再加上本門的紫雲丹,少林寺的大檀丸和極樂香。但也不過暫時保存他一點生機而已。”
他略一停頓,靜室之中聲息毫無,人人肅容恭聆。
柳真人重重的咳一聲,才道:“當他們合力運功搶救之時,還發生了一件大大的奇事,但這一宗等以後再説。”
他又停下來,環顧諸人一眼,才道:“先説朱大俠,他得到三種靈藥之助,保存着一線生機,但也只有五天期限,而歐長老趕到本山,路上耗去兩天有餘,加上等了一日,現在只□下不足兩日時間了。”
他轉向歐大先生望去,道:“歐長老認為可還趕得到洛陽麼?”
歐大先生道:“假使獲得本門之援,敝座總得試上一試,成敗利鈍,只好委諸天命而已。”
柳真人點點頭,道:“很好,這第一件大事就是關於本門的紫雲丹□方,一影大師要求參看此方,才有法子配出可救朱大俠的藥方。”
這簡短的説明已經夠了,因為在座的四位長老,無不面色沉凝,一望而知他們都感到很緊張。
歐大先生舉手示意,柳真人道:“歐長老有所補充的話,即管講出來。”
歐大先生道:“敝座要説明的是當一影道兄提出這個要求之時,敝座也想到請他把達摩真經的一段經文交換。但當時實是不便説出這等話,這一點想必掌教真人和諸位長老也能體諒。”
柳真人道:“當然不可以提出來,現在請諸位長老決定一下,這一張□方能不能交付與歐長老帶去?”
四位長老都低頭尋思,過了一陣,張雲岫長老首先道:“一影大師的要求,雖然理由十足,但此方關係到兩派盛衰消長之機。如要保持原狀,敝座不主張把□方交給歐師弟。”
他隨即歉然地向歐大先生望了一眼。
緊接着莫心誠長老開口道:“敝座亦附和張長老的意思,還望歐長老不要見怪。”
畢玄通咳了一聲,緩緩道:“張、莫兩位長老公而忘私,全以師門為重,敝座十分敬佩。不過……”
他這一聲不過,顯然另有文章。因此之故,靜室中自柳真人開始,無不凝神聆聽,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例外之人便是歐大先生,他曉得畢玄通長老不論是弄什麼玄虛,不管怎樣的故作驚人,也定必不支持自己。
因此之故,他幾乎連目光也不向畢玄通投去。不過由於畢玄通停歇了好一會之久,使得他茫無目的的眼光,終於投向這個歷代以來最年青的長老。
畢玄通籌畫好説詞,這才用極有力的口吻,道:“不過照事論事,朱大俠在當今局勢混淆的武林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尤其難得的是他武功才智既傑出超俗,而又正直俠義。
這等一代才人,如是因本派坐視之故,送了性命,則千秋百世之後,本派亦難辭其咎,終必永受後人唾罵,這是從長久的觀點着眼,本派必須支持歐長老師兄。若是以個人恩怨而論,朱大俠前赴王屋山,拯援歐長老等多人,單論此恩,本派亦須慨然交付紫雲丹□方,讓歐長老快點趕回洛陽。”
他的話聲戛然而止,但留下來的震波還在搖撼每一個人的心頭。尤其是歐大先生,簡直感到難以置信。
過了一會,還未開口的呂玉長他咳了一聲,舉手拂髯,徐徐道:“畢長老之言有理,敝座衷心贊成。”
這麼一來,已成為二對二的局勢。剩下柳真人尚未表示。他不論是作何選擇,都是最後的決定了。
歐大先生萬萬想不到這情勢竟有柳暗花明之妙,從絕望當中,展露了一線之機,頓時又興奮又緊張。
柳真人拈鬚沉吟,良久未發一語。一眾長老皆可從柳真人慈祥的面龐上,瞧出他心頭的沉重。由於事關重大,誰也不敢發言,以免擾亂了掌教真人的思路。
又過了一會,柳真人道:“歐長老,此舉關涉到本派的盛衰,咱們無不知道:本派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能與少林寺分庭抗禮,成為內家源流,完全是由於這一張□方,在本派手中。”
歐大先生俯首道:“掌門真人説得是,敝座亦所深知。”
柳真人道:“因此之故,這件事決不能涉及個人恩怨,只能從大處着眼。本座很懷疑即使歐長老取得□方,但能不能及時趕抵洛陽?如若已無及時趕到的可能,此案已無考慮的必要了。”
歐大先生道:“敝座盡力而為,如若趕之不及,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柳真人點點頭,道:“那麼本座再考慮一會,現在提到第二件大事,那就是武林中高手陸續有所發現,一是春夢小姐方面的令狐老人,一是與令狐老人激鬥多時,功力似乎更在他之上的神□黑衣人,以一頂斗笠遮住本來面目。這兩位高手據歐長老説,武功造詣高出他本人不少,大似本派的啞仙韓真人,同時他們雖非同路,但對武林似是都不懷好意,諸位長老對此有何高見?”
呂玉長道:“若然他們都強如韓真人,那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之事。”
畢玄通接口道:“本派須得查獲更多的消息,方能詳加討論。”
柳真人道:“本座已通令各地的門人弟子,加緊收集各種消息。據悉少林寺亦派出不少人手,到江湖上偵查。現在本座要宣佈第三件大事,那就是本派前輩長老韓真人,曾經現身於王屋山中。”
他簡略地把韓真人如何出手借於歐大先生以功力,朱宗潛因而得以轉危為安之事説了出來。
張雲岫等四長老無不悚然色變,面面相覷,做聲不得。過了一會,莫心誠道:“無量壽佛,如若韓真人尚在人世,又重現汪湖,那真是本派的天大喜訊了。”
呂長老接口道:“他老人家既然出現,咱們對令狐老人和神□黑衣人之事,那不必太過震駭了。”
畢玄通長老望了眾人一眼,鑑言察色,確知他們都深信韓真人當真再現於江湖,這才沉聲道:“敝座有一個近似故作驚人的想法,説出來之後,但望掌教真人和諸位老師兄不要見怪才好。”
他停歇一下,又道:“韓真人這番重現於江湖,敝座亦深信不疑,除了他老人家之外,誰還有那份深厚功力,可以借與歐長老呢?但我卻不得不耽心到一件事,那就是韓真人昔年的突然失蹤,甚為意外,而且他老人家所居的洞府中,情形有點異常。這事發生在二十年前,敝座亦深信當時本派長老會議的判斷,認為韓真人遭遇了某種不可解釋的事故,匆匆離開本山。”
他深深呼吸兩下,才又道:“因此,這次韓真人忽然出現,暗助歐長老一臂之力,此舉一定大有深意,以敝座陋測,韓真人有三點用心。一是不願見到歐長老失手,辱及本派聲譽。二來他老人家有意保存朱大俠的性命,當然這裏面另有深意。不然的話,他老人家縱然見到朱大俠受暗算而墜崖,亦無須暗暗跟蹤,看個究竟。”
他停歇一下,歐大先生接口道:“以畢長老的看法,韓真人竟是早已見到朱大俠受人暗算,這才暗中跟躡了?”
畢玄通道:“除了這個理由之外,韓真人焉有理由出現在那一處地方?”
歐大先生點點頭,等他再説下去。
畢玄通又道:“第三是韓真人藉此警告咱們,由於他重現於江湖,竟沒有與我們聯絡,可知他老人家一定是在某種不得已的情況之中。敝座斗膽再推測下去,那就是韓真人自知處境可怕,縱然有些事情會傷及本山,亦是無法不做,是以希望此舉能使我們警覺,預早備防。”
這番話比之晴天霹靂,還要駭人。
呂長老面色通紅,大聲道:“韓真人武功通神,蓋世無雙,怎會落得這等地步,不會,不會。”
柳真人卻長嘆一聲,道:“畢長老之言雖然十分令人震駭,但並非無理,咱們不能不向壞處想,預早作種種準備才行。”
畢玄通立刻接口道:“預早準備的一個妙法,無過於全力幫助朱大俠復元,此人一出,可以負起天下之重任。”
諸長老又都面面相覷,柳真人道:“這話有理,歐長老,茲派你持了紫雲丹□方,速速趕赴洛陽,本派並將派出人手,沿途呼應。”
歐大先生離座起身,稽首道:“謹遵法論。”
柳真人從一個巨大的鐵櫃中取出一個朱漆木盒,體積很小,同時又在幾個玉瓶之中,選取其一。
他把這兩物交付歐大先生,鄭重地道:“這朱漆木盒之內,便是本派三寶之一紫雲丹□方,除了一影大師之外,萬萬不可讓任何人過目。如若落在別人手中,本派的上乘內家心法,從此□露,定難再領袖武林內家各派了。另外這個玉瓶,乃是本派珍藏了百年之久的”百齡紅花“,數量雖少,卻珍貴無比,亦是萬萬不能失落的重寶。”